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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阁员高位一样能卖
    刘瑾赶走了贵为阁员的杨廷和。他更加嚣张得意。

    仿佛他的身上刺了字。左脸刺着“谁与争锋”,右脸刺着“唯舞独尊”,后背还刺着“天下无敌”。

    常府书房。

    常风看着杨廷和被调走的邸报,若有所思。

    常破奴走了进来“爹,杨先生被刘公公赶出京了”

    常风喝了口茶“我已知晓。”

    常破奴抱怨“阁员被调往南京,皇上竟然不闻不问”

    常风一语道破天机“这就是皇上的高明之处了。欲毁之,必先纵容之。”

    常破奴听了这话如醍醐灌顶“爹,你的意思是,皇上已对刘瑾起了杀心”

    常风点头“如果我所料没错,刘瑾败亡应在一两年内。”

    常破奴坐到了椅子上“爹,你言过其实了。立皇帝风头正盛,怎么可能一两年内败亡”

    常风道“岂不知水满则溢,月圆择缺物极必反,权盛必败。”

    “刘瑾如今已经疯了。东厂那边刚刚得到消息,他最近还要做三件更加耸人听闻的事。”

    常破奴问“什么事能比把杨廷和赶出京更耸人听闻”

    常风答“第一件事,内厂抓住了阁员王鏊次子王延素的一些把柄。刘瑾以王延素要挟王鏊,逼迫他致仕。”

    “用不了几日,王鏊就会给皇上递告老还乡的手本。”

    常破奴目瞪口呆“啊杨廷和去了南京,王鏊再被刘公公逼走,那内阁就剩下李东阳、焦芳两个人了只有首辅、次辅,没有阁员”

    常风道“这就是第二件事了。刘瑾准备从自己党羽中捧一人入阁。”

    “内阁阁员人选大事,竟被刘瑾玩弄于鼓掌。这够不够耸人听闻他简直称得上口含天宪,举动催山海,呼吸变霜露。”

    常破奴狐疑的看着父亲“爹。这两件事应属顶级机密。东厂耳目网刚刚组建,竟能打听到这等隐事”

    常风苦笑一声“呵,刘瑾根本不掩饰这两项阁员人事变动。他就没把这事当什么机密京城阉党官员圈子已经传遍了”

    常破奴道“刘公公要捧一个人入阁我猜会是张彩。他一向敬重张彩,口称张先生。遇大事不决,他第一个垂询的不是次辅焦芳,而是张彩。“

    常风否定了儿子的观点”错矣。新阁员可能是任何一个阉党正二品以上大员,但绝不会是张彩”

    “因为张彩有主见,不屈从于刘瑾,刘瑾无法将他完全掌控。”

    “另外上次我一日三调的事,张彩是帮了我忙的。刘瑾心知肚明。”

    常破奴问“那会是谁呢”

    常风道“我猜谁给刘瑾送的银子多就是谁刘瑾用人,一向不看才,只看钱。人一旦掉进钱眼里,就算玉皇大帝下凡也捞不出来。”

    常破奴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刘瑾要卖阁员之位他疯了吧”

    常风点头“从刘健、谢迁离京之时,刘瑾便已经疯了。”

    “刘瑾是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油,得志便猖狂。”

    常破奴问“爹,伱后悔当初帮刘瑾赶走刘健、谢迁嘛”

    常风微微摇头“我不后悔。我是帮皇上赶走刘建、谢迁。而非帮他刘瑾。就像我如今不后悔跟刘瑾为敌一样。”

    常风又喝了口茶“耸人听闻的事只说了两件。还有第三件。”

    常破奴问“啊还有”

    常风点头“过段时日,刘瑾会以皇上的名义发一道诏书。在山东、浙江、河南、湖广四个大省,施行镇守太监取代巡抚”

    “也就是说,他开启了以宦官取代文官治天下的最重要一步”

    常破奴目瞪口呆“此事他若施行。等于是跟普天下的文官为敌”

    常风道“自不量力四个字用在他的身上份外妥当。他或许可以扳倒一批大权在握的文官,却扳不倒延续两千年的文人群体。”

    “宦官治京廷,已经把京廷弄的乌七八糟。若再治地方,地方也将不得安宁”

    入夜,刘瑾府邸。

    兵部尚书刘宇来到了刘瑾的书房,他的手中捧着一个花瓶。这花瓶的做工着实一般,甚至连官窑都不是。

    刘瑾心知肚明,刘宇这是来给他送“雅贿”了。

    刘宇将花瓶放在桌上“刘公公,这花瓶是下官从景德镇的制瓷大师手中买来的,极为难得,特来献给刘公公。”

    刘瑾拿起来把玩了下“哦,果然是价值连城的好货色。”

    说话这话,刘瑾便将花瓶放在了桌上。

    刘宇笑道“刘公公一过手,这花瓶如今已是您的了。可下官对此物喜欢得紧。现在后悔了,想跟您买回来。”

    刘瑾不动声色的说“哦我不好夺人所爱,就再卖给你吧。”

    刘宇从袖中掏出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

    刘瑾拿起银票粗略一翻,心中惊愕不已每一张都是十万两面额

    他仔细一数,一共十五张,总数竟达一百五十万两

    要知道,大明税赋分为实物税与货币税两种,实物税占大头,货币税占小头。去年一年,朝廷的货币税收入不过三百万两白银。

    刘宇送这一回礼,等于太仓国库半年的现银收入

    这是刘瑾自得势后,收得最重的一份礼

    刘瑾问“你这是”

    刘宇答“下官听说不日王鏊便将致仕。内阁只剩首辅、次辅,无阁员。这不合太宗爷所定内阁规制。”

    “下官不才,愿为刘公公分忧斗胆向刘公公讨这个差事。”

    刘瑾明白了,刘宇是打算用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买个阁员当当。

    要说买官的大手笔,刘宇在弘治、正德两朝堪称第一

    刘宇的资历很老。成化八年便中了进士。起初当了两任六年知县,中规中矩。谈不上多清廉,也谈不上多贪。

    后他被调入京城担任都察院御史,一干就是整整十年,期间未得任何升迁。

    王守仁在龙场悟道。刘宇则在都察院的清水官儿任上悟道。

    久久不得升迁,他悟了与其等待朝廷大员们慧眼识珠,对我施以提拔,不如主动出击

    买买买

    刘宇悟道后,变卖家产,凑了三千两银子,送给右佥都御史。获得了巡按山东的肥差。

    巡按虽品级不高,却是代表朝廷出巡地方。地方官竞相巴结、行贿。

    一趟山东之行,刘宇不但赚回来买官的三千两,还多出了七千两的盈余

    刘宇尝到了甜头。我要买更大的官,贪更多的钱。再买更大的官,贪更多的钱

    他巡按升主事,是花钱买的。主事升郎中是花钱买的。郎中外放知府是花钱买的。知府升按察使是花钱买的。

    按察使升大同巡抚;大同巡抚升宣大总督。宣大总督升兵部尚书统统都是花钱买的

    他仕途的前十六年未升一级。后二十年,却升了六品十二级几乎每隔三年便有越级的升迁。

    自然,在这二十年里,他贪污纳贿,上下其手,无钱不收。每次买官都利大于本。

    到了今天,他竟要用一百五十万两的巨款买下内阁阁员的高位

    其实这笔银子中,只有六十万两是他自己的。

    刘宇开创了行业蓝海众筹买官

    另外九十多万两银子,是他在京城、地方的一百多名门生故旧凑的。

    刘宇向门生故旧们许了愿。只要你们出钱,捧我当上阁员。以后我会回报给你们肥的流油的美差

    你们是只有赚,没有赔的

    门生故旧们踊跃集资。刘宇这才凑够了令立皇帝都有些惊诧的一百五十万两之数。

    刘瑾凝视着刘宇“你真是个有魄力的人啊”

    刘宇道“孝敬刘公公,下官就算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若下官有幸得到刘公公抬爱,得以就任阁员。一定唯刘公公马首是瞻。”

    “刘公公让下官走东,下官绝不走西。下官甘为刘公公门下走狗”

    “能做刘公公的一条狗,是下官修善十世换来的造化啊”

    刘宇没脸没皮的一席肉麻话,哄得刘瑾哈哈大笑。

    刘瑾心中暗道刘宇是我提拔到兵部尚书位置上的。对我万分顺从。而今又送上了一百五十万两的厚礼。不如就顺水推舟,让他以夏官身份入阁。

    想到此,刘瑾笑道“我早就想让你当阁员了你又何必拿这劳什子送我”

    说完刘瑾扬了扬手中的一沓银票。

    刘宇谄笑道“怪就怪下官对这个价值连城的花瓶太过喜爱。”

    刘瑾差点把“雅贿”的步骤给忘了。

    他拿起花瓶,递给刘宇“既然这是你的心头好,我怎么能夺人所爱。就卖给你吧。”

    刘宇接过了瓶子。雅贿步骤完成,内阁阁员生意成交

    刘瑾道“明日我便找皇上去说。皇上是一定会应允的。这三年来,我提出的所有人事任免建议,皇上没有驳回任何一条。”

    “即便皇上不允,我还可以联合谷大用、焦芳等人跪谏”

    刘瑾的确是作死作到头了他似乎忘了,刘健、谢迁在任时,逼迫皇帝的手段便是跪谏正德帝最烦跪谏

    刘宇大喜过望“那下官的前程,就全靠刘公公了多谢”

    刘瑾笑道“自家兄弟,何必言谢你入了阁,咱们联手分朝廷的钱哈哈,我们的朝廷很有钱啊”

    刘瑾的格局也就这么大了。即便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想得也只是捞钱,捞钱,还特么是捞钱。

    像王振之流,起码想得是建立军功,名垂青史。虽无能力实现,还把大明王朝带进了土木堡的沟里。但他至少有那个想法。

    汪直的格局就更大了。人家想的是平定边塞、固国安邦。而且他有这个能力,成化犁庭、北击草原是他一手策划的。

    刘瑾别说跟汪直没法比,甚至赶不上王振。

    刘宇跟他可谓是臭味儿相投“是是是。下官今后一定尽心辅佐刘公公,分朝廷的银子”

    刘瑾大悦“好,好,好咱们一同发财。”

    五日之后,东厂。

    张永气鼓鼓的走了进来“完了,朝廷完了”

    常风问“怎么了”

    张永道“今日王鏊递了致仕的手本。皇上准了刘瑾又撺掇皇上,赏兵部的刘宇入阁,补上缺员。”

    “刘宇是个什么东西,我一眼就能把他望到底”

    “他虽当过疆臣,可他的疆臣是花钱买出来的。不是靠军功升上去的”

    “我猜,刘宇一定是给刘瑾送了重礼如今的朝廷真要完阁员是辅国重位,都可以买卖”

    常风喝了口茶“意料中事。张公公消消气。只要李东阳还是内阁首辅,我们便有反戈一击,一举灭瑾的机会”

    张永道“皇上似乎被刘瑾迷了心智。刘瑾说什么是什么”

    常风突然收敛笑容“张公公,千万不要抱怨皇上。放心吧,皇上是明白人。刘瑾在挖大明王朝的墙角,皇上心中跟明镜一般。”

    说这话的时候,常风心中突然有一个念头表面看是我在跟刘瑾斗。可刘瑾是谁的替身无非是皇上的。换句话说,暗地里是我在跟皇上斗

    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让常风汗毛倒竖。

    半个月过去了。刘宇上任后的半个月里,大肆任用私人,安插亲信。那些帮他“众筹”买官的人,开始在肥差上大显身手捞钱。

    朝廷吏治更加腐败。

    这日是常恬的三十岁生日。

    义父刘瑾大操大办,在刘府中为干女儿大摆寿宴。

    京城之中,上至内阁首辅,下至七品小吏,全部来到刘府给宛平郡主祝寿。

    当然,祝寿不能空着手。一大堆礼单上的贺寿银,加起来有五十多万两之巨。

    常风不屑于去刘瑾府邸。竟缺席了亲妹妹的三十岁寿宴。

    刘府寿宴之上,朝廷百官争相向常恬谄媚。京中皆知,刘瑾拿宛平郡主当自己亲女儿一般宠爱。讨好了宛平郡主,就等于讨好了立皇帝。

    那场面,简直就是众星拱月。

    下晌,刘瑾将常恬带到了书房。

    刘瑾打开一个锦盒“账房算过了。今日收的贺寿银一共五十二万多两。你拿着吧。有了这笔银子,你下半生也就有了保障。”

    常恬一愣“五十二万两”

    刘瑾微微颔首“你出嫁时,我尚未发迹。没能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这笔银子就当我补上你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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