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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次看向头顶那四方的床帐。

    绯色的花,浅白色的鱼,金色的花纹,碧色的天。

    多好的一幅景啊。

    但只是画在上头还不够,迟早有一日,她要走到外头去看,睁大眼睛,看得清楚分明,一辈子都忘不掉,到死了都还记得

    这还是昔日阿姐见她闷得无聊,笑着安慰她时说的话呢。

    只可惜,阿姐永远看不见了。

    永远看不见了。

    她忽觉一阵晕眩。

    窗紧闭,门紧闭,殿中无人在旁,一地暗色幽微。

    床榻之上,瘦得只剩一层皮包骨头,小腹却高高隆起的少女,似正做着可怖非常的噩梦。

    “不要”

    她满头大汗,嘴里喃喃自语。

    “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不是阿璟的错”

    “我想你来看我,不要”

    “阿姐,我害怕。”

    她在梦中泪落如雨,语气时高时低,到最后,却只是不断低声重复着“我害怕,我害怕。”

    害怕什么呢

    床榻旁,一只满是伤痕的手,沿着她的眉骨轻抚下去。

    沿着那凹陷的颊肉,到干涩起皮的毫无血色的唇。再到犹如一截断峰般凸起的锁骨,她紧绷的肩膀

    最后,是那高耸到几乎可怖的,如巨球一般,附着在她小腹上的浑圆形状。

    谢沉沉,你还会害怕。

    你还能害怕什么呢

    那手的主人,额发早已被尘灰和血凝得板结,风尘仆仆,满面血污,却当真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了。

    他看着她,分明是在笑。

    “哈。”

    可那布满血丝的通红的双眼目中装下的,究竟是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恨,还是揉入骨血的爱

    他嘴角血丝蜿蜒而落,在床边留下一地暗红。

    第83章 绝望

    雪域, 茫城。

    范曜奉命将上京急函送入城主府。

    人前脚刚出门,后脚,便和正好要入府去汇报军务的兆闻打了个照面。

    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扭头走到墙根处。

    “殿下情况如何”兆闻低声问。

    “仍是咳得不停,不过我觉着听声音,精神气倒是好些了, ”范曜道。

    说来亦只怪北疆雪冷天寒,委实难熬。

    大军不费一兵一卒巧夺茫城,眼见得形势大好, 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 殿下却忽然罹患风寒病倒。

    虽说殿下手腕强硬、先一步将消息压下。如今底下人对此尚不知情。

    但, 他们这些“领头人”、都对情况一清二楚啊

    城中的数万魏人大军, 早已将这位九殿下奉为主心骨,若然殿下带病上阵、出了什么意外,谁又担负得起这动辄青史留名的重罪

    是以,众将商议过后,索性先一致封锁消息,驻军茫城,命麾下将士好生修整,以待战机。

    “那便好。”

    兆闻听罢, 神色稍松“幸而眼前战事皆定。冬雪将至,本也不利行军暂且养精蓄锐,待殿下病愈, 再战不迟。”

    “是这个道理。”

    范曜朗声一笑, 拍了拍这年轻军师略显单薄的肩膀。

    随即, 有模有样地向人抱拳行了个礼,便匆匆上马离去他如今得殿下赏识、统摄东路大军, 整日忙得脚不沾地,连寒暄也只得“抽空”,不敢耽搁。

    而兆闻心领神会地回以微笑,扭头,只身入府。

    隔着山水玉屏,他将城中一应军务,向堂上那端坐如竹的人影一一道来。

    话落,屋中却只听得炭火噼啪、明灭轻响,间杂着几道压抑不得的低咳声。

    “殿下”兆闻心头一紧,急忙起身,“臣这便去请冯医官”

    可他尚未走到门前。

    “我身无碍,”堂上之人却忽的开口将他叫住,“不必小题大做。如今茫城之中耳目众多,府中事,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凶险。一切以稳妥为重。”

    “是。”

    “雪狐王麾下部将,可有异动”

    “他们倒算安分。”

    兆闻道“殿下开恩,教那雪狐王保有全尸、入土为安,已是礼遇至极。他们已归降殿下,岂敢再有二心”

    “倒是那北燕皇帝,据众将所言,近年来,先是耽于美色,消极怠政,后又不顾朝臣劝谏,一意孤行、修太明行宫,致使劳民伤财,国库空虚。如今,眼见得粮草难继,更在民间强征暴敛,引得民怨沸腾。雪狐王亦是顾及宗族压力、方才不得已出山,眼下伤病而死,北燕朝中必定大乱待来年春归时节,殿下病愈,想来便是我等长驱直入、收归雪域八城之时”

    兆闻心内满怀雄图壮志,声音亦不觉抑扬顿挫。

    堂上人听他言罢,却只轻扣桌案,始终默而不语。

    兆闻实在猜不透这位殿下的用意,又恐在上峰跟前失言,只好慌忙找补几句。

    发觉魏弃既不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也没有斥责冷语的意思,这才惴惴不安地告退

    殊不知,就在他身影消失于廊下的同时。

    堂上那坐得笔直的身影,探头冲门外看了两眼,确认他已走开,顿时“委顿如泥”,整个人瘫倒在桌案上,嘴里叫苦不迭。

    “九殿下这一走,到底几时回来”

    他有气无力,抬头看向梁上抱剑假寐的黑衣客,“我、我只是个路过吃闲饭的呀充其量,也就收了顾老板几锭金子”

    除了身形有几分肖似那位殿下,他哪里懂什么治国行军的道理

    无非是整天拿着人给的“小抄”照本宣科罢了再这么下去,迟早露馅。

    黑衣客道“不知。”

    “那我万一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知。”

    “我要是死了”

    “不知。”

    “秦不知你别欺人太甚”

    岂不知,兔子逼急了也咬人呢

    他气急败坏、口不择言的一通乱骂。

    直骂得口干舌燥,灌了两杯茶水下肚解渴,再抬头时,方才终换得那黑衣客眉峰微挑,懒洋洋睁开双目。

    “嗯”

    一双琉璃目,杀尽无情人江湖百晓生谱天字第七,秦不知。

    千面不知何处去,安能辨我是雄雌江湖百晓生谱地字十六,百里渠。

    百里渠顶着脸上那张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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