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王继国在我们大队有一定的威信和影响力，我们家的人还托王继国为我当过媒人。我的两个姐姐看上了邻村的一个姑娘，托王继国给我介绍。王继国一出马，果然介绍成了。这里该说一点我和王继国的关系了。我是个内心很骄傲的人，从没有对王继国附和过什么。不过王继国对我一直很友好，不管在什么场合，他都是笑着对我说话。我给县广播站写过几篇稿子，都广播了。王继国向别人宣传，说我的文章在全公社都是头一份。王继国把给我当媒人看成是一件很得意的事，他说，我以前从来没当过媒人，没想到一当就成了。他好像对我抱有说不分明的期望，通过给我当媒人，使我俩的友好关系有所加强，期望也更高一些。

    说来我对不起王继国，后来我一参加工作，就跟他给我介绍的对象吹了。我想这会给王继国造成一些被动，人家女方说不定会埋怨他。我回家探亲，难免会碰见王继国。我感到很不好意思，正要说一点抱歉的话，王继国却笑着，问我在外面工作的情况，把话岔开了。王继国的善良让我感动。

    实行土地承包之后，王继国家的日子过得不太如意。家庭经济负担本来就够重的，还要经常挨罚。原因是他家生的女孩子太多了。就他的思想来讲，女孩子就女孩子，不能再生了。可他妻子不干，不生出男孩子来就不罢休。后来我又一次回家见到王继国，差点认不出他来。他的头发都花白了，背也驼下去，简直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他的耳朵也聋得更厉害了，人家跟他说话，他老是啊，啊了好几声也听不清人家说的是什么。有时从他的表情看像是听清了，但他一说话就从辣椒地里岔到茄子地里去了。耳朵聋成这样子，他还搭帮跟人家出去打工，还要到小煤窑挖煤，真难为他了。

    恶果最终还是出在耳朵上。有一年春节前，他从打工的地方乘长途汽车返乡。走到半路的一个小城，司机停车吃饭，乘客也纷纷下车买东西。等司机和乘客回到车上，汽车重新发动，他还没回来。司机摁了喇叭，他因耳朵聋，没听见。直到汽车往前开动了，他才跑着追过来。不想迎面开来一辆卡车，一下子把他撞倒了。他仰面躺在公路上，当时就不行了。

    到这里，回乡知青王继国的故事就完了。

    对了，王继国的父亲还活着，他的耳朵还很好使。他要是听说儿子遇难多半是耳朵的原因，不知作何感想。

    （原载《小说家》2000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