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现在,没有安全感,感到强烈失重的时刻,我太需要他表现出永远站在我这一方的坚定了。
黄昏将至,梅园中人迹渐少,我往梅林深处走,逛着逛着竟与木槿走散了。我只得回头唤,“木槿木槿你在哪儿啊”
这呼声没帮我寻到木槿,倒是唤来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做渔夫打扮的翁斐
当时我还未认出是他,只感觉身后有人影靠近,便猝然停下脚步,猛地警惕转身,险些一个趔趄,差点撞进了他宽厚的胸膛。
待看清斗笠下的俊颜,我才惊得愣住,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忘了该退后行礼。直到他下垂的薄唇噙起浅笑,我才意识到该行的规矩和礼仪,忙退后两步,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起来吧。”见我因知晓他的身份而变得谨小慎微,他略失落,神色眉疏目淡了起来,“就你一人”
我起身,浅浅颔首,“与贴身丫头走失了。”
日渐西照,一阵风吹暗香微度,熟透的浅粉细红零落委地,有几瓣残花还飘谢到了翁斐手提的篓筐里,惊起肥鳜一阵扑哧。
翁斐立在斜阳处,摘下青色斗笠,露出被半遮掩的面容,与如瀑的墨发。英挺的轮廓因逆着光影的缘故,更显立体与深邃。他的姿势与神态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寥寥的,极自然的,可却十分惊艳,如谪仙如神祇站在我跟前。
“朕送你出去吧。”他转身,不顾我有没有跟上。这句话仿佛没有征求询问我是否同意的意思。
我怔在原地,感受到了他待我的态度变化,跟从前在江南比,横生了距离感。也是,在他眼里我是下臣之妻,已为人妇,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还跟以前一样保持暧昧关系吧。思于此,我自嘲地弯起了嘴角,小跑着跟了上去。
绕过枝杆盘曲的几株别角晚水梅,再踏过层层叠叠的岩石景观,由石板路越走越窄,曲径通幽处。逐渐察觉路况不对的我,正想问他是否记错梅园出口时,人已经到荒僻孤雅的断桥边儿。
“这是哪儿”荒废许久的木桥饱受风雨之苦,边儿上还有块小木凳,渔具也散放着。其实不用问我也猜到了,他刚应该就是在此处伴着闲云垂钓的。
“朕东西忘了拿,回来取。”翁斐说着话,蹲下身收渔线,亲力亲为,身边居然连一个侍从都没有。
这才是诚心垂纶的人该选的地方嘛,天与地之间白茫茫的苍莽一片,唯有猩红的梅刺痛雪的寂寥。哪里会是叶知秋那样,光选人多的地方。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忍不住极小声地吟到唐人柳宗元的诗,只觉得与此情此境有些相衬。
翁斐的背影微微一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望我,“你要试试吗”说着,就将鱼竿递了过来。
“我可以吗”我有些迟疑,见他对我挑了挑眉示意我接着鱼竿,我才坐了下来,学着渔人的样子放线。
翁斐却扑哧一笑,我不明所以地侧过头望他。他才道,“你钓鱼都不放鱼饵的吗”
我尴尬笑笑,有些嘴硬,“愿者上钩嘛”
翁斐一顿,似在别有深意的品味这四个字,过了一会才从我手里拿过鱼竿,帮我在鱼钩上放好鱼饵。
再次接过他递来的竿子时,恰好握住了他方才摸过的那截手柄。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手掌残存的余热。我面颊微红,不敢看他,只盯着鱼线与浮在河水上的碎冰。
我不说话,他亦耐心静默着。最终,还是我为了打破沉默而不适的僵局,缓和气氛,才故意找起话聊,“好巧啊,今日竟能在踏雪湾与圣上相遇。”
或许,巧不巧只有他心底知道。今日刘清慰休沐,与我的行踪去处,翁斐一清二楚。暗卫来报后,本在御前伏案看奏章的他,静不下心,忽然也说要去踏雪湾走走。于是,才有了此番碰面的可能。
他知我身在梅园中,他知我们之间只隔着百来顷摧寒映雪的梅,他知只要假装与众人偶遇也能相顾无言地与我打个照面。但他没有这么做,或许是近情情更怯,或许是他更享受点到为止的克制。同在踏雪寻梅处,足以慰相思了。退一万步说,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卿已婚嫁,木已成舟,难道他翁斐还要动用帝王的无上权力去强取豪夺吗
呵,罢了,初见时怦然心动又如何,倍感惊艳又如何,忍忍就过去了,时间久了或许就淡忘了呢,一个女人而已,不至于让他如此煞费心神。
翁斐如是想着,又见天色欲晚,才不再继续枯坐,打算回宫。却没想,在梅花林偏偏又撞上了独一人折返的我。似乎是天意作祟。
刚才还以为想通了、放下了的翁斐,不找梅园出口,却故意又都兜到了断桥边,借口说要收渔具。其实这等子事儿哪用他收拾
此刻,翁斐亦蹲下,平视我,鸦黑的睫毛微动。声线略略有些冷,但富有磁性,“你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啊”我不明所以,凝着他白净而棱角分明的面容,尤其被那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吸引,差点有些痴痴然。
第42章
翁斐极有耐性, 与我四目相对,甚至能从我的眸中见到他自己清晰的倒影。“你不觉得,你欠朕一个解释”
“你是说乱花堤的事情, 还是关于我身份的问题”
“哦看来你还记得, 朕还以为你忘了呢。”
我慌忙跪在雪地,有些惶恐不安, “臣妇并非有意欺瞒圣上在江南时我并不知您的真实身份,实在无意冒犯,还望圣上宽恕。”
翁斐还不待我把话说完, 一把就将我拉起, 有些气急, “你很喜欢下跪吗不嫌雪地冷”
“木逢春不喜欢下跪,也怕雪地冷。但, 臣妇,谨记礼节尊卑,自当行为规范。”臣妇二字, 我咬的有些重。若他能不计较, 能跨过去这个砍, 不觉得我欺君罔上, 我便安虞了。
他微眯起狭长的双眼,只觉得“臣妇”听着有些逆耳, 但还是开口道, “没有旁人时,不必跪朕。”
我扬起眸子望他, 不知如何接话, 悄悄在心中嘀咕, 没旁人时还能有这种机会吗
不过, 他好像并没有治我欺君之罪的意思。我略放下心来,又假作认真垂钓的样子,望着河面的浮漂,不经意问道,“那武玉书小姐呢没随陛下一同入京”
“她她为何要随朕回京”
我望他一脸坦然的疑惑,也不知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毕竟人家姑娘都如此尽态极妍、暗送秋波了不过翁斐贵为天子,什么样的人间尤物、天香国色没见过,眼光极其挑剔,看不上那武家姑娘也情有可原。就是可怜那武姑娘了,竹篮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