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德旺老脸上挂不住笑了,靠近她,说:“我怎么招惹你了?”
马小娥的眼泪就簌簌地掉了下来。
金德旺说:“这样让人看到不好,赶紧擦了。”
马小娥哭着说:“有什么不好的?我在你眼里算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随便戏弄的女人。从你们父子,到外人,我是一分钱都不值!”
金德旺的脸都白了。
马小娥的声音越哭越大,越哭越响。金德旺试图抱住她,为她擦泪,结果她居然撒开泼来,在他的老脸上抓出一道很长的血痕。金德旺气坏了,他想不到一个小女人敢这样对待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下子涌上那么多的愤怒,全都爆发了出来。他一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摁倒在地上,干脆痛打起来。
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在了马小娥的身上。
马小娥伏在地上哭得都快气绝了。
“你他妈的**,居然也敢欺负老子,什么人都想骑到我的头上拉屎撒尿!”金德旺临走时还朝她身上踢了两脚。
马小娥当天晚上就离开了窑上。
金建军知道了,想去叫她回来,金德旺却生气地说:“别叫,她爱走就走!”
内外交困。
金德旺那阵子真的感到身心疲惫。
也就是在于副镇长“视察”后不久,县里真的来了安全检查工作组。老于没有来,让工办的老周领着,六七个人在窑上各处转转,东看西看,指出了十多项安全隐患,提了二十多条整改措施,要求限期实现。
金德旺心里就像着了火。
在那些检查的人当中,有两三张面孔是金德旺所熟悉的。他们过去也来过不止一次,但提点意见,走走场子也就过去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不出事故,他们就睁一眼闭一眼。就算是出了事故,当地镇政府出面能解决就解决了。一般情况下,当地总会把问题及时地掩盖住,不让上面知道。上面不知道,也就不会追究。上面不追究,下面大家自然就乐得太平。
金德旺当然想把这事化解掉,对老周说,请他们吃饭(过去都是吃的)。可是那些人却坚辞着。金德旺就又和老周商量,看能不能给他们一人封一只红包(过去都是封的)。“领导们来这里一趟不容易,他们这样,也是对我好嘛。”金德旺说。可是,老周说:“你别这样,他们下来之前就和我说过了,让你不要有什么动作。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不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弄得复杂了,更不好办。”
日他妈的鬼!金德旺在心里骂着。过去一个个都像是饿狗看见了屎,一下就扑过去了。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就改了本性呢?说到底,就是他妈的于仁发在捣鬼。
检查组的人给他下了整改通知后就扬长而去了。
满载着他们的那辆中巴车车尾扬起的烟尘还没有在他办公室门前消散尽,金德旺就心急火燎地给老于打电话。越是老于在捣鬼,就越是要求着老于。谁知,亲爱的于副镇长办公室的电话却没人接。打他手机,关机。打到政府办公室,孔秘书告诉他,说于副镇长下村检查工作去了。
狗日的是在故意躲着他呀,金德旺想。
金德旺那天就像一只疲于奔命的老狗,急匆匆地赶往镇政府。他找到了秦家振。秦家振听了他的汇报后,只是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不置可否。
“吃人不吐骨头的狼!”金德旺在心里想。
金德旺看到他端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官态十足。尤其是在他坐定了镇里的第一把交椅后,金德旺感觉秦家振比过去更牛气了。大背头梳得比原来更亮,更滑。面孔也比原来胖了一圈,下巴上都已经有双重赘肉了。他的手指是白皙的,短而粗,在锃亮的老板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他微笑,深不可测。金德旺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笑容背后的寒冷。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剌骨,一直寒到心里。
这不动声色的微笑说明着什么?说明着人家秦家振对他金德旺已经有了很大的忌恨,只是这种忌恨不放在脸上,而是在心里。这更可怕。暗算。还意味着他金德旺前不久送过的那几万块钱,形同打了水漂。再换一种说法,就是他金德旺再送多少钱,也还是不能消除人家心里的那种忌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