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不过。
云木香都替龙主任感到尴尬。
她清了清嗓子,“早点换,还有得选,主动置换成小房子街道处怎么也会给点补偿,正好拿来赔偿我大哥医药费,应该还有剩余。”
“”
龙主任气到浑身颤抖。
“这就是你说能一举解决大家的困难办法,牺牲我一个成全你们大家,我不答应。”
龙主任当场起身,甩袖子就要走人。
云木香轻声慢语道,“你爱人冤死在隔壁房间里,你每天回家,站在楼梯口会不会想到她惨死的模样,你看到了吧。早起睁眼,会不会怀念爱人躺在身边的日子,那个家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你爱人生活过的痕迹”
龙主任只觉得双耳嗡鸣,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一张脸。
脖子扭曲地歪在地上,睁大的眼睛里瞳孔涣散,血泪浸红了白色眼球,就那么直直地盯着他,盯着他。
“啊”
龙主任惊坐起身,胸膛剧烈起伏,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呆滞地环顾四周,熟悉的空旷房间里,唯一安置了他身下躺着的木板床。
还好,还好。
只是个梦。
龙主任抹了把汗,放松身体躺回去。
他不禁回想昨天,因为被云木香过于过分的提议气到,怒而离开回家。
想让他搬走
想都别想。
住在这儿可不单单是环境好坏的问题,周遭这些邻居全是他隐形的人脉。
天天的事让许多人对他产生了不好的看法,接下来要分些心思来维护一下邻里关系。
龙主任慢慢静下心,想着要怎么挽救颓势时,就感觉耳边有人在吹气,一下轻一下重,像是在调情。
他伸手揉了揉,衣袖滑落,胳膊碰到一个光滑冰凉的东西。
他扭过头,肩头放着一张灰白色的脸,双眼瞳孔溃散,缓缓流着血泪。
“老公。”
“啊”
龙主任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下楼一脚踩空,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护住头,脑海想到的全是爱人被拧断脖子的一幕。
连着皮,骨头却从中断开,一松手,头啪嗒一下就歪了。
龙主任嗬哧嗬哧地喘着粗气,腰撞在柜子上才堪堪停住身体,顾不上疼,着急地撑起身子要爬起来,手按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
湿润粘腻的感觉让龙主任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他垂眸,看到地板上慢慢扩散的浓稠血渍,牙齿哆嗦着,僵硬地转头,几厘米外的台阶上,躺着一个头朝地的人。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趴在地上的脑袋转了过来,那双瞳孔涣散的眼睛,再次看向他。
“老公。”
“啊”
“奶奶”
“哎,来了来了。”
周母从厨房小跑进屋,瞪了隔壁一眼,“大早上鬼叫什么。”
推开一楼卧室的门,淼淼穿着单衣坐在床上,抱着被头可怜巴巴,红扑扑的小脸上压出好几道印子。
他看到奶奶,立马伸手。
“奶奶,我梦到有鬼一直啊啊啊地叫。”
“啊”
“奶奶你听”
“我乖孙被吓到了吧,是隔壁喊的,鬼那都是封建迷信,咱们不信这个,要不要起床”
淼淼乖乖点头。
周母帮着淼淼仔细把衣服穿好,隔壁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凄惨的像是真遇见鬼一样。
走出房间的淼淼浑身一哆嗦。
周母暗骂一句,“没事,奶奶保护淼淼,不怕,我们淼淼是小男子汉,火气旺,才不怕牛鬼蛇神。”
“对淼淼是男子汉奶奶别怕,淼淼保护你。”
“好好好。”周母笑出一脸褶子。
淼淼来精神,突然挣脱开奶奶。
“奶奶,妈妈肯定怕,我要去保护妈妈。”
“”
周母一阵心酸,“不是说保护奶奶,还是跟妈妈亲。”
洗漱的周父正好从外面进来。
淼淼上前抓住爷爷的手,塞进奶奶手里。
“现在换爷爷保护奶奶,淼淼去保护妈妈”
说完,就扶着栏杆爬上楼梯。
冬天穿太厚,淼淼只能一个个地上,慢吞吞地像只蜗牛。
周母笑着看他身影消失,这才要抽出手。
“放开,我还要做早饭呢。”
“不差这一会,跟你说点事。”
周父捏着老妻的手,拉着就近坐到餐桌边说,这个位置二楼有人下来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昨天以臣来第一通电话时,跟我说了点事。”
“恩。”
周母不错眼地看着厨房,怕米粥潽锅。
“他这次任务受了点伤,让我瞒着别跟你们说。”
“什么”周母蹭一下站起来,“伤哪儿了,严不严重,你嘴巴可真够严实,到现在才说。” “嘘嘘嘘,小点声,再把木木给吵下来。”
周父压着老妻肩膀坐下。
“儿子说这次任务顺利的情况下,他今年能再升一级,团长级别再申请家属院的住房,条件会更好点。”
周母听懂了,“他想让木木去随军。”
“哪有夫妻常年分开过日子的,我们还年轻,至少未来二十年不需要孩子在跟前。”
“你就舍得淼淼。”
“那看你心里头,是儿子重要还是孙子重要,我舍不得淼淼,也心疼我儿子,想想他一个人受伤,没人照顾,不知道一天能不能吃上一顿热乎饭。”
周母想想那画面就觉得一阵心疼,没好气地瞪一眼故意卖惨的男人。
“说得好像我只疼孙子似的,我也想木木去,可时候不对,这事肯定要尊重木木的意见,昨天之前还好商量,昨天沉香又发病,她急成那样,肯定不愿意走。”
“我知道,昨天我也听见一两句,你不觉得这对儿子不公平吗结亲之前我们都知道老云原本的意思,当时就说好的,木木选择嫁进周家,那以后就是周家的人,她有些话不好说,就要我们做公婆的出面。”
“你跟我说又没用,找你老云劝去。”
“这不先和你提个醒,我想着我们还年轻,就住隔壁,沉香就算有什么事我们也都能帮把手,让孩子过过自己的生活,等我们老了,再把孩子拘身边也不迟。”
“我听出来了,你今天跟我说这个,就是想让我去做木木的工作。”
“这方面你是专业”
“阿姨。”
云沉香端着饭盒,出现在门口,裹着皮袄的身形半点不见臃肿。
“木木的工作我来做。”
周母惊讶地站起身,“沉香,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低头看一眼男人,见他一点也不惊讶,就知道他早发现有人来,故意的。
周母偷偷踢了他一脚,招呼云沉香进屋。
云沉香慢吞吞走进来,眉目如画,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容。
“我妈昨天惹木木生气,一早去买了她喜欢的南翔小笼,我给送来。”
“这可得一大早去排队。”周母接过来,“母女两个没有隔夜仇,刚刚我和你叔叔也只是说说,随不随军主要还是看木木,我们做公婆的不插手。”
云沉香眉眼皆弯,眼神干净而纯粹。
“阿姨,我明白的,也希望你们相信,我以后会照顾好自己。”
周母和周父相视无言。
“我先回去了,阿姨,叔叔,先别和木木说我来过,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劝她。”
“好。”
云沉香笑着转身离开。
出周家门时,正好撞见龙主任,他拉着天天惊惶失措地匆匆离开,活像是身后有人在追。
龙主任怕了。
在他一早上无数次撞见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搬走
必须搬走
这破房子谁爱住谁住
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人帮忙带天天,龙主任只好把他再送回托儿所里。
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
“别傻乎乎的只会站着挨打,再有人打你直接打回去”
天天低头抠着手,没给回应。
龙主任着急上班去询问住房情况,说这么一句已经够浪费时间。
刚到办公室,就被上级领导喊去谈话。
“区委发来了协作函,也是我之前疏忽,你已经是我们革委会的一员,还住在单位大院上下班也不方便,革委会还有空的房子,今天给你放一天假,你收拾收拾,搬家吧。”
龙主任傻眼了。
竟然真被廖婶说中,商量都不带商量一句,直接下通知。
幸好,幸好他也想般。
如今单位给了住的地方,他深深松下一口气。
后勤送来钥匙,还特意带他认了认路。
龙主任站在入口,看着细细长长挤满人的狭窄弄堂,整齐的瓦砾下是大小不一的老虎窗,凌乱的电线不规则地穿插其中,随意搭建的竹竿上挂着衣服床单,下面滴滴答答像在下小雨。
放眼望去,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龙主任有些喘不过气。
“到了。”
五开间的格局,进门是一个方整的天井,通过客堂是通向二楼的横置木扶梯,一脚踩上去嘎吱嘎吱响。
二楼左手的房门前停下。
“龙主任,这间屋以后就是你的家,之后一些手续也会陆续过到这边街道。”
门被打开。
龙主任望着二十平的狭小空间,发霉脱落的墙皮,老旧失修的木地板,整个人有些惆怅,总觉得,他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隔壁从十点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进出。
云木香站在二楼阳台,楼下传来邻居的议论声。
“说是龙主任因为工作原因搬走了。”
“还算自觉,大院住个小偷我是真不放心。”
“要来新人,不知道又是哪个单位分来的,好不好相处。”
龙主任都没敢回来,特意请人收拾好东西直接拉走。
云木香看着隔壁更加空旷的房子,美美地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垂眸就看到院子里有人冲她招手。
是云沉香。
云木香轻哼,端着咖啡扭头进屋。
她承认她在迁怒,就像她知道,其实大哥经常也会用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看她。
他们两个,相互都在看不惯。
“你过来跟妈报备没,别到时候再出事又怪在我身上。”
“还生气呢。”云沉香轻笑,“是包子分量不够”
“我是一笼包子能收买的小瞧谁。”
云沉香清冷的眼睛多了些温度,笑意浅淡地伸出手。
“要不要跳舞”
云木香歪头,明显意动。
她喜欢跳舞,可身为已婚人士,她有自己的社交距离,名正言顺的舞伴不在身边,房间里的唱片机都落了灰尘,最后收进箱子里。
可就算浑身上下都是软的,嘴巴必须硬。
“你身体可以”
云沉香站起身,“唱片机呢”
“我自己来小心给我弄坏了。”
从床底挪出一个木箱子,云木香把唱片机重新安装好,又细心地挑了张喜欢的黑胶唱片,放上去前,回头看了眼云沉香。
“只给你一张唱片的时间。”
那意思,为母亲说好话可要抓紧时间。
云沉香笑着点头,脱下皮袄,里头是贴身剪裁的燕尾服。
云木香小小惊讶一下,“你不对劲。”
他缓缓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云木香挑眉,将手放上去。
是简单的交际舞,音乐舒缓轻柔。
云木香踩着拍子,心想着以后母亲要再气她,就找大哥来还债。
不过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提醒你一下时间快结束了,我可是很冷酷无情的,坚决不给延长时间的机会。”
“我想请仙。”
云木香脸色骤变,一把甩开手。
“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