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旺一天都没有放松过这样的想法。
时刻地比别人多一份心眼。
金德旺的担心完全是有理由的,并不是他心眼小。在最近一次镇里召开的关于小煤窑生产会议上,老于就暗示说,镇上按照上面的批示精神,决定对一些煤窑进行整顿。整顿什么呢?安全和混乱。同时,镇中心小学和卫生院要各盖一幢教学楼和,要求各个小煤窑主提供资金支持。怎么支持呢?以往都是各个窑主认捐。这一次呢,不再认捐了,但也不可能分摊,而是由镇工业办公室按照“实际情况”指派。
什么叫“实际情况”?于副镇长说,按照产业的规模和效益,而且,还要看往年对镇上贡献的大小。
傻瓜都能听出来,论“贡献”,过去当然是他老于了。
“以往‘贡献’大的,这回就要少捐。以往‘贡献’小的,这回要多交。”于副镇长说,“我们也要讲究公平,讲究策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没有理由总是让风格好的人吃苦。我们还要注意调动更多人的积极性。其实,很多同志还是非常愿意向镇里作贡献的。像老金,去年就受到县里的表彰。这个的典型,我们以后还要树立,大树特树。我们的私营业主,不能只看到钱。”
很明显,这话就是冲着他金德旺来的。
明褒暗损!
这是先把他抬起来,然后再放到火上去烤啊!金德旺想。
但是,他却又不好发作。
于副镇长说:“我们的钱,其实并不是个人的。是党的好政策,是改革开放了,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我们是先富起来了,但是,我们富了,不能忘本。我们开采的小煤窑,也仍然是属于国家的。如果有人在这个问题上看不开,那我们随时就可以收回他的开采权!”
这已经是明显的威胁了。
威胁的不是别人啊,威胁的是他金德旺。
金德旺当然心知肚明。
金巧云真是害死他了,他想。她岂止是害他,是害全家啊,自然,也是害她自己。金德旺也恨老于,但更恨女儿金巧云。
在工办,金德旺看到别人填了两万三万的,自己就狠狠心,填了一个七万。结果,老周嚷起来,说:“金老板啊,你也太抠了吧?你在前面加一个十字还差不多。”
怎么可能?这是要杀人啊!金德旺心想。
“那你再加点,再加点,”小江在边上小声说,“这也是于副镇长的意思,让你多作点贡献啊。”
金德旺忍着气,把“七”字改成了“九”字。
散会以后,金德旺在前面大步地走。
他不想听到别人说他的那些风凉话。
其他的窑主,其实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才是开始,以后,老于会进一步给他小鞋穿的。如果他不就犯,也许老于真的就会想法让镇里收回他的开采权,金德旺想。
一定要想办法改变这样的局面,金德旺想。
要打破这个僵局。
金德旺要想办法。
不能坐以待毙。
那个晚上,他回到窑上,一直是有些闷闷不乐。
遇到现在的这种境况,谁能开心呢?
方洪兵走了,这倒让他感觉窑上更不安定了。因为,窑工们不再惧怕他了。他想:不管如何,自己的威严在窑工们的眼里已经消失了。因为方洪兵把他的女儿拐走了,他却毫无办法。毫无疑问,他是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又相当于他是黑夜里走在路上,被人打了一个黑闷棍。
这敲闷棍者,就是他自己的女儿和女婿(?)。
是的,在别人眼里,那就已经是个女婿了。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然而却是事实。他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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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好像是一个接着一个的。
乔娣娣辞职了。
这在全县都是一大新闻。
因为,在这个县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青年的女干部辞职。谁都知道,在农村,能当上一个女干部,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不要说是团委书记了,就是当上村里的妇女主任,也是很不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