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
当裴乐让鳞进入水箱的时候,人鱼突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在如今安静的异形库中分外清晰。
裴乐低头看向鳞,新长出来的面容几乎百分百地契合了她的审美,尤其是当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眸不舍地看向自己的时候,总会让人忍不住想做些什么。
她移开了一下视线。
如今人鱼长得和人类分外相似,正如长得美好的事物总会受倒优待一样,裴乐发现自己对018也多了一些耐心但她知道季林在身后一百米处看着自己。
你需要在这里再呆一阵子,我不可能就这样把你带出去。
她在脑海中说道。
人鱼听明白了,看着裴乐的眼神虽然不舍,但还是乖乖地下潜入那片没有光线,与他而言过于狭小的水箱。
在这样的眼神下,裴乐甚至产生了自己是个渣女的错觉。
她轻轻摇了摇头。
当裴乐转身想要回到季林那时,却诧异地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将近三米的大门正好完全关闭。
裴乐意识到对方没有继续和她闲聊的想法。
也是,毕竟作为执行官,他的时间远比自己要金贵多了。
裴乐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季林对自己没有恶意,可能只是单纯喜欢她妈,但她也并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多打交道。
现在回家吗
好像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裴乐轻声问道“现在还有哪些地方是安全的”
ax区的商业区以外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鳞很快回答道。
裴乐感慨,对方这个隔空对话技能确实方便。
你能和我联系的最远距离是多少
只要你还在这个星球。
和其他人呢你也能这样交流吗
只有你。
裴乐猜测就是因为自己体内注射了他的血液缘故。
此时她已经离开了异形库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正在往自己的员工宿舍走去。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能听到我的想法
鳞鳞没有回答。
看来是了。
裴乐心下了然。
但这个算是显而易见的事,多问一句只是为了确认罢了。
想到这,裴乐心情有些奇妙。
抗拒吗
肯定有的。
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她对自己的虚伪一清二楚,想到当自己笑呵呵地与别人打招呼时,心里却在骂对方傻逼这个行为被鳞知道了,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真实性格,至少从她以往不算长的人生经验看来,一个阴沉不阳光的女孩总是不讨喜的,甚至自己的脾气也不好没办法,你总不可能要求一个长期被束缚的
人能拥有心理健康的一面。
裴乐忍不住在心里自我开脱。
喜欢裴乐鳞的声音再次出现。
裴乐长期挂在嘴边的笑意加深了。
她没有回答,但心情不可避免地变得愉快起来。
只是忍不住心想要是当时注射血液的是另一位呢018是否也会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另一位人类女孩
但裴乐并不贪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结果是真实的,那就够了。
走出研究院之后,外面的人反而比室内的要多了起来。
因为刚才心情过于紧绷外加亢奋,现在放松下来之后依旧精神十足。
裴乐看着比自己整整高了两个头,全副武装的军人从身前经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来外面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女士,前面的路已经被封了。”
这位军人停在了裴乐的面前,伸手拦住了她。
这条路正好的通往ax区的大路,也是裴乐从商业区过来的方向。
因为现在的车基本都是悬浮车,道路就是所有行人都可以通行的地方,只要在车下降之前离开就好了。
裴乐看着眼前的军人,点点头“好。”
大概是难得碰到这样好说话的行人,对方补充了一句“如果想要去ax区,遇到什么异常记得随时报警。”
“好的,谢谢。”
一路上,裴乐看见不少街道被红线封了起来,每隔一个路口就站着两个军人。
裴乐怀疑,估计基地中的半个军队都出动了。
她心想或许明天在家里要多屯一些食物
就在裴乐即将到达家门口的时候,昏黄的路灯下,一个蜷缩在街边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有些惊奇,现在基本上都没有流浪汉的存在了。
毕竟,人力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只要不是自愿的,基本的衣食住行是可以得到保障的,哪怕是精神病,此刻也应该在医院,而不是在路面。
想到这,裴乐没有打算搭理这个流浪汉的打算。
因为道路狭窄问题,她不得已地靠近了流浪汉。
对方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可能是经历了什么变故,也可能是单纯的爱好,不管怎么说,裴乐都没有兴趣去了解。
就在她离对方不足二十公分的时候,脚上骤然传来的温热让裴乐心下一惊。
她被抓住了脚踝
裴乐猛地一低头。
对方看体型应该是个男人,而且比她高大,也就意味着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身为缺乏锻炼的女性是打不过男人的。
裴乐飞快地在心里盘算。
而且现在情况,就算要报警估计也来不及。
只见流浪汉缓缓抬头,露出裴乐熟悉的面孔郁良才。
此时的他异常狼狈,头发像鸡窝一样凌乱,脸上带着擦伤,还有混着不知道是眼泪
还是鼻涕的液体,眼神流露出来的是骇人的绝望。
裴乐姐heihei他哽咽地开口。
认出此人,裴乐才在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她尽量以一种温和的语气问道。
郁良才嘴唇翕动,但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挫败地垂下脑袋“我没有家了”
见状,裴乐有些诧异。
上次分开的时候,她告诉了郁良才刚才所在的商业街可能有危险,让对方先回家,不要轻举妄动。
没想到在大半夜裴乐看了一眼时间,200,遇到了这个入职没多久的同事。
很显然,这个充满干劲的后辈此刻遇到了什么打击,像蔫了的白菜一样蹲在地上等待一位有缘人,又或者就这样枯坐一夜。
想到这,裴乐只好耐心地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并且在心底想千万不要去她家。
然而墨菲定理的绝妙之处就在于,它总能精准地发生。
“我可以去你家吗”郁良才闷闷地问道。
她说什么来着
裴乐看着对方湿漉漉的睫毛,一副随时可以哭出来的样子,不由有些头疼道“好吧。”
在一间简约的小公寓中,郁良才接过了裴乐递给他的热水,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裴乐搬了个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白雾氤氲,模糊了对方的面容。
裴乐一时间走神想到了在实验室的鳞。
当时对方也是在这样模糊的雾中任自己为所欲为,漂亮得惊人。
“其实”郁良才缓缓开口。
裴乐收回了思绪,耐心看向这位同事。
“我听了你的话,打算回家,然后、然后在路上我接了个通讯,嗯,是警察的,他说、他说我爸妈死了”
郁良才语无伦次地说道,他像是一个被这场事故吓傻的孩子,只会用最简单的词磕磕绊绊地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到这话,裴乐的心情并无多大波动事实上,她是一个同情感很低的人。
对此,她只能回忆起影视剧中人物的对话,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安慰道“很抱歉,节哀顺变。”
“如果我能早点回家”郁良才自顾自说道,眼神有种浓稠的、挥之不去的悔意,“他们是想找我才去的商业街的,如果我当时能早点回家,不,如果我当时不出门”
看着这样的郁良才,裴乐不由回忆起了以往的事。
那时候自己母亲就是吃了薯条之后死的,被几乎要被吓傻了的她在后来反复地回忆起了那天,如果她当时能阻止母亲吃下食物,又或者她当时没有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就好了
现在想来她还真是傻,明明长期被一个人虐待,但仅仅因为那层血缘关系,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反抗,也不断地想着做到最好,这样她还是个好妈妈,自己还是个好孩子。
这样的结果是什么
裴乐脸上的笑意加深。
对,她被扇了一巴掌,只因为当时被考了满分,迫不及待想告诉母亲时不小心打碎了花瓶。
“我怎么有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
裴乐看向逐渐抽泣的郁良才“没关系的,这都是意外,谁也不想这件意外发生,不是你的错。”
但显然当事人并停不下,裴乐也只能无奈地舍命陪君子,去给他拿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