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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74
    不敢离开半步离开半步,便会被城中众人唾沫淹死的阿伊,一瞬掩面痛哭。

    “还有。”

    而众目睽睽之下。

    这位神女,瘦弱苍白的少女,给出的最后一个理由是。

    “因为魏弃”塔娜说,“我认识的魏弃,本不该是这样的。从来不是。”

    是魏弃,而不是魏炁。

    一样的发音,一样的人,再没有人能听出这中间的差别,除了她自己。

    她说“因为他是魏弃。魏弃不喜欢杀人从来都不喜欢。他本可以不必举起刀,却曾为我,退无可退,别无他选。如今,我要亲手把那把刀,收回刀鞘中去。这个理由,不知够不够”

    她本该是摄政王的“妻子”,是赤地的神女。

    如今,却当众表态,愿为魏人皇帝抛却性命,以身犯险。

    一声“神女”堵在喉口,喊不出声,聂复春眉头紧蹙、强忍怒火,按住腰间佩刀,一心以沉默对万答

    然而。

    “我来背你下去。”

    一道并不低沉,甚至称得上清冽的男声,却恰在此时响起。

    话落,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连塔娜亦不免惊愕,回头望向声音的来处。那说话的少年却只骤然冲她一笑,又重复道“我可以。我背你下去。”

    话音刚落。

    “谢麒你疯了不成”

    聂复春同样望向说话之人,见状,当即横眉厉喝道“别忘了,你的右腿是怎么被那些突厥人活活剜下一块肉去如今走路尚不利索,要怎么背人”

    “我告诉你,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底子就在这大放厥”

    “不是大放厥词。”

    谢麒却道“因为我挨得住,”他说,“我不怕死。”

    “既是神女说的话,神女愿意冒的险,末将甘愿奉陪。”

    话落,他接过身后军众不知何时、早已悄摸备好的铁三爪。

    铁爪奋力甩出,深深嵌入城墙,塔娜知晓这少年心意已定,当即也不犹豫,转身攀上他肩膀,聂复春一时气急,伸手便要去拦,然而,还未来得及摸到谢麒,身旁竟忽横出一只手臂,将他手腕牢牢攥住。

    聂复春一怔,下意识低下头去。

    目之所及,是一只十足纤弱的手臂。

    然而细看去,却仍能看到指腹间的老茧,结实尤胜男儿的筋骨,掩在衣袖之下。

    足可想见,在这双手困于厅堂厨房前,大抵也曾握过长枪,练过刀剑。

    也曾巾帼不让须眉。

    如今,这只“蒙尘已久”,养尊处优仍未能消去老茧的手,握住了他的。

    “师兄,”赵春喜说叫的不是将军,而是师兄,“阿爹曾说过,做人,这一世,须得有骨气,有胆气争一口活气。”

    “只是那时,我退缩了。”

    她轻声道“可原来,我们没能做到,不代表没有人能做到。”

    “春喜”

    “若然情势生变,无论后果如何,我愿一力承担。”

    春喜执意拦在聂复春跟前,寸步不让。

    在她身后,铁索飘荡,谢麒背上塔娜,毅然决然地攀援而下。

    而城楼之上,一众辽西百姓起初反应不及,至此,亲眼目睹,总算明白过来发生何事,一瞬嘈杂难止,沸反盈天。

    聂复春重重叹息一声,终是挣开春喜手臂,扭头主持大局。

    “静一静”

    头顶,是混乱哭号的人群。

    脚下,是足可将两人摔作肉泥的可怖高度。

    塔娜静静攀在谢麒肩上,仰起头去,眼中望见的,只有少年因疼痛和恐惧悄然颤抖的手臂

    她记得昨夜,魏弃也曾背着自己荡下城楼。然而,对于那时的魏弃而言,一切犹若探囊取物般轻易对如今这少年而言,却显然并非如此。

    难道,就因为自己的身份如此,才令他甘愿奉上性命来表忠心么

    她心下不由叹息,亦觉内疚,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来帮忙。

    “恕末将斗胆。”

    那少年却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一般,倏然开口道“神女,能同末将说说话么”

    “”

    “神女”

    “为什么要帮我”

    塔娜于是轻声问“你的腿受了伤,明明很疼,不是么”

    想来,这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找到的话题了。

    谢麒闻言,不由笑起如若塔娜现在能掉转过头去看他的表情,定会惊讶这少年的没心没肺。

    分明已是性命攸关之际,他竟还是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仿佛就等她问出这句话似的,脸上难掩开心得意。

    “因为,”谢麒说,“因为你长得和我二姐姐很像。其实你入城那天,我站在人群里,便曾远远见过您一次虽然,也就一眼。那天人太多了,我实在挤不进去。只是我那时便觉得,若我二姐姐还活着,大抵也生得这般模样吧我同她分别时,才不过七八岁,如今想来,许多事都已忘记了,可不知怎么。一见到您,我就想起了她。”

    “”

    谢麒手中用力攥紧铁索。

    分明吃痛皱眉,嘴上甚至片刻不停地往外“倒着豆子”分心,不知怎的,他动作反倒越发稳健,连手臂亦不再颤抖。

    仿佛那些久不曾与人道之的回忆,真的足够令他忘记疼痛一般。

    他脸上表情一时神采飞扬,一时忍不住忧伤低落“我娘只是个妾室,不受宠爱,后来又触怒大夫人,被赶到了庄子上去。打小,我虽没有像二姐姐似的吃不饱穿不暖,可也老受那些下人们的挤兑。”

    “大姐姐是个好人,但整天呆在绣楼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得几次,兄长们更瞧不起我,不愿带着我玩,只有二姐姐整个谢府,只有二姐姐她真心待我好。”

    明明为了多吃一块饼,总被婆子们偷偷拧着耳朵痛骂,攒下的铜板,更恨不能一块掰做两半花。

    二姐姐这人,出了名的贪吃,“小气”,更是十足十的精打细算,还有许多叫婆子们讨厌的“小聪明”。

    可也是这样的二姐姐,会在所有人都忘了自己的生辰时,偷偷求着卖话本的货郎,用所有积蓄、换来只杂毛的小狸奴。只因为他曾哭着同她抱怨过,阿娘走了,院子里除了自己、再没人吭气,实在太冷清。

    他害怕,所以她为他考虑,倾尽所有。

    她待他好,从来不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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