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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贪婪的人
    大明话事人正文卷第四百零九章贪婪的人进入腊月,临近年关,衙门事务轻闲,官员之间的聚会逐渐多了起来。

    今晚便有六七个好友相约,一起来到吏部文选司员外郎赵南星家里面。

    最近这段时间,赵南星有点自闭,把自己关在家里面不出门,大家便来探望。

    “林泰来当真是可恶之极”年轻的给事中史孟麟看到有点颓废的赵南星,不由得又生起气。

    赵南星苦笑几声,“事情都过去了,多说无益,再说我也失手打伤了人。”

    史孟麟又愤愤不平的说“林泰来只是肩部受伤而已,赵兄失去的可是名节啊”

    赵南星连忙道“我自身荣辱都是小事,只是让林泰来拿去了太多好处,让我实在有愧。”

    他们自己人都知道,林泰来从沈尚书手里敲诈的好处真不少。

    说起这个,史孟麟更生气了,“这还是不能完全怪赵兄不知为何,大宗伯对林泰来态度极其软弱,实在不该。”

    关于这事的详细内情,沈尚书也没对他们说过,所以他们只能靠猜测,但猜来猜去也不得要领。

    史孟麟发完牢骚,转头又问来自吏部考功司的顾宪成“顾兄可有什么主意”

    在他们这些人里,顾宪成算是最有“谋略”的人了,经常是负责出主意的那个人。

    赵南星现在倾向于“低调”,先让最近的事情慢慢淡化。便开口劝道“这两月不要再起风波了,等明年开春再说。”

    但顾宪成还要讲学,而且年前至少讲一次。

    道理也很简单,自己一直在正常讲学,如果林泰来到了京师后,忽然就不讲了,那很容易出现不好听的传言。

    给林泰来找点事情,让林泰来顾不上给讲学捣乱也是好的。

    深思熟虑过后,顾宪成开口道“如果只是给林泰来制造些麻烦,打击林泰来的气势,办法还是有的。”

    在场大部分人都很感兴趣,赵南星也只好一起听着。

    顾宪成继续说“知道林泰来是大敌,那么不仅仅要注意林泰来本人,还要注意林泰来身边的人。

    比如林泰来的乡试座师乃是翰林学士兼少詹事黄洪宪,我打听过此人的情况,应该可以利用上”

    及到次日,周应秋又来找林泰来汇报“定好了,第一场聚会就在后日,先与浙江的朋友碰碰面。”

    于是林泰来很明显感觉到,还是周应秋最顺手啊,不愧是未来以服务周到着称的猪蹄总宪。

    其他那几位同窗撑场面没问题,但没人愿意干跑腿办事的杂活。

    周应秋又建议说“如果林兄真打算尽可能多安排聚会,不妨在东城找一个固定场所,十几场聚会都在这里,显得格调更高。”

    林大官人都没想这么细,周应秋却想到了,于是就直接问道“你可有预选地方”

    周应秋正要回答,却又见门子拿着名帖禀报说“有位翰林黄老爷来访。”

    林泰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位翰林黄老爷到底是谁。等看了名帖才知道,居然是乡试座师黄洪宪。

    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便和周应秋一起到前面,把黄老师迎了进来。

    这又让周应秋暗自震惊,别人都是门生拜访座师,而这里却反了过来,座师主动来拜访门生。

    其实林泰来心里也不知道,黄老师今天为什么突然登门。

    先前他与这位座师之间就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关系,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只要维持表面关系就行了。

    最主要是,黄老师在历史上也没混出头,林大官人提不起太大兴趣加深感情。

    还有就是,林泰来另有更大靠山,也不大需要黄老师的扑街关系网,所以到京师后走动也不多。

    “老师突然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林泰来很公式化的问道。

    黄洪宪却先看了看周应秋,他对这个在鹿鸣宴上极力吹捧林泰来为诗宗的人,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而林泰来看到黄老师的神色,便主动说“都不是外人,老师没什么不能说的。”

    黄洪宪掂量了片刻,想起周应秋也算自己门生,这才开口说

    “今日前来,是听说了一些传言。礼部沈尚书为了让你不追究赵南星,许了你一个考官名额和一个吏部左侍郎”

    周应秋震惊的看向林泰来,这位同年还能过问吏部左侍郎的任命

    林泰来脸色渐渐冷淡了下来,反问道“老师听谁说的”

    同时心里颇为疑惑,按道理说,这些事情知情人不多,应该传不到黄老师的耳朵里,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黄洪宪答话说“是谁说的不重要,莫非真有此事”

    林泰来没有直接回答,一边在心里猜测到底是谁泄露给黄老师的,一边继续反问道

    “无论如何,这事与老师你没有关系吧还是想替别人说项”

    黄洪宪的脸上显出了些许贪婪之色,“为什么不能与我有关系

    我现在是正四品少詹事,如果再当一次会试考官,资历就差不多了,然后可以晋升左侍郎。

    看在师生关系上,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林泰来“”

    这老师脑子都在想什么难道自己让他能安安稳稳继续做官,还做错了

    历史上的黄老师在乡试之后,立刻就成了顶罪的炮灰,然后永远告别了官场,不过儿子后来做到了巡抚。

    在本时空,按照与首辅的约定,黄老师本来也应该是这个下场。

    但是因为自己借着赵南星大肆发挥,逼着清流势力签了城下之盟。

    于是清流势力就不追究乡试的问题了,结果也不用黄老师出面顶罪,还能继续当着少詹事。

    难道自己主动把事情摆平,让黄老师不用离开官场,居然连带引发了黄老师不该有的贪念

    这时候说假话或者装不知情没意义,林泰来就只好推心置腹的说“实不相瞒,这些机会都已经答应给别人用了,实在不好反悔。”

    考官且不提,为了将来的布局,吏部左侍郎肯定要安排赵志皋上,哪能随便被别人打乱

    即便只论交情和关系,也是赵志皋与自己更近,没道理把吏部左侍郎给其他任何人。

    黄洪宪连主动登门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同样很直白的说

    “你我之间有师生关系,理当互相提携,你应该先想着我才是。”

    这就有点道德绑架了,林泰来心里越来越腻歪,但又不能像对待别人那样。

    虽然乡试座师在官场伦理上是小座师,但那也是座师,不好无礼。

    “这次真不行。”林泰来只能再次拒绝说“以后若再有机遇,一定想着老师。”

    黄洪宪连连被门生拒绝,也有点恼羞成怒,便摆起了师长架势,拉下了脸责问道“我点你为解元,你就是这样报答师恩”

    林泰来“”

    不说其他因素,就冲着这句话,以后也不可能和黄洪宪合作了,这政治品格实在不行

    碍于身份一直不好说话的周应秋此时也抬起头,惊讶的看了黄老师一眼,他们这位座师的水平实在有点低啊。

    连他都能猜出,黄老师在乡试点林泰来为解元,是得到了首辅授意的。

    从利益角度说,已经进行过了交换,黄老师已经拿到了自己该拿的东西。

    这时候黄老师再次用解元来说事,还想索要利益,是不是过于贪心了

    又听到黄老师对林泰来说“别忘了,除了解元之外,我还帮过伱。”

    林泰来反驳说“但为此我已经承诺过,将来请世兄去苏州府做官,保证世兄考核卓异。”

    黄老师迫不及待的说“现在换条件,换成这个吏部左侍郎。”

    林泰来想打人,自己到底摊上了一个什么玩意座师啊原先接触少,真不知道这黄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黄老师当初帮的那点忙,充其量就是说几句话忽悠几个小弟,也不值一个吏部左侍郎啊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再说与赵老头比起来,黄老师各方面素质全面不如,傻子才把赵老头换成黄老师。

    就黄老师这表现,被帮了忙也未必感恩。

    拿定主意后,林泰来很坚定的拒绝说“流言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老师不可轻信。

    什么吏部左侍郎,什么会试考官,都是没有的事,我哪有这种本事,老师对我说这些没用。”

    黄洪宪喝道“林泰来你就这样欺师么没见过你这般不尊师的人”

    林泰来反唇相讥说“我也从未听说过,还有让只是个举人的门生代为谋官的老师,传出去都没人敢信。”

    话已至此,黄老师自觉没脸再呆下去,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周应秋本来还想送出门,但是见林泰来不动如山,于是也停住不动了,只看着老师的背影离去。

    同时对林泰来说“吏部左侍郎的诱惑当真不小,连老师都按耐不住贪念了。”

    林泰来摇摇头说“面临机会尽力争取是对的,但手段太差了。”

    周应秋提醒说“怕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他,而且今天也未必就能完事了。

    有这么一个人打着你座师的名号,在官场上胡来的话,会很让你为难的。”

    从林府出来,黄洪宪又直接去了申府。并且在门房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才见到了申首辅。

    “你来做甚”申首辅奇怪的问道。

    黄洪宪连忙将自己在林泰来那里碰壁的事情说了,恳求道“求阁老主持公道。”

    申首辅也蛋疼,黄洪宪算是自己人,不然也不会被派去主持林泰来的乡试。

    如果他真遇到了问题,来求个公道也没什么,但今天说的都是什么破事

    还有,为什么都觉得自己一定能压住林泰来谁给大家的错觉

    黄洪宪絮絮叨叨的说“林泰来能从沈尚书手里抢夺战利品,肯定仰仗了阁老的面子。

    所以那些好处,归根结底应该由阁老你来处置,而不是被林泰来独断。”

    听到这里,申首辅忽然想起什么,顿时脸色大变。

    急忙说“此事知情人不多,林泰来不会产生误会,以为是我将消息泄露给你的吧”

    然后又把好大儿申用懋喊了过来,急忙吩咐说“你速速去找林泰来解释,一定不能让他误会并误判”

    黄老师“”

    你一个首辅还怕林泰来误判现在不是林泰来误判什么,而是他黄洪宪误判了首辅啊

    果然就像是别人所说的,自己就是一个用完了就扔的弃子

    在首辅这边根本没有尊严可言没有人理解自己的诉求,没有人在意自己的感受

    再过一天,太阳照常升起。

    又熬了一年啊,申首辅心里感慨着,走进了文渊阁。

    不知不觉,已经当了五年首辅,从初时的兴奋,已经变得日趋麻木了。

    就如今这形势,正经做事是做不了什么的,有太多精力耗费在斗争上了。反正想开了就好,躺平摆烂就是了。

    公案上的奏本比平常要少很多,这很正常,年底各种公务总会逐渐减少。

    有中书舍人迎上来,禀报说“通政司官员图提醒说,有御史弹劾大臣尸位素餐、无所作为,包庇举子林泰来。”

    每天送到内阁的奏疏都有很多,其中比较重要的奏疏,都会特意提醒一下。

    申首辅那本来不好不坏的心情立刻就厌烦了,忍不住轻喝道“要过年也不消停”

    平常攻讦自己也就罢了,到了腊月还要挑起斗争,就实在有点过分了。

    自己是不是今年表现太过于软弱,又给了那帮言官错觉

    如果是去年接连弄死弄废对家好几个骨干的时候,别人绝对不敢如此蹬鼻子上脸

    抱着这种念头,申首辅不动声色的坐在公案后面,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奏疏就。

    一般情况下,重要的奏疏肯定已经放在了上面。

    “臣监察御史潘士章为礼部尚书沈鲤尸位素餐、无所作为,包庇举子林泰来事进奏”

    申首辅“”

    又反复看了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这个被弹劾为“尸位素餐、无所作为、包庇举子林泰来”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礼部尚书沈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