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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外面,段湮找了个粗木棍插在门的把手上,喝了口水,静静听着里面传来疯爷隐隐约约的怒骂。

    门的隔音不错,质量也不错。

    疯爷在里面踹了十几下,硬是纹丝不动。

    段湮贴在门边轻声道“咱得换辆车,明天走。”

    “走你妈”里面传来疯爷毫不客气的咒骂,紧接着又是哐哐两脚。

    段湮微微勾唇笑了笑,漫不经心看着零星几个人,一下一下将手中的车票撕得粉碎。

    随意往旁边的野地里一抛,粉红色的纸屑纷纷洋洋随风散落。

    他回到扫把间门口,坐在台阶上,听着身后疯爷的怒骂,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野地。

    两小时后,疯爷骂累了。

    他靠着门瘫坐在地上,吼一嗓子“拿瓶水,老子渴了。”

    段湮悠悠开口“那就少骂两句。”

    这意思,让他忍着。

    疯爷忍不住,又骂了他两个小时。

    段湮在看着时间,从刚刚进去到现在,一共六个小时。

    这期间,没有一个人进那个废弃的厕所。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五。

    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终于把门上的木棍拔了出来。

    开门的瞬间,他往旁边侧了侧身,疯爷的拳头就抡了个空。

    “再不走就真没车了。”段湮出声提醒道。

    疯爷“滚犊子。”

    两人一路往候车厅里跑去,走到站台前,很快发现其他的路线车次已经售罄。

    疯爷盯着车次表,咬牙买了凌晨两点半出发到凤阳县的火车。

    这趟车只有站票,跟原本的目的地并不顺路,到站后还要转大巴。

    段湮看着车票,勾了勾唇。

    之前凶手应该是对疯爷的行程了如指掌,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等到这个点,逼疯爷选了个稍微绕一点的路线。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还剩一分钟的时候进了站。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不紧不慢行驶起来,沿着蜿蜒的铁轨向苍茫的夜幕深处行驶。

    火车上的人们挤挤攘攘,过道上挤满了人,地上全是大包小包的东西,人声嘈杂鼎沸。

    车厢里浓重的烟味和汗臭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呼吸不畅。

    疯爷和段湮一路避着身子往里走,总算找到个空地。

    旁边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打牌,地上全是瓜子皮和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右边一个穿着军大衣的老大爷,凑着脑袋饶有兴趣看他们打牌,时不时指点两句。

    疯爷从包里拿出一块布来铺在地上,就地盘腿坐着,也凑上去。

    段湮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你不是要上厕所来着”

    提起来这事,疯爷瞬间黑了脸。

    谁家好人能生生憋六小时

    他头也不回道“解决完了。”

    段湮笑起来,把窗户开了个缝,冷风冲散了异味,才觉得没那么闷热。

    两人坐着火车走走停停三天,到了第四天清晨,终于平安到达凤阳县。下车后坐上大巴,一路颠簸,傍晚的时候,才终于到了村口古道。

    这是离秦岭深山最近的村子,再往里就是未被开发过的无人区。

    村子不大,位于两山之间的古道,旁边都是拔地而起的高山,几乎无路可走。

    而这个村子就如关口一般,死死卡着深山中唯一的入口。

    山岭起伏,右边一条河流横穿而过,水走东向,宛若游龙,汇聚在村前的湖中。

    青砖石板路上的平平仄仄,左右两条路与村中池塘形成两山夹一水的形态,村东土塔祭日,村西石穴祭月,构成难得一见的风水局。

    疯爷的人找了个当地的民宿,几天前就已经到了。

    民宿在村东头,院子前挂了个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住宿”两字。说是民宿,不过是村里人的自建房,再整上几个床,勉勉强强算是可以住人。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外头阴风怒号,刮过石子打在门上砰砰作响,显得格外阴森瘆人。

    疯爷推开民宿的门,风铃声叮当作响,前台只点了盏灯,昏黄的光被风吹得乱晃,也没人看着。

    老旧的钥匙整整齐齐挂在旁边的木板上,旁边放着个册子,写着订房记录。

    两人找到对应的房号,取下钥匙后,很快上了楼。

    段湮的房间在三楼右边,走廊里有一股散不开的灰尘味,门锁已经锈迹斑斑。

    屋内设施很简陋,一张破脚床,一个掉了半扇门的床头柜。旁边放着老旧的木桌,上面一个盖着灯罩的小台灯。

    床单带红绿牡丹花,看起来倒是很喜庆,头顶老旧的风扇看起来摇摇欲坠,墙上斑驳落漆。

    段湮将包里的衣服拿出来,准备挂上,突然,一个熟悉的本子从包里掉落在脚边。

    黑色的封皮泛着隐隐的光。

    这是

    关生的日记。

    他微微蹙眉,翻开了第一页。

    2002年1月16日

    我独自前往义仙山。

    段湮一愣。

    他清楚地记得,之前看到的前面半句是“疯子被杀”。

    日记的内容变了。

    难道是因为他改变了疯爷的结局吗

    他盯着那句话,陷入沉默,缓缓翻开第二页。

    2002年1月17日

    万人坑,它们来了。

    窗外忽地钻进来一股阴风。

    凉意顺着他的胳膊缓缓往上爬,就像小孩冰凉的手一样,顺着搭上他的后脖颈。

    似有若无的焚香味幽幽传来。

    段湮余光一瞥,就见门下的缝隙里透出走廊的光,光影晃动。

    走廊外很快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段湮听着声音往左边去,很快开门声响起,似乎是疯爷的房间。

    段湮眯了眯眼,随手将短刀藏在后腰,敲了敲疯爷房间的门。

    门应声而开,里面站着四五个人。看见段湮的瞬间,他们都是一愣。

    段湮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屋里几个人跟段湮打过招呼,很快安静下来,看向疯爷。

    疯爷坐在椅子上,点着一根烟“说说吧,关生是怎么回事”

    人堆中一个长相不起眼的微胖男人往前站了站。

    这人叫胡昊,那天便是他发现关生不见,给疯爷打去了电话。

    五天前,胡昊和狼牙一起来到义仙山附近的村子,找了一户民宿住下,和关生汇合。

    胡昊性子闲不住,总想着找他唠嗑说话,但关生这人性子冷淡,经常不搭话,就让胡昊十分不爽。

    前几天还算相安无事,直到三天前的晚上,胡昊再次到关生房间敲门,却发现关生已经走了。

    电话联系不上,房间里只有一堆七零八落的衣服和压缩饼干。那些重要的钱包和绳索工具什么的,都不见了。

    这下子胡昊彻底恼了,一个道上混的,出来之后吃独食,真是不讲道义。

    他坐在民宿骂了关生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他顺了气,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只带装备,不带食物,甚至连衣服也扔下,这一旦进了山,可就没有活路了。

    胡昊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便赶忙给疯爷打去了电话。

    回忆起那天的事,他皱起眉头,五官都挤在一起,老气横秋叹了口气。

    “疯爷,不是我说,您这找的什么人呐天天拉着脸就算了,半天滋不出个屁”

    说起来关生,胡昊有一肚子怨气,絮絮叨叨埋怨起来。

    段湮沉默听着,抿了抿唇。

    以他对关生的了解,他虽然性子寡淡,但绝不会单独行动,除非是出了大事。

    他跟关生认识时间不长,这个人说来奇怪,虽然跟队的确没规矩,但他就像是个还俗的和尚,七斋八戒规矩很多,人又寡言。

    胡昊这种大大咧咧性格,看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俩人确实处不到一起去。

    疯爷皱了皱眉,目光扫过众人“有别人见过他吗”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他们跟关生都不熟,而且这个人总独来独往,也不怎么说话。

    疯爷眉头紧锁,心下不安。

    之前他跟关生合作过几次,关生并非临时变卦的人。走的这么匆忙,应该出了什么事。

    “疯爷,这山还上吗”胡昊弱弱开口。

    “上,这两天准备准备,后天上山。”

    疯爷斩钉截铁拍了板。

    今晚几人算是正式汇合,混了个脸熟,很快各自回屋休息。

    房间里便只剩下三人。

    眼看着别人都走了,胡昊胖胖的身体猛地一把抱住段湮。

    “我湮哥你怎么来了”

    段湮微微一笑“来长长见识,以后继承疯爷衣钵。”

    胡昊咧嘴笑得十分灿烂,抓着他不撒手。

    他跟段湮从十来岁就认识,那时候,胡昊来疯爷店里当伙计。段湮写作业,他就在旁边打游戏。

    他脑子鬼精,嘴又甜,加上疯爷的指点,生意上的事很快就上手。直到后来,开始跟着疯爷出门猎石。

    不过

    段湮看着他,嘴唇微动。

    不光疯爷死于秦岭,胡昊也那场爆炸中成了植物人。

    三年的时间,他眼睁睁看着胡昊躺在icu,浑身插满了管子。从一个二百斤的胖子,瘦成了皮包骨的模样。

    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

    疯爷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寒暄,拧起眉头,神情罕见地有些严肃“关生房间钥匙在你这儿”

    “在我这儿。”胡昊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

    “走吧,去看看。”

    三人拿着钥匙打开了关生的房门。

    房间昏暗,如胡昊所说,所有的衣服都散落在地上,空的背包随意丢在床下。

    桌上摆着一支钢笔,笔帽都没来得及扣上,看起来走得非常着急。

    段湮蹲在地上,借着月光,看到了地上凌乱的脚印。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他临走前,想从包里找东西。”疯爷皱眉道。

    段湮点点头,他的想法跟疯爷差不多。

    “那急那再急也得跟我说一声吧又不是有人要杀他,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吗”

    胡昊将手里收拾了一半的衣服往床上一丢,没好气道。

    疯爷眯了眯眼,眸中闪过精光“说不定真是有人要杀他。”

    此话一出,窗外霎时刮过一阵阴风。

    头顶的灯忽地灭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死寂。

    一股似有若无的焚香味顺着风飘进来,周身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了几分,窗外冷月阴森照进屋里。

    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屏住呼吸,房间内寂静落针可闻。

    段湮眯了眯眼,手慢慢伸向腰间,摸出随身带着的小刀。

    窗外,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漆黑。

    阴冷的湿气从脚底爬上来,如冰凉的手般缓慢滑过脖颈。

    他余光一瞥,就看见疯爷脸色微变,旁边的胡昊正拼命冲他挤眉弄眼,提醒他身后有东西。

    外面的凄冷月光将他影子模模糊糊倒映在地上,有个黑影正缓缓朝他靠近。

    月光下,那影子扭曲地映在地板上,像是一个人被拧断了脖子,头无力地耷拉在肩膀上。

    只见它越贴越近,几乎就要靠在了段湮耳旁。

    他感觉到耳边什么东西拂过,带去微弱的凉意。几乎刹那间,他猛然转身用力一刺。

    身后的玻璃应声而裂,玻璃渣四崩五裂碎了一地,身后空无一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