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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4
    沉沉却已经累得笑不出来了。

    “殿下,您听得见奴婢说话么”

    只咬紧牙关,也不管魏弃能不能听见,她低声说着“就差、一点点了,奴婢马上就背您出去,奴婢去找太医太医、一定有法子救您。”

    地宫中,分明冰寒刺骨。

    她双眼视线却逐渐被汗意模糊,脚上那双布袜、不知何时已与磨破的皮肤冻在一起,每走一步,都仿佛刀割一般的疼。

    可她仍是努力地、故作轻松地说着“之前那么多次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也一样。殿下,你不会死的。”

    “你还年轻呢,”她说,“你还没行冠礼、没有娶妻,生子,建功立业,没有看到你的孩儿满月,子孙满堂,老天爷怎么舍得让你死在这里”

    魏弃的脑袋垂在她颈边,无有言语。

    如果不是还有熹微的呼吸声传来,她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自己背着的只是一具尸体

    是了。

    也许他确实就要死了。

    沉沉想到这,心里一片荒凉。

    尽管她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过魏弃本也不算是个大好人。何况,他若是死了,朝华宫无主,自己便可以光明正大被调离于此,理应开心才是。

    可是

    谢沉沉想若是他死了,就像那日,圆心湖游廊内外,那么多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会有哪怕一个人为他而落泪悲伤吗会有一个人,还在尘世间惦念他吗

    惦念那个一身素衣坐在雪中,如玉面菩萨般无喜无悲的“九殿下”;

    那个任木屑纷飞、寒霜欺面而不察,她抬起头、只看得见一截瘦得细尖又白得融入雪的少年。

    他做的面很难吃,嘴巴很毒,爱折腾人,有千千万万的缺点;

    可他若是不发病、不伤人的时候,也会为生病的自己煮面,用“刻薄”的话来关心,“折腾”完人,会因为她喃喃说冷、而伸手抱住她入睡

    除了自己这个稀里糊涂跟了他的“妾”。魏弃身边,再没有至亲的亲人,没有真挚的朋友。

    若是死了,以后逢年过节,谁来给他烧纸

    活着的时候是个“疯子”,不在人世,也要做个无人挂牵的孤魂野鬼吗

    “殿下,”她忽的轻声说,“我不想你死。”

    不想你的一生,就在我眼前,如同初春时融去的雪,洇出一地湿痕后,了无痕迹。

    可魏弃依然沉默着。

    也许他根本没有听到,也永远不会再回答了。

    来时黑黢黢的长阶,如今更显得漫无尽头。

    沉沉越走越累,几乎每迈一步,就被背上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左右无法,她脑中浆糊一片,却忽然地,竟冒起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念头。

    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她咬咬牙,努力颠了下身后少年,继而喘着粗气道“而且、我阿娘说过,给别人作妾,是抬不起头来的,一辈子都要矮人家一头。你死了,我难道、还要做你的我不想”

    不想什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我不想做你的妾。殿下。”

    她说“所以你、你一定不能死不能现在就死,你还要给我写放妾书。”

    皇室中人,真的有放妾书这个说法么沉沉并不知道。

    这说法她亦只是在伯父家中妻妾不宁、大伯母闹着要把三姨娘送去别庄时偶然听到过。

    但她知道,这话说出口,无异于明摆着在自己脸上写下“我有异心”四个大字魏弃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能不被气活过来虽然他若是醒来了,定是气得要杀她的。

    可她竟也没那么怕了。

    活生生的、要杀她的魏弃,说着要杀,却从没真的下过死手。

    她骗一骗他,哄一哄他,他也就相信了。

    可死了的魏弃。

    死了的

    沉沉哽咽道“殿下,从前我不敢说,现在、现在是不得不说了,其实我阿娘说过,等我长大了,是要把我嫁给隔壁陈家的小书生的,”前路泪眼朦胧,她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努力说着,“小书生,很会念书日后高中状元,会骑着高头大马、来娶我为妻。我想回家去,殿下,我不要困在这深宫里。”

    “殿下,你听见了么”

    沉沉道“你撑住,不要死,起码得撑到、我爬上去,把纸笔找来”

    后话未尽。

    身后,忽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血点溅了她一脸、顺着颈子流入前襟,似还带着腥气的温热。

    沉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又哭又笑,喊着“殿下”

    她的殿下却只轻声道“胡言乱语。”

    那声音很轻,轻得她几乎听不出来他的咬牙切齿。

    要很仔细、很仔细,才能听见唇齿研磨的声音,每一个字,他都说得那样费劲。

    滚烫的脸颊轻贴着她的后颈,呼吸拂过,他说“再痴心,妄想,杀”

    沉沉浑身一僵。

    可他似乎累极了,声音发飘,渐渐靠紧了她,又低声道“不杀你”

    不杀你。

    于是。

    这便是魏弃在自知要死的那一刻,清醒的短暂一瞬,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一夜间,浴桶里的水换了足有七八次。

    沉沉彻夜没敢合眼,盯着那水从热到凉,依旧不厌其烦地添药、换水。

    黄色的药汤被染作黑红色,一瓢瓢舀出来,清水再灌进去。直到魏弃浑身的伤口不再流血反而渐渐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旁撑颊小憩的陆德生被沉沉惊叹的声音吵醒,走到浴桶边观摩片刻,亦忍不住心下称奇。而后,渐渐眉头紧锁

    行医的直觉告诉他,这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也许不全然是件好事。

    沉沉却犹然不觉,只顶着眼下那两道浓烈的乌青,开心地趴在浴桶边、探手去摸魏弃的额头。

    那烧了一夜、灼烫的温度果然退去不少。

    到天光乍明时分,他的脸色亦于青白之外,终于有了些许活人的红润之色。

    陆德生不愿被人发现自己在宫中逗留一夜,当即挪过魏弃手腕搭脉。

    见脉象已然平稳,又给沉沉开了一张药方,随后告辞。

    沉沉见状,忙起身相送。

    直把他送到朝华宫后门,又出去给他探了探路。确定左右无人,这才安心送了这位“大恩人”走。

    “记得,药浴过后,仍需散热,”陆德生最后叮嘱她道,“凉水冷敷,兼服汤药,照着方子取药。”

    “知道了”

    沉沉一个劲地点头,又连声道“医士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待殿下醒了,沉沉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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