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这称呼让方识攸偷笑了下,虽然他知道这是许南珩嘴贫,门儿清。但人就是这样,听着顺耳嘛,就舒服。
雪大,方识攸开得慢。杨郜是大约凌晨两点多发现下雪的,幸而他大半夜不睡觉,趴在暖气管旁边玩手机,才在雪刚刚开始下的时候紧急联系了方识攸。
杨郜来西藏也不少日子了,他明白这种地方一旦下起雪那就是一夜起步,所以为了不耽误去县医院坐诊,立刻打给方识攸。
做医生的,常年不关静音,睡觉也是响铃模式。方识攸半夜来接这倒霉同事,这才捞了一把许南珩。
不过方识攸是真没想到许老师心这么大,一个人从北京大老远的过来,门锁坏了得有半个月了也不修修。想到这儿,方大夫暗暗叹了口气。
一直到车接近县城,许南珩兜里的手机才震动了两下,他掏出来,这时候才收到方识攸当时回复的微信,有两条。
是不是风刮得门关不上
等我一下我过去接你。
许南珩收起手机,他垂着眼,回想之前方识攸在门口时候低头看自己的模样。方大夫当时应该挺紧张的,从他嘴唇呵出的白雾能看出呼吸很急促。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方识攸的视角下是什么样,想到这,他眉心微蹙坏了,当时整个人蜷缩着,抱着腿坐在椅子上,该不会像个小羊羔吧。
许南珩要命地闭了闭眼,算了,认了,当时自己确实挺害怕的。想到这,他偷偷瞥向左边,看了眼方识攸的侧脸。虽然今天是巧合,但方大夫身上确实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安全感。
好像只要他在,就什么都没关系。
车开进县城,杨郜让他把自己放在医院,他直接在休息室睡会,下午就坐门诊去了。
放下杨郜后,方识攸继续开,许南珩认得路,这是在往方识攸住的那间公寓开。雪依然没有减弱的趋势,到这里,许南珩的手机有了网络信号,索朗措姆之前打过来的电话他因为信号差没能接到,车停稳后他边下车边给校长回拨过去。
方识攸走过来帮他拿书包,索朗措姆那边接听起来了。
许南珩“嗳校长,我没事儿我不不不我已经不在学校了,我跟方大夫的车来县城了对,没事儿别担心我,好嘞谢谢您。”
挂断之后,许南珩跟着方识攸上楼,边爬楼梯边说“也是突然下暴雪,校长说准备等天冷了,让我别住宿舍了去她家里住,藏民家里烧那个锅炉嘛,暖和。”
“没关系。”方识攸走在前面,“医院近,你住医院就行。”
“都不用吧,太麻烦了,宿舍挺好的,我有电热毯,不行就缩被窝里改作业看书呗。”许南珩说。
方识攸没再多劝,掏钥匙开门。
他这间房子有供暖,一进来整个人都感觉展开了,不用瑟缩着了。许南珩喟叹道“真是被北京惯坏了,以前没觉得,现在感觉暖气真是好东西,太伟大的发明。”
“你先睡会儿吧,从四点折腾到现在没合眼了吧你。”方识攸把他的书包放在椅子上,“那儿卫生间,里面东西你随便用,卧室就是那间,你自己在衣柜里找换洗衣服,我得走了。”
“又走”许南珩回头看着他,“你也快一夜没合眼吧。”
方识攸笑了下“我睡四个钟头就能顶一个白天。”
“那你今儿睡到四个钟头了没”许南珩脱外套。
“”方识攸抿抿唇。
所以老师啊,永远洞若观火。别在老师面前拿腔,这作业是没带还是没写,这考卷是抄了是没抄,老师一眼就能看出来。
许南珩把外套挂在椅背,说“方大夫,你这状态去给人看病也太勉强了,睡会儿再去吧,不差这俩小时。”
紧接着,许南珩笑起来,跟了句“别把剪刀啊钻头啊落人家肚子里,然后给人缝上了。”
方识攸被逗笑了“你这这就是医疗事故了。”
“对嘛。”许南珩说,“别疲劳驾驶,也别疲劳行医。”
“那我先打个电话。”方识攸说。
教师这个职业很神奇,似乎能和任何职业打成平手,旗鼓相当。他们当老师的,打开气场的时候,会有一种淡淡的威压。
尤其许南珩眼睛漂亮,看过来的时候,让人不自觉地和他对视。对视时,方识攸感觉自己像手术台上正在被麻醉的病患,自己给自己数数,数一、一、三然后就昏了,懵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县医院的同事,问这会儿需不需要自己去帮忙,顺便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医院那边说没关系,让他休息好了再过来。
那么事情就进入到了另一个为难的境地,方识攸挂断电话后,拿着手机,看向卫生间的门。此时许南珩在里面洗澡,而他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虽然它是一张一米八宽的双人床,但
方大夫不得不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清清白白地躺在许老师旁边。
卫生间里花洒的水流声还响着,方识攸在许南珩挂外套的椅子坐下。他坐下后,发现自己真的有点累,他希望能好好想一想自己对许南珩终究抱着怎样的感情,但他真的太累了。
昨天急诊送来车祸的一家三口,在急诊抢救,小的那个才十一岁,国庆节出来玩的,幸运的是都救回来了。他晚上10点多回来这边,没睡几个小时,杨郜就打了电话过来。
往返村庄,到这个时候,纵然外科医生再怎么是铁打的也撑不住了。
许南珩洗得很快,十分钟的样子吧,洗完出来就看见这人颓丧地坐在那儿。他走过来,浑身热腾腾的,指尖碰了碰方识攸肩膀,问“方大夫”
方大夫抬起头。
许南珩咋舌“十分钟不见,这么憔悴了。”
“累了。”方识攸生来第一次卸下所有支撑件,就这么惨兮兮地看着他,唤道,“许老师。”
“嗳。”许南珩眼神无奈,“浴室还热着,去冲一下赶紧睡觉。”
“好。”方识攸点头,站起来。
在大部分时间里方识攸自认是个足够强大的人,不仅是体能上,还有精神上。他最狠的一次是39个小时高强度工作,然后猛睡5个小时起来,继续上手术台,下了手术还能去趟急诊会诊。
方识攸一直保持着精锐的状态,就和他那位六十岁的老师一样,老师对他说过,医生是病人最具象的希望。医生是横亘在病人和神明之间的存在,如果医学不能拯救病人,那么他们能求助的,只有神了。
老师说的,他铭记于心。学医十载,工作至今,方识攸事事认真仔细,他和他的每一位同事一样,大家每天都维持着最好的精气神,不容出半点差错。
我睡四个小时就能顶一天然后,有个人问他,跟他确认,那你今儿睡到四个钟头了没
浴室里还有温暖的水汽,热水从头顶倾洒下来的瞬间很治愈,中国人喜欢热水是刻在dna里的,热水真的太舒服了。方识攸在热水水柱里短暂地放空了一会儿,然后抓紧时间洗澡吹头发。
许南珩坐在床尾,他在支教老师群里问他们那儿下雪了没。
戴老师在福建,那儿十月份还热着。大凉山的谭老师说没下雪,但冷了,柴达木盆地的苏老师说这两天很阴,似乎要下。
许南珩简单说了下藏南高原这边的情况,说了下自己那个门的故事,以及今天被冻得差点成为大自然的养料。
戴老师调侃他你行不行啊小伙子,去年苏老师在上海听课,零下九度都不穿秋裤的,单穿条牛仔裤。
许南珩吃惊极了,打字苏老师有神功护体
苏雨回因为在上海那种地方,穿秋裤没有意义,戴老师您穿了,结果呢,咱俩都感冒了。
戴老师轻点了一个吐舌头表情包。
这时候方识攸进来卧室了,许南珩顿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方识攸的身体上。
这人独居的习惯使然,洗澡没拿换的衣服,没辙,只能围着浴巾出来。
外科大夫经常锻炼,方识攸比他高个三四公分左右。男生不太显个子,俩人平时站一块儿的时候没感觉方识攸高出多少来,但衣服一脱,很明显的方识攸要更壮,骨架也更大。
有点难为情的是,许南珩是再次抬眼才和方识攸的视线对上,也就是说,刚刚第一眼,许南珩在看他的胸。许南珩眨眨眼,说“方大夫这这肌肉含量和密度,挺好的,能满足咱们高原狼的营养需求。”
这句话说得实在像是,深夜写了一宿论文,第一天起床看半晌看不明白,全然胡言乱语。
方识攸也很迷茫,于是问“你是不是太困了。”
“是。”许南珩点头,“但你这儿就一个枕头。”
“啊因为因为我拿了另一个枕头去休息室。”方识攸说着,转身去衣柜里拿睡衣,“没事,我把毛毯折一下,一样的。”
他指的应该是哆啦a梦毛毯,许南珩回头,看见毛毯就团在床边。许南珩说“我睡里面,你走的时候方便。”
“好。”方识攸套上睡衣,许南珩从床尾直接爬上去,掀开棉被躺下。
大大方方的,看上去没有任何芥蒂,方识攸伸手将毛毯拿过来,叠了几道后,放在枕头位置,自己也躺下。
由于风雪,天色很暗,厚重的乌云层层下坠,彻骨寒凉的风雪,此时却是最好的助眠。
许南珩不是心无芥蒂,他是在方识攸洗澡的时间里做足了心里准备。只不过方识攸那惊人的身材倏然让许南珩失去理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闭眼睡觉隔绝这个世界。
不过,两个是真的都很累。
虽不是遮光窗帘,但外面天地晦暗,片状的雪花凌空乱舞,一人甚至没有多聊一句,双双入睡。
许南珩睡得很舒服,因为温暖,也因为安心。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他半梦半醒着,感觉旁边有动静。是方识攸起床了,不可避免地发出一些布料摩挲的声音。
许南珩微睁眼睛,嘴巴缩在被子里,呢喃了句什么。
方识攸低声说“你接着睡。”
“嗯。”许南珩闭上眼翻了个身,他感觉到方识攸给他掖了两下被子。
随后,许南珩口齿不清地,迷迷蒙蒙地跟了句“路上小心。”
“好。”方识攸努力克制住了低头吻他一下的冲动,指甲在手心狠刺了下,迅速离开这个卧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