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要发芽,树要变粗,杨子明对自己的身体发育一点办法也没有。草可以拔,树可以砍,长在身上的东西却拔不得砍不得,让人无可奈何。杨子明体会出来了,那不是某些器官的毛病,是周身奔突的热血在发挥作用。血里如同活跃着千百万雄性的因子,血液所到之处,它们随时随地当作舞台,可着劲儿地折腾。它们的节目主题比较单一,那就是呼唤异性,渴求异性。杨子明读过一些书,道德的力量和意志的力量都具备一些,但他管不住自己的血。
在窑里挖了一班煤,出了几身汗,杨子明的精力不但没有流失,好像还加强了。在掘进窝头儿,那些精壮的汉子们老是拿女人说事,随便抄起一样工具,都能和女人联系起来,把矛头指向女人。一个打眼工,抱起一根麻花型金刚质电煤钻,说电煤钻是他的**,闪着光亮的煤壁是黑种女人的肚皮。他把电煤钻的底座顶在自己大腿根子上,电门一开,钻杆舒服不禁似地大叫着,拧着茎子进入煤壁里去了。
钻杆一抽出,处女煤的煤壁上就留下一个洞,煤末子液体般地从洞口流泻出来。放炮工跟打眼工争风,说电煤钻不像那玩艺儿,他的家伙最像。他指的是他手持的一管炸药。炸药是圆柱体,有一柞多长,擀面杖粗细,与那玩艺儿的形状的确比较类似。有人不愿意承认,说像个鸟。他的意思本来是说不像,话一出口却说成了像。放炮工笑着夸他说对了。打眼工刚说了一句不像,放炮工就把一管炸药握得向上翘着,并左右晃动,把打眼工追得夹着屁股满巷道乱跑。放炮工说,看他来个过瘾的。他把装了雷管的炸药,顺着打眼工打下的洞子,深深地置入洞底,退到隐蔽位置,将放炮器一拧,随着一声爆炸性的欢呼,炸药和煤洞子都不见了,煤壁盛开成一地黑色的玫瑰。还有一位结过婚的窑工,把老婆挂在舌头上,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讲他和老婆的鱼水交huan之事,讲得非常细致和生动,看那馋样子恨不得马上重温一回。有人问他,能不能把老婆弄进窑里掘进窝头表演一番。
他答应了,说等老婆什么时候从老家来,他一定把老婆哄到窑下煤窝里来,以煤面子当床,拿老婆当褥子,让哥儿们开开眼。这些都对杨子明的血气有所激发和鼓舞。加上他到澡塘的汤池里一泡,走到街面上被新鲜的小风一吹,精神头儿更是成倍增长。下了夜班吃过饭,他本来应该躺在宿舍的床上睡觉,可他睡不着,捏捏自己的身体,各处都饱满似果,结实如铁,该有所作为才对。煤矿哪儿都好,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女人太少了。从男女配比上看,恐怕十个男的还摊不上一个女的。那些女的都不下窑,大都集中在机关科室、灯房、食堂和医院。杨子明他们在窑下闻不到一点女人的气味,到了窑上,想看见一个女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也得东转西转。杨子明的感觉,他的眼睛对女人非常需要,只要看见女人,他就觉得好受些,眼睛就发亮,心里就发软,身上的肌肉也不那么紧绷绷的了。他对女人的年龄不大在意,似乎也分辨不清女人的年龄大小,只要是女人就是好的。灯房里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工,岁数大约顶得上两个杨子明,杨子明见人家长得丰满,每天领灯交灯都愿意多看人家两眼。还打听到女工的姓,很礼貌地把人家喊成师傅。杨子明有心再去看看那位女工,他刚下班,一不领灯,二不交灯,就没了去灯房的借口。就算他硬着头皮去了,也不一定能看到人家。他知道,一过了交灯发灯时间,灯房里的那些女工就把窗口关成铁板一块,拒绝窑工往里窥视。那些女工自我娇宠得很,仿佛被窑工们多看一眼,就看掉她们身上的一块好肉似的。杨子明宿舍里,女人倒是有一个,那是贴在床头墙上的剧中人物李铁梅的半身像。李铁梅大辫子,双眼皮,长相明亮,脖颈很白,称得上是一位漂亮姑娘。杨子明和李铁梅已经很熟了,他不止一次地摸过李铁梅的脸蛋。趁宿舍无人时,他还亲过李铁梅的嘴唇儿。李铁梅的皮肤是很光滑,质地也细,只是太平面太冷淡了,一点也不实际,不能解决任何热切的具体问题。杨子明在宿舍里呆不住,只好到野地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