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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悦城。

    六角疯人院内。

    眼下青黑并没有褪去的陈猊远慢悠悠的搭上电梯一路往上,他在电梯里看着楼层数字在不断跳动,很快来到了顶层。

    电梯门开之后,他朝左手边走过去。

    现在是晚上六点多的时间,外边天色虽然暗了但还没有彻底黑下去,那从窗户外透进来一丝一点的光,微微照亮着这层楼。

    陈猊远一步一步往这条走廊深处而去,鞋底与光滑的瓷砖接触,发出有些清脆的声音。

    在船上看到消息之后陈猊远虽然有些心急,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甚至在回来之后还慢悠悠的去吃了个饭,然后又去泡澡,随后又认真挑选了一套衣服换上。

    他可是“精心打扮”过了。

    陈猊远没有忍住轻轻哼了两句小调,直到来到走廊深处的一个房间门口他才停下,然后陈猊远抬头看了眼上边的“院长办公室”五个字,随后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咚咚。

    陈猊远敲了门,然后等了两三秒之后他微微贴近门,然后听到了里边正传出着一个很细微的声音。

    于是他自个推门而入,然后将门关上。

    没有开灯而显得昏暗的房间里,院长正歪七扭八的靠在椅子上,他长长的白发胡乱散开,双眼紧闭,正发出微微的鼾声。

    而他办公桌的对面正摆放着一张红木椅子,椅子上穿着一身深色中山服的老人被用粗绳从脖子到脚的紧紧绑着,他嘴张很大,脸颊撑的鼓鼓囊囊,像是被塞满了东西,然后外边是一张胶带封住了嘴部和嘴里的东西。

    老人涂抹着发胶的花白头发都有些凌乱了,他双眼本死死在瞪着呼呼大睡的院长。

    但听到动静的时候他斜过来了视线,看向了陈猊远,随后他瞳孔猛的一缩

    穿着纯白色上下衣的陈猊远抬手轻轻挥了下。他的头部、脖颈、手臂都绑满了绷带,紧紧裹着,没留缝隙,这是老人十分熟悉的绑法,而且绷带之上还有从里往外缓缓透出的血迹,但并没有溢出来染透衣服,只是渐渐层层的晕染着。

    “怕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你已经忘了我。”陈猊远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他仿佛开心极了“所以我废了点力气复原了我在你面前最常见的模样。”

    “像吗副院长。”想起什么,陈猊远抓了抓自己粉色头发“啊忽略掉这个。”

    他说话的声音让院长皱了皱眉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掀开一只眼睛的眼皮“是猊远来了啊。”

    “嗯你受伤了”

    “没。”陈猊远回过头,然后他拍了拍副院长的脑袋,发胶生硬的手感让陈猊远又颇为嫌弃的快速收回了手“这个就多谢院长大人咯。”

    “说什么呢。”院长打着哈欠调整自己姿势,他微微歪头,眸光轻轻闪动“合作这么久了,你也会客气了。”

    “毕竟礼貌的孩子讨人喜欢。”陈猊远笑眯眯

    的抓住红木椅背,然后轻松的在地毯之上拖行,他来到书架前,随后打开了暗房将副院长丢了进去。

    “我要请两天假啊院长大人。”

    院长把椅子放平,他躺下,语气一派平静无波“好啊,批了。”

    于是暗房的门缓缓合上,在最后的时候陈猊远突然卡住了门,在半掌宽的缝隙里,有丝丝缕缕的血腥气随着空气的流动溢了出来,陈猊远一只眼放在缝隙间看着院长“差点忘了问,这次是需要我做什么”

    院长眼都没睁开,“你结束了再说。”

    “问题不大,而且这次我会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啊陈猊远脑海里闪过一个猜测,然后他关上暗房的门,转身看向跟椅子一同躺在他脚边副院长。

    这个空荡荡的狭小空间里,白色的窗帘布自上而下铺满了整个房间,陈猊远手指拨动,然后再轻轻抖了一下手,一把巴掌大的小刀出现在他手中。

    惨白的明亮灯光之下,小刀反射出冰冷的光,陈猊远看着认出他之后反而安静下来的老人,若有所思“我们聊聊张安知先生”

    他撕下老人嘴上的胶布,然后取出塞在他口中的布团。

    张安知侧躺在地上,他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所以根本起不来,他看着陈猊远,没有说话。

    陈猊远浅笑的看着他“我一直找不到你,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自己出现了。”

    张安知抬眼,眼角的皱纹垂着往下压,所以看起来有一股狠厉感,他嗓子嘶哑“六角疯人院院长,原特管处行动部总部长亲自调任的我,怎么拒绝得了”

    陈猊远笑容加深,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张安知看着他,突然咧开嘴一笑,他嘴唇有一点出血,于是本就怪异的笑容就更显得怪异了“那个叫陈一七的崽子呢”

    “死了吗”

    仿佛这个空间里的时间停滞了一瞬间,然后杀意一下从陈猊远身上迸发,那把本在他手中把玩的小刀一下就刺入了张安知右眼。

    没有任何预兆,动作也迅速,几乎看不到举刀的动作,只是在眨眼之间小刀就捅了下去。

    张安知在视线黑了一片之后才痛吼出声,他下意识挣扎,但陈猊远却伸手按住了他头部,然后抽出小刀将张安知瞎掉的那只眼挖了出来。

    惨叫声不断响起,血液顺着张安知并不平坦的脸上往下流,然后侵染在了纯白色的布料上。

    陈猊远站了起来,他伸手将张安知也提起摆正了。

    血从小刀上滴落,陈猊远的白衣白裤被从身体上、纱布里透出的血染出了一点粉红的颜色,与头发还挺相衬。

    但与之对比的是陈猊远无比冰冷的神色。

    张安知用力喘息,虽然还是很痛,但他却不再嘶吼,而是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对于早就猜测过你是双重人格的人来说,陈一七与耶克莫多是怎么一回事,都心知肚明。”

    “瞧您这话说的。”陈猊远歪头

    微微耸肩爽朗一笑,说出口的话却让张安知骨头有些发冷“好像那个时候的人都还活着一样。”

    “不是只剩您一个了吗”

    张安知嘴唇动了几下,然后声音才成功发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果然是你杀了他们”

    人格问题没有被具体去验证,毕竟那不是实验的主要目的,所以书面上没有记录,但其实就算有那么一点也随着实验室的大火而毁掉了。

    发出去的资料都是实验数据。

    “张安知先生,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啊。”陈猊远单手叉腰“我这么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对特管处和疯人院做出了数不胜数的贡献,您这么诬陷我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再说了,特管处当年可是给我做过评估的,我三观可正了,而且以德报怨完全不恨特管处和疯人院,这才让我轻松得了自由。”

    张安知手用力,绳子勒紧处泛起青白之色,他质问“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当然是一片好心想要感谢您”陈猊远拿小刀的手往后张开,而另一只手虔诚的按在胸口处“您让懦弱无用的我得到了举世无双的至宝,我至今仍旧感谢您给予的所有痛苦。”

    “所以我想要回报您您不是一直很喜欢我的这份力量吗”

    陈猊远笑容逐渐病态而疯狂,但双眼还是一直沉沉如寒冰,他伸手抓住了边上悬挂起的白布“现在您不用羡慕了,我送您这份力量。”

    手腕用力,悬挂着的白布被扯下,它是一片式的,一被扯下,四面墙壁便都暴露了出来,然后在那墙壁之上,工工整整的悬挂着四个物件。

    一个是深红色的、仿佛巨大动物的胃部,上边细细的血丝都清晰可见;一个是金色的眼珠子,光溜溜、剔透的仿佛像个玻璃珠子;一个是半边黑色的翅膀,如刀的羽毛发散着冷淡的光芒;最后一个是一截白骨,大概是腿骨,但是上边布满着密密麻麻的尖刺。

    张安知愣了一下,然后联系着陈猊远的话他眼睛突然瞪大

    “天晶”

    原始的天晶是蓝色石头,但被阿梦加完全使用的时候会配合阿梦加的使用形成别的模样。

    “你们私藏天晶”

    “唉您怎么又诬陷人呢”陈猊远无奈摇头,他抛着小刀“我们是按手续办事,就是这次院长大人生了点小病,手续走慢了点罢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

    陈猊远几不可见的停顿了零点几秒,然后他控制住了自己身体,没有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耳后的那朵花

    是十七

    非常微妙、不可言说的感觉从心脏上一闪而过。

    是不好的感觉,就像是他遇到了什么危险一样。

    但他没有,所以是十七。

    陈猊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点,但是正忍受着痛苦的张安知没有精力再去仔细观察。

    张安知已经不畏惧死亡了

    ,这几年在实验室的那些老人一个又一个因为各种意外逐渐去世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不死压根没有放下,但是他不怕报复,而且他也活的足够久了在那个人上位改革之后,他确定那种实验室不会再开的时候,张安知就已经腻了。

    但是他留在了原地,以更隐蔽的身份,是因为他要养家糊口,而且不是有句话叫做灯下黑吗

    不过他早就想到了,就算一直藏,他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太好。

    在收到调任的时候,预感成真。

    可他还是来了,来接受自己的死亡。

    但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会成为阿梦加吗然后会被拿去做实验吗

    会。

    他签署了那个狗屁的协议万一感染成为阿梦加,尸体就会捐赠给特管处不,不。

    以不死这个状态来看,就算没有签署协议,也不过是随便一个伤人的罪名下来他就会被以实验的目的送回特管处。

    张安知的呼吸逐渐加重,他浑浊的瞳孔颤抖,然后猛的一下往墙上撞。

    但是他没撞上。

    那块深红色的庞大胃部抵在了他面前,下一刻,满是腥气的胃部被套在了他头上。

    “不死”

    张安知嘶声“我从不后悔”

    “我没有后悔”

    沉闷的声音只回响在自己耳边,张安知在一片黑暗里喘息着,他非常久违而突兀的想起了那个小孩。

    在阳光下、在父母身边,灿烂而天真的笑着的小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