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事繁多,洛溦的信送到他手中已是耽搁了不少时间,待他终于有机会脱身而出,赶来与她相见,宫中的寿宴都快开启了。
他走到洛溦跟前,抑住一路急驰的喘息,“抱歉,我来晚了。”
曲江夜那晚,眼睁睁见她饮下那杯玉薤,又眼睁睁看着沈逍将她抱下了宫舫,再有机会去寻她时,她却已被沈逍送出了长安。
洛溦看着景辰,目光在他眉眼间的疲惫中停留片刻,垂了眼,径直道
“庆老六就在这辆马车里,你把人带走吧。”
她的信里,并没有提到庆老六之事,景辰闻言诧然扫了眼马车,又转向洛溦
”你怎么找到他的“
洛溦道”你不用管我怎么找到的,总之我现在把人交给你,你要用他去讨好太后也罢,为你自己筹谋也罢,都是你的事。“
说完,盯着自己脚尖,转身就想走。
景辰伸手想拉她,又怕唐突,扯住她一截衣袖
“你把他带回去。”
”为什么“
洛溦不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的下落吗我现在把人都给你带来了,为何不收”
她望着景辰,沉默一瞬,“你不必多想,觉得承了我什么情,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那种念想了,非得逼你跟我怎么样。”
“这次去洛南,见识了山河壮丽,方知世间之大,人生快乐事何其多,根本没必要拘于情爱小事,伤春悲秋的”
“我只是,还记着我们少时的情分,只愿你一切都好。”
刚才听完了那个故事的后半段,虽震惊无比,却怎么也想不出能跟景辰有什么关系。
唯一的可能,大概就像齐王说的那样,寒门士子为博上位,只能不择手段。
他被她父兄逼到了绝路,手里又握着那样的皇室秘辛,自是会想着拿去做些交易,谋条出路,或许因此被反噬,从此身陷漩涡,难以脱身。
她问也问过,求也求过,他始终不说,是怕被她看轻吧。
洛溦盯着自己脚尖,微微吸了口气,抬眸看着景辰
“你若是受了什么不得已的胁迫,想拿庆老六做交易的筹码,你可以不告诉我真相,但也别拒绝我的好意,无论如何,景辰,我都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景辰望着面前少女清澈的眼眸,心岸几乎溃堤流离。
他那样的伤了她。
他那样的该死。
“你把庆老六给我了,太史令会怎么样”
他想起那日宫舫上的种种,笑意苦涩,“他若生你的气了,你就不怕吗”
那人只是被罚了酒,她便担忧得连头也不敢抬了。从前只听她一味抱怨,不曾真见过两人相处,竟不知她的“害怕”,会是那等满目忧愁的模样
洛溦摇了摇头,“你不用管我,我既然能把人带来,就自有对策。”
她被景辰此刻的目光看得有些心乱,撇开眼,想起先前在信里提过的栖山教之事,问道
“宫里一切还顺利吧没人闹事吧”
景辰回过神,“嗯”了声,“但你既然提了,我还是在城关要处增加了戍卫。”
洛溦点了点头。
她也没觉得栖山教真能怎么样,当初陈虎行刺皇帝,年年潜伏,不也没能成功吗扶荧的消息也不知是从何得来的,也许是被郗隐的药迷昏了头也未可知,但总归能有所防范,便是好的。
景辰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去市坊。”
他还没拿定主意如何处置庆老六,但洛溦的安危最为重要,不能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
太后用了他这颗棋子,却不全然信任,身边处处都是监视着他的人,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不保。
景辰吩咐亲随接管了马车,扶洛溦上了坐骑,出了婆娑林。
待行出片刻,忽又想起什么,问洛溦
“你信上说,周旌略之事,是你路上偶然听来的”
洛溦信上那般说,是担心被旁人看了去,事事皆写得含糊,此刻不愿再瞒着景辰,“其实我是听扶荧说的,不过他那时醉了酒”
她话未说完,景辰的脸色却已骤变,用力勒住缰绳。
他原以为洛溦从洛南归来,而那边有关栖山教的传闻一直纷扰不绝,让她道听途说了几句也不足为奇,可若那源头是扶荧
这时,一匹快马急纵而至。
“景侍郎”
马上军官翻身落地,满脸慌张,“末将奉大人命,领神策军增守九城门,一刻前在延兴门遭遇敌袭,如今已在城关处交上了手”
话音未落,皇城方向传来一阵轰天巨响。
紧接着,腾烧的火光自宫阙深处遽然爆出,直冲霄汉
第93章
景辰带着洛溦,纵马沿渠岸进到安兴坊。
一队重甲士兵从启夏门的方向而至,拖着数丈宽的拒马疾驰奔过,一面大喊“宵禁”,一面将两侧惊慌失措的百姓驱赶开,“轰隆”数声将拒马拖置到坊口前,架出护城防御。
百姓们也看到了皇城那边的火光,吵杂议论着,一边拖儿抱女,急匆匆往回家的方向赶。
景辰勒住马,解开氅衣披到洛溦身上,再拉起风帽系紧,将她严严实实遮住
“你先去怀宁坊,我在那里有处宅子,书房里有暗室,护卫会教你怎么进去。”
洛溦为同景辰见面,事先将玄天宫的护卫打发了掉,景辰安排身边几名心腹护送洛溦先行离开。
洛溦放心不下,正想开口,却见又一队银铠兵马自皇城门驰来。
为首军将看见景辰,停马道“景侍郎快带我去神策营调兵,宫里翻天了”
说话之人是太后的侄孙王敏显,在禁军中领副将职,此时满脸烟尘色,像是刚经历完一场恶战
“你刚离宫不久,天恩殿那边就出了乱子,到处都是逆党”
那些贼人也不知是从哪里窜出来的,竟用伏火雷断掉了天恩殿飞檐,禁军闻声而动,却被堵在天恩殿外的宫道。道内一时火光冲天,点燃了火的箭矢从天而降,附近受到惊吓的宫人们惊声尖叫,发疯一般地不顾宫规礼、禁军刀戟,接踵狂奔,一面大喊“栖山教杀进来了”
王敏显和大多数禁军将领皆出身士族名门,不曾有过什么真正的沙场经验,见此情形也有些懵,只觉周围全是人影,奔跑着的,抱头蹲地、混乱失措的,惊叫声一传十、十传百,乱的犹如修罗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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