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下旬,姜国十皇子姜黎元被送回大夏西南,由定国公、镇北大将军谢淮清接手。
五日后,大夏这方终于松口答应了姜国赎回皇子的请求,当日便将姜黎元交接给了姜国一方。
四月十日,年迈病重的姜帝突然红光满面,召集齐了自己的皇子皇女、宗亲们说要办一场家宴,之后宣布储君人选。
姜国皇子皇女加起来有二十多个,宗亲中有皇室血脉的近五十个,全都欣然赴约,当夜被姜帝说着灌下了不少酒,酩酊大醉醒来,人已经在大夏的地盘了。
姜帝宣旨,举国归顺于大夏,姜国愿从此称臣、以换大夏帮扶、共同出兵伐金,至于皇子皇女和宗亲们,先交给大夏让大夏安心。
虽然在姜国,皇女们并没有继位的机会,但姜帝寻思着夏帝这两年的各种举措,觉得得一视同仁,索性把自己的子女们一窝端了。子女们都端了,对宗亲就更下得了手了。
对此,兰微霜觉得,姜帝和他们大夏的先帝应该非常有共同语言都是坑起血脉相连的亲人们毫不手软的。
不过先帝是为了让暴君这个儿子顺利登基即位,直接下了杀手,姜帝是为了赶在临死前消解执念,把“亲人们”送到大夏倒也谈不上有生命安危,毕竟姜国是想要归顺又不是起兵。
姜国十皇子姜黎元本来还乐滋滋的,没想到一觉醒来被送到大夏的人里仍然有他,顿感悲从中来。
好在姜国归顺一事,流程走得很迅猛顺利。
姜国朝堂自然如落惊雷,但姜帝纵然年老病重也依旧把持着朝政,朝堂反对用处不大。有世家想要趁机造反,打着清君侧的名头,结果被不知何时早已有准备的姜帝势力杀了个落花流水。至此,姜国再无当面反对之声。
姜国的皇子皇女宗亲们在大夏西南待了近两个月,终于在六月初得以走出居住的院子,和已经拖着病重之身亲自前来的姜帝一起,在大夏使臣和谢大将军的陪同护送下,前往大夏国都馥城。
姜帝的身体其实已经不适合长途跋涉,但他坚持亲自前往,说这般才有归顺的诚意,能亲见大夏皇帝,他也才安心。大不了就是死在大夏的国土上罢了,反正姜国都臣属于夏了,倒也不算落叶归不了根。
此番人多,姜帝的身体又经不起太过颠簸,所以回馥城的前进速度没着急,直至七月中旬,馥城夏日正盛,众人才得见馥城城门。
而这期间,大夏先是经历了春耕,不少地方都已经用上了改良农具、尝试种红薯土豆。
万书阁、印刷馆、天下学堂和纺织局的第一处分部建立、运转发展得很是顺利,此后第二处、第三处和第四处三个新分部同时在另外三个新城池创立推衍,随着章程越来越成熟,推及与施行效率也不断提高。
万事欣欣向荣。
姜国人抵达这日,以兰微霜为首,大夏的文武百官都在城门外五里往来亭处等候。
吸取去年中暑的教训,兰微
霜这个月初就搬到了避暑行宫。行宫在馥南山,距离馥城南边的城门近,也是自西南回来的一行人要进城的方向,兰微霜便想着来接一接谢淮清。
谢淮清离开国都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未来其实并不清楚。
虽然自兰微霜那封私人信件送到谢淮清手里起,这几个月以来他们一直有信件交流,但终究不如见面。
兰微霜寻思了下,觉得以谢淮清的性情,若是今日回馥城没见到他来接,大抵会挺失落。虽然不至于跟他较真地闹,但嘴上肯定有一堆话等着他,还是收敛一下犯懒的劲头,来接一接吧。
他也挺想早一点见到谢淮清的。
谢淮清去年十二月初便离开了国都,如今七月了才回来,大半年都没见了。
而兰微霜决定出城接人这事儿,文武百官们非常支持、甚至感动,纷纷感慨陛下如今越发通文达礼了,居然不用礼部和其他朝臣建议,就想到了要出城接姜帝等人的事
虽是归顺臣属,虽然此前姜国主动攻打大夏西南边镇还输得惨烈,但人家病重年老的皇帝都亲自来了,还带来了整个姜国皇室,这般有诚意,他们大夏的陛下去接一接,也算礼尚往来。
兰微霜“”
文武百官们这般解读,显得他这皇帝稍微有点只知风月。
他就说他天然适合做昏君的。
谢淮清看到往来亭下的兰微霜,微微一怔,旋即眉眼间泛起真切的笑意来。
近到前了,谢淮清下马,含笑作揖道“陛下。”
兰微霜也弯了弯唇。
虽然兰微霜如今住在避暑行宫,但姜国人来了,还是先带到大夏皇宫里正经摆了场接风宴。
姜帝很急,比兰微霜这边的大夏都急,接风宴上惯例来说是不谈正事的,但姜帝直接拿出了归顺的协定,是此前大夏使臣已经和姜国两边商量好了的版本,姜帝已经盖了印,就等着兰微霜这边拿玉玺了。
姜帝就差直说他时日无多、希望尽早将事情敲定下来、赶紧出兵攻打金国了。
金国如今也着急,觉得这姜帝多半是病重得脑子出问题了,大概是觉得反正死了之后姜国也不是他的了、所以趁着还没死就拉上整个姜国陪葬,给他们金国添麻烦。
若是换成十年五年前,金国倒也不至于不敢迎战,但前两年向大夏投降那一仗的惨痛损失如今都还没补得回来,又接连给大夏输送去了两次战马,去年冬日国内也是受损严重、幸好后来有大夏的物资帮扶才止了些损总而言之,金国如今并不想打仗。
所以从消息传出来开始,姜帝一行人抵达馥城这期间,金国那边不断来官方书信、还又派出过一次使臣到访,一字一句皆是希望大夏不要接受姜国的归顺,为此各种给姜国泼脏水挑拨。
兰微霜没见金国使臣,只是让负责接待的朝臣提醒对方记得还金国欠大夏的债,又大度表示,若是金国不想打仗、愿意也直接归顺大夏,那大夏可以尝试在金姜两国之
间调停。
姜帝虽对金国有执念,但这执念是对金国皇室的,并非定要狠狠打一仗才能歇,能看到金国也“亡国”、成了别国的附属,再只要金国皇室愿意让他出气、消解他的执念,也就差不多了。
金国使臣一脸苦相地走了,迄今没有新动静。
如今姜国皇帝已至,亲手递上归顺协定,兰微霜也没让他等,当即命九思取来了玉玺,也盖了国印。
姜帝看着他落印,悬着的心安定不少。
紧接着,兰微霜就吩咐下去,说接风宴结束后便将此前已经起草好的书文发去金国,催要金国还上去年冬日自大夏借去的物资。
闻言,姜帝更加安心。
接风宴结束后,姜国宗亲们被送往驿馆住下,至于姜帝本人和他的皇子皇女们,驿馆规格合适的院落没有这么多,而且皇子皇女不提,至少不能让姜帝也去住驿馆这种地方,显得不够重视。
但让他们住在大夏的皇宫里,也不合适,金国来访那次的任凭山和任凭水住的天涯楼性质不同,皇宫不是用来待客的,尤其是兰微霜这个主人都不在。
最后索性安排姜帝和姜国的皇子皇女们,和兰微霜一起回了避暑行宫暂住。
正好天热避暑,说来也有待客之道,反正行宫极大、很住得开,而且去年刚整体或重建或修葺过一番,入住方便,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对此,大夏朝臣们纷纷再度感慨,他们陛下果然是天定之子此前看似随性的举动,倒为如今省了不少事,安排起来不慌不忙很是轻松。
姜国皇室在避暑行宫安顿下来后,一同过来的其他朝臣就准备离开了,兰微霜自然也要回自己在避暑行宫居住的宫殿。
朝臣们行礼告退,结果一抬头发现谢大将军跟着陛下一块儿走了,没打算马上离开行宫的样子。
对此,大臣们心想,大概是陛下有什么事要额外单独交代谢淮清吧
兰微霜在避暑行宫居住的地方殿名为荷风。
到了荷风殿后,九思和其他宫人一如既往老老实实在殿外站定,看着谢淮清自在地跟进了殿中。
兰微霜走在前面,步入殿内后想要回头去看谢淮清,还没来得及,就被谢淮清自身后抱住了。
“陛下”谢淮清微微垂首,肆意妄为地将唇贴在了兰微霜颈侧,轻轻蹭了蹭。
兰微霜顿了下,不禁轻笑“谢将军,蛊惑圣心呢”
闻言,谢淮清抱得更紧了些,声音落在兰微霜耳侧“陛下,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原本不是要赶臣走吗”
兰微霜挑了下眉“当时是你自己主动提出要回北境,朕只是答应了你、之后不许你再改主意而已,怎么就成了朕要赶你走了”
“就是陛下要赶臣走,臣后来都说不走了,陛下不是不答应吗。”谢淮清笑着说,“在西南接到陛下的信时,臣反复看了好些遍好些天,就怕是臣日思夜想出了癔症、领会错了陛下的意思,后来书信往来也不敢问,担心不在陛下
身边,问多了反倒让陛下又改了主意。”
闻言,兰微霜心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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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眼看向谢淮清搂在他腰间的手,抬起自己的手轻轻覆上去,旋即便被谢淮清手腕一动、反而握住了。
“陛下”谢淮清又亲了亲兰微霜的颈侧。
兰微霜对他道“不会再变了,你不用担心。”
谢淮清怔了片刻,然后笑说“好。”
兰微霜不禁心下更软。
兰微霜一心软,当晚就由着谢淮清为所欲为地“犯上作乱”了。
分开了大半年,谢淮清比当初第一次那晚还放肆,直接把兰微霜做得铁石心肠、发誓再也不对谢淮清心软了这家伙根本不会委屈他自己,用不着心疼
不过放肆归放肆,这回谢淮清注意的细节也比上回多。而且大抵是上次在冬日,此番在夏日没那么容易着凉,做完后兰微霜除了乏倦之外,没有发烧或是其他生病的迹象。
就是累,累得翌日早膳都没吃,午膳时间也昏昏欲睡。
用膳后散步消食,走了一刻钟,兰微霜就直接在路过的水亭下长榻上午歇了。
谢淮清坐在他身侧,持着扇不紧不慢地给兰微霜扇风,嘴里说着“臣的罪过。”
兰微霜阖着眼,懒洋洋道“但毫无悔过之心。”
“陛下,难得吃上珍馐的人,难免狼吞虎咽了些,若是天天都能吃上,自然就渐渐知道克制了。”谢淮清有条不紊地说。
兰微霜睁开眼,挑了下眉,好整以暇地回“谢将军的意思是,吃多了就腻了”
“”谢淮清轻咳一声,“陛下莫要曲解臣,臣嘴笨,又多愁善感,一不小心就要患得患失、顾影自怜,届时陛下又要心疼了。”
兰微霜顿了顿“”
他就说不用心疼谢淮清。
兰微霜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午睡,不和这“笨嘴拙舌”的谢大将军辩了。
谢淮清看着他的睡颜,轻声失笑。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就出兵讨伐金国一事的计划,叫上了丞相谢照古一起,想要找兰微霜禀报。
来到避暑行宫后,还未及荷风殿,他们就已经看到了水亭下的兰微霜和谢淮清。
只有他们陛下和谢大将军在,陛下身边的大太监等宫人侍卫都没有跟着一起,不过有谢大将军在,倒也的确不用担心陛下的安危。
陛下似乎在歇息,谢大将军在侧给他打扇对于这一幕,谢照古和两个尚书很淡定,下意识以为是兰微霜出于敲打或是什么意图故意叫来了谢淮清伺候。
然而紧接着,三人就看到谢淮清朝兰微霜靠近,竟是在他们陛下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了一下
虽然一触即分,他们陛下似乎睡熟了根本没有反应,而谢淮清紧跟着也坐了回去、一派无事发生过的模样,但是
谢淮清他乘人不备,乘到陛下身上了
如此狼子野心、图谋不轨
甚至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身为谢淮清的亲爹,谢照古想得更多就算陛下现在没发现,周围也必然有陛下的眼线,等陛下醒了之后自然会知道谢淮清的“野心”,届时等着谢家满门的
谢照古一个没看路,差点摔一跤,幸好两边的尚书大人下意识扶了他一把。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看着丞相如此反应,不禁同情。然而他们也很同情自己,怎么偏偏就叫他们看见了这下可太难办了
毕竟如今伐金的仗还需要谢淮清去领兵,虽然大夏不是没有其他将领可用,可都不如谢淮清合适,而且战事在前突然换将是大忌,突然惩处镇北大将军更是动摇军心、惹人非议之举,刚刚归顺的姜国说不定都会不老实起来。
眼下并不是惩处谢淮清这个大将军的好时机,可若是不惩处,陛下多危险而且任由谢淮清继续领兵伐金的话,他的野心怕是会被养得更大
谢照古和两个尚书面带愁容地看着水亭方向,他们距离亭子并不远了,此时踌躇不前、很是难做。更不巧的是,水亭下的谢淮清似是听到了动静,回过头看过来了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提了口气。
又见谢淮清起身,遥遥对他们作了一揖,很是懂礼数的样子,似乎全然不觉刚才所为会被看见、有何不妥。
谢照古心想,这个贼胆包天的逆子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更加愁苦定国公、谢大将军,谢淮清他这是在威胁吧明晃晃的威胁啊
必是觉得他们纵然看到了,也不敢跟陛下告状甚至是觉得即便陛下知道了,他谢淮清也不畏惧
毕竟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他们陛下是个明君,肯定不会再随心所欲、不顾后果地砍脑袋,纵然能杀谢淮清,也不会杀。
明君难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