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金德旺有些隐隐地担心起来。
19
表面上,一切还都像过去一样。
日子照常地过着。
也许,人们以为生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是,事实上谁也说不清,日子会在哪个地方突然起变化。
金德旺是注意这种变化的。
有一次,金德旺在镇上,无意中遇见了姜福宽。金德旺当然还是叫他姜(党委)书记,而不是姜(人大)主任。这种刚退下来的人,会很计较称谓。
姜福宽看起来老了,全然没有了过去的那种精神气,看上去有些困顿、萎靡。原来,他在这个镇上可是响当当的第一号人物,说话是掷地有声。就算是放个屁,别人也会很当一回事的。现在,退位当了人大主任,风光不再。人大主任的权力哪里能和镇党委书记比啊,几乎就没有实际权力了。
然而,没有人当官当到死的。到年龄就退,也是官场上铁定的规矩。再说,他也应该知足了。这么多年来,他的家底,一定肥厚得让人难以想像,油脂都快淌到大街上去了。他剩下的时光,就是养老了。
当然,他内心里还是不满意的。他当初并不想马上放权。他想赖到六十岁再放。权力这个东西真是太好了,不但可以让他感觉到威严,捞到好处,还可以保证青春不老。所以,失去了权力以后,心态就特别的失落。
“到我家里坐坐?”他说。
这种口气和过去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好啊,走,去坐坐。”金德旺应着。
熟门熟路了。
“你看,还是老金这个人实在。”姜福宽的老伴一边为金德旺倒水,一边感叹说,“我们姜书记,乖乖,在位的时候啊,门槛都让人踏破了。现在退下来,一个个的,就像是失踪了一样。有时,路过门前,都不进来张一下。”
“你提这些做什么?”姜福宽打断老伴的话,“我当领导也不是一天了,这些事情我早看透了。”
“我们姜书记其实也不贪图什么的,过去他们非要送东西,我们都是左推右推,不得已才收下。现在呢,他们来坐也不坐的。”姜福宽的老伴继续说。
金德旺听得心里感觉好笑,然而他又不便表示什么,只是微笑着,看着这个已经失去了权力的姜书记。
姜福宽款款地,问着金德旺窑上的一些事情。金德旺想到了老于,于仁发当上副镇长了,对他和老周家以后会不会有影响?
“于仁发是秦家振推荐的。”姜福宽暧昧地一笑。
“不知老于不知给秦家振送了多少礼呢!”姜福宽的老伴在一边忿忿地说。
“他也不至于做得太过的,”姜福宽宽慰地拍拍金德旺的手,说:“以后有什么事,你尽可以找我。我虽然退了,但是,在黑槐峪,在西山县,我姜某还是有点力量的。你放心。”
“那是,那是,”金德旺连声说,“过去我可是一直受着姜书记的关照的。”
“于仁发现在眼里就只有秦家振,”姜福宽说,“这样下去……”欲言又止。
金德旺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
长时间以来,秦家振和姜福宽不是一条心。于仁发在县里干过,他认准抱住秦家振的大腿是没错的。秦家振年轻啊,仕途上,后步宽宏。然而,姜福宽土生土长,也培养了好几个心腹,现在的两个副镇长、纪检书记、宣传委员可都是他线上的人,包括刚提为副书记的赵家琪。
“你们窑上是不是用过一个叫郑三的?”姜福宽问。
是啊,然而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前几天来了镇政府,在门口大吵大闹,说你欠他什么工钱,然后他到窑上去讨,还被你们窑上的一个什么牢改释放犯给打了?”姜福宽说。
“噢,那个人是无礼取闹。”金德旺说。
“他威胁说镇政府要是不处理,他就准备上告。”姜福宽说。
“要告他就告去!”金德旺压着火说。他想不到那个叫郑三的窑工会这样,上次便宜了他,应该狠狠地收拾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