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回攻济南张网捕鱼夺锦州关门打狗（上）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领中央机关，在极其艰险的环境中转战陕北，共计三百七十一天，行程一千多公里，居住过十二个县内的三十八个窑洞；在极为简陋的土窑洞里，指挥着中国现代史上规模最大的解放战争，也书写了富有传奇色彩的革命斗争经历。随着战争形势的巨变，也为了更好地指挥作战，毛泽东和周恩来、任弼时商议后，决定将中央指挥机关东移，前往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和刘少奇率领的中央工委会合。

    1948年3月21日，毛泽东一行离开米脂县杨家沟，经过两天行军，到达吴堡县的川口渡口。当地政府早已在渡口准备了十多条船，毛泽东登上渡船，向送行的干部、群众频频挥手，与生活、战斗了十三年之久的陕北根据地依依惜别。数千名闻讯赶来送别的群众、干部望着自己爱戴的人民领袖，动情地唱起了陕北民歌。歌曰：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毛主席，爱人民；他是我们的带路人。为了建设新中国，领导我们向前进。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哪里有了共产党，哪里人民得解放。

    过了黄河，毛泽东一行来到临县的双塔村，与住在此地的中央后方委员会会合。毛泽东见到杨尚昆，高兴地谈起对中国局势的判断：“以前我们是‘上坡’，很吃力。现在已经上到顶点，占有了优势。以后是我们‘下坡’，有时根本不用打仗，喊一声敌人就投降了；这就叫做‘传檄而定’。”杨尚昆笑道：“主席讲得很形象。”

    休息数日后，毛泽东在杨尚昆的陪同下，继续东进。一路上，毛泽东白天坐车，晚上工作，不断找地方干部开会、谈话，接见晋绥日报社的记者、编辑，访问群众，批阅各地的来电，发出作战指令。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到达河北省阜平县城南庄晋察冀司令部的大院，住进了司令员聂荣臻的房子。

    四月底，中共中央书记处在城南庄召开扩大会议，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等出席。五大书记喜重逢，共同研究新形势。毛泽东在会上提出三点战略性的意见：“一、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打乱蒋介石的部署，夺取全国胜利。二、胜利使人民欣喜，但目前民力负担很重。要使后方的农业和工业都有所增长，才能适应战争的需要。土改、整党、人民代表会议的终极目的，是为了发展生产，使人民的负担适当减轻。三、反对无政府主义，适当缩小地方权力。归纳起来就是：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会议根据毛泽东的提议，决定在华北、中原分别成立统一的领导机构，指挥即将到来的战略决战。同时，准备邀请各民主党派、人民团体和著名人士来解放区参加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并就此立即同有关人士交换意见。

    会后，各位领导人分头行动，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毛泽东则继续留在城南庄。在此期间，毛泽东连续收到三大捷报：一、林彪指挥的东北军经过三个月的奋战，歼敌十五万人，把国民党军队压缩在锦州、沈阳、长春三座孤城内。二、彭德怀指挥的西北解放军在宜川大捷后，又攻占了宝鸡、收复了延安。三、刘邓大军经过半年努力作战，不仅粉碎了白崇禧对大别山区的围攻，而且开辟了桐柏、江汉和沙河、淮河之间的三个新解放区，拦腰切断了陇海铁路和平汉铁路，攻克了中原重镇洛阳。毛泽东欣喜非常，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言人的名义指出：“我东北野战军迭克名城，威震全国。”“西北野战军改变了西北的形势，并将改变中原的形势。”“中原解放军转入主动，战局已逐步走向稳定。”

    当毛泽东在城南庄主持会议之际，蒋介石在南京上演了一出掩耳盗铃式的“独角戏”。国民党一手包办的国民代表会议举行总统选举，蒋介石“当选”为中华民国总统，李宗仁为副总统。蒋介石不顾国人的交口唾骂，在内心极度空虚之中强颜欢笑，粉墨登场。是夜，保密局长毛人凤忽然求见，向蒋介石报告道：“潜伏小组发现了毛泽东的行踪。”蒋介石大为兴奋，急忙问道：“在何处？”毛人凤道：“毛泽东正在河北省阜平县的城南庄村，与中共的其他首脑举行会议。”蒋介石道：“消息可靠吗？”毛人凤道：“学生敢以人头担保，绝对可靠。”蒋介石大喜道：“好，好。立即安排飞机进行轰炸，务要置其于死地。此次行动可称为‘斩首行动’，务必高度保密。”说着，蒋介石抓起电话，通知空军总司令周至柔立即部署，严密执行。一场对毛泽东进行暗杀的行动，在蒋介石的精心策划下开始秘密实施。

    5月18日凌晨，毛泽东通宵工作后，刚躺到床上休息。正在院子晨练的聂荣臻忽然听到敌机的轰鸣声，急忙冲到毛泽东休息的屋内，急切地道：“主席，敌机来轰炸，请你到防空洞去。”毛泽东镇静地道：“不要紧，没什么了不起。无非是投下点钢铁，正好打几把锄头开荒。”聂荣臻当机立断，命令警卫员取来担架，和几位秘书一起动手，把毛泽东扶上担架，一路小跑，奔向屋后的防空洞。他们刚刚跑进防空洞，敌军就投下了炸弹，发出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巨响，村中升起了一团团浓烟。一枚炸弹正落在毛泽东所住的小院，爆炸的气浪摧毁了两间小房的门窗。敌机飞走后，聂荣臻回到小院查看，直惊得汗毛直竖，深感后怕；若不是当机立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敌机轰炸得如此精确，足以说明附近有国民党的潜伏特务。是夜，聂荣臻采取紧急措施，把毛泽东秘密转移到二十里外的花山村隐蔽下来。

    数日后，毛泽东再次转移，到达中共中央机关所在地——平山县西柏坡。刚到西柏坡，毛泽东就收到了中国民主同盟、中国民主促进会、致公党、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国人民救国会、中国国民党民主促进会以及其他民主人士的通电，纷纷表示“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拥护召开新政协”。毛泽东当即复电张澜、李济深、何香凝、沈钧儒、章伯钧、马叙伦、郭沫若等：“对诸先生赞同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建立民主联合政府的主张，并热心促其实现，极为钦佩。”“现在革命形势日益开展，一切民主力量亟宜加强团结，共同奋斗，一起早日消灭中国反动势力，制止美帝国主义的侵略，建立民主、独立、自由、富强、统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为此目的，实有召集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及各无党派民主人士代表会议，共同协商之必要。”毛泽东并就召开会议的时机、地点、召集人、参加会议者的范围以及会议应讨论的问题等，征询他们的意见。

    此时，蒋介石由于军事失败，人心动摇，为了阻止人民解放军的胜利前进，防止国民党内部分崩离析的趋势，正在焦虑地寻求“局势好转”的计策。国民党内一部分人认为：“不能再打下去了”，主张停战谈判。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也向蒋介石建议：“在目前极端危急的情况下，要产生一个联合宣言，与共产党建立协议，以谋求和平。”蒋介石表示：“此事值得认真考虑。”于是，国民党的舆论界又弹起了“和平”的高调。

    毛泽东一眼就看穿了国民党制造和平烟幕的假象，一针见血地指出：“反动派所谓的和平运动，只是战争失败时妄图求得喘息机会，以利再战的阴谋诡计。国民党反动政府必须打倒，反动军队必须解除武装，人民民主政府必须在全国建立，美国侵略势力必须退出中国，中国必须实现完全的独立，才会有真正的和平。否则，所谓的和平必定是假的，是过渡到更残酷的内战的一种手段。蒋介石的当我们上过多次，这一次再也不会上他的当了。”“真正的和平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蒋介石施舍的。”

    蒋介石的阴谋被戳穿后，立即露出了真实面目，于8月3日在南京主持召开“军事检讨会议”，全面检讨屡战屡败的经验教训，制订新的应变方针。两年来，国民党军队在各个战场上共损失了一百万兵力，内部派系矛盾加剧，士气低落，战斗力大为削弱；卫立煌、傅作义、刘峙、白崇禧、胡宗南五大战略集团，已处在孤立被动的困境。国民政府彻底丧失了民心，经济状况走向全面崩溃。蒋介石垂头丧气地承认：“就整个局势而言，我们无可讳言的是处处受制、着着失败。”“无论军事、政治、经济各方面，都是严重而危险的。”经过三天的会议检讨，制订了“实施全面动员，确定戡乱第一”，“党政军民一体化，步调一致齐剿匪”的政治方针。在军事上则制订了“在东北求稳定，在华北求巩固，在西北阻匪扩张，在华东、华中加强进剿”的方针；加强战略城市的守备，责成各总部、绥靖公署构成强固工事，长期坚守。军事会议的内幕被记者披露后，其散布的和平烟幕迅速被国人看清。

    南京的军事会议闭幕后，国共双方决战的形势日趋明朗。9月8日，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开政治局会议，研究战略大决战的各项事宜。毛泽东首先作报告，详细分析了国内国际形势后，着重论述了未来新中国政权的阶级性质。毛泽东豪迈地宣称：“中国是中国人民的，不是蒋介石的。打倒蒋介石以后，我们要建立的政权是：无产阶级为领导的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周恩来就军事问题作系统发言：“人民解放军已经发展到二百八十万人，缴获了大量的美式武器装备，又经过新式的整军运动，部队士气空前高涨，不但能打运动战，而且能打阵地战了。解放区的面积占全国四分之一，人口一亿七千万；经过土改后，广大翻身农民生产、支前的积极性也空前高涨。”朱德插话道：“完全可以组织几次大会战，大量歼灭国民党军的主力，使蒋介石早点垮台。”周恩来提出第三年军事计划的要点是：把战争继续引向国民党统治区，使战争的负担加之于敌，并准备若干次带决定性的大会战。今后仍应力争在运动中歼灭敌人，但攻坚战可能会增多，要使攻坚战和运动战互相结合。军队组织也要逐渐走向正规化、集中化。会议经过几天的热烈讨论，制订了战略大决战的计划，把攻打济南作为首选目标。

    济南是山东的省会，位于津浦铁路和胶济铁路的交汇处；北靠黄河，南倚泰山，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城墙坚固，防御完善；是国民党军队残存于山东省腹地的最后一座坚固城市。国民党山东省政府主席、兼第二绥靖司令长官王耀武辖两个正规军、五个保安旅，共十万人，依托内城、外城和商埠构成了牢固的城防阵地，并以城东的山岭和城西的飞机场等坚固工事为屏障，建立起互相依赖的防御体系。蒋介石为了确保济南，还在徐州部署了邱清泉、黄百韬、李弥三个兵团，亲手制订了伺机北上，增援济南的“会战计划”。

    针对敌我双方的战略态势，毛泽东认为攻打济南将是一场严重的恶战。他致电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粟裕，分析了作战的三种可能：“第一，打一个极大的歼灭战，既攻克济南，又歼灭大部分援敌。第二、打一个不大的歼灭战，既攻克济南，又歼灭一部分援敌。三、济南既未攻克，援敌亦不好打，形成僵局，只好另寻战机。”粟裕接电后，按照毛泽东的分析，制订了“围点打援”的作战方案，以许世友、谭震林率领的山东兵团，再加一个纵队，计十四万人组成攻城兵团，负责包围并攻打济南。粟裕亲自率领七个纵队，约十八万人组成打援兵团，在兖州、巨野之间夹运河而布阵，构筑数道防御工事，张网以待，准备阻击敌人的援军。

    山东是老解放区，有着良好的群众基础和完备的地方政权组织。战役预备命令发出后，齐鲁大地顿时一片沸腾，党政军民齐动员，积极配合打济南；共同的口号是：“打开济南府，活捉王耀武。”在短短的一周时间内，地方政府就动员了五十万支前民工，一万四千付担架，一万八千余大小车辆，筹集了一亿六千万斤粮食；为作战部队提供了充足的人力、物资保障，布下了人民战争的天罗地网。

    9月11日，毛泽东致电许世友，明确指出：“此战之目的，主要是夺取济南，其次才是歼灭一部分援敌。”“攻城部署应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集中优势兵力攻占西面的飞机场，东面不要使用主力；第二阶段，依战况发展，将主力使用于最有利之方向。如东面有利，则可使用于东面。”许世友、谭震林决定从东、西两面同时发起猛攻，不给敌人以丝毫喘息之机。

    9月16日午夜，许世友一声令下，攻城部队全面出击。六百多门大炮同时怒吼，无数的炮弹划破夜空，在敌军的阵地上倾泻而下，把城外的防御工事炸得七零八落。数十支爆破队、突击队呼啸向前，在前沿阵地上勇猛穿插，把敌人外围的据点一一摧毁。炮火映红夜空，爆炸接连不断；到处飞沙走石，硝烟漫天翻卷。战到天明，西路军歼灭了长青、齐河守敌后，逐渐迫近济南西郊。东路军攻克了茂岭山、砚池山、回龙岭等制高点。敌军总司令王耀武错误判断解放军的主攻方向在城东，急忙从西郊飞机场抽调两个旅支援东城区防御。东路解放军在强大炮火的支援下，依托有利地形，接连打退敌人的数次反冲锋，并乘胜攻克窑头、甸柳庄等地，迫近到城下。

    与此同时，城西攻击部队抓住有利时机，实施全线突击，经过一昼夜激战，攻克了古城、玉皇山、簸箕山、党家庄等地，并以炮火封锁了济南机场，迫使敌人终止了空运。

    19日夜，守卫西城区的敌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在中共地下党的争取下，率领二万余人举行起义，迅速撤出战场，接受整编。解放军趁势猛攻，至次日凌晨占领了商埠以西的全部阵地。

    解放军不分昼夜的持续猛攻和吴化文部的临阵倒戈，彻底打乱了王耀武的防御部署，也极大地动摇了敌人的军心。王耀武急忙致电蒋介石，请求弃城突围，但却遭到蒋介石的严词训斥，并令其坚决固守待援。蒋介石火烧眉毛，气急败坏，一面命令空军出动大批飞机，对济南外围的解放军进行轰炸，一面连连电令徐州的邱清泉、黄百韬、李弥火速出动，驰援济南。

    此时，王耀武料定破城之日，已在旦夕之间；败局已定，死守无益。他将兵力全部收缩到内城，并命令各级军官固守，务要与城池同存亡。随后，王耀武带领两个营的卫队，乘着混乱从北极庙附近突出城外。他扔下卫队，只身化装潜逃；逃至寿光县时，被当地民兵抓获。

    王耀武出逃后，济南城中乱成了一锅粥。解放军乘机从四面发起猛攻，多路突破敌人的防御工事，如同山呼海啸般杀入城内。枪炮轰鸣，砖石乱飞；弹雨纷呈，死尸遍地；全城四处火光冲天，各条街巷杀声震耳。国民党军队全面崩溃，纷纷扔掉武器，举手投降。解放军源源不断的涌进城中，分头赶杀残敌，顽抗者立即击毙，缴枪者当场活捉。经过三个昼夜的全城大搜索，残敌被全部肃清。

    此时，在蒋介石的严令威逼下，徐州城中的增援部队用了八天的时间才集结完毕，先头部队畏畏缩缩的走出城外十余里地，便得到了济南守军全部覆灭的消息，又匆忙退回徐州，闭门自守。蒋介石的增援计划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