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林家和村长家是近邻,小陈去村长家告状的事,陈庆林听见了。陈庆林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小陈真的不可救药了。但他没鄙视小陈,没有放弃对小陈的感化,见到小陈该问好还是问好,该给小陈换杂志还是换杂志。见到小陈的次数多了,陈庆林不得不承认,这外地女人跟本地女人就是不一样。本地女人的腰一般都短,粗,还发硬。小陈的腰长长的,看上去又细又软。本地女人的胯骨比较宽,显然是过分生育造成的。小陈的胯骨不太宽,给人一种紧凑感。本地女人的nai子大是大了,松垂的居多。隔着小陈的紧身上衣看,小陈的nai子虽然也不小,却饱满坚挺,像是一触即发。
还有牙。本地女人的牙不知是什么毛病,总是乌涂着,看不见亮光。小陈的牙是瓷白的,比上了一层釉子还光洁。小陈到陈老庄引发了一系列事情,使善于思索的陈庆林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生来爱求异,不是只求到异性就满足了,得到了异性,他们还要追求异性与异性的不一样,比如腰身、nai子、牙齿的不一样,还有说话、走路和感觉的不一样等等。
因为没有亲身体验,陈庆林不能明白,不一样究竟有什么了不起呢?有什么不可战胜的呢?他有个念头闪了一下,他若是拿出几十块钱来,小陈当然不会拒绝他,他就能取得关于不一样的感性材料。但他没有那样做。要是那样做了,就贬低了自己的价值,对小陈也不够尊重。兽有兽路,人有人道,他要走一条自己的道。这天他看着小陈,喉节往下压了好几次,才使自己变得平静些。他问小陈:“你们那里是不是有很多山?”小陈把他的意思领会错了,以为他跟别人一样,先提到山,接着就该提到“山谷”了。小陈瞟了他两眼,脸蛋泛得红嘟嘟的,说:“陈大哥原来也这么坏哟!”陈庆林一时愣住了,“坏?我怎么坏了?”“你直接说进‘山谷’不就得了,说什么山不山的,拐弯抹角。”陈庆林竖起双手摇着,连连说他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是想说深山出俊鸟。俊鸟你听说过吗?”小陈的样子像是有些失望,说:“什么鸟不鸟的,我没听说过。你们男人才是鸟货,嘴上不说肚里馋,看见‘山谷’就想钻。”小陈说罢,站起来收拾一番,到镇上赶集去了。陈庆林只好也走了。陈庆林到地里锄草去了,锄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停下了。他心里的草比地里的革还多,还乱。
小陈到镇上赶了几次集,不知怎么就赶到乡长的被窝里去了。起初,陈庆林不相信真有其事,一个外面来的女人,在本乡人生地不熟,哪能轻易就跟乡里的首长搭上界了。就算乡长有意体验一下外面的女人,也不会让黎民百姓知道。
须知当官的一般都是有城府的人,会把有些事情做得相当机密。后来人们说了一些确凿的细节,他才不得不相信。一个重要的细节是,乡长夫人把光身子的小陈堵在乡长被窝里了,乡长夫人甩开膀子,把小陈一顿狠抽,抽得鼻青脸肿。
乡长夫人宣称,不许那个不知哪儿跑来的**人再到乡上赶集,只要见她赶集,见一次就抽一次。
陈庆林去看小陈,见小陈果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鼻子和脸都有些变色变形。他没有向小陈问好,脸子严肃着,心情像是有些沉重。小陈的心情似乎变化不大,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她还笑,问陈庆林:“我是不是胖了一点点?”陈庆林摇摇头说:“被人家欺负成这样,你怎么还有心说笑话!”“那怎么办?我哭吧!我哭死有什么用!”陈庆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比较有力度的话,他说:“你的遭遇真让人同情。”这句话小陈很快就听懂了,说:“噢,你同情我!那,你是不是爱上我了?”问题来得突然,陈庆林当然不会承认。但他也没有否认。陈庆林的勇气提高不少,他说:“你要是愿意回老家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这个事情你一定要严格保密,别让任何人知道。”小陈欣喜起来,眼里的光点一阵乱闪,说:“我明白了,你要带我私奔哪!我不回老家,我要去北京。听说北京特别好玩,你带我去北京吧,行吗?”
北京那种大地方能是什么人想去就能去得的吗?这个问题陈庆林还要好好想一想,才能作出答复。
(原载《收获》2000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