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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忍不住旁敲侧击问及她们皇孙今日可有入宫、有没有听得什么消息,为何连着这么多天都没见堂姐带着小侄儿来过云云。

    可惜,从她们那里得到的回应,也无外乎就是摇头,再摇头。

    沉沉心知问不出结果,神情一日赛一日地憔悴下去,整天唉声叹气个不停。

    末了,还是陆德生看出来不对劲,终于拉下脸来,同她“劝解”了两句。

    当然脸色仍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

    “你那日动了胎气,若非平日里那么多上好滋补的药材养着、吊着命,”他冷声道,“倘若小产,孩子如何暂且另论,你的命是一定保不住的,你说,她还来不来敢不敢来”

    “可我这不是没事呢么”

    沉沉叹气“我没怪她,也没怪阿璟,他连话都听不懂,难道还能是故意踢我一脚不成”

    “你不怪自然有人会去怪。”陆德生眉头紧拧。

    他其实是担心沉沉看得出来,陆医士是个好人。

    只是对他而言,温言软语大概是上辈子的事,他表达情绪的方式,亦无外乎是冷脸蹙眉或面无表情两种。最最“心疼人”的时候,也不过是许她多吃一口蜜饯而已。

    他本就不赞成她用这伤身续命的法子替腹中的孩子换一线生机,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连每天来盯着她的次数,都不知不觉间多了不少。

    沉沉只好收了顶嘴的心思,继续望着床帐叹气整天关在房里,困在床榻上这四方天地,她的世界似也浓缩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

    与其说她想念魏璟,不如说,她是在想念他带给她那点稀薄的活气,想念二姐与她说话时,那种只有亲人间才能会意的抚慰与安心。

    魏弃远在千里之外,她想见也见不着。

    如今,整个上京城里,她只剩下堂姐一个信得过的亲人勉强,还能再加上一个话都不会说的阿璟。她又怎么能不想呢

    毕竟在别人眼里,甚至在陆医士眼里,她都早已是个一意孤行亦足够坚强的“大姑娘”了。

    可在二姐跟前,她却仍然还能做她心底那个十六岁的、幼稚不懂事的、会和阿璟抢蜜饯吃的孩子。

    “唉”

    这么一等,就又等了半个月。

    十月二十六,是她早和堂姐约好要一同过的生辰。

    前两年,次次匆忙,她没来得及好生替自己庆祝过一次,心头却还是隐隐期待着。是以这日,一大清早便醒来,外头天光尚未大亮,她便瞪大一双眼睛,盯着窗外的四方天。直盯得太阳升起,阳光洒落窗棂,这才笑着喊起杏雨梨云

    其实她平日里,的确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主子”,很少要求这要求那。

    唯独这天,却一会儿想吃鱼,一会儿想吃肉,一会儿又想起家乡的糕饼红了眼圈,末了,还不够,又低声要了一碗大馅馄饨。

    用膳的桌案摆在床上,菜色摆得满满当当。

    沉沉看着眼前这琳琅满目的吃食,沉默中,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很多人。

    故人,新人,旧人。

    尚在的人,离她而去的人,对她有恩的人,与她终成陌路的人。

    短短的三年,她却好似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她迟迟没有动筷,倒是中间喝了几回药、又吐了几口血。

    可,一年一回的生辰,饶是如此,她的心情却仍是好的,甚至还久违地叫杏雨梨云给自己换了件艳色的裙,在脸上抹了些衬血色的胭脂,拿铜镜照了又照,自觉看着不像个病人,便又继续乖乖坐着等。

    二姐会送什么生辰礼给她呢

    她等啊等。

    起初,一丝不苟地坐得笔直,后来肚子沉甸甸地坠着疼,实在坐不住,便拿软枕垫在身后,靠在床边等,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窗外。

    可她愣是等得太阳都落了山,暮色渐沉,等到菜冷了又热了几回,馄饨变成馄饨汤,也没有等到要来替她庆贺生辰的人。

    “为何还不来呢”她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心,忍不住问一旁低头候着的杏雨梨云。

    杏雨说“会来的。但姑娘等得久了,不若先躺下歇歇您受不住,孩子也难捱。”

    梨云低着头不说话。

    她又问后头来给她扎针的陆德生“为何我阿姐还不来”

    她眼睛流血,险些滴进了馄饨汤里,急忙匆匆往后一仰,这才保住了一碗早已凉透的馄饨汤。

    陆德生施针的手微顿,从旁抽出一块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擦擦脸上的血。

    “为什么呢”沉沉又问,“为什么呢”

    “”

    陆德生说“许是被禁足了。她毕竟险些害得你小产。”

    “可这不是她的错。”

    “但总会有人觉得,是她的错。”

    沉沉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两行豆大的泪水,却忽如泉涌般,从她黑葡萄般晶亮剔透的眼中滚落下来。眼泪滴进馄饨汤里,滴进肘子肉里,滴进杏雨梨云做的好吃却并不像她家乡做法的糕饼里。

    “我阿姐。”

    她说“我阿姐是不是出事了”

    没人回答她。

    她拿袖子擦泪,血融在上头,留下一片深色的湿痕,她又轻声说“我阿姐从前,对我不算好,可后来,后来我们,只有彼此了她是我的亲人。上京城里头,那么多姓谢的,可只有她是我的亲人。”

    “我阿姐,她只比我大了四岁”

    “再过一个月,阿姐也要过生辰了,我还答应了她、要送她一只镯子呢”

    她捂着脸,终于再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一旁的杏雨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唯有梨云,却终是在陆德生暗含警告的眼神中通红着眼,“砰”一下跪倒在她床边。许久,抖抖簌簌地伸出手,抓住了沉沉冰冷的手心。

    “谢二姑娘,死了。”

    这六个字并不难说出口。

    可她死于绝食明志,死于,身为妾室,却抵死要和家中主母抢回自己的孩子,最后,用一条白绫,把自己吊死在了房中如此这般,死得屈辱,死后成为宫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做了别人口中“攀高枝不成碾落成泥”的雀儿,这样的话说出来,又让姑娘如何能不伤心呢

    “”

    沉沉没有说话,仿佛早猜到了结局。独泪痕干透在脸上,融去了脂粉,留下两道白痕。她抬起头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