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回反内战西安事变促抗日再谋合作(上)
话说华北事变后,日寇步步紧逼,直接威胁到南京政府的利益,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蒋介石虽然洞穿了日本的狼子野心,但却依然抱定“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继续进行剿共,镇压抗日救亡运动。国民政府的倒行逆施必然引起广大人民的强烈不满,也遭到国民党内部抗日爱国将领的反对,终于导致了一连串的重大事变。
1936年6月,“两广事变”突然爆发。广东的陈济棠和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联合行动,要求南京政府对日宣战,并打出“北上抗日”的旗帜,将粤军、桂军改称“抗日救国军”,出兵湖南。蒋介石闻讯大恐,一面调集部队进入湖南堵截,一面用重金、官职收买,予以分化。粤军空军司令黄光锐被收买,率领七十余架飞机飞往南京,公开叛陈投蒋;接着,粤军第一军军长余汉谋临阵倒戈,通电拥护南京政府,粤军另一主将李汉魂也宣布“挂印封金”,不问政事。陈济棠眼见部下分崩离析,不战自败,被迫宣布辞职,退隐香港。蒋介石趁机兵分三路,逼近广西。此时,国民党内冯玉祥、程潜等人极力调停,李宗仁、白崇禧又与蒋介石握手言和。两广事变历时三月,最终得以和平解决。
两广事变虽然以和平方式解决,但却逼着蒋介石重新审视其内外政策。在国民党五届二中全会上,蒋介石作了《外交的限度和组织国防会议之意义》的报告,其对日态度开始发生转变。会议通过的宣言称:“对内唯有以最大之容忍与苦心,谋求全体国民之团结。对外绝不容忍任何侵害领土主权之事实,亦绝不签订任何侵害领土主权之协定。”会后,国民政府代表张群与日本新任驻华大使川樾恢复谈判,国民党方面的态度逐渐强硬,多次会谈均无果而终,中日交涉陷于停顿。
与此同时,在瓦窑堡的一间窑洞里,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讨论“逼蒋抗日”的问题。毛泽东微言大义,幽默地比喻道:“陕北毛驴很多,赶毛驴上山有三个办法:一拉、二推、三打。蒋介石是不愿抗日的,我们就用对付毛驴一样的办法,拉他,推他,再不走就打。”会议通过了毛泽东起草的《中国共产党致中国国民党书》,并作为宣言公开发表。宣言详细叙述了中国共产党“停止内战、抗日救国”的主张,严肃地批评了国民党、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误国政策,及其造成大片国土沦丧的严重后果。同时,也肯定了国民党五届二中全会“有了若干进步”,但仍不能满足全国人民强烈抗日的要求。在亡国灭种的紧急关头,中国共产党再一次向国民党大声疾呼:“立即停止内战,组织全国的抗日统一战线,发动神圣的民族自卫战争,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进攻,保卫及恢复中国的领土主权,拯救全国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宣言明确提出了“国共重新合作”的建议,并表示愿与国民党的全权代表开始谈判。
为了表示共产党人的诚意,推动统一战线的早日建立,毛泽东又草拟了《国共两党抗日救国协议草案》,并予以公开发表。草案提出:为实行对日武装抗战,实现抗日救国联合战线,建立民主共和国,从本协议签字之日起,双方立即停止军事敌对行动。国民党方面承认:停止进攻红军与进犯苏区,规定红军屯驻地区,改革现行政治制度,允许人民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等自由,释放政治犯。共产党方面承认:红军不向国民党区域攻击,停止推翻国民党政权的言论与行动;抗日作战时,在不变更共产党领导红军的条件下,全国军队包括红军在内实行统一指挥与统一编制。
自从中央政治局确定了与南京政府开展谈判的方针后,毛泽东在派遣潘汉年赴南京进行谈判时,直接致函南京政府军政要员宋子文、邵力子、孙科、陈立夫等,力陈抗日救国大义,主张“停战议和,一致抗日”。他多次写信给宋庆龄、蔡元培、沈钧儒、邹韬奋、陶行知、章乃器等爱国人士,对他们的爱国行动表示钦佩。他还努力同地方实力派取得联系,分别写信给李宗仁、白崇禧、阎锡山、傅作义、宋哲元以及冯玉祥、李济深、蒋光鼐、蔡廷锴等,争取他们对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理解和支持。同时,毛泽东派自己的秘书张文彬到西安同杨虎城谈判,达成了互不侵犯、双方在防区内取消敌对行动、取消经济封锁、建立军事联络等协议。随后,又指派叶剑英到西安张学良部,作为中共中央的常驻代表,进一步开展对东北军、西北军的统一战线工作。于是,东北军、西北军和红军“三位一体,合作抗日”的格局基本形成。
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在全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各地的抗日救亡运动如火如荼,蓬勃开展。各种抗日救亡团体如同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其中,以宋庆龄、何香凝、马相伯、沈钧儒、邹韬奋、陶行知、章乃器等人组织的全国各界救国会尤为突出。救国会的领袖们积极响应中国共产党的号召,高举抗日救国大旗,四处奔波,大声呼号,广泛宣传“坚持孙中山先生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政策,动员全国各界联合起来,团结一致,共同抗日”的主张,努力推动各党各派的联合行动。
鉴于救国会领袖们在学术界的崇高威望,蒋介石亲自出马,假惺惺地召见沈钧儒、章乃器、李公朴到南京面谈;一面拉拢利诱,一面威逼胁迫,妄图把救国会变成国民党的御用工具。面对国民党的威胁利诱,救国会领袖们个个铁骨铮铮,人人无畏无惧,满腔爱国热忱,一再严正声明:“忠于救国会之宣言,宁可坐牢也绝不卖国。”“不参加救亡运动则已,既参加救亡运动,就早已将个人之生死置之度外。”蒋介石恼羞成怒,暗中指使上海警察局予以秘密逮捕。
1936年11月21日深夜,上海警察局派出八个特务小组,秘密抓捕了沈钧儒、邹韬奋、章乃器、李公朴、沙千里、史良、王造时;除陶行知因出国参加学术会议而幸免于难外,七位爱国领袖被诬以“爱国未遂罪”而逮捕入狱。此即轰动全国的“七君子事件”,亦即国民党当局制造的“爱国有罪”、“救国有罪”的千古奇冤。
七君子被捕后,上海地方法院经过三天审理,宣布七君子的罪状是:“托名救国,肆意造谣,其用意无非欲削弱人民对政府之信仰,且勾结**,妄倡人民阵线,煽动阶级斗争,更主张推翻国民政府。”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后人有诗议之曰:
抗日烽火遍地燃,满腔热忱救国难。铁骨铮铮七君子,爱国有罪蒙奇冤。
本来,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是:秘密逮捕七君子,然后将其送往南京,秘密关押。他心里非常明白,要想公开逮捕、杀害七君子,摧毁救国会,是完全不得人心的,必将激起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正义之士的坚决反对。
七君子被捕后,救国会一面竭力营救,一面针锋相对地展开斗争。宋庆龄主持召开救国会会议,揭露国民党当局的卑鄙手段;决定向法院提出要求,力争公开审理,并聘请最优秀的律师出庭辩护。同日,救国会发表了《为七领袖无辜被捕告当局和全国国人书》,驳斥国民党反动当局的阴谋诬陷,动员全国人民积极营救;同时,严正表明救国会的决心:“既然以身许国,抗日救国之立场决不改变。”
消息传开,举国鼎沸。各界爱国人士纷纷发表通电、宣言,痛斥国民政府的暴行,声援爱国七君子的正义行动。共产党主办的《红色时报》亦发表社论,声援七君子,愤怒谴责国民党当局的暴行使:“爱国有罪,冤狱遍于国中;卖国有赏,汉奸弹冠相庆。”
数日后,宋庆龄再次向报界发表抗议声明:“余为救国会执行委员之一,特抗议当局对七领袖之违法逮捕,坚决反对以‘莫须有’的罪名横加于诸领袖。”“七领袖虽遭逮捕,但全国四万万人民之爱国义愤是压制不了的。”与此同时,冯玉祥、于右任等也在南京发起了征集十万人签名的抗议活动,以表示“民意之所归,而敦促南京最高当局尽快觉悟”。
国民党当局眼看民情汹汹、舆论沸腾,便无可奈何的公开了案件。但却依然捏造各种罪名,混淆视听,为继续关押七君子制造借口。结果是适得其反,使全国人民进一步认清了国民党当局对外屈辱退让、对内残暴专横的真面目。
此时,刚愎自用的蒋介石,对人民的爱国要求置若罔闻,依然顽固的坚持其既定政策,一面指示陈立夫与中共代表潘汉年会谈,一面加紧调集军队围攻红军,企图给红军以重大打击后,在谈判桌上再讲条件,达到其“彻底解决中共问题”之目的。他授意陈立夫提出四项谈判条件:“一、尊奉三民主义;二、服从蒋委员长指挥;三、取消红军,改编为国军;四、取消苏维埃,改为地方政府。”显然,这不是两党合作抗日的条件,而是继续站在剿共的立场上,威逼中共和红军缴械投诚。由于双方分歧太大,国共两党的谈判根本就无法进行。
面对蒋介石的冥顽不化,中国共产党再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望其能幡然悔悟,停止内战,一致抗日。12月1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彭德怀等十八位红军高级将领联名致信蒋介石,批评其调集胡宗南等部进攻红军和苏区;希望他当机立断,化敌为友,共同抗日。其信略曰:
今日之事,抗日降日,二者择一。徘徊歧途,将国为之毁,身为之奴,失通国之人心,遭千秋之辱骂。吾人诚不愿见天下后世之人聚而称曰:亡中国者非他人,蒋介石也。而愿天下后世之人,视先生为能及时改过、救国救民之豪杰。语曰:过则勿惮改;又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去何从,愿先生熟察之。寇深祸亟,言重心危;立马陈词,伫候明教。
然而,对毛泽东等人的忠告,蒋介石却认为是软弱可欺,又变本加厉地调集三十万大军,准备再次围剿红军。12月4日,蒋介石带着大批军政要员飞抵西安,给张学良、杨虎城施加压力。他把驻跸行辕设在临潼华清池之行宫内,紧急召见张学良、杨虎城。蒋介石满脸杀气,蛮横要挟,向张、杨提出最后通牒式的两个方案:一、服从剿共命令,将东北军、西北军全部开到陕甘前线作战;二、如不愿剿共,就将东北军调往福建,西北军调往安徽,让出陕甘,由中央军剿共。张、杨无法接受这两个方案,涕泪交流,苦苦劝谏,又遭到蒋介石的严厉训斥。
回到西安,张学良与杨虎城连夜磋商,谋求对策。张学良道:“蒋委员长把我们逼上了绝路。若服从他的命令,与红军开战是自相残杀,不可取。不服从他的命令就会被肢解,无法实现抗日计划。”杨虎城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另想办法。”张学良道:“办法是有的。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苦谏,尽量说服他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如果苦谏无效,就走第二步——兵谏,设法活捉,逼他抗日。”杨虎城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
7日,张学良再赴临潼华清池行宫,向蒋介石进谏道:“东北军弟兄厌倦内战,强烈要求打回东北,收复国土。”蒋介石大怒道:“剿共政策,至死不变。东北军不愿剿共,就立即调往福建。”张学良道:“共产党和红军是剿不完的。”蒋介石道:“为何?”张学良道:“他们有人民支持,我们没有。”蒋介石道:“**从江西流窜到陕北,已是强弩之末,山穷水尽。只需最后一战,即可全部消灭。”张学良道:“国难当头,却同室操戈;互相残杀,于心何忍?”蒋介石勃然大怒道:“现在,你就是拿枪把我打死,我的剿共计划也不会改变。”张学良苦谏无效,含泪离开。
12月9日,在中国共产党的组织领导下,西安各高校学生举行游行示威,纪念一二九运动一周年。国民党军统特务横加阻拦,开枪打伤数名学生;激起了游行学生的强烈义愤,决定到临潼直接向蒋介石请愿示威。蒋介石接到密报后,立即打电话给张学良,命令道:“学生不好好读书,专门捣乱,要用强硬手段予以制止,必要时可以开枪。”张学良道:“学生请愿的动机是纯洁的,处理办法只能是和平劝导,岂能用武力镇压。”蒋介石道:“对付这些捣乱的学生,除了用机关枪打以外,是没有办法的。”张学良大怒,对着话筒吼道:“机关枪是用来打日本人的,不是打学生的。”
张学良扔下电话,急忙驱车赶上游行队伍,极力劝说学生们:“不要去临潼,蒋委员长已经在华清池布置了机关枪。你们去了,会造成无辜的流血牺牲。”学生们怒吼道:“我们不怕死。”并不断高呼口号:“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东北军打回老家去”;“收复东北失地”。张学良被学生的爱国热情所感动,站到汽车顶上,向学生们慷慨陈词:“同学们,你们请愿,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这很好。但你们不要去临潼,你们去了,一则不能解决问题,二则有危险。请大家相信我,我和大家的心是一致的。一周以后,我一定用实际行动答复你们。我说的话一定算数,我可以拿我的头作保证。请你们相信我的话,还是回去。”在他的诚恳劝说下,学生们掉头返回西安,避免了一次大规模的流血事件。
是夜,张学良与杨虎城商议,决定立即发动兵谏。他召集师长刘多荃、团长白凤翔、卫队营长孙铭九,布置捉蒋方案。白凤翔道:“我只见过蒋委员长的照片,没见过本人。到时候于乱军之中,恐怕出错。”张学良当机立断:“那就暂缓执行。明天,我带你们去当面认识蒋委员长。”张学良说到做到,第二天即带着刘多荃、白凤翔去临潼认识蒋介石,并乘机查看了地形。
11日夜,蒋介石邀请张学良、杨虎城和蒋鼎文、陈诚、朱绍良等晚宴。席间,蒋介石宣布了剿共方案:任命蒋鼎文为西北剿共前敌总司令,卫立煌为陕甘绥宁边区总指挥,由军政部长陈诚驻前方督战;命令中央军接替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剿共任务;自明日起,东北军、西北军分别调往福建和安徽。
宴罢归来,张学良、杨虎城感到万分危急,立即召见东北军和西北军高级将领,宣布了蒋介石关于调防的部署,激起了众将领的满腔怒火。张学良随即下达了“绝地求生,实行兵谏”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