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巧云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感到了奇怪,因为在老太爷丧事的安排过程中,从头到尾也没有看到过金巧云的影子。而村里人也知道,其实老太爷过去非常喜欢巧云。
巧云就是他的另一只耳朵。
他耳朵聋,总是巧云对着他说话。
巧云对他好。他牙齿不好,巧云给他做烂饭,买软食;他眼睛不好,她到县城去给他配老花镜;他没有合身的毛衣,她买毛线给他织。老人过世了,她没有理由不出现。
太蹊跷了,一定是出事了。
而金家的人在努力搪塞着。
为了掩饰,他们甚至没有通知金建明回来奔丧,这样让人感觉金巧云可能是和他在一起。然而,这样的掩饰是可笑的,有谁能够相信呢?
“巧云是不是有什么事了?”丧事结束的那天,于副镇长就皱着眉头问。
金德旺吱唔说。
“没事就好。”于副镇长说,“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这种事情,你老金也不用为难。”于副镇长说。
“我家的外甥又不是说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如果有变化,我们还是两便吧。”于副镇长的话已经非常难听了。
金德旺唯唯,而那张老脸真的快要挂不住了。
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笼罩着他,他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
在这件事情上,毫无疑问,他大大地得罪了老于。而老于从此以后,自然就不会让他过上好日子。
老于一定会在许多问题上刁难他,给他小鞋穿。
这一切不能怪老于。
只能怪金巧云。
如果不是金巧云逃跑,他怎么会有现在这样的难堪局面?岂止不难堪,而且简直是如日中天,腾达飞黄。在整个黑槐峪,他还用愁吗?
什么都不用愁。
在人际关系上,从此如鱼得水。在采煤事业上,从此蒸蒸日上。原本他真的是充满了希望啊,可一下子就全落空了。而且,这事产生的后果是极其的严重。
他真的不知道以后如何收场了。
他恨。
他恨透了女儿,也恨透了那个叫方洪兵的青年窑工。
如果让他捉住,一定不会轻饶!
可是,既然逃了,他又捉不住,那么,从此以后,他和金巧云就一刀两断。她穷也好,苦也好,他是坚决不会再管的。
就让现实生活去惩罚他们吧,他想。
60
雪,一场接着一场。
又一个真正的冬天降临了。
西山脚下的那条大清河提前半个多月,完全冰封了(过去都要到腊月才能全封)。而且,冰层很厚,有人都不用驴子牵着,自己在上面拖运东西。驴子倒是在冰面上走得跌跌绊绊的,滑稽可笑。
窑上又开始忙碌了。
比过去更忙。
表面上,金家在经历了那场风波后又平静了下来,窑上还是继续在生产着。但是,只有金德旺自己能够深刻地体会到事件前后的深刻变化。
他的日子不好过。
毫无疑问,他和于仁发的关系降到了最低点,就像那条大清河,已经完全地冰冻了。严丝合缝,连一点缝隙都不留。事实上,尽管金德旺向于副镇长道了歉,但心里的疙瘩却不可能解开的。两人见了面,也还是寒喧,脸上现着一丝笑意,但那种忌恨,却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心里比表面上要寒冷十二万倍。
只是不说出来。
都把心思深藏着。
表面上不动声色。
于副镇长不是气别的,他气的是这件事毁了他的面子。在整个黑槐峪,只有他于仁发耍弄别人的份,哪轮得上别人耍他?就算他金德旺是无心的,他也不能容忍。
金德旺呢?知道在这件事上大大地得罪了于副镇长,自然就越发地比原先多了十二万分的防备。不要说于副镇长现在只是和他表面上客套,就算是他完全豁达,不放在心里,他也得防着他。
一定要防!
尤其是他从事的是挖窑,平时眼红忌恨的人就多,更要防。别人时时刻刻想在你的前面挖坑,让你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