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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4.保根与夏云珍
    14.保根与夏云珍

    金华肚子痛发生在那天深夜,幸亏保根母亲这几天已睡在大房间的小床上。那是9月中旬的深夜十二点,金华突然感到肚子一阵痛,这是跟以往不同的阵痛,就哎呀叫了一声了。保根母亲听到叫声,马上问,金华你怎么了?金华说,肚子痛。保根母亲马上意识到什么,对金华说,可能要生了,你别着急,又对保根说,你去叫西面生产队的王大妈。这时金华又感到一阵痛,本想说要不要去医院,但想保根母亲有经验,会有办法的,就不去想别的了。一会儿,王大妈来了。她是当地的接生婆,当初保根、保林都是她接生的,现在年纪虽已经超过了60岁,但身体还很好。王大妈吩咐保根母亲烧水,自己来到金华躺的床边,撩开被子看了看金华的肚子,很有经验地说,还早呢。于是,她就坐在房间掏出保根给她的一包前门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用现在的眼光看,在即将生产的孕妇房间抽烟,肯定对孕妇和未出生的孩子都有害,但那时谁也不懂,即使懂,也不能让请来的接生婆不抽烟,谁让王大妈的烟瘾又那么大。后来,金华又痛了几次,并一次比一次痛得间隙短,王大妈已抽掉了半盒烟,这时金华说,我想大便,王大妈对保根说,她要生了,你到外面去,保根很不情愿地走出了房间。王大妈这才把金华扶到马桶上,让她用力。

    孩子终于出生了,还算顺利,是个女孩。王大妈剪断脐带,提起小孩的双腿,在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孩子就哇哇地哭起来,哭声很响亮。听到哭声,保根马上走进房间,看着王大妈手中粉多多的女孩,想着这女孩虽不是自己的骨肉,但也是他陪伴着金华,看着她的肚子一点点长大,这个女孩与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无疑,心里同样充满着初为人父的喜悦,可当他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金华,心想当个女人真不容易。突然,金华感到下身流淌不止,就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我要上马桶。保根要扶她起来,母亲抢着扶起她,一看床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下身还在流血,就慌了神,马上叫王大妈。王大妈一看,也慌了神,说,这不太好,可能是大出血,赶快送镇卫生院。

    虽然保根家离镇上只四五里地,现在平坦的水泥乡路上可以开轿车,不用十分钟就到了镇上,可那时只有狭窄的土路,且高低不平,用自行车送病人虽然快一些,但大出血的病人肯定不能坐自行车,最好是能躺在三轮板车上,但一时又找不到,即使有三轮板车,病人也经不起高低不平的乡路的颠簸,只有用船了,但船的速度比较慢,到镇上起码要一个多小时,但这时已想不出别的办法,只有坐船去。

    幸好队里的一条水泥船就在保根家的水桥边。保林也要去,被母亲阻止了,让他在家看着小侄女。保根和母亲一起把金华架到船舱,让她躺好,保根母亲在旁边护着。保根拼命地在船后摇橹,平时摇船技术还可以的他,今天慌得老掉橹。保根一边摇橹,一边叫着金华的名字,让她一定挺住。开始,金华还有痛苦的哼哼声,船走了才一半,金华就没有声音了。保根知道情况不妙,只有继续拼命地摇橹。可是,等船到鹤塘镇卫生院北侧,保根急忙背起金华往医院跑,这时金华已没气了。医生说,已晚了,如果早半个小时到,或许还有救。

    保根扑在金华身上号啕大哭,保根母亲也自责地痛哭起来,但事到如今,再有本事的医生也无起死回生之力。

    金华虽然因大出血去世,但女儿长得很顺利。因为没有母奶喂养,保根母亲喂了一头奶羊,照样把孙女养得白白嫩嫩,健健康康。保根给她起名叫张小华。小华长到三岁,逐渐显出金华的气质,雪白的肌肤,漆黑的头发,漂亮的眉眼,熟悉金华的老人都说,小华跟金华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小金华,保根和全家愈加疼爱她。保根自从失去的金华,曾想一辈子独生,把小华抚养大,但又感到缺少点什么。后经不住人们劝导,终于有了再婚的念头。更主要是有一个人始终关心着他和女儿小华。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夏云珍。夏云珍是和保根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同龄,她一直恋着保根,夏云珍的一家也一直把保根当作未来的女婿。但保根对夏云珍从来没有感觉,只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老乡。当时本大队只有一所一到四年级的小学,夏云珍上完四年级,没有和保根一样到镇上念高小,而是弃学在家劳动了,这在当时大多数女孩都是这样的。以后看着保根上完高小,又上初中,夏云珍明知自己配不上保根,但心里还是一直恋着保根。后来保根初中毕业回家劳动后,夏云珍想又有希望了,可她无论对保根如何好,保根就是不当回事。如一块劳动时,夏云珍将隔夜炒好的硬蚕豆偷偷地给一把保根,保根则要当众分给其他人一起吃,并说夏云珍给大家吃蚕豆了。后来,金华插队住到了保根家,夏云珍看出了保根对金华的恋情,夏云珍并没死心,直到保根和金华结了婚,她才想到为自己重新找个对象。不久她和陈海明谈了一段恋爱,终究因两人的性格不合分手了,更主要的是,夏云珍总拿陈海明的缺点跟张保根比,越比感到陈海明越差。后来,又看看周围的一些男青年,怎么也看上眼,感到都比不过保根。再后来,索性死了心。任家人亲戚朋友怎么劝导,她就是不想找对象结婚。

    金华生孩子意外去世,又使夏云珍燃起了希望。她试着接近保根,起初保根沉浸在失去金华的悲痛中,自然仍没有什么感觉。后来,夏云珍去多了,特别是对小华经常买些小衣服和小吃,真心地关心她,保根终于有了一些好感。人心毕竟都是肉长的。保根是个很细腻的人,自从金华去世时日的增长,夏云珍的关心多少也抚慰了一些心灵的寂寞。保根又是个很明智很实际的人,虽然感到夏云珍不是自己理想的对象,但像自己这样带着一个女孩的丧偶男人,还能指望能找个多高标准的女人,与其找不到一个自己爱的人,还不如找个爱自己的人。保根细细想来,夏云珍不是个嫉妒性很强的女人,在她明明知道自己心爱多年的保根要和金华好,后来与金华结了婚,但她在人前从来没说过金华的坏话。

    就这样,在小华三岁的年底,保根与夏云珍结婚了。结婚后,夏云珍对保根非常关怀照顾。因过去金华毕竟是镇上人,生活上又比较讲究,往往是保根对她照顾的多,迁就的多。现在夏云珍是农村人,农村人的生活习惯基本相同,而夏云珍因一直深爱着保根,现在终于与保根结成了夫妻,所以竭尽所能让保根满意。过去,保根晚上爱看书,怕影响金华休息,只得提前上床。现在保根看书看得再晚,也不用担心影响夏云珍,过了半夜,夏云珍还会做好夜宵给保根端来。夏天,她会在保根旁边轻轻地打扇赶蚊子。冬天,她把煨得暖暖的脚炉放到保根的脚下让他取暖。

    一年后,夏云珍为保根生了个儿子,逐渐她对保根的态度有了变化。首先是为儿子起名的事两人有了争执,保根坚持要叫小金,夏云珍坚决不同意,对保根说,你和刘金华生的女儿叫小华我管不着,我和你生的儿子为什么要叫小金,你当我不知道,两个孩子合起来就是金华,你心目中只有刘金华,哪有我。说完就哭了。保根说,那你说叫什么好?夏云珍说,我文化不如你高,我也起不好,反正我感到起小金的名字不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姓金呢。保根突然火了,你不知道起什么好还来乱烦,儿子也是我的,我就起这个名字,你不愿拉倒。看到保根发火,夏云珍又软了,不再跟他计较。

    在儿子没出生之前,夏云珍对小华还是不错的。自从她和保根结婚后,保根母亲提出要小华跟自己睡,夏云珍则坚持要小华跟她和保根一起睡。当儿子出生,小华自然就跟保根母亲睡到南面的房间。原来大房间里有一张金华的像,那是金华刚去世,小华和父亲保根一起睡,为了让小华从小记住母亲的样子,保根把金华的像一直挂在大房间里。后来,夏云珍和保根结婚后,虽然她对在大房间挂金华的像感到别扭,但碍于刚结婚过门不便提出。后来小华和奶奶睡到南面房间了,夏云珍就把金华的像也挂到了南房间。保根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板了几天脸。

    随着儿子小金的一天天长大,夏云珍对小金的偏爱就越来越明显了。只要小金想要的都要满足他,凡是小金和小华发生矛盾,轻则让小华让着小金,重则就责怪小华不懂事。一次,小金到小华房间里,看到墙上金华的像,就说我不要她挂在墙上,非要小华摘下来。小华没有摘,小金就拿起门边的一根平时玩骑马的竹竿打在小华的头上,这时正好夏云珍走过来,非但没怪小金,还对小华说,人都不在这么多年了,还挂在这儿干什么?小华是个很有气度的人,待弟弟和夏云珍离开房间,就把母亲的像摘了下来。第二天,保根到小华的房间,看到金华的像没在墙上,问小华,谁把你妈的像摘下来了?小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流泪。当天晚上吃晚饭时,保根当着夏云珍的面摔了一个热水瓶,把一家人都吓傻了。

    夏云珍从没看到保根发这么大的火,又被保根的发火弄得莫名其妙,就对保根说,你有什么事,别吓着孩子。保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有脸说,谁让把金华的像摘下来的?!

    夏云珍一下子明白了,口气马上软了下来问小华,是你把妈的像摘下来的?我可没让你摘下来。

    小华又默默地流泪。这时小金说,是我让姐姐摘下来的。保根一把拉过儿子,狠狠打了一下屁股。小金哇的一声哭了。以前,他可从来没动过儿子一个指头。夏云珍把儿子拉到怀里,对保根说,儿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能怪他。本来夏云珍还想说几句,但看到保根的脸气得铁青,知道也有自己的不是,就对小华说,去,把你妈的像再挂起来。小华起初没动,后来保根说,去吧,她才随夏云珍来到房间,从自己的枕头边拿出用手绢包着的金华的像,让夏云珍重新挂到墙上。

    自从有了这件事,夏云珍对小华心里就有了疙瘩,表面上对小华不错,在内心深处就防着小华背后在保根面前说自己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