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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88
    他记忆犹新。

    亦让他心头杀意肆虐。

    殿下, 你就像一只寄居在母亲腹中的食血兽,不断吸食着她。起初,你虚弱, 她倾其所有滋补你, 后来, 你变得强大,转头便不断吞噬她

    所谓淬炼, 炼胎、炼骨、炼血、炼肉,本意便是从血肉孕育之时,便强行催化、捶打,塑其身、强其血,此乃逆天之法。她明知生下你,自己便时日无多,仍然还是在自己和你之间选了你。殿下,这就是你的母亲。

    昔年,阎伦正是用这激将法,诱出了他心底微末的求生欲念。他因此而选择活下去。

    这本该是他“新生”的开始。

    可梦中的这一刻,不知为何,却只有一种轮回般无法甩脱、抵死纠缠的寒意涌上心头。

    他猛地睁开双眼。

    所以你三个月大时,她已肚大如球,你在她的腹中兴风作浪,她几次七窍出血、被腹中胎儿压迫至断骨。生产那日,更是惨烈至令人目不忍视。生下你后,过了整整半年,她仍无法自如行走,每日下身血流如注

    这些,她都曾给过你听么如若没有,殿下又可否明白,她为何不给你听

    他两臂青筋暴起,气喘不止,双目通红。

    可眼前这不知是梦是真的视线,目之所及处,却并非记忆中白须白眉的老翁。

    而是脖颈伤口血流如注,仍然端坐于他身前,面容温婉噙笑的萧蝉。

    殿下。她。

    那一身缟素,早已被伤口流不尽的血染上一块一块斑驳的血污。

    暗红的颜色,在白布上浓稠而深暗地晕开。

    她却仍然还是笑着。

    柔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审度,仿佛悲悯。

    丽姬的尸身消失于空气之中,在她身后,阎伦模糊的影子也化作青烟散去。

    您之一生,满手鲜血,又岂知舔犊情深,人皆有伤人者,人恒伤之。

    四周一片漆黑。

    唯独他二人对坐着,呼吸似都凝滞。

    而魏弃双拳紧攥于身侧,表情漠然,不发一语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身为魏军主将,无论阴谋阳谋,最大限度减少己方将士的伤亡,本就是他分内职责。

    纵然他知道萧蝉是萧家人、利用了她又如何他有心饶过她母子二人性命,她却一心赴死,又是谁的错

    他不惧鬼神,不怕天惩,却厌恶那女人死前投向自己、犹如怜悯般的目光。

    仿佛只那一眼,已看清了他的来路,望见他之一生踽踽独行、寒风朔雪的归途。

    可惜,他从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她也没有资格对他施以怜悯。

    殿下,“萧蝉”,记住您杀的每一个人,造下的每一场杀孽,若然有一日,您求之不得,得之尽失,失而不再得那,都是您的报应。

    她完这句话,又一次笑起。

    原本纤瘦的鹅蛋脸,却在那笑容扬起的弧度下渐渐变了轮廓瘦出尖的瓜子脸,圆润透亮、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他曾无数次啜吻的、笑时抿成一条线的唇。

    本该身在朝华宫的谢沉沉坐在他面前,歪了歪脑袋。

    似乎不解,似乎好奇,可她仍是下意识地冲他笑着。

    直到一丝血线,沿着朱红的唇角滴落,紧接着是眼、鼻、耳

    七窍流血仍浑然不觉,她伸出手来,冰冷的手轻触他的脸庞。

    殿下

    魏弃脑中“轰”的一声,嗡鸣到几乎要炸开。

    冷汗涔涔间、双目大睁,猛然自榻上惊醒。

    “”

    他手臂颤抖着撑在床沿,汗流浃背,整个人犹如水洗过一遭。目光茫然地环视四周。

    许久,方才想起,自己此刻仍在茫城,与上京相隔千里。

    为何会做这样的怪梦

    他分明仔细看过谢沉沉的脉案,一切如旧,并无差错,药方亦如是,连她亲手写的家书

    家书。

    他连外衣亦未披上,只着一件单薄中衣起身,在书案上摸黑翻找着。

    窗外月光如泻,一室凄冷。

    他早已将手中的家书读过许多遍,此刻再读,亦无非是些他都能背下来的鸡毛蒜皮小事谢肥肥又闯祸了,近来又睡得多了,腹中的孩子夜里踢人、闹得她睡不好诸如此类种种。

    若是信由宫中人经手,或许还有粉饰太平的必要。

    可,如今是顾氏在宫中的眼线代为传信,她何必撒谎

    信上文字是她手笔,语气亦是扑面而来的熟悉。他看不出任何问题。

    若非有,也不过是有两页信纸的边角被齐边撕去小块。许是墨迹脏污,又或是她错手不察她本就是个马虎大意的性子,不奇怪

    不奇怪。

    魏弃盯着那并不整齐的缺口。

    脑海中,却忽想起梦中那张被血浸润的脸庞她不知痛的笑容,平和如初的口吻,轻唤的一声“殿下”一颦一笑,皆是他记忆中谢沉沉的模样。

    报应。

    可为何随之而响起的,却是梦中那道哀婉凄切的女声

    这都是殿下,您的报应。

    心口一瞬如遭重击。他面上血色尽失,忽的扬手,将书案上那一应药典医书拂翻在地。

    荒唐

    怪力乱神,岂可尽信

    沉沉孕中这段时日,朝华宫里,除了常有太医院医士出入,名义上,却仍是宫门紧闭、“谢绝来客”。阖宫上下,皆是冷冷清清,了无生机。

    以至于,连谢肥肥都呆得无聊,玩腻了莲花池中被它折腾得瘦了半圈的鲤鱼,近来,时常翻出宫墙到外头去“撒野”。

    有一回,甚至带了半只死老鼠作“伴手礼”,半夜搁在沉沉床头。

    小姑娘睡得正熟,浑然不觉,醒来时,和死老鼠的半截身子四目相对当场大呕特呕一通,险些没把心肝脾肺肾都吐了个干净。

    也不知是不是这阵仗吓坏了谢肥肥,从此以后,倒是没有死老鼠了,改换成了稀奇古怪的石头或树枝树叶。

    沉沉不忍辜负它,只好颇宝贝地将那些“礼物”都收进了装嫁妆的箱箧里。

    而除此之外,唯一还能给朝华宫添上点活气的,大抵也只有家中那位常来探望的堂姐,和那可亲可爱的小外甥了。

    魏璟虽年幼,却是小辈里头一个的孙儿,才几个月大,便生得白白净净,机灵讨喜,很是受他皇爷爷的宠爱。

    或许也正因此,对谢婉茹这个当娘的时不时跑去冷宫的事,“上头”索性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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