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胜利爷俩收拾好了位于老村部东山的书房,得了柳爷召唤的祝师也带着两辆车来了。
“这特么的,还带着老东西来了”
听到汽车响动出门的爷俩,看到来的是两辆车,车停下之后,看到轿车后座的史老,柳爷这边开口就没好话。
“柳爷,史老是前辈,还是要尊重的。”
老东西就不是什么好话了,有些事,李胜利还是要仰仗史老的,毕竟,现在的史老,在国内完全属于硕果仅存的前辈医家。
“屁
那老东西跟小爷您一辈,对外人满肚子的妇人之仁。
小爷,您可不能学他,咱们对内可以妇人之仁,对外当要杀伐果断。
我虽是个不成器的,但见过的民国名流不计其数。
那些个玩意儿,跟老史一個臭德行,对内残忍对外懦弱,对待外夷,懦弱二字有些时候都不足以形容。
对于外夷,老祖宗早就评价过了,畏威而不畏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对于外夷我倒是比较看好当年在韩镇守的袁大头。
可惜他不能一以贯之,对小鬼子低了头”
柳爷说的李胜利很赞成,只是时间不够,不能详谈,因为史老已经在董师的搀扶下站到了车旁。
看到同车回来的王芷娘俩,李胜利眉头轻皱。
“胜利,召小祝前来,可是为了邢州之事
此事还是要细细思量,上面不会同意你赶尽杀绝的。”
见柳家爷俩既不迎接,也不说话,知道这俩在憋着坏的史老,只能先行开口了。
“史老,我一人之名可以不扬,这是交易,也是买卖,钱货两讫,我也同意。
但中医之名不能不扬,这是道统大义,非我一人之事。
大局如何与我无关,也与中医无关,西医接不住,那是他们的本事不济,不破不立么,无非与咱们无关,看戏不好吗
在场的都是中医一脉,为西医、为大局说项,置中医传承于何地
史老,您来的稍晚,此事已成定局,不日就要上报,而且还是日报头版。
此次请祝师前来,就是为日报头版的社论,做理论支撑”
扫了一眼一脸凝重的董师,李胜利在大传承上,也没让着史老,直接硬生生的撂下了自己的态度。
这话说完,首先色变的就是董师,柳师兄在洼里把电话单独打到中医大找祝师兄,董师这边就知道不好。
只是没想到,李胜利的速度比部里跟司里都快,可能是司里对压服他的态度模棱两可,导致了事情的无法挽回。
请老师来压茬,董师这边就是怕柳师兄耍混蛋手段,结果,李胜利远比他们想象的深沉,事情做好了,才招呼的祝师兄。
“胜利,中西医之间虽有龌龊,但终究还是治病救人之学。
前车有鉴,你的出发点虽好,但未必不会有人兴起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想法。
此事可否暂缓”
听到日报头版,不仅董师脸色不好,史老这边也皱起了白眉,事情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社论之后还有理论支撑,李胜利这小子是怕打蛇不死吗
“老史,这不是城里,是洼里
你这老东西是上门问罪吗
李胜利是我柳家目前仅存的师叔一辈,怎么
想要请四大家在祖宗牌位面前论理吗
正巧吴门的人也在,一块召集一下,咱们在祖宗牌位之前论一论
此事当年也是你留下的首尾,到时候数数历年消散的医脉,我看你这老东西亏心不亏心”
刚刚谈及妇人之仁,老史这边直接就耍了起来,柳爷这边也没给面子,张口还是没好话。
“老师、师叔、柳师兄,大事还是要坐下谈的”
见柳师兄开口,局面要僵,眉头紧皱的董师开口缓和了一下局势。
就李胜利在野战医院的表现而言,已经能算是骨伤一科的顶级大家了。
自各地骨伤名家赴援野战医院,董师这边也跟各地骨伤名家交流了一下。
在手法水平之上,能跟李胜利并列的人物,如今恐怕是没有了。
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在骨伤一项上,都纯粹是以结果说话。
别说某个人物了,就是一家医脉,一个骨科医院,恐怕都比不上野战医院的李胜利。
按陆总老王的说辞,真要接诊如此多的骨伤伤员,只怕陆总跟协和所有的力量都投入野战医院,也不会有李胜利那样的效率。
可以这么说,李胜利在接诊灾区伤员的效率上,力压全国。
治愈率,如今还不好说,但以董师跟老王的预测,就急救而言,结果也会是完美的。
李胜利之前,没人可以做到那种程度,李胜利之后,或许有人可以,但一个人也不成,五天五夜也是一道天堑。
如果撇去骨伤,论内伤手术,这样的话题,陆总的老王连说都不敢说的,说出来,就是塌了整个西医的架子。
如果李胜利拿着内伤手术说话,今天来的就不是老师史老了,部里跟司里的头头脑脑,都必须到场强力压服才好。
一旦让中医露了这样的优势,还是对比西医手术的,对陆总而言,对西医而言,就是一场新的灾难了。
在一些人的眼里,中医可以被西医厘定,但西医被中医厘定,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史老,远道而来,屋里请。
王姐,鹊巢鸠占了”
史老来了,不管柳爷态度如何,以后还要在医界打混的李胜利就不能无礼。
只是他捎带上御医王家姑娘的话头,让董师这边的脸色再次一紧。
此行恐怕要有负部里所托了
“进屋吧,王家姑娘算是归故里,先请。”
扫了一眼不拿老史当回事的自家传承人,柳爷不介意火上浇油,直接加重了李胜利话里的深意。
柳爷这话一说,本就有些孤僻的王芷就进退两难了,扫了一眼站着不动的李胜利爷俩,再扫了一眼都皱着眉头的史家师徒。
“紫苏,娘带你看看我小时候读书的地方”
这类抉择的时刻,王芷经历过两三次,家里每次抉择都错了,念及往事。
本该让一让史老的王芷,没有依从本心,而是强提一口心气,拉着女儿抬步往书房走去。
“王姐,只是暂时落脚,那边山岭上我建了新村,住的房子到时候任选。
我估计以后还是要住马店集的,那边的宅子还在,可以过去住的。”
见王芷带着女儿抬步,李胜利就迎了上去,这也是娘俩以后不得不面对的。
以后的世道就这样,遇佛烧香、遇贼开枪,事情非黑即白,十年之内的多半时候,都不能黑白混淆的。
“小柳,此事公家是有说法的,西医发展至今,基础不厚,你们不好携泰山压顶的。
西医崩盘,咱们这些人恐怕会罪孽缠身。”
见李胜利给了缓步,没有让身边的弟子开口,史老就跟柳爷说了起来。
“老史,我柳家家主可是说了,大局与中医无关,这也是实话。
这些年中医零落,能出来说公道话的人可不多,那些人,上面的话都敢不听。
这个时候让你来说项,就是口口声声的大局为重了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甭跟我唠这个,依着我的意思,杀贼就要落井下石、连根拔起、斩尽杀绝。
若不是我家小爷仁善,邢州之事,也是要原原本本上报的。
我柳家已经舍了名声,他们还让你来这个
索性,还是依着我的意思来吧,赶尽杀绝吧”
虽说不知道邢州的详情,但史老因何而来,柳爷还是清楚的。
帮着老史塌自家传承人的架子,在柳爷这边也没这说法,这就是妇人之仁,由不得一丝一毫的退让。
“柳师兄,李师叔在邢州的野战医院,五天五夜接诊骨伤三千余。
其中指臂类轻伤千五有余,腿骨折伤千余,余下五六百,一多半都是摘除肝脾的大手术。
幸有李师叔托庇,每台手术安排十余人一起,近五整天时间,野战医院无一死者。
其后两天,李师叔带着各地骨伤名家,再收灾区骨伤患者两千余。
邢州的野战医院,至今无一人因救治不力而死。
五千余骨伤患者,预估痊愈者大半,稍有后遗症者小半,需再次手术治疗者寥寥”
有些话自己说,就是赶不上外人说,听到李胜利在野战医院的表现,柳爷托了一下颌下的山羊胡。
这话,董师也是头次在史老面前交底,有些话不好说,说出来,董师也怕人不相信。
“小董,此事”
史老这边倒是比柳爷沉稳,只是面色严肃的问道。
“老师,千真万确,若不是陆总的老王打电话四处求援,李师叔能耗死陆总的整个医疗队。
给医疗队用独参汤吊命手术,真正的战场上也没有这么干的。
不论交叉感染,十几个重伤员一起手术,我在野战医院亲身参与过。
除了骨伤之外,李师叔在鉴伤以及针灸治疗脑出血上,还有独到之处。
西医所谓的颅脑损伤内出血,李师叔一套针法下去,几十人得以幸免,此事说出来怕您不信,我也就没敢开口。”
听完董师的解释,史老看向柳爷的眼神就充满了质询。
“咋
我柳家培养的顶门棍,惹着你们的大局了
甭看老子,本就给他们留了面子,再不识趣,这次就是开战的试手”
这话柳爷说的也是心虚,在李胜利口中,他只是不眠不休的接诊患者。
这种情况,柳爷在巡诊的过程中见过,可七八天的功夫,接诊治疗五千多骨折伤,这就有些扯淡了。
里面还有十几个重伤一起的大手术,还外带颅脑损伤的脑出血,这特么在柳爷看来,吹的有些过分了。
“小董,此事胜利退的合理。
他的话也不错,中医的大传承在,个人得失可以不计较,大传承的得失还是要计较一下的。”
听完前因后果,史老这边就主动做了让步,有些话自家的弟子没有完全告知。
早知道李胜利如此作为,他就不会来洼里了,以弟子说的结果,这位来路莫测的柳家家主,已经是中医骨伤界首屈一指的大拿人物了。
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本事,还有这样的心术,而且还隔着一脉传承,史老自觉劝无可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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