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放弃取他的钉耙,退出粪场,翻过干坑,向田野走去,一走进麦田,他就跑起来。
不知谁喊了一句,“别让他跑掉,打死他!”
这话立即得到大家的响应,“对,打死他!”“杀人偿命,打死他个活狗日的!”大家齐呼乱叫,举着钉耙,卷地一般向货郎追去。
一时间,全村的人都得到了消息,男女老少都跑出来向货郎追去,手里拿什么家伙的都有,木棒、镰刀、铁锨等,没有长家伙的就边跑边从厕所的墙上揭下一块砖头。这村的人好久没有这样群情振奋了,他们莫名其妙地叫着,像是过大年,像是围猎,又像是举行武装起义,有些干旱的麦田里腾起冲天的尘雾。
货郎跑着跑着就不跑了,他停下,转过身,对着激昂的人群微笑。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有人抓了一把土朝货郎脸上撒去,趁货郎揉眼的工夫,人们蜂拥上去,一顿乱器,把货郎打倒了。货郎没有叫喊,更没有反抗,人们一打,他就表现很好似地倒下了。这并不影响人们的情绪,仿佛谁不打一下就吃了亏似的,凡跑来的人都在货郎身上下了家伙,不一会儿,货郎就被整得烂糟糟的,像捣碎的一摊红粪。
货郎的女儿穿着破裤子也跑来了,她哭喊着不让人们打她父亲的头。她的哭喊像是对人们有所提醒,其结果是,她父亲的头破碎得几乎找不到了。
(原载《北京文学》1997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