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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江都城从未下过那般暴雨,竟压垮了禅寺主殿屋顶,雨水一瞬倾盆而下。

    殿中,禅经颂鸣声顿止。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举目四望,竟似满殿佛陀皆落泪。

    翌日,惠恩大师坐化圆寂。

    临死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托人转告于院中那位“女施主”。

    “缘起即灭,缘灭则生,”谢缨说,“她终究是成功了。只是,她求来的这条命,没有给她想要的人,而是被那人心甘情愿地让给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祖潮生不是被赵莽找到,而是抛下所有的庇护,自己找上门去。

    在面对必然的一死时,他是否坦然是否真的毫无牵挂

    再没有人知道了

    唯独他的结局,却是世人皆知。

    沉沉原本因药力而不住挣扎着打架的眼皮,忽的凝住。

    犹如被拖慢般,迟缓着睁开,她的眼里没有神采,只有无尽的疲倦与茫然。

    谢缨披上外袍,起身走到窗边。

    碧蓝如洗的天空,渐有乌云堆聚。

    他背身对她,“还记得少时,曾来家中为你算命那位先生吗”

    孩子,日后,你当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或不能事事顺心,必能百愿如意,处处皆乃意外之喜。行到山前,有刀辟道,坐到水穷,流水推舟,你的父母亲,已将这凡世中最宝贵的一切留给了你。还望你,珍重性命,长命百岁终有一日,得窥太平。

    沉沉闭上双眼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于忽起的凉风中幽幽飘远。

    “你的确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因为,你所借来的运,注定了无人可挡你前路,而我们这些人,殿下,”他说,“我们,不过是你的垫脚石,是你父母亲经营铺路留下的、理应为你舍生忘死的马前卒。我父如此,我本亦当如此。我的妹妹,亦如此。”

    “可是不甘心啊。”

    天际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终究还是,不甘心,活一世,为人牛马。

    这般毫无选择的人生,谁又能真的甘之如饴

    她的世界,至此,终陷入一片被泪水洇透的黑暗中。

    破碎的记忆里,似乎仍有父亲宽厚的肩膀,有阿娘温暖的怀抱,有轻抚发梢的温柔手指。可那一切,原来本都不属于她。

    谢沉沉

    连谢沉沉这个名字,都不曾属于她。

    所以,她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了。

    过往的一切,都被渐次尘封,她走在没有出口没有尽头的黑色甬道中,却仍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前方还在锲而不舍地唤着她去。

    可,到底是什么呢

    芳娘

    芳娘

    她忽然顿住脚步,在黑暗中茫然四顾。

    “开始罢。”

    谢缨拉开房门,迎上门外等候多时的百里渠,与躲在他身后,端着水盆、一脸惴惴不安的解十六娘。

    似乎并不避忌他们听见了什么,又或听到过什么,他只兀自从百里渠手中接过那把银蛇长剑,挂到腰间,随后抬步向院外走去,“外头的人,我会尽量拖住。”

    “等等。”

    百里渠却突然回头叫住他。

    “换了这一回,不会再换了”

    “不会。”

    “我与十六娘,你答应我,从此便可安生度日”

    “或需再躲些时日,但,不会太久。”

    谢缨说着,低下头去,轻抚着剑柄上的蛇身纹路,“突厥,辽西终有一日,大魏亦在我手。到那时,欠你的诊金,自当补还。”

    “大可不必”

    百里渠冷哼一声,猛地摆手,“十六娘,关门送客”

    话落。

    一人走向屋内,一人踏向院外。

    似如当年山口处默契的分道扬镳,他们本“师出同门”

    又,终究殊途。

    第117章 明君

    上京皇城。

    东宫, 撷芳殿。

    自天子遇刺,病重卧床以来,已有月余。

    太子魏咎受命监国, 由左右丞相协理政务,这位过于年轻、乃至幼弱的太子殿下,至此, 终得以再无掩饰地向世人昭示他早慧的表象之下,纵横斡旋于各世家之间而片叶不沾的本事。

    短短数十日,东宫门槛几被踏平, 每日登门求见的“贵客”, 多如过江之鲫。

    “太子殿下, 曹右丞在外求见, 特命老奴递上拜帖”

    “不见。”

    “”

    似乎未料到自家主子回答这般干脆,跪在下首、一身管事打扮的老翁顿时满脸为难地抬起头来,顿了顿,迟疑道“殿下,可右丞大人,现已在东风厅候了两个时辰”

    连着几天,都是天光未亮便已登门,却次次都被故意晾在外头干等。

    那曹右丞毕竟年事已高, 又乃两朝元老、门生无数,消息若传出去,外头的人该怎么看

    “既然他喜欢等, 十个时辰也等得。等累了, 自然也就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想是还没死心。”

    少年手中朱笔不停。

    转眼间, 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中奏本,一个“善”字写罢, 随手搁到一旁,复又淡淡道“东宫中,尚不缺这点待客的茶水罢”

    “这”

    殿下自幼脾性温和,待下人尚且和颜悦色,却不知为何,对这权倾朝野的右丞大人颇有微词。

    老管事心中不住摇头,却也知话已至此,便是再无转圜余地,遂无奈低头应是,恭敬退到殿外。

    殊不知,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一身黑衣的高瘦青年便翻窗而入,在魏咎跟前原样跪下。

    “事情进展如何”

    魏咎听见动静,依旧头也没抬仿佛早知他在外间等候。话中情绪却显然多了几分波澜,“人找到了”

    “回禀殿下,”顾不离垂首道, “那贼人极为狡猾,逃出上京后,不仅一路以山险掩护,日夜兼程,更多次凭借接应、伪造通关文书。我等虽好不容易寻到线索,与他几度交手,十日前,他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在北疆一带彻底销声匿迹,卑职已命人兵分五路,沿塞南五镇向北搜寻”

    “北疆”

    “是。”

    魏咎沉凝片刻,忽搁下手中朱笔,从身后画缸中抽出一支卷轴。

    解开封绳,内里徐徐展开,那画上所绘,赫然正是一份北疆舆图。

    “听说北疆,去年闹了一场不小的瘟疫,”手指拂过画上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