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师, 你会帮我们班赢第一名,是真的吗”
“云老师,你最看好的是我们班吧。”
“云老师, 我们肯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我们集体决定,放学后留在学校练习。”
云老师第n次被学生拦下后,脑瓜仁更疼了。
她昨晚上梦一夜的爬虫动物。
可怕如没长脚的。
可怕如全是脚的。
偏偏赶上周一上午有课, 想补觉都不太行, 现在还要被拉着加班
不她不行
一个班这么说, 是意外。
几个班全来表决心, 事情就很不对劲。
云木香笑意盈盈地看着学生,顺嘴夸, “你们真是我见过最自觉的孩子,但是你们放学不回家, 家里爸爸妈妈不会担心吗”
“没事回家说一声就好。”
云木香略微沉思,“要不然这样吧, 老师回去准备一下, 看有没有更好的安排, 你们稍微等等”
“那云老师你可要抓紧,就还剩下八天了。”
“”
“上课了上课了,赶紧回教室。”
打铃的老师边喊边朝廊下悬挂的铃铛。
“云老师,你可别忘啦”小同学赶忙朝着教室跑去。
“咯咯,云老师人缘真好。”如母鸡被掐脖子般的笑声传来。
云木香扭头,瞧见吴老师翘着兰花指,捏着身上崭新的羊皮大衣直抖,一步一慢地从楼梯上下来。
“就是不知道云老师最看好的是哪个班,哎呀,这天突然热起来了。”说完手抖得更厉害。
云木香轻笑出声, 十分配合地哇塞。
“吴老师买新衣服啦,百货大楼常断货的羊皮大衣都能买到。”
“全校就云老师你最识货,怎么样我穿好看吧。”吴老师特意转一圈。
香气扑鼻,云木香倒退一步才忍住没打喷嚏。
“好看,二百五一件,这价格最适合吴老师的气质。”
“算你有眼光。”
“噗嗤。”留小辫的男孩捂着嘴笑,“老师,说你二百五呢,还在那美。”
“”
吴老师狭长的丹凤眼瞪大。
“你哪个班的”
“不告诉你”
男孩像是受惊的耗子见到猫,拔腿就跑。
气得吴老师原地直跺脚,转身要去找云木香麻烦时,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云木香咱们没完”
声音顺着办公室还未关严的房门传进屋里。
小谢老师关门的手顿了下,看向云木香。
“云老师,不要紧吗”
“吴老师没那么小气。”
门被用力推开。
吴老师气呼呼地走到云木香面前,一副要找碴的凶神恶煞模样。
“你”
“再说羊皮大衣是百货大楼定得价,我入冬也买了件,难道我也是二百五你说是不是呀,云老师。”
吴老师即将到顶的怒火,像是被抽掉底柴,一下小不少。
“哼谅你也不敢那样想。”
云木香眼底闪过狡黠的光,笑道,“不过我那件是亲戚直接从无锡服装厂买来的,没七七八八的费用,也就比你这件便宜个百来几十块。”
“”
吴老师火上被泼了盆热油,窜得更高。
百来几十块
将近她两个月的工资好伐
一瞬间,吴老师感觉自己像个冤大头。
无锡才多远,火车票来回才四块六
吴老师心肝痛,再不拎着新衣服抖了,凶巴巴地瞪一眼云木香,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
“无锡哪家厂,地址给我一个。”
云木香笑笑,声音柔如春风般。
“我回去找找呀,不过元旦前都没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学生们突然勤奋起来,一致想要利用放学后的时间多训练,我是要带领班级拿名次的,相信吴老师会体谅我噢。”
办公室里,零星几个没上课的老师中,有人迷茫,有人低头忍笑。
来得早的可都知道,学生突然勤奋这事,是吴老师搞鬼
吴老师自然最清楚,这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生生把小脸都给气扭曲。
“那我也要”
脸都被打了,地址必须要来
吴老师脚下生风地离开,等确定她走远,办公室里才小小地爆发出一阵小声。
“云老师,你知不知道,是吴老师建议学生找你放学后练习的。”
“啊真的呀”
云木香嘴巴微张,眼神茫然,像是没想到,很快会心一笑。
“你们放心,我已经深刻感受到吴老师对我的关照,接下来肯定会好好努力赢下她。”
“噗,你不说,我都忘记你们俩在打赌。”
“押我赢的可不准改票啊。”
“你就一点不生气”
“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嘛。”
找回场子的云木香很好说话。
她笑着回到办公桌前,找出琴包,余光看到凑过来的小谢老师。
“小谢老师,又要换课呀”
小谢老师脸微红,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这次不是,云老师这是要回家”
云木香打开拉链,摘下抱着的手风琴,“是呀,我儿子最近迷上了小宠物,我打算送他一个,打算回家找找亲戚,看谁家有刚下的崽,不拘猫狗。”
一夜噩梦后,云木香深刻做了个对比。
最终决定,带毛的脏了可以洗,没毛的却不会突然长可爱。
且婆婆昨天给了她个灵感。
小老鼠可以装在笼子里养,猫狗为什么不行
有年长一点,经历过饥荒的老师忍不住劝说。
“猫狗养起来多浪费粮食,人都不够吃,小孩子嘛也就玩个乐,养什么不是养,不如换成小鱼儿,大了还能下油锅。”
云木香双眼一亮。
是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那中午吃过饭,我带我们家淼淼去小菜场看看。”
“你不会是想去市场买鲤鱼这些吧,那种家养着掉肉的,你要想买可以去江阴路那花鸟市场看看,南京西路那边前两年不也开了家花鸟商店,就是养鱼不费吃食,费心思。”
小谢老师想了想,“不然养乌龟乌龟寿命长,忘记喂几顿也不会饿死。”
云木香又把带毛的宠物剔除考虑范围。
她相中了乌龟。
“嗯嗯,我都带淼淼去看看,看他更喜欢什么,先走啦。”
云木香背着琴包急匆匆跑出办公室。
没两步就被喊住,“云老师,我还有事没说。”
“呀抱歉,我忘记了,你要说什么”
云木香站定,一边往脖子上缠围巾,一边等待小谢老师开口。
“我,我是来道歉的。”
“”
“有件事情,我要向你坦白”
小谢老师话说一半,突然被个人给挤开,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云木香吓一跳,“你没事吧。”
见小谢老师站稳,她才皱着眉看向罪魁祸首。
“你这人怎么撞人怎么是你。”
韩同志板着脸,看见面前人因薄怒而隐隐发红的脸,清晰诡异地温和下来。
“你一直在躲着我,我只能来学校找你,谢同志。”
“”
什么同志
小谢老师看到韩同志就暗道不好。
“韩同志我姐已经明确拒绝了你”
“”
谁姐
“我不信。”韩同志深情地望向云木香,“我坚信接触之后,你会发现我们一定是最契合的革命同志,谢同志,你已经被家庭拖累许多年,未来有我会照顾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云木香眯起眼睛,目光不善地看向小谢老师。
“麻烦你们两位在争吵前,能不能先和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谢老师满脸愧疚,“云老师,对不起,我刚刚想和你说的就是这”
“云老师你不是他姐姐”韩同志指着小谢老师。
“不是。”
云木香板起脸,不带一丝笑容。
韩同志却突然狂喜,心里喊着太好了
他原本对家里介绍的谢同志就不太满意,个人条件挺好,头婚嫁给他这个有女儿的二婚,还算合适,就是家庭太糟糕,他不得已才向现实妥协。
对方正好是他女儿学校的老师,见面地点就选在学校。
韩同志见谢同志第一面就心动了。
如今得知她不是谢同志,心思立马活络起来。
他完全可以重新追求眼前这位老师呀
云木香没错过韩同志眼底燃起的火苗,她立马严明。
“既然是误会,说开就好,这里没我什么事情,你们继续聊,我爱人和儿子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
“什么”
韩同志的好心情,瞬间被雷劈个粉碎。
小谢老师一脸愧疚,“我可以解释。”
“没必要,到此为止,小谢老师,我不希望这件事情以后再和我有任何一点牵连,我爱人醋性大,我不想他误会。”
她狠狠气上小谢老师。
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一个人,怎么蔫坏。
靠着前后几句话,云木香心里头拼凑出个大概。
小谢老师有个姐姐,和韩同志相亲,却因为误会错认成她。
不,也许不是误会。
可能小谢老师的姐姐同媒婆说过她也是一名老师,再大胆点,没准就是小谢老师把她的条件借给他姐姐去相亲。
云木香可没忘记,和韩同志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上课时,班主任亲自把她叫出来。
目标这么明确,没点详细信息怎么可能。
云木香摘掉围巾,火气消磨了之前的好心情,冷空气吹着才舒服些。
到家时,小脸被冻得冰冰凉。
云木香放下琴包,坐在沙发上扫除着剩余的负面情绪。
等缓过来,才发现家里空荡荡的。
“妈妈”
没人回应。
又喊两声,才确定家里真没有人。
进厨房看了眼菜篮子不在,猜测婆婆带儿子去小菜场还没回来。
余光看到条基、茶几上乱糟糟地放了一堆东西,全是昨天客人上门带的礼物。
带包装的,不带包装的全部放一块。
云木香看不下去,准备整理一番,就发现放在茶几上的网兜被开了个大窟窿,里头包果子的油纸已经撕开,冰糖包装也抠了个窟窿。
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
不用猜,肯定是她好儿子干的
解开几个网兜,把拆了包装的先放一旁,包装完好的冰糖和红糖,同水果罐头一起放进厨房柜橱里。
茶叶、烟酒拎去杂物房,房间里打了个简易的小货架,堆着平时收到的礼。
云木香把成条的牡丹香烟叠熊猫牌卷烟上头,给手里的茶叶和大前门腾位置,酒放在最下面的箱子里。
石库门放黄酒箱子,乙级大曲和小茅台装白酒箱里,角落还有个红酒箱子。
长辈大多送黄、白酒,云木香一些同学才会送红的,送得少,反倒留得久。
因为没人送,云木香没人陪也不想喝。
她费劲把巷子推回原位,出去再把带铁盒子的饼干和点心拿进来。
直到瞧见还有咸鱼腊肉,最夸张的是用麻绳绑住的一大捆粉条。
云木香纠结一下,正打算给抱厨房去,杂物房里闯进来给人。
“妈妈你在干什么。”
半掩着的门哐当一下摔在墙上,吓云木香一大跳。
“噢呦周淼淼你要吓死妈妈呀。”
淼淼戴着小雷锋帽,围着围巾,遮得小脸就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正费劲地举着双手。
“妈妈烘山芋,我给妈妈挑了个最大的”
“你先出去,这屋里都是灰尘,妈妈一会洗了手再吃,你先捂捂手。”
淼淼没走,小眼睛盯着货架上头的一个褐色盒子。
“妈妈,那个是什么呀”
“哪个”
“黑黑的那个”淼淼趴在货架上,把红薯放在架子上,一手扒着货架,一手往上指,“就那个”
“这咖啡豆。”
“好吃吗”淼淼歪着头故意说“淼淼吃过豌豆黄,绿豆糕,还没吃过咖啡豆哎妈妈,咖啡豆是什么豆,是不是甜甜的。”
云木香低头,对上那骨碌碌转的小眼睛,笑着点头。
“是啊,甜的,还能加奶加糖。”
“哇”
淼淼舔了舔唇,重新抱起山芋,“妈妈,我拿这个跟你换那个,好不好。”
云木香抿着唇,笑着捏了把儿子的小脸。
“这么客气,妈妈今天心情好,请你喝。”
“是喝的”
云木香点头,把咖啡豆拿下来给淼淼抱着,“拿好,洒了可没得喝。”
她把拎进来的粉条再给拎出去,膝盖顶着淼淼屁股出杂货房,反手把门锁上。
“东西都收拾好啦,我还说下午弄。”
“妈妈,粉条放哪儿”
“先不着急,分一半出来给你妈拿过去,还有那腊鸡,火腿都切点。”周母说着要操刀。
“给粉条就好,我爸不吃腌的肉。”
该说不说,云木香觉得她爸就是她妈惯出来的。
云母在肯定要吐槽。
老二别说老大,父女俩一个样。
在周母看来,就是云木香故意这么说。
对于小儿媳妇娘家就在隔壁,却一向分得清,婆家是婆家,娘家是娘家这点来说十分满意。
可比老大媳妇那双漏斗手好太多。
周母笑容深几分,“行吧,你看着办。”
大不了下次做好,让淼淼给端过去。
婆媳俩收拾,几分钟就把东西全部归位,云木香甚至还发现了一篓子鸡蛋,全是昨儿詹弘毅送来的。
“詹叔叔这是把家里东西全送我们家了”
周母听到这称呼,抬头看云木香一眼,“怎么不叫干爸了。”
“鱼肉蛋这些都是他爸家里攒的,说是人被抓东西放着也是便宜外人。”
当地认干亲要拜过祖宗才算礼成,早些年还要摆酒认亲,不过现在破四旧,一些民俗也被划分过去,逐渐没落。
“不是玩笑话嘛。”云木香话题一转,说起旁的,“詹叔叔他父亲有可能被判刑吗”
孝顺可是我国传统美德之一。
“军事法庭和地方有壁,也说不好,总归部队还需要你詹叔叔,今早你走后,他酒还没醒全,就被俩勤务员给扛上车,说是要送去火车站。”
“噗嗤。”
云木香想到那个画面,没忍住笑出声来。
“詹叔叔酒品有一点点差,以后还是要少喝。”
“装的,他们这种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周母点到为止。
昨儿晚上回屋,老周跟她抱怨半宿。
“姓詹的他为老不尊,一把年纪还搞这么幼稚的手段。”周父气呼呼的,酒劲发散到脸上特别红。
“说什么,你把舌头捋直再说话。”
“詹弘毅,故意吓唬我们几个老家伙,他根本没喝醉,我们系统都有酒量训练的项目,不一定什么任务就需要喝酒,我不信部队没有。”
“假的”
周母刚躺下,又撑起身子,“那儿子请假这事是真是假”
“胡噜”
周母看着打起呼噜的男人,恼得揣他两脚。
臭德行。
好在上班前还是问到了结果。
“行了,你给送过去吧。”
云木香拎着麻袋一角直起腰,转身撞上个小人儿。
淼淼摇晃两下,体重使他下盘稳健,没摔倒。
“看着点呢,撞到没。”云木香问他。
“没有妈妈你好慢,山芋要凉啦。”
淼淼心里头,凉掉的山芋没热乎乎的值钱
周母见不得孙子撒娇,“那奶奶去跑腿,木木,你去吃吧。”
淼淼乐得蹦一下,“奶奶,淼淼一会给你留甜甜的糖豆奶。”
咖啡豆加奶加糖,可不就是糖豆奶。
就是不知道糖豆奶和甜豆浆,哪个更好喝。
“妈妈,我们明天早上喝甜豆浆吧。”
“呵,中午饭都还没吃,你就安排到明天早上去了,你多大小肚子呀。”
云木香拍了拍,决定给儿子上一课。
咖啡豆研磨成粉还特意送到淼淼面前。
“闻闻,香不香。”
淼淼嗅了嗅鼻子,“妈妈,怪怪的。”
他凑更近一点,伸出舌头。
“哎”
“哎呦”
淼淼捂着脑阔,又得了个脑瓜崩才老实。
他等啊等。
云木香熬煮,过滤,调味,全程用了十几分钟才结束。
她找出适配的英式茶具,小巧精致的茶杯放在小蝶上,淼淼睁大眼睛,趴在桌上盯着那有弯弯壶嘴的茶壶,倒出黑黑的水。
“”
淼淼凑到妈妈身边,“妈妈,这个怎么是黑的”
看起来像外公煮的那种臭药。
淼淼咬着唇,好奇心战胜一切,小勺子搅啊搅,拿出来时放进嘴巴里舔了舔。
“呕”
“妈妈大骗子”
云木香笑得前仰后合,看儿子小脸皱成苦瓜皮,笑到最后肚子都在疼。
淼淼伸着舌头,眼睛里噙着苦出来的泪水,把面前的黑水给推老远老远,就看到妈妈端起杯子,抿了口难以下咽的黑水。
“明明味道很好。”
淼淼扭捏地拉了下云木香胳膊。
“妈妈,你别喝啦,我不生你气就是了。”
淼淼想妈妈果然好喜欢他,为了安慰他,竟然喝黑水
“妈妈倒掉”
“浪费可耻。”
云木香胳膊上挂个小胖墩,无奈地将茶杯换只手,喝完杯中余下咖啡。
淼淼瞪圆眼睛,惊掉下巴。
ヾ
他的妈妈。
勇敢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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