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捏了软柿子俞士悦还不满足,还想把手伸进内阁里。
林聪拼命给李贤、张凤、项文曜使眼色,让他们帮忙说话,他们都当做没看见。
在内阁里,林聪和陈循关系不睦,而李贤是陈循的人,张凤和项文曜则是于谦的人。
俞士悦满脸幸灾乐祸,终于轮到你了
“嗯”朱祁钰抓住了剑柄。
“陛下对臣之恩,臣感激涕零”
林聪急声解释“臣请陛下听臣一言”
“那耿九畴就担任大理寺卿吧”
朱祁钰挥手打断他的话,转而看向罗通“宪台左都御史,你可有意见”
“臣无意见”
罗通特别会钻营,历史上朱祁镇封赏夺门功臣时,他冒功领赏,厚着脸皮给两个儿子求官。
“罗爱卿,你随京营出征吧,把左都御史的位置空出来。”朱祁钰本想借题发挥,伱一句没意见,朕心里能爽还怎么借题发挥
“陛下,臣并无犯错啊”
执掌宪台啊,位同六部尚书,他爬了多少年,景泰七年才执掌宪台,结果屁股还没坐热,皇帝就要把他赶走凭什么
“并非爱卿犯错,而是宣府更需要爱卿。”
朱祁钰话锋一转“爱卿,国事当前,朝中勋贵全都出征了,换做别人去朕也不放心啊,爱卿万勿多想。”
“朕听闻你两个儿子在家无所事事,入宫伴驾吧,做个带刀侍卫,朕替你调教调教。”
“等你宣镇归来,朕必不忘你的大功”
罗通不乐意了,你想收林聪当狗,却来咬我干嘛我又没得罪你
而且,让他儿子入宫伴驾,他本人岂不成了皇帝的走狗陈循怎么看他胡濙怎么看他
目前看,带刀侍卫是个危险活儿,万一再发生夺门之变,他两个儿子都得死
他可不像许彬,人家儿女多,他就两个儿子平时宝贝得不得了。
“陛下,臣子有疾,切莫污了陛下龙目。”罗通直接拒绝。
“有疾传染病吗”
“还是满脸是疮,朕看了会恶心”
“哼你罗通的儿子比于冕还高贵”
“于冕、郭璟、陈珊陈循儿子、陈治陈询儿子、宋诚、宋让、宋咨都在宫中伴驾,你儿子就比他们高贵吗”
朱祁钰厉声道“罢了,不入宫便不入宫吧,给脸不要脸随许彬出使瓦剌去吧”
“啊”罗通整张脸都绿了。
想求助张凤、项文曜,他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插手此事。
别忘了,这是勤政殿,死了多少人了,司礼监被清空一半,有权势的太监都被皇帝剁了,朝堂上谁敢弹劾当什么事没发生过多想想原因
皇帝手还攥着剑呢,鬼知道会不会捅死出头鸟
最重要的是,你是太上皇的人啊,谁敢救你自求多福吧。
“林阁老,你认为谁能执掌宪台这多事之秋,谁能让朕耳根子清净清净呢能彻查此案的人是谁你跟朕直说”朱祁钰看向林聪。
林聪浑身一抖,皇帝还是不放过我啊
“臣听圣上的”林聪不敢多说话啊、
别看他平时给陈循下点小绊子,但在针对皇帝的问题上,他们出奇的一致,陈循只是被文官集团推出来的代言人罢了。
而皇帝诏他来勤政殿,表面上是问策,其实是让他做皇帝的狗
林聪心知肚明。
看看擅长钻营的罗通,为了两个儿子前程操碎了心的罗通,都不敢走皇帝的后门,因为他不敢背叛自己的阶层。
“朕就想听爱卿说,随便说。”朱祁钰偏不放过林聪。
林聪满脸苦笑,就知道早晨皇帝回护他没好事
当时还沾沾自喜,这回后悔了
“臣以为右都御史萧维祯在任上没有大错,可以晋为左都御史,执掌宪台。”林聪眼珠一转,推陈循的人,总是没错的。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略有不满“萧维祯老持稳重,确实可以执掌宪台,但如今大案连连,朕观他能力不足,难当此任,不如就由林爱卿兼任吧”
林聪脸色一变,皇帝是想借阁部之争,削他的权啊
宣宗皇帝驾崩后,文官一家独大,内部也逐渐分裂,六部和内阁争权,阁部之争甚嚣尘上,土木堡之后,到了景泰朝更是愈演愈烈,烈火烹油,双方势同水火,他林聪是阁臣,推他入都察院,是逼他做二五仔,推他入火坑。
“臣谢陛下厚爱,臣在内阁已经忙不开了,如何再兼任都察院臣不敢坏了陛下大事还请陛下另请高明,臣以为右都御史萧维祯就能胜任。”
“那就离开内阁吧,去执掌宪台,做都察院的主官,也不埋没了你。”朱祁钰对林聪的数次推拒表示不满。
朕让你当狗,那是给你机会,是看重你,不要不识趣
林聪心焦,又求助无门,咬牙道“臣能力不足,追查不出逃逸的罪人家属”
“嗯”朱祁钰脸色沉了下来。
真是给脸不要脸
“罗通,你有何人选推荐”朱祁钰目光幽幽地看向了罗通。
“臣也以为萧维祯老持稳重,适合接替臣的位置右佥都御史马恭,也可接替臣还有叶玫、谢宇、何暹、黄采、赵昂、马昇等可以列为人选”罗通咬牙道。
他在报复皇帝,我又没犯错,为什么拿下我的官职
所以推荐的都是陈党给皇帝添堵
朱祁钰一听,整张脸都黑了。
你一个太上皇的走狗,不好好保住自己的狗头,居然还敢给朕添堵当朕的剑不利
“诏萧维祯、马恭入宫”
“朕问问他们,可否接任宪台之责”
朱祁钰话锋一转,去问冯孝“许彬的副使挑的如何了许彬数次出使瓦剌,经验丰富,如今两国交兵,日后必然和瓦剌交往频频。”
“大国邦交,只派许彬一个正使去,分量不够”
“传旨,都察院左都御史罗通善于交集,极有辩才,迁任鸿胪寺寺卿,全权负责与瓦剌邦交。”
“罗寺卿,准备准备,出使瓦剌吧。”
噗通
罗通一下跪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臣,臣年老体衰,若出使瓦剌,臣恐误了国事,这,这”
他朕不想去瓦剌送死啊
就皇帝的那封圣旨,许彬去了肯定没活路了,挑选的两个副使,也都是引颈就戮之辈,他不想追赶者下地狱啊
朱祁钰压根不听他的,冷淡道“去传旨吧。”
“陛下陛下”
罗通膝行过来,试图抓住朱祁钰的腿“陛下,臣有人选了臣以为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轩輗、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韩雍都可执掌宪台”
“臣刚才糊涂了,萧维祯此人庸碌无为,马恭资历不足,都无法执掌宪台。”
“只有轩輗和韩雍,才是不二人选,臣请陛下圣裁”
闻言,朱祁钰笑盈盈地看着他“哦又脑子糊涂了不举荐萧维祯了不举荐马恭了什么何暹、黄采也都不用了”
“是是是,臣失言了”
罗通不断磕头“臣刚才说话没过大脑,说错话了”
“臣儿子明日就入宫伴驾,臣愿意听从陛下说的一切臣请陛下宽宥臣啊”
他后悔来勤政殿了,在奉天殿上,皇帝还保持仁君人设,可这勤政殿冷飕飕、阴恻恻的,皇帝暴跳如雷,活脱是个暴君。
“罗爱卿,你一会言之凿凿举荐萧维祯,一会又说自己糊涂了,又举荐轩輗和韩雍”
“你当国事为儿戏吗”
“朕把都察院放在你的肩上,一会说这一会说那,是让你戏弄朕吗戏弄天下臣民吗”
朱祁钰眸光如刀“不想让你儿子入宫时,就说有疾;想入宫就跟朕说一句,怎么皇宫是你家开的吗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当青楼吗”
“松开你的爪子放开朕”
朱祁钰怒喝,这老货居然抱着他的腿求饶,眼泪蹭在龙袍上,让人恶心
罗通吓了一跳,赶紧松开皇帝的腿,声泪俱下“陛下,臣知道错了,臣愿意听陛下的,陛下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臣愿意当陛下的狗请陛下收回成命,求求陛下了”
嘭
朱祁钰一脚把他踹开,厉声道“你想给朕当狗你配吗是所有人都配当朕的狗吗”
“成吉思汗开国有四狗,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当朕的狗”
“朕是给你脸了”
“你连吃狗的屎都不配”
勤政殿内回荡着皇帝的怒吼声。
“臣不配,臣不配,求陛下不要让臣出使瓦剌了,臣愿意告老还乡,回到家里含饴弄孙,不在参与朝政了,呜呜,臣请乞骸骨”
罗通泪如雨下,如果能再来一次,他绝对依附皇帝,做皇帝的狗啊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从皇帝要他离开都察院,其实就可以预料到下场了。
朱祁钰可不打算放过他,朱祁镇的忠狗,活到今天已经是朕法外开恩了,居然还不识相,保守残缺,朕就赐你死
“怎么你就如此畏惧瓦剌吗”
“瓦剌是狼还是虎啊你就这么怕”
“堂堂大明宪台,正二品中枢高官居然畏惧瓦剌狗鞑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不用别人笑话”
“朕都替你面上无光朕都丢脸”
“你还有脸要做朕的狗”
“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你配吗”
“就你个这副熊样儿,朕杀你,都嫌脏自己的手”
被皇帝骂个狗血喷头,罗通想死的心都有了。
罗通爬起来,痛哭流涕“臣请乞骸骨”
“乞你娘个头”
朱祁钰又窝心一脚“你也配乞骸骨三个字铮铮大明,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软骨头”
“去年朕还让你执掌宪台”
“是朕眼瞎是文武百官眼瞎啊”
“让一条瓦剌的狗,执掌宪台传出去都是天下人的笑话是大明的耻辱”
“居然还有脸辞官归乡你都不配站在汉家的土地上”
暴怒之下,朱祁钰刺出一剑
噗
罗通刚要爬起来,陡然发出一声惨叫
整张脸扭曲起来,他傻傻地低下头,皇帝居然戳了他一剑
我都说了,要做的你的狗了,怎么还要杀我杀了我,以后谁还肯投靠你啊你个傻叉皇帝啊
罗通张了张嘴,想骂皇帝,却呕出一口血。
可能是疼的,裤子湿了,尿液稀里哗啦流了出来。
“恶心肮脏废物”
朱祁钰爆吼“大明的宪台,居然被吓尿裤子了”
“传出勤政殿去,朕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朝堂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大明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林聪、张凤等人抬起头,看见剑尖从罗通的后背透出来,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皇帝杀人了
皇帝又杀人了
皇帝不是改人设了吗怎么还杀人呢
却没人敢帮罗通求情,鬼知道皇帝下一个要杀的是谁
“罗通,朕问你,朕杀你,杀得冤吗”
朱祁钰爆吼,用剑狠狠戳,推着罗通的身体往前走了几步。
罗通瞪大了眼睛,我都要死了,你还问我冤不冤,杀人诛心啊
难怪陈循、萧维祯不敢来这勤政殿,原来这勤政殿有毒啊
“你罗通给瓦剌当狗都不配为汉人也不配姓罗”
“朕赐你蒙古姓嘎哈蒙语,猪”
“从今以后,你以后改叫嘎哈通你的墓碑上就写着嘎哈通猪通”
“你更不许葬在汉地,葬去捕鱼儿海朕还不许葬在海边,朕怕你的肮脏,污染了朕的捕鱼儿海”
“你的后人全部改性嘎哈,不许说汉话不许用汉字不许穿汉家衣裳”
“朕再赐你全家一身狗皮”
“穿好了,滚去捕鱼儿海”
“去和你的瓦剌爹作伴去吧”
噗
朱祁钰抽出天子剑,鲜血喷溅,淋了林聪一脸
罗通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下。
朱祁钰前襟全是鲜血,提着剑环视众人,怒容未减“还有谁想去捕鱼儿海”
噗通
所有人吓得跪在了地上“臣等请罪”
“啊”
林聪后知后觉,才惨叫出声,手一抹,全是血还是热的,眼睛看到的地方,全是血啊
又看见罗通软软倒在他的脚下,他浑身颤抖,赶紧闭嘴,趴伏在地上。
“还有谁想叛逃瓦剌的站出来,朕一起送你们上路都去捕鱼儿海吃冰块吧”
朱祁钰余怒未消,剑上鲜血滴落,落在地毯上,晕成血痕。
“臣等效忠大明,效忠陛下,生死不渝”张凤、李贤等人趴伏在地,高声呼喝。
没人为嘎哈通求情。
夺门失败后,罗通已经人憎狗嫌了。
尤其陈循执掌内阁,早就想替换掉罗通,把萧维祯推上去。
于谦派的张凤和项文曜,更讨厌罗通,太上皇登基后,他们是什么下场,自然心知肚明。
“诸卿,说说,朕为什么要杀嘎哈通啊”
朱祁钰缓了口气,得收拾烂摊子啊,如今在朝堂上和他文武百官相处得还算愉快,就得维护千古仁君的人设,走温柔路线。
群臣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李贤,你看到了什么”朱祁钰点名了。
李贤浑身一抖,眼泪都快飚出来了“臣、臣看到了,罗通通敌卖国,有投靠瓦剌之嫌陛下慧眼如炬,揪出奸细。而罗通此贼心中惊惧之下,居然刺杀陛下臣等皆能为陛下作证”
瞧瞧,文官的嘴有时候是很好用的嘛。
黑的能说成白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给皇帝洗白了。
“罗通”朱祁钰抓住话中的漏洞。
“嘎哈通臣说错了,嘎哈通不配有汉名请陛下恕罪”李贤咬牙道,给实锤了。
朱祁钰对李贤的机灵很满意,转而看向张凤“张凤,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臣也看到了,嘎哈通刺王杀驾臣可以作证”张凤吓惨了。
项文曜等人趴伏在地上高呼看到了。
“诸卿果然慧眼如炬,火眼金睛,洞若观火”
“没错,朕就是戳破了嘎哈通的真面目,嘎哈通情急之下,抱住朕的腿,试图谋刺于朕”
“幸好朕反应过快,反戈一击,才免于被刺啊”
“多亏了朕平时勤于练剑,否则今日就遭遇不测了”
朱祁钰扶着头,装模作样道“哇,好多血啊朕的头晕,可能是被吓到了。”
你不是头晕,而是疯了
罗通可是宪台啊,位同六部的都察院左都御史,你说杀就杀了
杀了也就罢了,居然赐姓嘎哈,九族赶去捕鱼儿海,还逼着群臣给你做伪证从古数到今,哪能找出你这样的皇帝杨广、高洋都不足你万分之一。
冯孝很配合,小跑着过来扶着皇帝。
“诸卿,你们要为朕作证啊”
“朕的好名声,不能被嘎哈通给害了啊”
“起居郎,记下来把嘎哈通丑恶嘴脸,全都要如实纪录下来也要把李贤、张凤等群臣的话记下来,让后世子孙看看,朕又抓出一个奸细”
“朕清查奸细的手段,出自太宗皇帝啊,朕不愧是太宗皇帝亲孙,一脉相承哈哈哈”
下一瞬,朱祁钰收了笑容“这嘎哈通居心叵测,以阴谋窃居宪台,却私通瓦剌,对大明居心不良幸好朕神龙在天,慧眼如炬,戳穿了嘎哈通的阴谋”
“不过,诸卿,朕实在太仁慈了,放过了嘎哈通的九族。”
“你们说,朕是不是放虎归山了啊”朱祁钰后悔了。
不该图一时嘴快,应该全杀了才干净。
李贤整张脸都黑了,嘎通通干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真是活久见啊,皇帝居然不断吹捧自己慧眼如炬、能抓奸细、神龙在天是什么鬼
没人吹捧您,您实在难受,所以自己吹捧自己是不是啊
张凤、项文曜等人脸色也不好看,皇帝这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不要脸劲儿,倒是和太宗皇帝一脉相承。
朱祁钰说了半天,却没人回应,勤政殿气氛尴尬。
“诸卿,朕说错了吗”
朱祁钰声音一沉,剑又提了起来
“陛下乃真龙天子,口含天宪,臣等无异议也不敢有异议,全凭陛下做主”李贤、张凤等人对视一眼,无奈道。
“罢了”
“朕口含天宪,已经说出口了,就网开一面吧。”
“由东厂派人押送嘎哈通九族去捕鱼儿海。”
“唉,朕真是千古仁君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仿佛在说,朕为什么就这么善良呢
群臣想死的心都有了。
让东厂去办,您这不是还是要诛杀嘎哈通九族嘛
“皇爷真乃千古仁君”冯孝见气氛实在尴尬,这些文官一点都没眼力见,只能他跪下高呼。
“陛下真乃千古仁君。”
李贤、张凤等人咬着牙说,说的稀稀拉拉,一点气势都没有。
“朕的名声,就让史书评价吧,不必由众位爱卿吹捧。”
“不过朕也清楚,朕的仁君之名,想必天下臣民深切感受之。”
朱祁钰满意地点点头,以剑拄地,喘匀了气,道“林阁老,你有何看法说来听听。”
噗通
林聪满脸是血,血凉了,还没来得及擦,软软地跪在地上“臣愿意做陛下的狗”
登时。
朱祁钰脸色一寒“林阁老,你是自比哲别还是速不台啊”
“朕的狗,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
“是不是啊俞士悦”
俞士悦惊恐地磕头“臣,臣不配是陛下的狗”
朱祁钰拄着剑,傲然道“别把狗看得那么低贱成吉思汗有四杰、四狗、四骏,想做朕的狗,你们还不够格”
“是是是,臣失言了,臣不够格做陛下的狗啊”俞士悦眼泪狂飙。
整个勤政殿陷入一片诡异。
以前看不上皇帝的文官,居然抢着做皇帝的狗,偏偏皇帝还不收他们,看看俞士悦,把士大夫的节气都给叫没了,这样的人也配当六部尚书
但是,谁敢说出口啊
倘若皇帝的剑指向他们,他们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狗,也比当尸体强啊。
“重新说”
“臣只是陛下的臣子,忠于陛下,忠贞不渝,矢忠不二请陛下开恩啊”俞士悦哭着说。
“你是朕的臣子,诸位爱卿也是朕的臣子”朱祁钰表示肯定。
所有人脸色一变,敢情我们连狗都不如啊
“林阁老”朱祁钰幽幽目光,又看向了林聪。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收林聪、俞士悦为己用,还要插手都察院。
罗通只是一条枉死的鬼,谁让他是太上皇的人了,死得不冤枉。
嘭嘭嘭
林聪绝望的磕头“臣对陛下矢忠不二,愿意努力,成为陛下的狗”
“哈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虚扶“林阁老快快请起,此话朕爱听,你要好好努力,为朕卖命,才能变成朕的狗”
“对不对啊诸位爱卿”
朱祁钰环视一周。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是他们心中的神圣。从场场考试中杀出来,脱颖而出,高中进士,为的就是成为人人敬仰的文臣,又在官场上厮杀多年,才位极人臣。
此刻却仰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皇帝告诉他们,你要好好努力,才能成为朕的狗。
现在的你们,连朕的狗都不如
“朕要诏李实回京,由李实担任左都御史,韩雍和轩輗做右都御史,原右都御史萧维祯,迁为鸿胪寺寺卿。”
朱祁钰暴露了真正目的
景泰七年之前,都察院三足鼎立,李实、罗通和萧维祯,同为右都御史,三人互相牵制。
景泰六年李实丁母忧,都察院稳定格局失衡,为了避免罗通和萧维祯互相攻讦,景泰七年秋,内阁推举罗通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执掌宪台。
朱祁钰之所以要召回李实,是因为李实和朱祁镇有仇
李实是奉迎太上皇回京的使团使者,他第一次出使时,据理力争,把也先气得恨不得杀了他,迎回太上皇失败;第二次出使,他又据理力争,减少进贡数量。
可以说,当时在瓦剌大营的朱祁镇,最恨的人就是李实。
而轩輗和韩雍,都是干练之才。
“林阁老,李阁老,可有异议啊”朱祁钰笑眯眯问他们。
“臣无异议”
群臣跪下,罗通的尸体还没凉呢,谁还敢跟你对着干啊
这些人心里日狗,发誓这辈子都绝不再进勤政殿一步
勤政殿绝对有毒
前几日死了那么多太监,今日又杀了罗通
这殿名不吉利
“既然诸卿无异议,就这样做吧。”
朱祁钰又问了一句“许彬的副使人选可选好了”
众人心里一突,不会又要送谁上路吧
许彬可被皇帝用绝了。
“跪安吧。”朱祁钰又蹦出一个新词。
李贤等人都是饱学之士,眼珠子一突,皇帝真是要把大臣当狗使唤啊
跪安
堂堂士大夫,岂能如此不要脸皮。
本来他们屈辱地要退出去,冯孝却趴在李贤耳朵边,嘱咐了一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贤跪着,咬着牙喊。
张凤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死了的罗通,也跟着高呼。
朱祁钰面露满意之色。
看看鞑清,把文臣当狗,灭亡后文臣不还心心念念着鞑清
大明把文臣供起来,结果怎么样把皇帝当猪狗,有了新主子就愉快地抛弃了大明。
呸都是贱皮子
朱祁钰面沉似水“许彬还没出京吧去诏许彬,朕要见他。”
“是,皇爷。”
“收拾收拾。”
朱祁钰站起来踱步“告诉舒良,匀出点钱给卢忠,办事要快些,缇骑的架子要尽快搭建起来。”
“金忠那边也要加快脚步,时间紧迫啊”
又嘱咐几句,朱祁钰才坐下“宋伟在门外候着呢吧让他们进来吧。”
朱祁钰还要看看,季安、刘纪、赵胜等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出了宫门,林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
只是脸上还有血,但他知足了。
脑袋还在。
看看罗通,人死了不说,还被赐姓嘎哈,家族都毁了,人还不能安葬在汉地,去捕鱼儿海
上了自家轿子,他整个人还是懵的。
啪
忽然,他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坏了中了陈循老狗的圈套了完了完了,皇帝这回非杀了我不可”
西华门前。
国子监的监生再次聚集。
在西华门哭谏。
消息传入宫中,朱祁钰正在训话,登时脸色一沉“这些又闹什么啊”
“回禀皇爷,监生对东厂掠夺民脂民膏不满,请求皇爷罢黜厂卫,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覃昌低声道“皇爷,宫外还传来消息,说有人在通政司门前京控”
朱祁钰皱眉,朕刚要重启通政司,就有人给朕添堵了
“谁来告御状啊”朱祁钰挥手让宋伟带人退下。
他也看不准刘纪、赵胜等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奴婢听说,是张仁孝的弟弟,叫张仁礼,带着张仁孝遗孀,在通政司门前告御状。”覃昌的消息来自东厂。
朱祁钰来了兴趣,喝了杯茶问“告谁啊”
“奴婢不敢说”覃昌刚到御前伺候,还没摸清皇帝的喜好。
“说,朕赦你无罪。”
“告您”
噗
朱祁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指了指自己“告朕”
“告朕什么”他满脸诧异。
“告您无故杀人,说张仁孝是死在了您的手中。”覃昌低声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朱祁钰下意识想到那几个活着的商人
当时覃昌还没来,他并不清楚实情。
“通政司那边怎么说”朱祁钰不动声色问。
“那边不敢受理,内阁给宫里递了牌子,要请示您”覃昌低声道。
“哼,这哪是请示朕啊,是怕朕否决了通政司的请示”
朱祁钰冷笑“现在谁在当通政使”
“回禀皇爷,王复为通政使”覃昌做了功课的。
“原来是王复啊,朕记得他,他是正统七年的进士,与李实、赵荣不是沂城伯,两个人,历史重名的特别多、杨善一起迎回的太上皇嘛前几年继母丁忧,回来后,朕提拔他做的通政使,对,朕记得”
朱祁钰抱手环胸,手指轻轻击打手臂,琢磨着这个王复,是不是朱祁镇的人,可不可用
覃昌不敢打扰皇帝,低着头在一旁候着。
他身边还站着原乾清宫太监方兴,他眼中流露出嫉妒,嫉妒覃昌得到皇爷的欢心。
“覃昌,你说这个王复是谁的人”朱祁钰问他。
覃昌跪在地上“奴婢不知,不管胡乱揣测。”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曹吉祥来了吧让他滚进来。”
很快,曹吉祥点头哈腰地进来,跪在殿正中间磕头行礼。
他跪的地方还有血迹,但他不在乎。
“曹吉祥,朕有几件事要问你。”
朱祁钰先问他“季伯家奴,你有印象吗”
曹吉祥一愣,摇了摇头。
“刘纪、赵胜呢”朱祁钰又问。
“奴婢没有印象,这几个皇爷怀疑是太上皇的人”曹吉祥小心翼翼问。
“没有,随便问问。”
朱祁钰反而一头雾水,曹吉祥是朱祁镇的暗子,不可能不知道朱祁镇的布置啊。而且曹吉祥不敢骗朕,他知道的话也不敢隐瞒。
难道是两条线
那刘纪、赵胜等人的这条线,攥在谁的手里呢
“王复是谁的人”朱祁钰又问。
“回禀皇爷,王复可以皇爷的人,也可以是太上皇的人。”曹吉祥必须展示他的价值,才能摆脱困境。
“别绕弯子,直说”
曹吉祥磕了个头,才说“王复此人声实茂著,是干练之才,奴婢以为皇爷可用,但不可信之。”
就是说,王复不是太上皇的人,而是文官的人。
那通政司暂时交给他可以,时间久了就不行了。
“告诉王复,受理御状吧,朕是千古仁君,坐得直行得正,让他们查吧,别寒了人心”
朱祁钰让人去传口谕。
“起来吧。”
朱祁钰缓了口气,幽幽问“朕听说,你信佛”
曹吉祥刚站起来,又跪在地上“奴婢什么也不信,只信皇爷”
“说实话”
朱祁钰诏许彬进宫,就是想搞清楚仝寅是什么路数,他总感觉不太妙,从金刀案开始,到这次夺门,背后好像一直有一只推手在推动着这一切,不把这只黑手抓出来,他心难安。
“陛下信道,奴婢便信道,天下人便信道;陛下信佛,奴婢便信佛,天下人便信佛”
曹吉祥小心翼翼道。
朱祁钰一拍脑门,原主信佛还被番僧灌顶来着这脑残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宫中还建有番寺,原主经常去祭拜。朱祁镇复辟诏书上数落景泰帝几宗罪就有这条
朱祁钰第一念头就是焚毁,可转念一想,番僧未尝不能利用一番,想想鞑清是怎么控制草原的,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而且,原主就算脑残,也是有政治考量的,番僧可关乎着乌斯贜的安稳,绝不能说废便废。
还要再好好思考一番,再做打算。
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拍脑门随便决定。
“就是说,你所信的,是给朕看的喽”朱祁钰目光幽幽。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皇爷信的自然是顶好的,奴婢自然深信不疑,不敢不信”曹吉祥惊恐回答。
上行下效,就是如此。
其实他每天都能收到禁止僧道的谏言奏章,如今僧道着实泛滥,给财政带来极大的负担。
朱祁钰敲打着手臂,禁止肯定不行,缩小规模又屡禁不绝,得想个好法子了。
“起来吧。”
朱祁钰动动手指“曹吉祥,若你是陈循,还会搞一次夺门之变吗”
“啊”
曹吉祥刚站起来,又软软地跪在了地上,惊恐道“奴婢是挨一刀的家伙,不敢代入首辅可奴婢以为,首辅不敢那般做。”
“不敢吗”朱祁钰想不通。
清宫后,有好处,也有坏处。
的确切断了宫内和宫外的联系,可倘若再次夺门,他手上可就没了实力了。
必须让许感快速抓好都知监,组建二百人的太监队伍,以备不时之需
“几乎不可能”曹吉祥不敢咬死。
今时不同往日了,皇帝身体康健,又掌握了团营、锦衣卫、东厂、禁卫,还在组建缇骑、都知监。
太上皇用什么夺门刷脸,叫门吗
是啊,宋伟等人正在抓紧禁卫,东厂虽然势力不大,却被舒良抓住,金忠还在整饬锦衣卫,虽然极度缺钱,却也渐渐掌握了主动。
为何内心不安呢
是因为刘纪、赵胜当反装忠吗
还是陈循迟迟不动,反倒让自己恐惧了
亦或是那个秘密
朱祁钰眸中厉光一闪即逝“梁珤到京城了吗”
“回皇爷,保定侯今晚便能入京。”方兴接话,他不会写字,所以不受皇帝重视。
“去保定侯府传旨,他入京后,叫他连夜入宫,朕要见他”朱祁钰要总是不安心,他想让梁珤负责北京城防,至于团营,换个人去吧,给勋贵点甜头。
“奴婢遵旨”方兴领旨而去。
朱祁钰又看向曹吉祥“监生又哭谏了,朕也拿他们没办法。”
曹吉祥可不敢乱说。
“罢了,就让他们哭吧”
朱祁钰叹了口气“如今学校废弛,所司又不督励,虚縻廩禄,这些监生只会做经义文章,不通人情世故,除了会考试,其他的什么也不懂、也不会”
“朕也徒呼奈何啊朕也难啊”
“朕这堆积如山的奏章,不知道几时才能批完,哪有功夫管他们哭不哭啊,朕还想哭呢找谁哭去”
“唉,军机处设立,曹吉祥你入军机处吧。”朱祁钰跟曹吉祥说。
“奴婢谢皇爷恩典皇爷对奴婢的恩情,奴婢必以死报之”
曹吉祥哭泣个不停,内心激动,终于又要重掌权力了。
朱祁钰面带讥讽“别人的话朕还能信,你的话,就算了。”
“别说那些虚的了,朕让你入军机处,不是让你处置奏章。”
“毕竟你也不认字,让你处置也是白费。”
“朕是让你给朕盯着,看看入军机处的人,谁可用”
“你就在军机处里负责洒扫,记住,距离朕要多远就有多远,不许靠近朕,你要记牢了,你每次出现,都要被搜身,这是定律,不容更改”
朱祁钰扫视御前伺候的太监“记牢了朕说的每一句话,知道了吗”
曹吉祥就像扼住脖子的寄,登时哑火了。
皇爷还是不信他啊
“奴婢领旨。”曹吉祥跪下。
“滚吧。”
朱祁钰打发走他,目光看向永寿宫,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皇爷,卢指挥使递上来奏章”
董赐挑门帘进来,带着一身寒气,怕冲撞了皇帝,在殿中央跪下,由覃昌呈上来。
朱祁钰刚翻开,又有太监来问询“皇爷,承乾宫打发人来问,皇爷几时就寝”
“朕今晚住在勤政殿,告诉皇贵妃,到时候就安寝吧。”
朱祁钰要等梁珤。
“奴婢遵旨。”
翻阅卢忠递上来的奏章,朱祁钰渐渐皱眉。
经过卢忠查访,他找到的战殁者遗孤,和杨瑄奏章上的不是一拨人。
就是说,还有一拨人在告状。
“覃昌,给司礼监下条子,问问近年来,可有关于抚恤金的奏章,呈上来”
朱祁钰说“再去问通政司,可有结果讼状有的话呈上来,没有再去大理寺去问”
司礼监他靠张永,抓到了一点权力。
如今司礼监元气大伤,在宫内又招录了一批太监入司礼监,但朱祁钰看,这些人都是文官的人,不可用啊。
朱祁钰隔岸观火,阁部为了名额打出了狗脑子。
张永这个掌印太监,就是司礼监的吉祥物,但朱祁钰不在乎,当务之急是大量培植心腹,扩充乾清宫的势力。
“告诉卢忠,继续查。”
朱祁钰觉得头大啊,千头万绪,什么事都来找他。
如果能杀人就好了。
什么事都解决了。
“皇爷,保定侯入京了,正在入宫的路上”有太监回报。
“好朕设下酒宴,在宫中等他”
刚说完,朱祁钰苦笑一声“算了,就置些清粥小菜就好,保定侯也不是奢靡之人。”
“对了,陈珊入宫了吗来了就到乾清宫伺候,若没来,就去催,朕知道陈珊在京中读书,别想糊弄朕。”
“奴婢遵旨。”
天色擦黑,一个被晒得颇黑的糙汉走进勤政殿,向朱祁钰跪拜行礼。
“快快起来,保定侯,你离京这段时间,京城可发生了很多大事啊”
朱祁钰拉着他的手,动情道“你不在京的时间,朕心难安啊,你回来了,朕心头这颗大石头才彻底落下”
梁珤脸色更黑了。
他虽然在天寿山,却也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皇家的事他可不愿意掺和,所以躲去了天寿山。
结果,皇帝急诏,令他火速入京。
本来他还想拖拉一段时间,但朝中连发了三道圣旨,催他火速入京,这才姗姗来迟。
但朱祁钰并没有怪罪他,他能理解梁珤的担忧。
“保定侯,朕的第一道圣旨是想让你入京营,当团营的总兵官。”
朱祁钰叹了口气“可如今事态又发生了变化,京中急需你这样的将领镇守,所以朕想让你负责京城城防”
梁珤不适应皇帝的节奏,被皇帝拉着,他只能弓着腰,不断点头。
“保定侯啊,时不我待啊,你刚回来,朕本来应该为你接风洗尘,但朕这心一直揪着,连睡觉都不安枕,所以该如此急切。”
朱祁钰嘲笑自己“罢了,朕略备薄酒,算给爱卿接风洗尘了。”
对皇帝的热切态度,梁珤很不适应。
他是不想站队的,奈何皇帝逼着他站队,还是站在皇帝这边。
梁珤看见桌上的清粥小菜,眉头微皱。
“保定侯莫要笑话朕,两天,朕的后宫里两位嫔妃被毒死,朕无奈之下清理了尚食局,这些吃食都是乾清宫中的太监做的,可能不可口,却无毒。”
“唉,你瞧瞧朕,都瘦了啊。朕这几天,能吃上清粥小菜,都是过年喽。”
“保定侯莫要嫌弃酒菜微薄,等日后朕赐你国公世券可否”
朱祁钰直截了当的拉拢他
梁珤看着皇帝,有些心酸。
他是当今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能有今天,全是皇帝的恩典。
梁珤跪在地上,无比郑重道“臣不求世券,但必保陛下平安”
“好好啊”
朱祁钰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扶起来,潸然泪下“有此忠臣护卫,朕今夜终于能安枕入眠了”
说着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梁珤心里更不是滋味,皇帝怎么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呢
他离京前,皇帝还意气风发,他在天寿山上时就听说了皇帝得病了,但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啊,居然沦落至斯啊。
“陛下安心,有臣在,必保陛下无虞”梁珤跪在地上动情道
“来,来,坐下,陪朕喝一杯”朱祁钰泪流满面,说话哽咽,也是好演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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