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身躯颤抖如狂风中的枯叶,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吹得零落四散。那双葱白鲜嫩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骨节处透出一种病态的苍白,青色的筋络透过苍白的肌肤裸露出来,绷得僵直,仿佛抓在手中的不是衣襟而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旦松开,就会万劫不复。
这是吓着了
原本打算松开的手在察觉到怀中人挨过来的意图时改了主意,重新将人牢牢护住。
也罢,到底是跟元瑜一样的年纪。
“爷”
“何人如此大胆”
事发不过一瞬,徐蜚的手下反应过来立刻围了过去,慌忙把狼狈不堪的主子扶起来,又是拍胸口看伤势,又是逢迎探问。他们是跟着主子出来的,若是回去了被老太太知道没照顾好主子,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醇枫楼的人也才反应过来,沐派过来的几个护卫刚才慢了一瞬,被人抢了先,此时抢步上前,挡在了前面。
掌柜的则走到沐清溪身边,对揽着“小公子”的人作揖道谢“多谢壮士仗义出手,”又小心地看向沐清溪,“小小姐,您怎么样”
小公子变成了小姑娘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早知道这样,他是怎么也要拦住的。徐蜚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满京城里被他祸害过的女子不知凡几,让小姐受了委屈,实在是他的过错。
游走在身体的手,满是臭气的嘴狰狞恶毒的笑容污秽不堪的身体沐清溪一阵阵的发冷不要不要
赵越看越觉得不对,小姑娘这分明是被吓狠了。双眼无神,眸中泛泪。匀净的笑脸苍白如纸张,竟然隐隐透出一种绝望的灰色。他虽然心下狐疑,觉得依照小姑娘的胆量性情不至于被惊吓至此,可是小姑娘这样子太叫人惊心。
“丫头丫头”他想将人挖出来看看,才一动,小姑娘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靠了过来,细嫩的手指将衣襟抓的更紧,赵看着,感觉再加点力那细弱的手指就要被绷断了。
掌柜的看出不对,心里急得团团转。为了小姐的名声着想,他该叫这人放开小姐,可是眼下这情形分明是小姐吓糊涂了,抓着人不放。何况,还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只好使了个眼色让人去通知东家,这场面是怎么都收拾不住了。
徐蜚被人扶起来又咳出一口鲜血,他甩开扶着的人,抹了把嘴才发现牙齿被撞掉了两颗,“滚开”
“哪个不长眼的敢坏爷的事”他看着一个男子把那小姑娘抱在怀里,姿态亲密又暧昧,那本该是他要做的,那温香软玉此刻本该在他怀里承受恩露,竟然叫个来历不明的贱民给搅了。
赵大手轻抚着怀中的小姑娘,试图让她镇定下来,他背对着徐蜚,闻言眸色瞬间森寒如剑光闪过。
“徐蜚。”他微微侧头,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只是瞥一眼那侧脸,徐蜚顿时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那张脸印象太过深刻,他想忘都忘不了。
“景景、景王殿下”
一室哗然。
紧接着,呼啦啦一片“扑通”声,“参见景王千岁”
“殿、殿下,我们爷”徐蜚这边,一个着装不同于其他仆从的人哆哆嗦嗦地跪行出列,徐蜚早就瘫倒在一旁站不起来了。
“龙一”赵理都没理,扬声唤道。
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的龙一立时应声。
“把人送到徐大人跟前。”
龙一领命,二话不说转身走到徐蜚身前一抬手将人拎起来,大步走出醇枫楼。
“诸位士子不好好钻研学问,倒有心情在这看热闹,看来考得不错啊。”一声笑谑突兀地响起,贺子琦顶着张笑嘻嘻地圆脸走了出来。
余下人如梦惊醒,纷纷告退。
“这是怎么回事清溪”侄女儿出了事,沐顾不得风度仪态,立即让人背了下来,此刻见大堂里狼藉一片尽是残桌烂椅,侄女儿被个陌生男人护在怀里,登时大怒。
沐清溪完全感觉不到外界的声音,她陷在肮脏的回忆里完全无法自拔。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重生了,那些已经过去了,可是被勾起的回忆太深太重,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就像是腐烂的泥沼,将她紧紧缠缚住,无处可逃。
沐见侄女没反应,更加着急,掌柜的连忙上前解释。听到赵的身份,又听说是他解了危机,沐才放下一半的心,坐回到轮椅上连声道谢。可是侄女儿被个男人抱在怀里成何体统。
“多谢殿下大恩,草民的侄女儿”
赵摆摆手,“沐三爷不必称谢,令侄怕是魇着了,还是尽快找个大夫的好。”
“找什么大夫,殿下当和尚我是死得不成”智空围观全程,然后在他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快去准备厢房”沐连声吩咐掌柜,又看向智空和尚,“不知这位大师如何称呼”沐先是被他的外貌惊了一下,不过旋即便反应过来,来人既然是景王殿下的朋友,想必不会出错。
“和尚法号智空。”智空端起出家人的架子念佛回礼。
沐担心沐清溪,但是沐清溪昏昏沉沉根本不让别人碰,任何人试图接近都会令她死命地往赵怀里躲,沐看得既心疼又着急,那可是景王殿下啊侄女儿不禁万分后悔今日一时冲动带她出来。
无奈之下只好请赵移步厢房,暂时烦扰。他仔细打量赵的神色,看着不像生气的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关于这位才回京的王爷,京里什么传言都有。最多的就是他战绩无数,狠戾残暴,手段残忍,今日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沐清溪不肯松手,赵只好迁就地抱着她坐在床边让智空看诊。
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昏过去了,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额头上汗津津的,汇成一股股小溪流下,看着像是刚从冷水里捞出来似的。嘴唇毫无血色,眉头紧紧皱着,肌肤更是透出一股子灰败,荏弱得让人惊心。就这么短短的一小会儿,记忆里那个像海棠花般娇艳的少女,仿佛骤雨打过的梨花,如此脆弱,如此可怜。
嘴唇翕动,依稀露出几个模糊的字眼,赵仔细听,仿佛是“救命”“不要”之语。心底的疑惑越加浓重,小姑娘这情形不单单是被吓到,更像是惊惧之下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至于是什么,他无心深究。
今日之事若不是她,他未必会插手。不过是看在兰溪村那几日和那坛子酒上。任何事牵扯到他都未必是好事。
“怎么样大师我侄女儿可还好”智空把完脉起身,沐立刻上前追问,温润如玉的面庞上一脸焦急。
纸笔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智空提笔洋洋洒洒写完一张方子,递给沐,“照方抓药,不是什么大病,惊惧过度魇着了,好生休养几天就行。”
“多谢大师”沐连声道谢,又唤人去抓药煎药。回过头见侄女儿还抓着人家王爷的衣襟,脸色微变。他既不忍心强行把侄女儿的手拿开,也不能要求王爷在这等她侄女儿醒过来,纠结来去,只好告罪枯坐。
赵一脸淡漠,神色莫名,沐不敢上前打扰,只好跟智空没话找话地说了几句。
智空原本是应付居多,可在听了沐的身份以后,眼珠子一转,心里多了个想头,脸上的笑意更真了几分。
“我观施主的侄女儿有些体弱啊”智空故作担忧地叹了一声。
沐闻言,也是一叹,“我这侄女儿身世可怜,自小没了父母兄弟,养在乡下无人照顾,自然弱了些,不知大师可有法子调养”他对沐清溪是真的疼爱,沐骏与他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大哥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智空摇了摇头,见沐露出担忧的神色,“若只是体弱还好,就是”智空故作为难状。
放在平时,以沐的聪明大概不难看出智空是故意引他追问,可是今日事发突然,沐清溪昏迷,沐正在着急哪有精力多想,顺着智空的话就追问了下去,“莫非还有更严重的”想起客儿曾经中毒,沐第一反应就是沐清溪是不是也被下了毒
“施主莫急,施主的侄女儿想必八字稍轻,神魂容易受惊不稳,所以今日才会如此。”智空徐徐答道,一副很难办的样子。
沐闻言沉默了下来,沐清溪的八字并未找人算过,但是在他的记忆里,沐清溪确实经常会受惊梦魇,大嫂因此特地给她在宝严寺里点了长明灯,又向无心大师求了开光的玉佛挂在身上,以安神魂。
智空这话让他更加看重三分,肃然问道“大师可有解法”他倒不担心智空是坑蒙拐骗之流,不说别的,单看景王殿下与他相交就知道此人身份不低,何况他还自称是无心大师的弟子。
智空一看鱼儿上钩,面上如常,心中却松了口气,收徒弟总要先让人家家人同意,不然就该跟他师父无心大师那样竹篮打水了。
“阿弥陀佛,佛法无边。”智空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
沐微怔,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待要追问,忽而想起一则故事,心念电转脱口问道“大师是想让小侄入空门”
室内一静。
沐旋即摆手,“不妥不妥”沐清溪是大哥大嫂唯一的女儿,怎能让她青灯古佛,孤苦一生。再说就算是要求佛祖庇佑,那也该找庵堂的姑子去,拜入和尚门下算哪门子。
先前看他一脸着急,智空还道沐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被拒绝的如此彻底。可他还不能急着辩解,搞得好像他很着急求着收徒弟似的。
正在这时,药已煎好,掌柜的亲自端来。沐顾不上再问,接过药碗亲自喂沐清溪喝下。服了药,沐清溪的神色渐渐缓和,脸上的苍白之色略微退去,紧紧抓着衣襟的手指松开,整个人在药力下沉入了梦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