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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92
    我不放过你,我绝不放过你

    哈哈哈小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与我有什么区别

    答应爹,你要好好保护妹妹看着我你向爹发誓,阿缨,你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妹妹,哪怕是死你不答应爹,爹死也不会瞑目

    为什么

    阿缨,听娘说,你妹妹她,她和你不一样不不,不要说,阿缨,这就是你妹妹,这就是你不能说出去,谁也不能。

    为什么

    曾被自己刻意遗忘的记忆,似乎在这一刻,渐次拂去蒙尘的残灰,露出真容。

    他想起了妹妹“出生”的那一日。

    想起自己贪玩溜进母亲房中,却亲眼看见浑身是血的小婴儿被草草包裹。

    而另一个干净的、躺在襁褓中,睁着一双无知清澈的大眼睛骨碌碌打量四周的孩子,被产婆抱在怀里,四周皆在高呼“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诞下一位小千金,夫人好福气,儿女双全呐

    他想起沉沉小时候的伶俐可爱,想起她第一次叫自己“阿兄”时,自己开心到几乎一蹦三尺高的雀跃;

    却也想起母亲总是沉闷冰冷的神情,想起那个被掩盖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不知去了哪里的,血淋淋的孩子。

    那是他的妹妹吗

    沉沉

    阿兄阿兄,你要做什么我是沉沉,你

    如果那孩子是沉沉。

    那,眼前的你又是谁

    梦魇中,穿过女孩心口的长剑,伤口汩汩流出鲜血。

    他看见了谢沉沉不敢置信的表情,看见那双黑葡萄般晶莹剔透的眼睛,眼眶中,逐渐蓄满泪水。

    你取代了谁,无忧无虑地长大;

    你霸占了谁,本该圆满的人生。

    如今,这所谓的圆满,又因你而尽数摧毁。

    而那些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人,直至临死前,仍恳求他的骨血,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死,也要护你周全

    凭什么

    阿兄,沉沉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与虚无为敌,又无数次死于虚无中的自我“剑”下,难破我执,无分胜败,只有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直至愈演愈烈。

    直至,终成心魔。

    三年后,他终于“学成出山”,却也把自己永远留在了那座暗无天日的蛇窟里。

    “我回过江都城,想找阿娘,可阿娘已然改嫁,她嫁入萧家,生的第一个孩子,取名萧殷。”

    萧殷,是阿殷;

    谢缨,亦是阿缨。

    他躲在暗处,如一只见不得天日的老鼠,看着那孩子嬉笑着扑进母亲的怀中讨赏,听着母亲一口一声“阿殷”,声色温柔。

    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阿殷,到娘这儿来,给娘说说,夫子这几日都教了些什么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偷偷跑去捉蛐蛐了

    不许撒谎,从实招来,否则娘可就要生气了

    他的妹妹,从来不是他的妹妹。

    他的娘亲,如今,也成了他人的慈母。

    阿殷

    那一刻。

    他心底竟丝毫没有亲人重逢的喜悦,唯有杀意,在胸口无止境地膨胀,肆虐。

    “我想杀了他。”

    “阿兄”

    “不,不止,”谢缨轻声说,“我想杀的人太多了。又何止这一个。”

    定风城中,她曾问过他,为何不找她,为何还活着、却舍得不与她和阿娘相认;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的不找,与不认,已是他在清醒时能为她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杀心既起,再难灭绝。

    那之后,他又做了这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

    “察觉到我想杀萧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绝不能与娘亲相认。那之后,我便去了一趟天佛禅寺。”

    谢缨说“我以为,佛能渡我。”

    “我恳求禅师,将我收为弟子,教诲于我,令我不再执着于凡尘俗事。可你知不知道,那位禅师对我说了些什么”

    一桩从未被外人拼凑的往事。

    一段,本不该由他知,却因那禅师听他忏悔过往、心生怜悯,而告知的真相。

    人之命数,恒有定期,国有国运,天有天意,一切本不能改,然而

    然而。

    总有一些人,相信人定胜天,也当真曾以人力,胜天半子。

    改荒漠为绿洲,救贫扶难于水火,造不世之功德,万民称颂,为之立碑建庙。

    没有人知道,在阿史那珠和前朝末帝祖潮生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对史书所载、从始至终不曾交心的“怨侣”,后来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但,她的确曾试图改写他的命运。

    在史书遗漏的那三年,在颠沛流离的逃亡路上。

    那位女施主,带着自己的相公走遍了天下古寺。据她所说,每到一处,必生变数,天降响雷,抑或晴日骤雨。

    她为他求生,天却注定他死。

    他是王朝的终结,是末路的挽歌,是不可解的报应在身,是试图力挽狂澜,却终究被海潮淹没的礁石。

    她曾胜天半子,又在他身上,满盘皆输。

    但前任住持惠恩大师收留了他们。住持说,佛在上,人在前,世人行路,须向前走,而非处处向上看只是,从那以后,也不知是巧合抑或其他,寺中香火竟当真大不如前,几乎至于门可罗雀的地步。女施主彼时身怀六甲,仍执意每日长叩佛前,只是,每逢她去,长明灯不燃,烛火必灭,久而久之,寺中僧人亦难免怨声载道。

    直到有一日

    青天白日,忽飘鹅毛大雪。而后,大雨瓢泼众人皆异。那之后,女施主便再没有在人前出现过,隐居于寺中小院,闭门不出。

    听人说,她险些小产,她家相公却不告而别,从此失了踪迹。但她好似一点也不着急气恼,也不曾托人寻找,反倒把一直跟在身边的两名奴仆遣散。

    在阿史那珠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她的身边,没有留下任何人。

    她并非死于惊骇,抑或殉情而亡,相反,她过得平静至极,无波无澜。

    以至于,无论是末帝被斩首,头颅高挂城墙被鸟雀啃食殆尽的消息,抑或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都没有让她踏出天佛禅寺后山深处、那座僻静的小院一步。

    唯独在她生产的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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