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星期天,虽然,早晨的阳光已经照到窗台上,但罗远还不想起来,心里说:
“反正星期天没什么事,睡个懒觉吧!”他刚把被子蒙上头,怕阳光刺眼,想再睡一会儿的时候,却听到门外马路上传来热闹的鼓乐声:“嘭得勒嘭!嘭得勒嘭!……”“这是干啥?有啥喜事?”他睡不安稳了,索性起来到外面去看热闹。
一推开门,只见马路上早已挤满很多人,他使劲从人缝中钻进去,看到在前面鼓乐队和手执红旗、标语的欢迎群众引导下,后面过来的,都是朝鲜战场上下来的志愿军伤病员。他们有的坐在担架上,有的躺在担架上,让人抬着;他们有的整个头上裹着白纱布,只露出眼睛和口鼻;有的手上、脚上、甚至胸口、腹部都绷着白纱布;还有不少伤势较轻一些的,跟在担架后面步行,有拄着拐杖的;有吊着膀子的……这些断腿、缺臂的伤员虽是走得非常吃力,但还是坚持独立行走。更令人觉得可怖的是:不少伤员脸肿得变了形,颜色有惨白、也有乌紫、甚至发黑……这是敌人灭绝人性施放毒气弹的罪恶。胆小的女人和孩子,纷纷蒙住了眼睛,不敢看,生怕晚上会做噩梦。战争是多么的残酷和可怕!罗远目睹此状,小小年纪的心田里,已经埋下战争恐怖、战争残酷的种子。这些志愿军伤病员从朝鲜前线下来,到祖国的大后方接受治疗、养伤,他们是为了保卫祖国而受伤致残的,是祖国人民的有功之人,所以,各级地方政府,组织群众敲锣打鼓到火车站去迎接他们,并安排他们接受最好的治疗和养伤。
当一队队的伤病员,在举着红旗、标语、鲜花,和敲锣打鼓的群众簇拥下,行进在大街上时,两边夹道欢迎的老百姓热情地鼓掌,并呼着口号:“向最可爱的人致敬!”前面的鼓乐声渐渐远去,而后续的鼓乐又接踵而至。罗远抬眼望去,看到走在最前面,挥舞着两根红绸鼓槌,敲着大鼓的小伙子,身形是如此眼熟。等走近一看,他简直蹦跳起来,“那不是哥哥吗?真神气呀!”原来,秀洲中学也组织了学生去欢迎志愿军伤病员,罗炜本来就是校乐队的大鼓手。罗远觉得此时的哥哥也像个英雄似的,雄纠纠,气昂昂地行进在队伍中。他跟着鼓乐的节拍,不断有节奏地拍着手,目送着哥哥的队伍,一直到消失在人流中。等志愿军伤病员的队伍走完,随着人群的散去,罗远才回到家里。
他不明白,这美国佬在太平洋的那边,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到中国的隔壁邻居来打仗?朝鲜又招惹它什么了?过去的抗日战争,是因为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激起了中国的反抗,并最后把日本强盗赶了出去。看来,这美国也像日本强盗,硬是跑到别的国家去打仗,这不是强凶霸道是什么呢?怪不得老师说:“美帝国主义侵略朝鲜,战火一直烧到鸭绿江边,它是想进一步侵略中国。所以,毛主席号召全国人民起来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解放军刚打下新中国,本可以卸下战袍和全国人民一道建设国家。可帝国主义就是不甘心让我们过上好日子,重燃战火。没办法,解放军只好又穿起军装组成志愿军,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去打击美帝野心狼。”
罗远回忆起阿姆曾给他讲“岳母刺字”的故事,这位深明大义的母亲,教育儿子长大后必须为国出力,才是好男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大丈夫只有为国争光才叫有志气,有出息。想到这里,他的脑际里又浮现出刚才看到的情景,一种敬仰、肃穆之情油然而生……这些伤员之所以缺臂、少腿;之所以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还不是为了祖国和人民,才与敌人浴血奋战、拼死搏斗造成的吗?人的生命是宝贵的,但生命的价值则更宝贵,黄继光用血肉的胸膛堵塞了敌人的枪眼;邱少云以生命的代价换来战斗的胜利。无怪乎美帝国主义听到志愿军是闻风丧胆。它们的飞机、大炮可以炸平上甘岭的山头,但却炸不灭我们志愿军的钢铁意志。
第二天,学校组织学生去疗养院慰问志愿军伤病员。听到这个消息罗远非常高兴,心想:“这下又可见到最可爱的人了。”当他们手捧鲜花,敲锣打鼓排着队,一边行进在马路上,一边由老师组织高唱“嗨啦啦啦啦,嗨啦啦啦,天空出太阳呀,地上开红花呀,中朝人民力量大,打败了美国兵呀……”时,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并投来钦佩和赞许的目光,“我们的小学生都是这样爱国,关心国家大事,中国是有希望的。”
在疗养院他们送上鲜花,送上祖国下一代的美好祝福:“祝志愿军叔叔们早日康复。”志愿军伤病员的代表——一位断臂英雄,不仅向大家转达了全体伤员的谢意,而且,还应小朋友的要求,讲了几个朝鲜战场的战斗故事。其中一则“伙头军的故事”说的是两个炊事员用一根扁担、两只水桶俘虏了四、五个美国少爷兵的事例,全体同学听了简直笑痛了肚皮。
“……有一次,咱们的两个伙夫送完饭,挑看一双空桶和两只大黑锅回来时,刚转过一个山弯,就听到山下路边叽哩呱啦有声音,‘不好,有鬼子!’
‘别怕,我们躲在山石后头见机行事。’其中一个年长的说。他们一个紧紧握住扁担,另一个把小石块装满一水桶,还有一只装满了泥沙、灰土准备当武器。此刻,那四、五个美国鬼子正喝得醉酗酗,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有的手里还拿着酒瓶子。
他俩屏住气一动不动,等他们慢慢走近、走近……刚一过头,顿时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缴枪不杀!’随着喊声,说时迟,那时快,一水桶的泥沙、灰土,一水桶的石子雨从天而降,‘轰隆隆——’水桶跟着滚下山岗,两口大铁锅像炸弹似地‘啪!’一下,从头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到头几个鬼子的身上。
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晕头转向,打懵了。头上、身上、灰头土脸,眼睛也睁不开,连连被吓醒,惊惶失措,在寻找目标准备抵抗时,谁知,一根扁担(两头各有一个铁钩子)像三节棍似的,一阵秋风扫落叶,撂倒了另外几个鬼子,痛得他们‘哇哇’直叫。另一位伙夫眼疾手快,就地捡起鬼子掉下的冲锋枪,‘卡嚓’一声,拉响保险,并朝天打了一梭子子弹,然后对准他们。这几个鬼子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志愿军有多少人,便乖乖地做了俘虏,他们最后还不知道这天兵、天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哈,哈,哈!”
“真好笑!”
“真滑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