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猊远仿佛没有听到张安知的嘶吼,他将张安知的脑袋灌入胃部天晶的内部,随后眼神冰冷的看了眼对方,然后陈猊远盘腿就地坐下。
那把纤细的小刀在身上的白衣上擦了又擦,直到没有了一丝血迹之后,陈猊远才举起对准了自己额头。
刚刚感受到的那份不好的预感已经消失,但陈猊远却觉得没办法当其没出现过。
他知道陈一七的离开是为了找蓝报仇,而且那里边或许还有他的部分原因,但是十七没有阻止他要做的事,而他也不会阻止十七,哪怕十七第一步就是要离开他。
他不会阻止,所以他只能动用一切能动用的渠道,争取先一步找到蓝。
跟踪十七或许会惹他生气,但是寻找蓝却不会。
但是陈猊远并没有找到蓝,比起以前的高调,现在的蓝低调到仿佛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样。
他找不到蓝,那以十七的渠道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找到,除非是巧合发生。
而如果不是遇到了蓝,那十七是遇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
但一开始想,便怎么都无法安心。
薄薄的小刀划开了额头,然后顺着往下经过鼻子、嘴唇、下巴,最后停在了脖颈上。
刀尖比较深入,头部的一些绷带便散开了,血顺着下巴滴落在他洁白的衣服上。
要说他对陈一七的离开什么都没准备,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划开的伤口在迅速愈合,但是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混着了一丝金色。陈猊远低下头。金色从陈猊远红色的血液之中抽离了出来,然后先细细密密的爬满陈猊远头部。
小猫死了之后,那段时间的夜晚,他不仅只去翻阅查询了张安知的事,他还向徐长伶要来了一个界间产物。
那个界间产物是渊鱼,在收回研究的时候有病人意外发现食用它的血之后,病人的病症会有一点细微的变化。
这种变化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
陈猊远很久以前就服用过,它会短时间内提升病症的力量。他那个时候病症力量还不强,但是服用之后,脖子半断、半边身体被咬掉的伤势,都吊着了一条命,甚至在眨眼间就恢复了。
而它的后遗症,则是会更加清晰的感知到病症的存在。
如果病症就像是自己的手指头的话,那服用渊鱼的血之后,你会感觉到这跟手指,觉得它存在感强烈、甚至有种突兀感,好像存在着自己的意识。
之所以说这样是后遗症,就是因为病症可能会有不可控的发展趋势,也会加快病变度的上涨,还会让人的精神受到一些创伤。
陈猊远在那个时候服用了渊鱼血能服用的最大剂量,虽然那个时候他并没有使用力量。但是后遗症已经让他足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病症在血肉里流淌,受伤时病症仿佛在激昂的来回奔走这个身体好像不属于他一样。
但是同样的,他也能感知到在陈一七身上的自
己的病症。
而陈猊远要的,就是这个后遗症。
渊鱼血带来的力量会因为使用而挥发,后遗症却会一直存在,在每一次使用病症的时候。
而陈猊远现在,是专门在催发后遗症的爆发。
金色的纹路密布陈猊远的头部后,开始往他身体上蔓延。
身体上没有散开的绷带开始浸湿透出殷红的颜色,但陈猊远还是安安静静的垂着头。
他闭上眼,听到了无数只响在他耳边的低语,那紧闭的双眼眼角流出血泪。
陈猊远选择让自己身体成为战场,他放任甚至催发了后遗症的肆虐,在能够感知到病症具体存在的同时,也感知到自己那大部分时候都算得上温和的病症在愤怒。
不察觉到它时,一条链子拴在了它脖子上,乖巧而听话,察觉到它时,链子摇摇欲断。
不死这个病症失控的话就是死亡吗
陈猊远胸腔上的那块皮肉突然溶掉了,血溢出一大片。
他仍旧没睁眼,反而更加专注的去感知病症的存在。
左边脸颊肉掉落,露出内里的牙齿。
而紧闭双眼的陈猊远看到了褐色的石壁。
锁骨处出现深红色的痕迹,然后像是天热时的冰淇淋一样开始融化。
陈猊远看到了光下密密麻麻的洞窟。
紧闭的双眼流出更多的血,他眼皮自己动了一下,然后陈猊远微微睁眼,两颗眼白处全部充红的眼珠子一下从他眼睛里掉落了出来。
陈猊远听到了十七的声音。
他找到了,虽然好像很远,不过也是有办法的。
不给十七添麻烦就是帮忙了。
只要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病症,都不给十七添麻烦。
这样就没问题了。
“”
他的,病症。
意识到这件事,血肉开始以疯狂的速度在恢复,濒死是上一刻,重生是下一刻。
那双空洞的眼眶里长出了新的眼睛,陈猊远扬起头看着头顶惨白而刺目的灯光很像刚刚洞窟里的强光。
他微微眯起双眼,端坐在原地。
耳畔的低语没有褪去,还在不断响起,新生的眼睛慢慢溢出癫狂,陈猊远身体不可控的在颤抖。
自己诱发出来的金色纹路也收不回去了,陈猊远心底涌起了欲望,但他一时分不清这欲望是什么。
跟以前不太一样,但是顺从欲望的身体已经养成了下意识反应。
巴掌大的小刀抵在洁白的脖颈上,刀尖刺入进去,血珠冒出来,陈猊远又突然停住,然后他重新闭上眼。
上半身挺直,修长脖颈拼命后仰,像是要折断了一样。
沙沙的、像衣服交叠的声音被幻想存在于耳边,然后是浓浓的黑暗降临,一个人影慢慢浮现在前方,他身后是光,所以看不清脸,但是陈猊远知道那是十七。
他幻想着他来到了十七身边,
幻想着十七走近了他,然后十七听话的接过了他手中的刀。
你不要救我。
你来杀了我。
陈猊远身体越发颤抖着,强烈的欲望席卷了他,紧闭的双眼没有睁开,他保持着幻想让十七拿着刀贴近自己。
被染出来的粉色头发垂在脑后,汗水从鼻尖分泌,脑海里拿着刀的十七越来越近,而现实中陈猊远也重新举起了手。
那些狂乱的低语,那些分不清的强烈情绪,溺于深海的窒息感,在岩浆边缘的滚烫刺痛,数不胜数的疼痛,像是在从遥遥天空之上坠落,重重砸在身上。
于是陈猊远越来越亢奋,唯一愉悦的幻想里他伸出手轻轻托着十七举刀的手他的欲望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质,他搞不清楚了。
但如果是最期待的死,能由最重要的十七来给予他,或许
轻托着的手挣脱了他,然后刀尖翻转朝向了十七自己。
被亢奋与刺激包裹的身体如同遇到了一盆冷水,陈猊远颤抖的身体停滞,只剩下紧闭着的眼眸还在微颤。
那看不清脸的十七在他面前跪坐下来,然后张开手拥抱住他。
一只手环抱住他后背,一只手往上,托住了他拼命后仰的脑袋,将其慢慢的按在了他肩上。
陈猊远像个死人一样一动没动。
狂风暴雨的海面突然风雨都停歇,陈猊远脸上的金色纹路缓慢褪去,耳边没有嘈杂之声。
而十七的身体,也开始模糊。
“”
做不到。
微颤的睫毛开始剧烈颤动即使是在他卑劣的幻境里,他也清楚的知道十七不会杀了他。
他只会保护他。
因为他是为此而生的。
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从陈猊远嘴里发出,他睁开了双眼,血丝密布在眼球,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不高兴。
完全无法高兴。
很生气。
陈猊远面无表情的用小刀刺自己掉落在地上的眼珠子和血肉。
一刀又一刀。
理解不了。
他的欲望、焦躁、不安,从心底、从灵魂,他想要的,是什么
理解不了。
你不是因为我的需求而诞生的吗
为什么不能给我想要的
我们视彼此为最重要的人,但是不够。
我给予你的,你给予我的,不够。
一切都一切全都不够。
欲望累如山如海。陈猊远眼前一切变得更加模糊,滚烫的模糊。
如果,一切都还是在实验室的时候
陈猊远目光缓缓移动,看向了张安知在微微颤抖的双脚,然后听到了他的,他目光再次上移,看到了那个胃袋。
眨眼的时候,有剔透的水珠子从脸上滚落,带出一道淡色的痕迹。
“不死不死”声断断续续从胃袋里传出,张安知魔怔一般不断重复“我没有后悔我没有后悔”
头部滚烫,身体却阵阵发冷。
开始感染了。
张安知神智开始模糊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重见光明了。
他止住了声音,晃动的瞳孔停在浑身血的陈猊远身上,然后脸色煞白“你怎么会在这里医生呢”
他好像有些错乱了。
陈猊远不为所动的扬起笑容,他自顾自的道“我突然想让您给我讲讲十七。”
“您会告诉我吧。”
最开始,在他清醒的时候,十七并不会出现。
他是自己在一些端倪之中发现的。
发现他的身体里,不止只有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