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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0
    “蓝姑,蓝姑你在么求你你把阿毗抱出去,不要不要让他看见我这副模样求你”

    魏弃那年四岁。

    他环抱住膝盖,静静坐在角落,看着母亲被迫服下鸩酒,痛苦地爬到门边,哀求那些太监。

    他心里仿佛被人用刀生生划开一道口子。

    血往外涌,堆聚在脚边,可他竟不觉得疼痛相反,只觉得解脱。

    那也许便是极痛过后的无谓。

    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他只是平静地想终于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阿娘。”

    他走到母亲身边,蹲下身,用袖角轻轻擦去她嘴边的血沫,想了想,问她“痛么”

    丽姬流泪不言。

    魏弃又道“一开始很痛,后来,习惯了,就不会痛了。阿毗给你吹吹。”

    他面无表情的脸凑到丽姬跟前,认真地吹气,似乎想要吹走她面上因痛苦而扭曲到几乎狰狞可怖的惨色,正如丽姬每一次抱着他,边流泪,边为他吹走伤口的痛那样。

    “娘,还痛么”吹了一会儿,他问。

    他还那么小,动作与话语中,有样学样得几乎笨拙。

    丽姬看着他,努力轻扯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丝安慰的笑。

    可最后,她不但没能做到,反而如孩子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娘”他不解地歪头,“还是很痛么”

    “阿毗,你答应娘,活下去。”

    丽姬没有回答,却忽然死死拽住他的衣袖,“你要记住,阿毗,活下去。”

    她说“不必为我报仇,阿娘只想只想让你,活下去”

    “我不想活。”他清棱棱的眼睛,盯着双眼逐渐失神的丽姬。

    但丽姬似乎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

    一行血泪从眼眶滚落,她的目光迷蒙,一切痛苦、挣扎、遗憾,都随着生命的流逝而从这张美丽的面庞上抽离干净。

    她只用最后的力气,颤抖着、轻轻抚摸幼子冰冷的脸庞,她说“若是、走投无路,你去寻,平西王”

    “平西王你,告诉他,”丽姬说,“告诉他,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请他、请他一定”

    一定

    魏弃扶住她倏然歪倒的头。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女人的头轻轻垂在他颈窝,好像睡去了。

    但是魏弃知道,她死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守在他的床边,用惊惧、却爱怜的眼神,瑟瑟发抖、却小心翼翼唯恐触痛他的手,轻抚着他的脸,说阿毗,阿毗,你醒了。

    她害怕他熬不过每一个漫漫长夜,所以四年来,从未有一夜安枕好眠。

    如今,她总算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第24章 殿下

    他再也没有母亲了。

    可那张稚嫩而幼弱的脸上,竟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悲伤。

    他只是轻手轻脚地,把丽姬放倒在地,而后细心擦去了她脸颊沾上的血污,甚至凭借记忆,为她重新梳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发髻

    如此这般,她仿佛又是平日里的样子了。少年想。

    美丽,无暇,却也天真得令人错愕,她本不该平白受了这么多的折辱,为了他而含恨活在这丑恶的世上。

    如今她抛却了他,抛却了一切,终于能够离开,这是多好的事啊

    他绝不会为她流一滴眼泪。

    因那眼泪只辱没了她,毫无意义。

    做完这一切,四岁的魏弃躺在地上,静静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很快也会死。

    在这间几乎刻意被外界遗忘的暗室里,不吃不喝,没有任何人看顾。他睡了又醒,醒来,又逼自己睡去。

    忘记过去多久,却忽然有人将他扶起,几乎强硬地掰开他的嘴

    舌尖尝到熟悉的苦味。

    魏弃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眉头紧皱,试图吐出嘴里的丹药。

    那人却似乎料到他的抗拒,立刻按住他下颌,逼他把药吞下去。

    苦药入喉。

    他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抬眼冷冷看向来人。

    果然,眼前来“救”他的亦不是别人。

    正是带给他无数噩梦般回忆的太医院医士,干瘦得只剩一把骷髅的白发老翁,阎伦。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阎伦眼底藏着几乎狂热的喜色,蹲下身,双手紧捏他的肩膀摇晃“你熬过去了,殿下,只有你四十年了,只有你”

    魏弃沉默皱眉,不发一语。

    “师父,是你错了”

    阎伦却倏地起身,忍不住激动地四下踱步。

    时而双手合十,时而痴痴自语,他喃喃道“是你错了,炼胎分明可行,并非痴心妄想。是你错了,我”他轻声说,“最后还是我赢了,师父,是你错了。”

    魏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一心求死,索性又闭眼躺了下去。

    这一回,无论老翁在他耳边唠叨什么,又或是强行要撬开他的嘴喂药,他都咬紧牙关,绝不松口。

    而回过神来的阎伦,亦从一开始的狂喜,到暴怒,到无能为力、苦苦哀求。

    终于,猛地将手里的药碗一砸,这无计可施的医士忽向魏弃身旁、早已死去多时的丽姬伸手

    几乎一瞬间。

    魏弃猛地睁眼,探手扼住他的手腕,两眼迸发出森然杀意。

    “终于不装死了”

    阎伦却不闪不避,直视着他,忽问“殿下,你可知你母亲是如何生下你的”

    “”

    “你以为,她所受的,仅仅是寻常妇人的十月怀胎、分娩之苦么”

    阎伦沉声道“皇后相中了她腹中的孩子,可她体弱,腹中胎心更弱,近乎死胎。这般身体,欲行炼胎之法,则更须忍数倍之痛苦,一旦开始,便有性命之虞。”

    “她本该先担心自己能否熬得过去,”阎伦说,“可她从始至终,只问过我一句,那便是,行此法,是否便能保下腹中胎儿”

    所谓炼胎之法,出自业已失传的医圣古籍。

    古籍记载,此乃逆天之道,有悖人伦,若非穷途末路不得已为之,万不可行。

    阎伦年少时,曾拜当世杏林圣手陶明为师,被其收为关门弟子,颇得器重。

    机缘巧合下,却得见此术,从此痴狂,因此害得无数求医妇人胎死腹中。陶明发现后,怒而将其逐出师门。

    后来,阎伦以一手金针扬名天下,被征入太医院,辗转得了皇后赏识。

    江氏多年无所出,数次被前朝老臣弹劾,恐后位不保,恰巧听说此法,心生毒计为与赵氏一争,这才有意将丽姬与其腹中子纳入自己的棋盘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