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都是摇晃的,大脑麻木,浑身哪里都疼。
林舒稍微清醒,原本在昏迷中隔绝疼痛的自我保护机制瞬间告破,尤其是骨折的小腿,断处已经发炎,又淤血堆积,早就肿胀起来,那感受是真的锥心刺骨。
他痛的忍不住哼了一声,随后就恍惚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停止了摇晃。
不过这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
大脑渐渐恢复了思考,林舒记得当时自己刚刚走出浓雾,并且目之所及是那样波澜壮阔的景象。
但同时不幸的是,没有救援队,没有熟悉的山路,没有那几辆抛锚的吉普,甚至没有村落,自己应该是没救了,甚至会被远处奔腾而来的那群白狼吃掉也未可知。
但是林舒依旧竭力的清醒过来,他向来是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放弃的人,他倒是要看看,自己能怎么被吃
林舒挣扎着张开双眼,但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自己被群狼包围的场景,而是一张凑的非常近的人脸
虽然脸是非常英俊的,肤色是非常健康的,神情是非常平静的,但距离太近,致使林舒一睁眼,就望进了那人的一双眼眸中。
一双深邃凛冽、寂寂而神秘的金色竖瞳。
林舒惊了一跳,本就有些不清醒的脑袋更是一蒙,“啊什么人”
男人本是听到林舒在昏迷中痛呼,所以想凑近来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气儿,谁知道人却忽然醒了,还大呼小叫的。
男人眉头一皱,耳朵微动,就直起身离得远了。
林舒挣动之间,扭头上下一瞅,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昏迷中都觉得摇晃了。
因为他正被眼前不知从哪里来的男人扛在肩膀上,男人的身材极其的健壮高大,就林舒目测自己距离地面的高度来推算,这人最起码一米九往上。
正常人赶路都是用走的,男人却直接屈膝飞跃,弹跳力惊人,就算还扛着自己,一步也能轻易跨越几处碎石滩。
林舒觉得有些不妙,别说自己现在已经是个严重伤残了,他敢肯定,就算是最精神抖擞的时候,也受不住这人轻轻来一拳。
健身房里为了体态而训练出来的花拳绣腿,和扛着自己的这副坚实躯体,仿佛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在这种对方善恶难辨,实力又相差悬殊的时候,林舒决定最起码要有一定的主动权他得从这人的肩膀上先下来
“喂,你先放我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喂”
男人充耳不闻,只目视前方迅速赶路。
林舒还要说话,但大头朝下的晃着太难受了,他努力的抬起手臂,抵在男人的腰腹上,支撑着自己抬起了头。
可是一抬头,看清前方,他就更害怕了。
无他,前面是一道恢弘的山梁,男人飞速的跃了上去,速度之快,林舒甚至能听到耳边吹过的呼呼风声。
而山梁之后,映入林舒眼帘的,是乌泱泱的一群白狼他们围在一头新鲜的野牛尸体上,撕扯吞咽,利齿尖锐,血肉模糊。
林舒的心凉了半截,这人把自己直接带进狼窝里了,或许多半是要当储备粮
可是他双掌触碰之下的肌肉坚硬,行走之间的律动,叫人能直觉感受到这副躯体中,蕴藏着永远不会衰竭的生命力。
自己根本无法逃脱。
在男人的肩膀上的林舒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不想惊动狼群,并打算先观察戒备,而后伺机而动。
他的安静引来的男人的注目,不过男人并没有过于深究,毕竟,在他看来,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进了东山的“人”,看起来,太弱了。
甚至连狼群中刚断奶的狼崽子,都无法受到威胁。
林舒浑身紧绷,高度紧张之下肾上腺飙升,就连断腿的疼痛都能忍耐了,他半支着身体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正严阵以待。
男人继续大步流星的往狼巢深处走去,路过好些个狼洞,有些好奇的狼会伸着脑袋往这边瞧一瞧,更好信的,便跟着男人走一段路,而后时不时抬起鼻子,嗅一嗅林舒的味道。
狼群一嗅林舒,男人就停下脚步,微低着头,侧脸看着狼,随即,喉咙中竟发出同狼一般“呜噜呜噜”的声音。
这声音低沉又奇异,回响在这副强壮躯体的胸腹间,林舒觉得有些微微有些震手,掌心麻酥酥的。
其实是男人在用狼的语言询问,“有没有认识这家伙的。”
狼们很是兢兢业业的闻了一番,然后都呜噜噜一摇头,“不认识”,“没闻过”,“味儿生”,“山里没这味儿”。
可是林舒看着离自己这么近的狼,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从前只见过养在动物园中的狼,那时候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在假期带着小弟完成老师布置的课外作业,说是要描述一种动物园里的小动物。
他小弟进园就直奔狼馆,边看还边兴奋的说,大哥你看,狼和狗差不多一样大呢。
可眼下他在这处雾后的山梁上看到的狼,哪里是狗能比的。
这一群白狼身躯矫健,皮毛浓密而光泽,其中普遍的甚至都要比一头小牛高许多。
这时,有一只跟在男人身后的狼忽然跳了起来,一口叼住了林舒的皮鞋,扯下来后就颠颠的跑远了,还有好几只狼也追了上去,扑在一起玩耍。
只有受惊的林舒不敢动,并回头心惊胆战的望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皮鞋。
随着越加深入狼巢,林舒就见,身后不仅有成年的白狼,还跟着好几只小狼崽子。定睛一瞅,其中一个正昂首挺胸跟在男人身后踏步过来的小崽子,叼在嘴里的东西,不正是自己的公文包吗
只是不等林舒作反应,男人扛着林舒已经到了整座狼巢的最高处。
这里干燥而温热,还有一种好闻的植物清香。
男人抬手,托着林舒的大腿根,单手一拿就把人托在了小臂上,而后顺势放在地上。
离开两人相互紧贴的身躯,林舒微微松了口气,他看着狼巢中温和的景色,心中转念一想,这男人其实是救了自己也不一定。
毕竟自己浑身能有几口肉吃呢,还不如刚才群狼分食的一只牛腿多,况且若是任由自己在山里自生自灭,他也活不了多久。
或许应该想办法沟通。
就在林舒想要找个方式,和这个上身光着臂膀,下身只穿了件不知什么材质的粗腿裤的“野人”好好交流交流的时候,那男人却朝自己俯下身来。
男人是很英俊的,是那种在现代社会很少见的野性勃发的面孔,五官横山侧水,深沉又张扬。
他突然俯身过来,林舒有些愣。
只是也没愣多久,林舒就气的脑袋嗡嗡的疼,那男人竟忽然明目张胆的来扒自己的西装裤
他一双大手按住林舒的裤腰,继而双臂一用力,只听“嘶啦”一声,一件阿玛尼的西装裤连着结实的腰带一起,瞬间被暴力撕成了两半。
林舒大脑一阵空白,微风一过,那一双赤条条的大长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喂你”
毕竟是见识过现代的灯红酒绿,什么新鲜事都略略知晓,于是林舒登时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转眼就和男人撕打在一起,他拖着一条残腿,气得浑身直抖,宁死也不从,打得有些悲壮。
但其实也只是林舒单方面的撕打,因为不论他是反剪还是锁喉,是左右勾拳还是黑虎掏心,那男人都岿然不动,反倒是林舒自己,动的太剧烈了,腿上的伤口疼的他直冒汗。
他以前也自诩成功人士,从没这么失态过,如今也打红了眼,林舒双手掐着男人脖子,张嘴就去咬人家耳朵。
就听那人疼的“嘶”了一声,而后终于起身回手,从不知哪个洞穴中,掏出一捆绳子
最后,清风拂过山岗,在狼巢干净澄澈的泉水边,林舒双目无神,呆呆愣愣的倚在一块石壁边。
他上半身被严严实实的捆着,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内裤,一条腿白莹莹的搭在毛毯子上,另外一条腿被固定,断折的伤患处涂抹了一层清香的绿色草药,已经消肿了。
而且林舒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嚼着一根干肉条。
他此时心想,是自己草率了。
还是想的太多了
给林舒上药的那人不知道去哪了,只留他自己在山梁上,不过狼群很有分寸,他盖着毯子在水边,其余的狼就很少接近。就算零星有一些小狼崽子滚过来,也仅仅是看着他嘴里的肉条流流口水,没一会儿,就被自己家的大狼衔起后颈皮给叼走了。
林舒这时候,才终于慢慢放松了身体,他带着伤在雾中跋涉了那么久,早就精疲力竭,现在是又累又困。
于是,群狼就见那个被族长捡回来的人,嘴里嚼着嚼着,就不动了,而后缓缓躺倒在狼巢温热的土地上,蜷着身躯,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不远处,一只小狼试试探探的接近,他闻了闻林舒的味道,而后转头跑回窝里,把和这人味道一样的黑色公文包叼了过来,用嘴拱到了林舒手边。
只是小狼崽子的鼻尖刚碰到林舒的手心,就闻到了一股甜滋滋的奶味儿,那是曾在生死的跋涉中化在林舒手心的最后一块奶糖。
小狼索性趴在了公文包上,毛茸茸的脑袋贴着林舒的手腕,而后背着耳朵,伸出小舌头,安安静静的舔舐那一点醇甜的滋味。
林舒在深度睡眠中依旧做着梦。
他梦见一个金眸棕肤的男人,突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狼,然后温柔的舔舐自己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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