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又长大了。”
“快来,阿璟,来给姨母抱抱。”
沉沉腹中胎儿七个半月大时,那肚子已压得她没法翻身,起坐困难。
平日里除了药浴、沐浴换衣等非要下床不可的事,大多都在榻上度过。
是以,她嘴上虽“嚷嚷”着,却没法过去接。
只能侧身靠在床边,望眼欲穿地看着堂姐抱着自家小侄儿走近。
谢婉茹才刚在床边坐下,她已扬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灿烂笑脸,伸出手,将扑腾不已的魏璟接到怀里。
魏璟咬着手指,一双圆眼睛滴溜溜直转,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沉沉便亲热地蹭着他笑。
见他脖子上还戴着那把巴掌大的长命金锁,心头更不由一软。
不知想起什么,眼圈突然便泛起红来。
“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的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哭就哭,”谢婉茹瞥见她眼角泪花,一时失笑,从袖中抽出帕子来替她拭泪,“瞧,阿璟都盯着你呢。”
一身妇人打扮的少女,眉眼间已有了几分慈母意态,边着话,又伸手逗弄着魏璟的脸颊“喏、喏,姨母哭了,阿璟乖,快抱抱姨母。”
这话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小姨母也是个爱哭鼻子的孩子呢。
“二姐”
沉沉不由破涕为笑“我都多大了哪里要阿璟来哄。”
可,是这么,她却仍是低下头去,将怀里香香软软的孩子搂紧。仿佛在这样的拥抱中,也从中汲取着生命温厚而深沉的力量。
谢婉茹闻言,微笑不语。
原本轻抚着魏璟面颊的手指,却不知何时到了她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为她理顺缠绕的鬓发。
趁她未注意,方才悄然别过脸去,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泪意。
“芳娘呀”
谢婉茹低声喃喃“芳娘,惟愿你这一胎顺遂平安,到时,阿璟定会是个好哥哥,如你我这般,同阿壮阿花相互扶持、互相照料他要胆敢弟弟妹妹们半点儿,我都饶不了他。”
无论阿壮也好,阿花也罢。
这样一个千难万苦才得以来到人世的孩子啊。
谁又舍得轻慢地对待他呢她想。
这么多天来,自己每次踏进朝华宫,几乎都被殿中那呛鼻到几乎令人作呕的药味熏得心口发闷,不由胆颤。遑论沉沉整日都呆在这里,喝着那些苦得无法下咽的药汤。
有许多次,她在旁看到,几乎都想规劝“算了罢。算了。”
孩子是大,母亲又何尝不是大
她也只有芳娘这么一个妹妹了啊。
然而,这许多次里的每一次,每当她对上自己妹妹那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看见里头盛满的,对来日的盼望与期许时,那句“算了”,又当真如鱼刺哽在喉口般,难上难下。
那蓬勃的、无法浇熄的希望,犹如夏日里空气中的浮沫,虚幻却易碎。
轻轻一碰,便要破裂成无数片。她却实在没法狠下心来,去做那个亲手戳破幻境的人,只能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家妹妹祈祷
这样一个千难万苦,却满载着爱来到世上的孩子啊,来日,定能得到更多的珍惜和宽待。
他们谢家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无妄之灾。若还剩下那么些许的幸事与运道,谢婉茹想,她愿意把自己那份,都分给眼前的姑娘。
两姐妹依偎在一处,边逗弄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边着体己话。
中途,沉沉随口提及与魏弃通信的家书,笑着“抱怨”,自己怕不是把这辈子认识的字都写了上去。
“家书”
谢婉茹听她话音轻松,却忽想起出府前在魏晟跟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两眼登时一亮。
“是了,是了,”她紧捂住自家妹子冰冷的手心,“听北疆战事捷报频传,殿下已夺下茫城、芃城,比预想中要快上不少难怪呢,大皇子也,陛下近日来心情大好。不准到时你生产,还能准许殿下回京”
毕竟,这第一个孩子,若是生产之时,做父亲的能陪伴在侧,总归也能少几分凶险,多几分心安不是
沉沉闻言,微微一怔。
脸上却既无半分惊喜,也无丁点期盼。反倒神色微黯,轻拍在魏璟背上的手指,亦随即渐慢下来。
“”
似觉窗外阳光刺眼,她不觉眯了眯眼。
许久,方才摇头道“不。”
沉沉“不,我希望他不要回来。”
第82章 生辰
魏璟嘴里嘬着手指, 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左飘右移,一会儿望向面带愁容的母亲,一会儿又望向低头默不作声的姨母。
他年纪小, 自听不懂她们方才说了些什么。
只是大抵天性使然,觉察出气氛奇怪谁都不笑、也没人陪他玩。这打出生起就备受宠爱的小皇孙,一时间, 不由地倍感冷落。
“呜呜啊啊”嚷了半天也没人理,索性扑腾着伸手蹬脚,在床上闹出好一番不容忽视的动静来。
谢婉茹呆坐在原地, 尚在想着自家妹子方才的“怪话”, 没理睬。
反倒是沉沉先一步回神, 笑着去抱他。
“阿璟呀”她伸出手去。
怎料, 人刚一凑近,却正迎上魏璟不管不顾的一记“窝心脚”。
她身子笨重、躲避不及,被蹬了个正着,当下“啊”的一声,惨白着脸跌坐回去
这一脚,着实用足了力气。
魏璟贵为皇孙,打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养着,如今六个月大, 已有寻常人家一岁多孩子般大小,又是不知轻重的年纪。
沉沉受了他这一记,只觉眼前一花, 后背瞬间冷汗涔涔。
“芳娘”
而谢婉茹亦被这动静惊得“腾”一下站起。
甚至顾不上魏璟还在一旁扁着嘴、满脸委屈地哭叫, 只忙扶起沉沉手臂。
“这、这阿璟芳娘”许是事发突然, 她也慌了神,开口时, 竟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这可如何是好,你我这就去叫太医”
太医
沉沉捂着胸口、试图平复呼吸,心说便是不喊,陆医士这会儿也该来给她送药了不必这般惊惶。
然而心口此时狂跳不止、钝钝发痛,饶是她想安慰人,竟也半天没能挤出一个字来,倒是支撑身体的手臂先一步发软。
她只好用最后力气将魏璟往床内侧挪了挪确定他不会栽下床。这才整个人向后仰倒下去。
“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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