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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6、魔军入境

    微生涟就站在城主府门前, 一副远游归来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白琅虽想把他从绣鬼人手下救出来,但这样跟他见面或是相处又是两回事了,她不需要一个和折流相似的人来回味痛苦。

    “微生前辈。”沈砚师热情地打招呼,他没见过微生涟, 所以也没多少芥蒂,“白琅请我为你解除傀儡线, 刚才我们还到扶夜峰找你来着,没想到你先一步离开了。”

    微生涟没有回答, 视线扫向白琅“好久不见。”

    “嗯”白琅装作若无其事地点头, 感觉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尴尬到不行。

    禹息机从夔牛上跳下来了,他小声问“他怎么在这儿”

    白琅小声回答“我不知道。”

    禹息机皱眉“你们上次见面有商量逃离扶夜峰的计划吗”

    上次见面

    白琅下意识地抬起手背抵唇,突然非常想逃离这里。

    门里呆看好久的钟飞虎问道“那个,大家有事儿进来说”

    沈砚师一点也不见外地跑了进去,禹息机由钟飞虎领着去安置夔牛, 门外眨眼间只剩白琅和微生涟两人。白琅在等他进去, 但是微生涟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白琅抢在他之前问道。

    “直觉”微生涟似乎笑了一下,“他留下了一些东西情感, 还有记忆,都是跟你有关的。”

    这些遗留的情绪让他确信可以在这里得到帮助, 果不其然。看来占用他身体这么久的人也稍微留下了一点遗产, 至少在五千年后复生, 他不是孤立无援的, 有个人会为了保护这具躯壳而保护他。

    “先进去吧。”白琅没有再说什么。

    微生涟跟在她身后, 目光静悄悄地落在她身上。

    历城界是灵虚门守关重镇, 离掌门真人所在的正阳道场只有一步之遥,其地位可想而知。只要能在白琅这里留下,以后会有很多回旋的余地,进可刺杀太微,退可躲避觊觎者。

    当然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借她的帮助解开傀儡丝。

    白琅带着他一直往里走,到了西南角僻静的八角楼前。

    八角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四周都是竹林,却听不见鸟语虫鸣,是个闭关的好地方。

    “这边可以吗刚才两位也要住进来,我怕他们会打扰到您,所以”白琅觉得这地方太旧了,最后还是说,“如果想换地方也可以,不过这里很多屋宅都废弃了,需要重新收拾。”

    “之前的地方不行吗”

    “什么地方”

    微生涟看着白琅,白琅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折流之前住的地方。

    “不要这样,微生前辈。”她后退了一点,拢手入袖,看起来很害怕,“我现在可以区分你们两个,但是你这样会让我混淆的。”

    微生涟回头看了一眼竹林“换个地方吧。”

    “好、好的。”白琅只能硬着头皮带他在城主府里绕。

    绕了很久,微生涟一直在旁敲侧击地了解折流之前的事情,白琅支支吾吾地回避,最后索性不回答了。看了很多楼阁宫阙,白琅差不多被逼到极限了,最后好不容易才在沈砚师院子前被解救出来。

    “白琅来来来,我正在搬书,你要不要帮个忙”

    “先看一下绣鬼人的线吧。”白琅试图把微生涟交给沈砚师,“我马上就要去天殊宫了。”

    沈砚师点点头,将微生涟引入房内。

    这里全是书架,摆得满满当当,书匣倒在一边,看起来还有不少库存。沈砚师拿起一本和天书近似的东西,上面有金色的字,白琅凑近一看,发现全部都是天权真言。

    “微生前辈,你看下这个。”沈砚师把书递给微生涟,“上面都是与绣线有关的天权真言,你把绣鬼人用在你身上的那个找出来就行。”

    微生涟低头翻阅,沈砚师给白琅使了个眼色,然后他们俩一起离开屋内。

    “不对劲啊。”沈砚师琢磨道,“微生涟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我怎么知道”白琅快崩溃了,“他说他感觉我会帮他,所以就过来了。”

    沈砚师觉得微生涟和白琅之间看起来也有点不对劲,但说不出是哪里。这时候禹息机也找来了,他在扶夜峰没机会跟微生涟接触,这会儿好奇得不行。

    “人呢人呢在哪儿给我看看”

    沈砚师连忙摆手“嘘,你这么凑过去人家会不高兴的。”

    很快,微生涟出来了,他将书还给沈砚师,指尖在上面一划。

    沈砚师接过书,将天权真言念诵出来“无心之心,无身之身;诸道外物,伐命役神这个有点难办啊,等我查查看。”

    “你到底行不行”白琅问道。

    沈砚师少有的严肃起来“说实话,绣鬼人的天权也没比我差多少,她的天卦还真挺难办的,我尽力而为吧。”

    白琅看起来十分担心,这时候微生涟突然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天殊宫”

    “啊”白琅傻看着他。

    “你之前说过的。”

    “啊”白琅又支吾了一阵,“现在吧。”

    沈砚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连忙吩咐道“交给你了,顺便让飞虎给微生前辈安排个地方住。”

    她给每人都留了面用于联络的镜子,然后独自一人从界门前往天殊宫前线。

    钟飞虎和慕娇娥重新收拾出一座僻静的楼台将微生涟安置下来,他自此闭目不出,似乎还在受绣鬼人天权折磨。

    禹息机帮着沈砚师整理那堆数不尽的书,沈砚师则全心投入到绣鬼人真言的破解上。他们俩在一个院子里忙上忙下,最后禹息机终于憋不住了。

    “你不觉得白琅是落荒而逃吗”

    “觉得啊。”沈砚师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她不想见微生涟也正常嘛,毕竟他是扶夜峰的人,而且还跟折流上人这么像。”

    “我觉得他们俩很奇怪。”禹息机满脸写着“我有故事你要不要听”,他放下手里一大摞书凑到沈砚师旁边,“之前白琅和言琢玉来扶夜峰拜访过微生涟,微生涟只见白琅一人,他们俩见面后说了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

    沈砚师毫不在意,又翻了一页书“这也正常嘛,微生涟毕竟是从折流上人肉身中复活的,多少要对人家以前的谕主有点表示吧威慑一下啊,让白琅别打他主意啊,诸如此类的也难怪白琅这么怕他。”

    “不是你没发现吗”禹息机急了,“微生涟只跟白琅一个人说话,而且白琅还爱理不理的。”

    沈砚师停了手里的动作,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按理说微生才应该是沉默被动的那个,但跟白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俩好像反过来了,微生涟一直很主动,可白琅根本没多少回应。

    “你觉得他会不会受折流上人的影响,对白琅产生什么想法”

    “哎呀”沈砚师惊叫一声,禹息机被他吓一跳,“找到了,我能解了。”

    他丢下禹息机,飞快地跑到微生涟住的地方。

    这里有一处荷塘,水鸟嘲哳声不断,泛舟入藕塘深处,有参天巨木垂万道枝条。枝条掩映下隐约可见一座石屋,苍翠欲滴的藤蔓缠绕在上面,看起来静谧又幽深。

    沈砚师轻扣门扉,门上“咔哒”一响,紧接着便听见收剑归鞘的声音。

    沈砚师好奇地往里看,发现微生涟手中一柄长剑正缓缓隐没于虚空。

    “那是你的剑”沈砚师问道。

    微生涟不答,只是目光寒凉地扫过门前。

    沈砚师讨了个没趣,只得说明来意,并向他提议道“拖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趁绣鬼人在茧宫未归,直接将傀儡丝拔除吧。”

    微生涟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沈砚师布下禁制,防止其他人打扰。他的天权笼罩四周,栖幽的傀儡线很快就显露真形,它们像蛛丝般纤细晦暗,能在特殊角度下泛起银灰色的光。

    沈砚师抽出一页天机,将其点燃,书页燃烧起来,却没有被火焰焚毁。

    书上的字随着真火扭曲,然后脱离纸页,漂浮到空中。字迹所化的金丝逐步腐蚀傀儡线,这个过程十分漫长,微生涟可以感觉到两种庞然天权的来回拉扯角力,其中沈砚师的稍占上风。

    火焰摇摆不定,沈砚师觉得有些吃力。

    “你不疼吗”他忍不住问道。他自己都觉得被傀儡线扯得生疼,更别提完全被缠绕住的微生涟了。而且傀儡线这个东西,拉得越远,绷得越紧,微生涟自逃离扶夜峰那一刻起肯定就在承受非同一般的痛苦。

    微生涟摇了摇头,让他继续。

    过了很久,傀儡线全部都染上金色,在微生涟皮肉骨骼之下泛着光。沈砚师猛地发力,将它们一口气抽出,做完之后他抬头看了眼微生涟,发现对方表情都没有变过。

    沈砚师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指了指微生涟背后“那个是什么”

    微生涟伸手碰了一下后颈,那里有着不属于他原本肉身的东西来自铸剑人的剑坯。铸剑人用它来塑造器身,使得所铸之剑强大到无与伦比。

    “好像不是绣鬼人的东西,要吗”沈砚师又问。

    微生涟轻轻摇头。

    沈砚师只能客套地道个别,拿上书离开,心里嘀咕着说“连句谢谢也没有,真是气。”

    离开荷塘,沈砚师又想起白琅说的应鹤真人,于是连忙跑去探望。

    应鹤住的地方差不多位于城主府中心,是普通厢房,倒没有像微生涟的居所一样精心挑选。沈砚师到那屋附近时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走近一瞧,发现应鹤在给一个极其魁梧的女子画指甲,旁边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全神贯注地看着。

    应鹤的样子与他所想的一样,婉约中稍带些阴郁,目光中总是流露出含蓄的怀疑。他是个缺乏感情,不相信一切,可以轻易背叛初心的人。

    沈砚师走近的步伐似乎惊动了对方,应鹤手一松,鲤鱼纹画到了指节上。

    “是刚住进来的沈道友吧”那个魁梧的女人收回手,起身道,“我叫慕娇娥,和飞虎一样是府上的管家,有事找我就行。”

    应鹤脸色难看,那个小姑娘小跑着离开了。

    沈砚师纳闷道“我这么不受待见”

    慕娇娥往手上一擦,把刚才画的鲤鱼纹给抹干净,应鹤脸色缓和不少。

    “那个小姑娘叫玉成音,怕生,只跟白琅亲。”慕娇娥歉然一笑,“您找应鹤真人有什么事吗”

    “有点小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沈砚师露出为难的神色。

    慕娇娥会意“我这就走,还要喂新来的夔牛呢。”

    末了,她又对应鹤说“谢谢真人,不过这种细活儿不适合我,以后还是你找成音画吧。”

    她走之后,沈砚师尴尬地打了个哈哈“真人的爱好真是特别。”

    “实在是没事做了。”应鹤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是”

    “在下沈砚师,字墨徒。”沈砚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提自己的天权,“白琅托我帮您恢复记忆,我想问问您现在都能记起些什么”

    应鹤冲他招了招手,沈砚师心怀不安地坐下。桌上摆着不少图纸,都是祥瑞纹饰,几种金粉彩墨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看起来十分绚丽。应鹤提笔沾了点靛蓝色的墨,然后示意沈砚师伸手。

    “还是别吧”沈砚师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应鹤收拾东西准备进屋“哦,我什么都记不起了。”

    沈砚师视死如归地伸出了手“我们边说边聊。”

    据应鹤说,他的常识、性格似乎都没有丧失,但具体的事情却只记得最后与古龙佛、谢怀崖一战。那一战临近尾声时,扇主现身,带走了珑婴和吞天人,将他坐收渔翁之利的想法打破了。

    沈砚师觉得应鹤失忆确实比较蹊跷,因为谢怀崖、微生涟这些人也都是从五千年前复活的,他们每一个都保留了完好的记忆。

    “那你还记得风央吗”沈砚师问,“毕竟是祚器,应该记得吧。”

    “我不记得他作为我祚器的事情。”应鹤摇头,又勾了一笔赭红色,“但是我记得他这个人,和很多五千年前的豪杰们一样,都只记得名字。”

    沈砚师沉思良久“奇怪你不介意我用天权查看一下吧”

    应鹤想了想,答道“那你要再给我画五根手指。”

    “”

    沈砚师用天权查看了一番,发现应鹤的记忆消失得太干净了,除了最后遭遇扇主那个部分,其他地方都空如无物,也难怪他怎么想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五千年前那些强者们对他来说更接近一种本能反应,而非记忆,所以他能记住名字,但是与之有关的具体事件他就不知道了。

    沈砚师叹息道“按理说是有人把你的记忆抹去了,但我又想不通有谁能做到,又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如果有人把你的记忆彻底抹去,你为什么还能记得起扇主降临”

    “因为对最后一战印象很深吧。”应鹤换了一根指甲,开始描画另一种纹饰。

    沈砚师发现应鹤画得十分精细,可以说是对称美的极致了。他只能一只手翻书,一只手举着让应鹤画。翻了好几百本,应鹤还剩两个手指没画完,他也依然没找到答案。

    “我得找其他复活的人问问。”沈砚师强忍着甩手离开的冲动,礼貌地跟应鹤道别,“下回再画吧,说不定下次再来我就找到恢复记忆的办法了。”

    “其他复活的人”应鹤笔下一顿。

    沈砚师趁机收回手“对,谢怀崖、微生涟、风央现在已经活过来好几个了。微生前辈就在附近住着,我可以去问问他,希望他别扔我出门。”

    “微生”应鹤皱起眉,似乎本能地不是很喜欢微生涟,“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能记起什么。”

    沈砚师拦不住,只能同意了。他觉得让应鹤见一见旧人,说不定能想起更多事情,殊不知这招白琅早试过了,根本不管用。

    两人同行,还没到微生涟门口便感觉一股剑气扑面而来。

    沈砚师直接跳下小舟,入水躲避,应鹤没来得及躲闪,眨眼就被剑芒笼罩。

    铮然之声震耳欲聋,沈砚师头顶荷叶从水里冒出来,看见微生涟轻若无物地站在小舟一头,手中长剑正指着应鹤喉咙。那柄剑正是沈砚师之前看过的,不过当时长剑还未露锋芒,沈砚师以为是微生涟以前的无名剑,这会儿剑光一露,他便知道不是了。

    微生涟眼中寒光闪动,剑芒吞吐。

    眼看微生涟就要刺下去,沈砚师立马叫道“住手白琅要是知道你偷拿煌川剑用肯定会杀了你的”

    沈砚师其实不太相信能凭一句话阻止微生涟,毕竟这位剑修长了一张什么都听不进去的脸。但是奇迹般的,微生涟停手了。他瞥了一眼沈砚师,收剑归鞘,徒手掐着应鹤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沈砚师连忙跳上船制止“什么仇什么怨这都过去五千年了,好不容易活过来,不如让我们坐下友好地交谈一番。”

    微生涟周身锋芒刺骨,沈砚师看见剑气从应鹤经脉内灌入,寻常人这会儿都已经四分五裂了,可应鹤依然完好无损。微生涟松开手将他扔进水里,厌恶道“不死之身”

    沈砚师恍然大悟,难怪一直搞不清应鹤天权是什么,原来是个被动的,“不死人”。可既然他有不死之身,五千年前为什么会“死”还是说他那时候其实没死,只是沉睡了五千年

    微生涟踏水折返,将四下水道全部用剑气封死,看起来是不想再见他们俩了。

    沈砚师好不容易把应鹤从水里捞了出来,看着他娘唧唧地换了半服,又梳理了半天头发,终于有空问道“你跟微生涟又有什么仇”

    “忘记了”应鹤幽幽地叹气。

    沈砚师叹气“只能等白琅回来再问微生涟了,现在再去找他,估计留不得全尸。”

    “我真的不记得了。”应鹤叹道。

    沈砚师见他也确实挺可怜的,于是只能投降“好吧,我这就去联系白琅,她走之前留了镜子给我。”

    沈砚师急匆匆地敲响镜子时,白琅正好回到了前线军中。

    浮月孤乡行军势头还好,没有遇到太大阻碍,就算出现比较难对付的魔君,也都挡不住吞天人一口。但是主帐的氛围很压抑,因为听说化骨狱那边大溃退军了。

    “愁红魔君为前锋,锋芒正锐,攻无不克;解轻裘为主将,勇猛稳重,不择手段。这两个本来就很难对付了,但化骨狱偏偏能凭一群酒囊饭袋强撑至今,怎么看都不对劲。果不其然,不久前愁红魔君深入敌阵遇险,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人归还”

    白琅听骆惊影讲一半,十分不解地问道“不是说化骨狱大溃退军了吗”

    步留影连忙接话道“你听他说完。”

    骆惊影继续道“愁红魔君带回消息,化骨狱动用了大量谕主,以命换命,疯狂往战场上填,天殊宫这边普通魔军很难守住。最关键的是,那些谕主好像消耗不完似的,源源不断,如山如海。”

    白琅问“都是无面人谕主”

    “对,你怎么知道”

    “不久前我去探查化骨狱的时候已经查明了,中途遇上点其他事情,没来得及传回消息。你接着说,为什么最后变成化骨狱溃败了”

    “稚女命亲征。”

    步留影的话让主帐中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表情都很沉重,刚得知此事的白琅也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稚女命作为魔宫宫主,只是个身份象征,真正管事的人还是三圣尊。十绝境中但凡有什么大事都是由三圣尊出面的,稚女命从诞生起就从未离开过魔宫,大部分人认为他是无法离开万象魂泉。这个说法很有道理。白琅也亲自去见过稚女命,他的生命完全与万千血祭池连接在一起,万象魂泉就相当于他的母体,与他永远脐带相连。

    所以“稚女命亲征”才能带来如此之大的震撼。

    因为血腥又诡谲的诞生祭典,无法被一般人理解的存在方式,很多魔境中人都对稚女命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以前他被束缚在万象魂泉之中,所以大家都只需要想象他的可怕,现在他能离开天殊宫征伐四方了,这种可怕瞬间化作实质。

    “稍等一下。”白琅看了一眼怀里闪烁不定的镜子,起身离开主帐。

    她抹了抹镜面,那头出现手舞足蹈的沈砚师,他急吼吼地说“不得了,刚才微生涟差点把应鹤给杀了幸好我英勇机智将他救下你快去问问微生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说不定能解开应鹤失忆之谜。我觉得应鹤的记忆是被人抹去的,只要他恢复记忆,一定会牵带出有用的消息。”

    “我这儿有点麻烦,暂时没空。”

    “一两句话的事情,怎么可能没空。”沈砚师四下看了看,突然压低声音道,“煌川剑在微生涟手里,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说的,不然我就死了。”

    白琅心里一梗。

    折流从不将煌川剑贴身放,每次都是要用的时候从虚空中取出。这柄剑和折流的器身一模一样,名字也相同,对于白琅来说意义非凡。她本以为随着折流消失,这柄剑也无从找起了,没想到微生涟居然偷偷将它藏在手里。

    “我现在就去找微生谈谈。”

    沈砚师看着白琅阴沉的脸色,顿时觉得有点不妙,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头已经没了白琅的身影。

    白琅绕着主帐转圈,一直走到角落里,联系上了远在城主府的微生涟。他第一次见到白琅映镜,似乎有点戒备。

    “怎么了”他问。

    “煌川剑在你这里”白琅有点压不住怒气。

    微生涟皱眉“沈砚师告诉你的”

    “煌川不能给你。”白琅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咬牙道,“如果你想要趁手的兵刃,我可以想办法,但是煌川剑你要还给我。”

    这可能是折流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等你回来再说吧。”微生涟语气平淡。

    白琅总觉得他在糊弄自己“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反正你不能用煌川剑,绝对不行。”

    “嗯。”微生涟点点头,“我不用。”

    他表现得太顺从,白琅反倒不好怎么说下去,她支吾了一会儿,不停重复之前的要求。

    “我已经知道了。”微生涟终于被她说得不耐烦了。

    白琅还不放心“那你把剑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我要随时检查。”

    “”

    镜子逐渐归于平静,那头白琅也消失不见。

    微生涟起身打开门,贴门偷听的沈砚师差点摔进来。他抖了抖袖子,哂笑道“微生前辈,我就是来问个好,看看傀儡线是不是拔得干净”

    “出去。”

    沈砚师退了半步,到门边,欲言又止。

    微生涟合上门。

    沈砚师一咬牙把门给抵住了,他一点点将门拉开,顶着微生涟寒冷的视线道“我觉得吧,你还是不应该呆在这儿。”

    微生涟没有理会他。

    沈砚师死死顶着门,不让他关“折流上人的意志不会有你强大,你肯定不会受他的记忆影响。你现在对白琅好,是不是指望踩着她重新崛起”

    “滚出去。”

    微生涟剑气灌入,将沈砚师逼退,门扉禁闭。但是门外的沈砚师不死心,他的声音突破禁制传进来“我现在可是决定了上她这条船,要是你敢坏事,休怪我不义我告诉你,我手段可厉害着呢,比绣鬼人还厉害”

    门“砰”地打开,微生涟用煌川剑指着沈砚师,他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荷塘边,夔牛正低头喝水,沈砚师上岸一看,果然禹息机也在旁边。

    “你跟他说这个不是找打吗”禹息机拿酒葫芦痛饮一口,“还不如去提醒一下白琅。”

    “提醒白琅有屁用,别说微生涟有折流这层关系在,就算没有,她还可怜人家命途多舛呢。换了我,肯定不会给他拔这个傀儡丝,到时候跟栖幽做个交易,就跟琢玉控制自家谕主一样把他握在手里”

    禹息机摇头道“这话可不能让白琅听见。”

    沈砚师在岸边一屁股坐下,禹息机给他递了壶酒,他摆手拒绝。

    两人一起看了会儿荷塘,禹息机突然问“你说五千年前这些人为什么都会复活”

    沈砚师琢磨道“虽然复活的契机不同,但这些人都有共同点的。”

    “什么”

    “都很惨。”

    禹息机以为他在开玩笑“哈哈哈哈,都很惨那是真的。”

    沈砚师突然压低了声音“微生涟惨不惨分尸八千多块呢,惨谢怀崖惨不惨被应鹤背后捅了一刀,惨啊应鹤惨不惨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最后机关算尽一场空,也惨啊。这几个都是天资纵横,却因为各种原因输得特别惨的。他们都心怀执念,都想翻盘,现在还都复活了,你觉得是巧合吗”

    禹息机渐渐笑不出了,他皱眉“心怀执念”

    “我觉得他们可能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才复活的,虽然复活的方式不同,但背地里一定有个共因推动。白琅肯定早知道这点了,小姑娘算得深啊,什么知道,就是都不说。”

    “你怎么知道她都晓得的”

    沈砚师把镜子拿远,声音愈发低了“她手里还握了个风央呢。应鹤失忆了说不出话,谢怀崖被控制着也接触不到,微生涟肯定不会跟人友善谈心,可风央是她的器啊,就算什么都不说,朝夕相处还是能感觉到一些东西的。而且她急着让我恢复应鹤的记忆,你不觉得是因为她猜到了应鹤消失的记忆里有什么吗”

    “你们天天想这么多不累吗”

    沈砚师看着他痛心疾首“神选是个智力游戏,你怎么不懂呢”

    禹息机看起来不敢苟同,沈砚师只得继续说“所有复活的人里,只有应鹤是失忆的,他身上谜团最多。他的天权是不死,最后还是死了,肯定有人能突破天权的限制击杀他。我觉得不是扇主干的,如果扇主杀了他,还要清除他的记忆,肯定不会单独留下自己出现的那部分,那不是很蠢吗清除他记忆的人应该与扇主平级,或者稍微低一点,但是又比谕主高一点,所以他能够轻易杀死不死人,却无法抹消他记忆中扇主的存在。这个人很可能与五千年前那些人的复活有关,因此我和白琅一致同意必须恢复应鹤的记忆。”

    禹息机“你话真多,我听着想睡”

    沈砚师恼怒地摔了他的酒葫芦起身,怒道“榆木脑袋,我下次还是跟白琅谈好了。”

    禹息机兴致缺缺“我以为修行已经够费力了,没想到你们玩个神选还这么拼。”

    “不拼怎么赢”

    沈砚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禹息机饮酒长叹“力携一尊独就醉,不忍虚掷委红尘。”

    荷叶青青,夔牛摇头摆尾,空气中弥漫着闲静的酒香。

    白琅好不容易解决了煌川剑的事情,等她重新回主帐时,步留影几人还在讨论稚女命,而且话题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步留影“你们说稚女命到底有没有真身”

    岳欣“没有吧,他是万物化身,见者不同,所见之物也不同。”

    “那是特殊能力,万一有个真身怎么办”步留影激动道,“他真身一定很好看,不然天殊宫那些圣妃魔姬不会这么死心塌地的。”

    靥深嗔笑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会对好看的东西死心塌地吧。”

    她眼神娇媚,步留影捧心道“万一稚女命真身降临战场,美不胜收,我们这仗还打不打”

    骆惊影忍不住了“我怎么记得当初就你最坚定地说要打”

    步留影更来劲了,她招来几个最擅长潜伏的祭司,吩咐道“快去查查稚女命长什么样,他既然亲征,肯定要现身战场的。你们远远地看看,能用影璧记就用,不能就回来再画。”

    白琅也没拦那几个祭司,只是止住了这个关于颜值的话题,然后开始讨论如果稚女命出现在战场要怎么办。首先,玄女派的弟子不能上阵了;其次,那些意志不坚定的弟子也不能上阵了

    “最后,你也不能上阵了。”白琅对步留影说。

    步留影觉得非常遗憾,但还是说“好吧,我在主帐里陪你”

    “我会上阵的。”

    骆惊影皱眉“我担任主帅吧,稚女命神交结胎之术出身入化,你们去都不太安全。”

    白琅苦笑着安慰“我上次还单独在万象魂泉跟他见过面呢,不是也没事吗”

    步留影激动了“你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就一团黑的人影。”

    “脸呢”

    “看不见脸,一团黑雾。”

    步留影有点失望。

    安排战术结束后几天,天殊宫魔军开始密集地往他们驻扎的地方调集。因为化骨狱魔军被击退,所以原本在化骨狱前线的主力军都被调往这里了。白琅已经收到了好多目击解轻裘的消息,探子们形容解轻裘的时候都非常恐惧,说他是“于战场之上勇武如神魔”。

    对于这点,白琅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另一个消息猝不及防地给了她沉重打击。

    那天白琅正好率军突破最后一道圣殿防线,只要进入这里,就可以伤及天殊宫肺腑了。

    此处圣殿一共三座,分别由琉璃姬、琥珀姬、珊瑚姬三位圣妃魔姬坐镇,她们三人是同胞姐妹,天赋异禀,不用任何道法天权就可以感知到彼此的情况,因而必须同时攻下三处圣殿,逐个击破是很难不被发现的。

    白琅、骆惊影、岳欣三人兵分三路,主帐撤下,为了安全起见,步留影跟白琅一起。

    正好这时候步留影派出的探子带回了稚女命的消息。

    “报稚女命正坐镇三圣殿中央,三位圣妃魔姬受他统一调派。”

    “脸呢他露脸了吗”步留影不死心地问。

    白琅觉得她肯定会失望的,但是没想到探子真的搞了个影璧回来,说是在不久前的魔军行军宴上看见了稚女命真身。步留影喜滋滋地捧起来看,看了之后又有点失望“什么啊,怎么长这样”

    “都跟你说了不会有正脸”白琅也随意看了一眼,结果一眼下去就怔住了。

    步留影将影璧扔开“我以为是俊美青年呢,没想到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怎么了这都能看傻”

    白琅捡起她扔开的影璧,半蹲下抱紧它,看的时候贴得极近。

    “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步留影惊呆了,她蹲下查看白琅,发现她眼神静得可怕,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郁感。

    影璧上记录了一小段宴会场景,万千魔军围着一座祭祀用的血池举行宴会。血池中央有玉台,台上美人无数,甘澧如泉,酒池肉林,又血腥又诡艳。

    被这些魔姬簇拥着的是布满荆棘的王座,座上有人慵懒地撑着手俯瞰魔军,他穿一身略暗的绛紫色长袍,里衣是纯白的,一尘不染,细细的银链将他的前襟和袖口点缀得冰冷考究。长袍下摆覆有薄薄的赤金色甲胄,完美地诠释着“征战中的魔宫之主”这个身份。

    有魔姬低头亲吻他的脚尖,也有魔姬给他喂下剥好的剔透果实,然后交换缠绵热烈的吻。

    步留影觉得可惜“虽然这小子也挺好看的,但是不适合我这种成熟的女人啊”

    白琅的指尖一点点拂过影壁上稚女命的面孔,过了好久,她平复了情绪,将影璧归还,然后回到自己帐中。她取镜立于空中,天权很快追溯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和预想中一样,镜子里出现的并非她的信物,而是偃月真尊一丝不苟的面孔。

    “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偃月笑道,“已经收到了我给你的惊喜吗”

    白琅攥紧手“你把楚扶南的肉身交给稚女命用”

    “你的口气不应该更荣幸些吗”偃月将手从袖中抽出,白琅看见他将楚扶南的信物勾在指尖把玩,“凭依在那小子身上的可是天殊宫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造物,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可能再修十辈子都轮不到这么好的事情。我们光是为了让他能承受稚女命的神魂之力就付出了无数天材地宝,更别提”

    白琅怒声打断他“你到底想要什么”

    偃月拿着那个信物在白琅眼前晃,看着她的视线跟随移动,他忍不住轻笑道“来天殊宫走一趟吧,有些事情必须面谈。”

    “不可能。”白琅立刻拒绝了,两军交战,她不可能在这时候深入敌营。

    “月昭。”偃月真尊拍了拍手,周遭的黑色变得愈发浓郁,黑衣鬼面的魔修无声无息地出现,朝偃月真尊微微俯首。

    白琅下意识地想停止映镜。

    偃月真尊笑道“如果你不来,我会派人去接你的。”

    “知道了。”白琅深吸一口气,“你可以提前说说要谈什么吗至少让我有个准备”

    偃月真尊从夜行天胸口取出一座很小的青铜钟,轻摇了一下,镜像彻底消失,映镜的天权被禁止了,白琅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查找到自己的信物。

    她独自在房中思考了一阵,直到门被人敲响。

    “你还好吧”穿一身黑白太极道袍的少年走了进来,满脸都是不耐烦。

    他是青溪的师弟苍淇,自从受命到魔境保护白琅之后就一直不太情愿,一来是不喜浮月孤乡军中的恶劣氛围,二来是不喜欢屈于白琅之下。

    “没事,谢谢。”白琅朝他笑了笑,低头开始收拾做好的符箓。

    “你要去哪儿”苍淇皱着眉问,“我随你一起,不然师兄回来又要骂我了。”

    “没事,我自己可以。”白琅又装了几面银镜。

    苍淇的声音抬高了一点“我跟你一起。”

    白琅将启动界门用的灵石带上,然后抬起头叹道“好了,我向你保证,即便我出了什么事,青溪和太微也不会责怪你,不用担心。这些天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

    她匆匆走出门,苍淇在后面大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喂”

    白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苍淇觉得不安,于是去主帐找到步留影说明了情况。步留影皱眉道“即便我出了什么事白琅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她是不是要做什么很危险的事情等等,我去联系一下言琢玉。”

    “琢玉上人”

    步留影动作一顿,白琅更换祚器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她只能告诉苍淇“他们关系挺好的。”

    苍淇反感地皱眉“可是琢玉上人有妻子”

    步留影敲了下他的脑袋“小小年纪都想些什么”

    苍淇拍开她的手,离开主帐。等步留影联系上琢玉,跟他把事情说清楚之后,苍淇已经没了人影。

    临近界门,白琅感觉背后有一股剑气逼近,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苍淇御剑而来。

    “你为什么跟来这里”她声音里含着怒意,这是苍淇鲜少面对的。

    “我是按太微的命令行事。”

    “可前几日我离开时,你也没这么热情地跟上来啊如果你对玩忽职守有歉意,那大可不必,我其实并没有多少精力能浪费在责怪你身上。别再跟着了。”

    白琅转身踏入界门,再走出来的时候差点气炸了苍淇也跟着进了界门,就站在她身边。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白琅推搡着他往界门里塞。

    空荡的四周忽然涌出暗色,黑袍鬼面的魔修出现了,和从前并无二致,谁也猜不透他面具之下是什么表情。

    “圣尊没说过你会带侍从来。”夜行天话音一落,苍淇瞬间感觉背后汗毛倒竖。

    白琅把他往身后藏了藏“他马上回去。”

    “不必了。”夜行天抬起手,一缕黯淡火光从他指尖出现,白琅几乎没有看见这点火苗的移动,背后界门就已经被烈焰笼罩,眨眼飞灰湮灭了。

    白琅回头瞪了一眼苍淇,他脸色十分苍白。

    “跟紧我,什么都不许说,什么都不许做。”她小声叮嘱。

    一路上,白琅和苍淇都不说话,气氛沉闷到了极点,夜行天倒是一反常态的健谈。

    他说三位圣尊基本不会冒犯宫主稚女命,所以他们都不在万象魂泉附近建自己的宫殿,而是定居在稍稍远离天殊宫中心的地方。比如偃月真尊,他自辟一界,以青铜巨木为基,伸出的枝桠可以穿破界与界的间隔,可以帮助他感知十绝境的一切风吹草动。

    “你要去见魔宫圣尊”苍淇怒视着白琅,一脸谴责她通敌的表情。

    “我希望你也能见到他。”白琅平静地说,“而不是在半路上就因为多嘴多舌被杀了。”

    夜行天似乎冷笑了一下,苍淇屈辱地闭嘴了。

    他们行至一处密林,越往深处,林中树木便越发坚硬,青铜色就越发凝固。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经在青铜树下了。

    偃月真尊穿一袭靛青色长袍,正在案前摆弄茶具,他看起来十分闲适,仿佛是在迎接某位老友。

    他低着头斟了两杯清茶“月昭,把这位不认识的小客人带走。”

    “并且在我们谈完之后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白琅很不放心地看着夜行天。

    “不要使唤我的器。”偃月略微抬手,示意白琅坐下。

    白琅看着夜行天与苍淇消失不见,回头警告道“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保证把你和这棵树一起烧掉。”

    “这话你也当着月昭的面说过吗那我恐怕很难保证你的小跟班完好无损了。”

    “什么意思”白琅疑惑地问。

    “没什么。”偃月挑眉,继续低头沏茶。

    他精通茶艺,这点白琅在城主府就知道了,她不禁感慨道“偃月圣尊,你还是当女人比较好,不知道为什么你变成男人之后就这么讨人厌”

    偃月压下壶嘴,细流如注,热气氤氲而起。

    “华月銮。”偃月将其中一杯茶推到白琅面前,“你可以叫我名字。”

    白琅把茶推回去“直接说正事吧。”

    “如你所知,三圣尊通常一起做决定,所以楚扶南的事情,你只怪我一个人是很不公平的。”偃月又把茶推回去,“只是普通的茶水罢了,以前你一直很喜欢的。”

    “既然是一起做决定,为什么你单独来见我”

    “嗯,问得好。”偃月在她面前坐下,自己尝了一口热茶,然后叹道,“我觉得我们暂时有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化骨狱。”

    “哦,现在你要开始合纵连横了”

    “听我说完。”偃月压了压手,“绣鬼人,或者琴主的人,正在控制化骨狱。”

    白琅早在神选加速的时候就料想到了,有很多谕主会依附于十绝境势力,但那时候她还没想到会有谕主直接控制十绝境。因为她不知道台上的神主们对神选居然有如此之深的影响,各个都明目张胆地把台上的棋子落到台下来。

    “我的处境比较进退两难。因为我在南方神台下,能不能飞升是受琴主控制的。”

    “你为琴主效力”白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偃月让她坐下,继续道“不是绣鬼人那种效力。但是我想既然神选规则把谕主分入不同神台下,那么就应该是让这些谕主为不同神台效力吧所以我正瞒着我另外两个神台的同伴,找一个可以平衡神选与十绝境争端的方法。”

    白琅大致理解了偃月的意思。

    化骨狱是南方琴主的人在控制,而他是南方神台下的谕主。如果他亲自对化骨狱动手,很可能会影响到他飞升,所以他想借灵虚门的刀来除掉化骨狱。

    “被谕主控制着的化骨狱,对于任何一个十绝境而言都是不安定因素,所以及早铲除是有必要的。你帮我除掉化骨狱,我帮你除掉千山乱屿,如何”

    “跟千山乱屿有什么关系”

    偃月笑了笑,摇头叹道“看来你还不知道绣鬼人的具体动向。中立境中,九谕阁内乱,元气大伤,这是她设计的;万缘司新司命出身灵虚门,但实际是由琢玉掌权,而琢玉一直是她的盟友。也就是说,接下来绣鬼人一定会设法拿下千山乱屿十隼盟,以中立境为突破口,获取进攻仙魔境的机会。”

    白琅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十绝境蓝图。

    确实如偃月所说,绣鬼人目前在仙魔境都有大敌,要打开突破口只能是在中立境。

    “琢玉跟绣鬼人不是盟友。”

    “只要言言一天在绣鬼人掌控之中,言琢玉就永远会是她的盟友。”

    “他现在是我的器,绣鬼人已经失去了他的把柄。”白琅叹道。

    “什么”偃月皱紧眉头,似乎在重新思索战略布局,揣摩敌方接下来的动向,“但是这也不能抹消他和栖幽成为盟友的可能性,他跟绣鬼人都已经合作很多很多年了,两人对彼此几乎是知根知底。可能上一秒还是对立的,下一秒就言归于好了。”

    “就像你上一秒还在对灵虚门穷追不舍,现在就要我帮你除掉敌人。”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偃月身后的青铜树发出一起一伏的光芒,就像他按捺不住的怒意,白琅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过了会儿,青铜树安定下来。

    偃月将茶饮尽,叹道“这点确实说得太牵强了。不过你现在是琢玉的谕主,就意味着绣鬼人很可能会利用你控制琢玉。”

    “我知道。”不久前白琅还在东天之宫被她跟踪过,现在想想都觉得背后发凉。

    偃月清了清嗓子“具体的条件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解决掉化骨狱。如果你拿不定主意,可以回去问太微,但是记得不要跟琢玉说,我还是觉得他很有可能跟绣鬼人同进退。”

    白琅抿紧嘴,沉思良久,答道“知道了,等我问过太微再做决定吧。”

    这时候,一道青铜简从树上掉下来,差点掉进白琅的茶杯里。

    偃月取简一看,立即将白琅拉入树影中。他拂袖一挥,整个茶案瞬间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白琅不解其意。

    “凶咎来了。”偃月按住白琅的脑袋把她往树上一个非常小的裂隙里塞,“虽然我没在通敌,但两军交战战前跟你见面总归有点心虚,你还是先从密道走吧。”

    “等等夜行天都已经看见我来了啊你还怕其他人知道”

    偃月一口气把她推了进去,白琅感觉空气异常沉闷压抑,有点像通过界门的感觉。

    她听见偃月传声道“夜行天话少,不会逢人就说我让他做了些什么。衣清明是个傻子,解轻裘又是虚极的马屁精,如果以后我需要再联系你,只可能让夜行天带信。你老实点,不要勾引他,虚极现在已经很不满意了。”

    “你说什么”

    青铜树的特殊气息忽然消失不见,

    白琅闷了半柱香时间,再度见光已经是在焚毁的界门面前。

    偃月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荡“如果那个小跟班没死,过两天我一定会把他送回来。”

    白琅只能孤身折返浮月孤乡军中。

    她觉得苍淇应该问题不大,毕竟现在是偃月真尊有求于她,他都已经这么努力地撇干净楚扶南一事的责任了,肯定不会再犯她忌讳。

    她一边思索一边返回主帐,决定立刻回灵虚门回报此事。

    “你还好吧,谕主”

    主帐帘子一撩开,白琅见到了一张频繁出现在噩梦里的脸。

    “琢玉你怎么在这儿”

    步留影尴尬地说“因为你偷偷溜出去,我怕你出什么事,所以直接跟你的祚器联系了一下”

    “你没必要来啊”白琅不解。

    琢玉将手中折扇开开合合,似乎在担忧,又像在试探“夜行天不在进攻魔境军中,你又刚好有事出去,不知道为何,我突然就将这两件没什么关系的事联系到了一起。”

    “对,我偷偷出去见了他一面。”

    白琅立马承认了,因为这比琢玉进一步推测到她与偃月私会要好。按照偃月的想法,与绣鬼人有关的进攻计划,最好还是不要让疑似她盟友的琢玉知道比较好。

    琢玉“啪”地合拢折扇,脸上浮现出温和亲切的笑容“只是见了一面”

    步留影眼见气氛凝重,立刻举起手问道“请问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白琅瞪了她一眼,坦然对琢玉说道,“就只见了一面,然后说了几句不太友好的寒暄。马上灵虚门就要与天殊宫开战,我觉得我应该跟旧时长辈呃,反正就是以前认识的人表明一下态度。”

    琢玉将折扇拢入袖中,点头道“其实做什么无所谓,你安全就好。”

    言毕,又朝步留影一礼“我先回万缘司了,祝诸君武运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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