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重重,山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白茫茫一片。
林舒紧张的喘息着,雾气顺着口鼻粘连进胸腔。有一种淡淡的水腥气,又中夹杂着一股罕见的清香,叫人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有些头昏脑涨。
正在这时,不知道前方那一伙人听到了什么声音,一阵骚乱之后,接连就是毫无章法激烈的枪声。
身后的小助理吓的“哇哇”直叫,林舒回身去想让她别喊。不管是前边那群开枪的,还是他们开枪的原因,都不是自己能对付的,目前最明智的方法,就是最大限度的减轻存在感,不要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
话还没说出口,只听“嘭”一声,一颗子弹就贴着林舒的眼前飞过,他来不及眨眼,甚至能看到子弹在雾中穿行后留下的痕迹,鼻尖是硝烟的味道。
林舒只觉得头更疼了。
子弹击中两人身后倚靠的大树,这处斜坡的地面本就因泥石流的缘故有些松散下滑,这一枪之后,地下已经绷断的树根带着大块的泥土,“哗啦啦”的朝坡下滑落。
小助理一脚踩空,登时要掉下去,林舒回手用力一拽,把人给勉强拽上去了。不过脚下的泥土迅速崩塌,两人再也站不住,一齐滚落下去,林舒挣扎之间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东西,勉强挂住了。
只是小助理的声音很快消失,林舒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没一会儿,甚至连枪声也听不见了。
林舒浑身是汗,白色的衬衫湿透了。就这么吊了不知多久,泥石流终于停了下来,他试探着,脚下踩到了实处,艰难的落到了泥泞的地面上。
大雾依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慢慢变得一片漆黑。
林舒只得在原地等待救援,第二天,四周依旧一片寂静,连鸟叫蝉鸣都没有。
依旧没人来救援,再等下去,若是还没动静,他就得先渴死。
伸手翻了翻挂在腰间的公文包,包底被划了一道口子,手机之类的早就不知道掉哪去了,里边只有些文件。
还有几块他小弟周日那天给塞的几块大白兔奶糖。
林舒苦笑,但也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不能死,他得活着。
于是趁着天亮,林舒抬起酸疼的手,往嘴里塞了一块奶糖后,就深吸一口气,朝着记忆中山路的方向,艰难的跋涉过去。
那道修长的身影渐渐被雾气吞噬,原地只留一张被风微微卷起的糖纸。
医院里,赵构正看着老婆给刚刚醒来的林奶奶喂水,他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和老太太说。
昨天和林舒通话之后,他就有些不放心,于是晚上就又给林舒打电话,想着叫他回来算了,合同先不谈了。
谁知道,林舒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不知道是山里信号不好,还是其他情况。直到清晨的时候,恒宇集团那边的人给了消息。
就一句话进山的小队全员失踪,正在组织搜救。
赵构当时头皮就麻了,第一次对那边破口大骂,而后迅速花了大价钱托了无数关系,甚至找了官方救援队进山搜救。
可是三天三夜之后,搜救的最佳时间早已过去,依旧无果。
那一行人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那座破山里。
最后,他们只找到了从山里逃出来的那个向导,还有一个在泥路上被向导顺手救回去,刚刚清醒的小助理。
据助理说,山里起了大雾,又赶上了泥石流,她从山坡上掉下来不知滚到哪去了,自己又撞了头。
晕倒前,就见一辆破五菱宏光飞驰而来,从天而降,救她狗命
不管小助理如何絮絮叨叨说快去救林总等等,但救援队的人却都觉得奇怪。
他们就位的时间很快,当天晚上就到了这山里,可除了轻微的山体滑坡,这一片天气晴朗的很,哪来的雾小姑娘脑袋撞坏了吧。
不管如何,虽然搜救还在继续,听说还换了个什么挺厉害的六处接手,但林舒人是没了。赵构悔不当初,上火的嘴上起了一溜的泡,半夜睡不着觉就坐起来狠狠抽自己嘴巴子。
他老婆也着急,但实在是没办法,隔天只能先告诉林奶奶,林舒出国出差去了,通信受限
而那个“在国外出差”的林舒,此刻正在一片浓雾中跋涉。
他已经连续走了两三天,脚上被皮鞋磨的都是血泡,简直疲惫不堪,饥渴交迫。
包里只有最后一颗奶糖,他舍不得吃,喉咙里也渴的嘶啦啦的疼,要不是这里的雾气湿润又浓郁,他估计自己早就渴死了。
一双腿累的直发抖,林舒喘息着,瘫软的靠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心里直叹气,这座山怎么仿佛无边无际似的,压根就不是地图上描述的小山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
他手里紧紧的握着奶糖,似乎都快把糖握化了。
没过一会儿,林舒就又勉强支撑着站起来了,他不敢休息太久,没有食物和水源,停的越久,就越危险。
手里用来探路的木棍已经折了好几根,他只能伸手向地上摸索,希望能再找到一根合适的,在大雾中行路,就与眼盲也没什么分别。
但是即便他格外小心,崎岖不平的山路也难行极了,林舒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引得脚上破了皮的水泡钻心一疼,于是他一个没站住,就摔了下去。
不料前方是个大斜坡,林舒直接滚落到坡底,受不住去势,翻滚之间小腿直接重重的磕在半埋半露的坚硬岩石上。
林舒痛叫了一声,蜷缩着身体躺在坡底,抱着小腿,疼的眼前直发黑。
心里却暗暗叫糟,他直觉,小腿好像骨折了。
痛感一波一波的来袭,林舒却依旧没放弃,他把小腿上的袜带扯下来,紧紧系在大腿根部,以减少出血,又解下系在腰间的西装外套,裹了几根树枝固定在小腿的伤患处。
眼下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包扎好,趁着自己还有体力,林舒爬起来,换了根更粗些的木棍,双手拄着,而后一瘸一拐的,继续往前走。
直到精疲力竭,山林还是没有尽头,失血导致的眩晕、疲惫,让他再也难以为继,没一会儿,他就倒在了地上。
身体已经快到达极限的林舒,眼前渐渐恍惚起来。
正在这时候,原本死寂的林间,却如同忽然复苏了一般,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还有小动物在草地上沙沙的刨土声
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可随着微风轻轻吹拂着林舒疲惫的身躯,这种感觉真实极了,林舒激灵一下的醒过神,睁眼四处观望。
虽然依旧是雾气憧憧,但好歹能看清周围了,且闭眼静静听,似乎还有潺潺的水流声。
林舒喉咙微动,虽然干疼的一皱眉,但依旧挣扎起身。
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能看清脚下,他索性脱了磨脚的皮鞋,光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
一路行过去,身后的草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小腿上的西装外套快被浸透了。
林舒的大脑依旧晕晕乎乎的,于是,他索性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本能。
顺着风的方向,水的味道,鸟兽的声音,林舒慢慢的往前走
在左脚落地的一瞬,林舒从浓郁的雾气中脱身而出,这大雾仿佛有一道界限,就从此处泾渭分明。
林舒眼前豁然开朗。
在雾锁烟迷的山林之外,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他的脚下是一处高高的断壁山刃,抬头向远望去,目之所及是连绵无际的山脉,山巅的雪顶云雾缭绕,缥缈的似梦似幻。
一道热气蒸腾的河水从山际流淌而来,接天连地的,横穿过整个原野。
原野上有无数的生灵成群结队的在踏踏飞驰着。
林舒有些耳鸣眼花,但依旧震惊的望着,那翻涌而来的兽群之后,原来是一群呼啸而来的狼群。
可令人震惊的是,狼群的领头,并不是狼,而是一个健壮雄阔的长发男人。
一阵阵的狼嗥声回荡在山野中,雄浑壮阔
林舒走出大雾,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映在眼前的,是在群山环绕下,奔腾不息的兽群中,那男人朝自己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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