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此时思竹带着大夫小跑着走入,莫天觉回神,退开一点,又退开一点,走出雅间,随即盯着地上的血痕发呆。
思竹看了莫天觉一眼,轻声道“大人是否需要座椅奴家可以去拿。”
莫天觉回神,摇头道“多谢,不必,你去把张公子推进来吧。”
思竹点头,立刻去把张十四推了进来,两人进来时,大夫正为张小鲤施针止血,而后才上药包扎,折腾得张小鲤够呛,好在她也耐疼,抿着唇一声不吭。
张十四安静地坐在床边,没什么反应,莫天觉也已整理好思绪,跟着走近一点,床上张小鲤闭着眼睛,看着比昨天还要苍白两分。
他按了按眉心,道“大夫怎么说”
蕊娘道“让她这几日不要乱动,安生修养。”
张小鲤有气无力却不满地说“什么这几日啊过了今晚,就只剩下两日了,找不出凶手,我哥便要死了”
张十四仍是没什么反应。
蕊娘轻声叹息“大夫说了,你若再这般胡乱蹦跶,你才要死。你腹部的伤很深,不能轻视。”
她的语气倒真似个担忧的大姐姐,张小鲤嘀咕道“死不了,我师父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是阳刃驾杀之格,身旺至极,只是克尽亲朋”
蕊娘好笑道“胡言乱语,那你师父现在死了”
张小鲤撇嘴“他就是听说我命格不好,所以丢下我的。”
莫天觉安静地听两人聊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方才想到一个问题张小鲤的伤口崩开,血都流了一路,若他们在此杀了杨彦,何以你们没见着半点血迹”
蕊娘一怔,道“莫大人沉默不语,原来是在思考这个,我还以为您是担心小鲤呢。”
张小鲤撇嘴道“莫大人一板一眼的,怎会担心我这个打手不过莫大人这个问题也问的稀奇,就非得流血吗万一是被毒死的呢”
她的语气里有一种小孩子般的嗔怪,只是自己并未发现,蕊娘却是眉头一动,看向莫天觉。
莫天觉并未接张小鲤前半句话,只是说“你之前也说了,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将杨彦挤到馨香间去的,而这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右边的那扇窗那扇窗,只能令人攀爬而上。”
张小鲤反应过来“啊,我明白了,若是让阿奴下毒,就不需要再让人爬上来杀他了。”
“而且我们刚刚也猜测阿奴可能和这案子没有关系,那他们也没有下毒的途径。还有,我方才在想,为何凶手非要安排两个人在馨香间大吐一场,恐怕,是为了遮盖血腥味。”
莫天觉很谨慎,仍称呼为“凶手”,并不直接说“太子”,仿佛这凶手除了太子之外,还可能是素香间的某个人似的。
张小鲤说“难怪蕊姐姐,你们当时进去打扫,那些呕吐物有什么不对劲吗”
蕊娘沉吟道“我不插手这个,思竹”
思竹立
刻应声入内,听了这问题,大概是想起那腌臜劲儿,不由得蹙眉,道“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特别臭,而且吐了许多,原本地上铺着氍毹,都只能丢弃了。”
张小鲤想起那奢华而低调的从门口一路铺到矮几边的氍毹,一愣,道“氍毹那氍毹上都是呕吐物,你们是不是没查过有无血迹”
思竹意外道“那倒没有,氍毹名贵,我们是先清洗了一番,发现洗不干净,才忍痛丢掉的负责洗毯子的有好几个侍女,没人提及有血迹。”
张小鲤一怔,又突然想起柜子里的纸屑,当即几乎要叫出来“啊油布纸思竹姐姐,那天,包馨香间的乐器的油布纸都还在吗还是后来你们丢掉的”
思竹一怔,认真回忆片刻,才小心地道“在我印象中,我没见到。我以为是有手脚麻利的,一同将油布纸给丢了,毕竟同在一屋,怕沾染味道也是可能的。”
莫天觉却是心领神会,道“那油布纸什么模样”
张小鲤道“我方才在柜子里看到了碎屑,是黄色的,而且摸起来和阿奴头发里的一模一样。难道,阿奴也曾躲在那柜子里可她躲进去做什么”
莫天觉闻言不由得陷入沉思,此时外面传来通报声,思竹赶紧前往,片刻后领着一个一身绿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皮肤白皙,发尾微卷,正是单谷雨。
单谷雨背着医箱,快步走到张小鲤身边,张小鲤说了声“单姐姐”,单谷雨默不作声,直接一探张小鲤脉搏,而后眉头紧锁,盯着张小鲤。
张小鲤被这么一盯,莫名有些心虚,讪笑了一下,单谷雨将她手放下,又冷冷地看向旁边的莫天觉“杨大人的命是命,普通百姓的命便不是命了么惊鹊门便是如此用血染出的倒不如改名为杜鹃门。”
杜鹃啼血,未有尽时,她倒是敢说。
蕊娘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单谷雨。
单谷雨之前在逢春医馆冷漠以待,莫天觉也没放在心上,如今一句一刺,饶是好脾气如莫天觉,也有些忍不了,他淡淡地说“不把人命当命的,恐怕另有其人。”
张小鲤也被单谷雨的单刀直入吓了一跳,赶紧道“单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从二楼跳下去,一时疏忽”
单谷雨闻言一怔,一分薄怒凝在那澄澈的双眸间,盯着张小鲤“你出门前我如何嘱咐你的,看来你是半点不放在心上。”
张小鲤哀求道“以后绝对不会了,莫大人和蕊姐姐已替我找医生包扎过,没有事了。时间紧急,我在这里歇一歇,你先把我哥带回医馆好不好”
单谷雨见她那样,也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留下一瓶药,道“这是健体丸,一会儿喝过粥后记得服食一颗。”
而后又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一颗药“这药是我自己制的,名为谷雨。可解大部分毒性,也可暂时令身体强壮。你若有危难,服下后至少能自保。”
张小鲤一愣,极为感动地看着单谷雨,握紧了那
药。
单谷雨点点头,起身去推张十四。
张十四之前被蕊娘推进来,腿就卡在张小鲤床边,和张小鲤挨的很近,单谷雨要将他推走,他却突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按在张小鲤放在被子外的手上。
张小鲤的手在女子里已算大的了,但还是能被他的手包住,且张小鲤的手很黑,上边密密麻麻地都是各种伤痕,看着脏兮兮的,而张十四的手很苍白,消瘦,很漂亮。
这两只手看起来真是天差地别,放在一起,实在格格不入。
但比起这两只手的差异,还是张十四突然的行为更令大家惊异。
在莫天觉看来,这还是第一次张十四有点头摇头敲打扶手之外的动作,幅度还不小。
张小鲤也有些发蒙,这人就算最近没那么听话了,但有人的时候,他是不可能乱动的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单谷雨也有些紧张地看着张十四和张小鲤。
张小鲤硬着头皮说“哥,怎么了吗你,有什么事要嘱咐我吗”
张十四一动不动,只仍将手按在张小鲤的手上。
谢天谢地,他至少没有开口说话
可他到底要干什么
张小鲤茫然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拍了拍张十四的手,说“我知道了,哥,你凑近点。”
她这么说,张十四竟也真的听话地俯下去,靠过去。
从莫天觉的角度来看,两人的脑袋逐渐重叠在一起,被那黑纱挡着,莫名令人觉得不舒服。
张小鲤低声说“我知道了,是糖葫芦对不对你放心,我让单姐姐给你一起带走你松手,行不”
张十四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张小鲤这下彻底茫然了。
给糖葫芦都不走,他发哪门子癫啊
张十四突然用没握住张小鲤手的那只手微微掀了一点黑纱,把张小鲤彻底罩在里头,这个宽大的黑纱把他们两个的脑袋圈了起来。
层叠的黑纱几乎阻隔了外头所有的光线,张小鲤一愣,第一反应是原来张十四平日里所处的环境这么黑不溜秋的,实在有点可怜,下一刻,眼睛又迅速地适应了黑暗,看见近在咫尺的张十四盯着自己。
他的眼睛颜色有点淡,在一点点缝隙中透进的光纤下显得像两颗玻璃球,里面有一点茫然,张小鲤咬牙切齿地用极轻的声音说“你发什么疯”
还好,还好外面的蕊娘和莫天觉都不会武功,听力也一般。
张十四学她低声说“你受伤,我担心。不能让你一个人。”
张小鲤彻底呆住了,张十四居然还学会关心人了
可她这伤口崩裂,乃是拜他所赐罢了罢了,他又不知道
张小鲤欲哭无泪,最后只能挤出一个笑“我没事,真没事。你先跟单姐姐回去,很快我们就能再见,好不好”
张十四有些委屈地扁扁嘴,突然把头压得极低,挺翘的鼻子在张小鲤的鼻子上飞快地蹭了一下“好吧”。
说完,他又抬起头,安静乖巧地像一尊木雕坐直在轮椅上。
莫天觉一脸晦涩地看着刚刚那一幕,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只能看到张十四极其诡异地用黑纱把两人罩在了一起,似乎在说悄悄话,最诡异的是他似乎还迅速地压低了脑袋,像是亲过了张小鲤一下。
可这如何可能也罢,何必瞎猜,黑纱笼罩下,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两颗脑袋在干什么。
等等
除非张十四其实
莫天觉眉头紧锁,只觉得许多事豁然开朗,只是此前自己竟从未察觉,即便偶有察觉,那怀疑又一闪而过,没能被捕捉。
此时张十四已经坐直,莫天觉突然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他向左向右飞速看了一下,发现蕊娘和单谷雨竟都在看他,不由得有几分疑惑“怎么了”
躺在床上脸涨得通红的张小鲤做贼心虚地应了一声“啊没怎么,我、我哥有些事吩咐我”
莫天觉想说“我不是问你”,但被这一打岔,也懒得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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