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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流民如虎,僧道是马蜂窝,恶人还需恶人磨!内承运库银子现踪!
    常德进入永寿宫正殿,看着披头散发的孙太后,当她扬起头,看见她嘴角於痕,忍不住惊呼“母后,您、您的脸”

    孙太后抹了把眼泪,遮住红肿的嘴角“没什么,那废人不敢杀哀家,也不敢动你,安心住着吧。”

    这痕迹,好似是

    他们在宫中时间好久了吧

    常德赶紧晃晃脑袋,不敢多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是一点也不顾念亲情啊”

    孙太后眼神悲戚,也不知道还要被折磨到什么时候。

    银作局。

    掌印太监蔡宽跪在地上,一应人员跪在全部跪着。

    金忠身着飞鱼服,手扶绣春刀,威风凛凛。

    舒良一袭锦袍,腰挎宝剑。

    和金忠一左一右,站在朱祁钰身侧。

    东厂、锦衣卫、外加李瑾率领的羽林前卫,一同护驾。

    朱祁钰坐在椅子上,王喜名单上的罪人、银作局全体、还有御马监太监、监官等悉数跪在地上。

    啪嚓,金忠将一枚剪开的银子丢在地上。

    “看看,这工艺是不是出自银作局”金忠问。

    蔡宽看完,交给大使孔自。

    孔自很尴尬,他是陈循保举入仕的,任银作局大使,也是陈循力荐的。

    如今陈循已死,皇帝虽未清查陈党,但作为陈党的他,尤为尴尬。

    “回禀陛下,是出自银作局。”孔自不敢隐瞒。

    “谁做的”朱祁钰问。

    孔自把那枚银子给工匠们看看,传阅所有人,却没人起来回话。

    “金忠”朱祁钰唤了一声。

    金忠撩了下衣袍,手扶绣春刀,大步走下去,抽刀出鞘,架在孔自的脖子上“说,这银子是不是出自银作局”

    冰凉的刀刃,让孔自浑身颤抖。

    “金公公,是出自银作局,但啊”孔自话没说完。

    金忠一刀削了他的耳朵

    孔自捂着流血的耳朵惨叫。

    “不许叫”

    金忠厉吼“知不知道这银子是叛臣王喜用来藏秘密的,你们银作局,如何与王喜勾连说本提督饶你狗命”

    孔自强忍住剧痛,满脸惊恐。

    王喜他被通缉了的,已经满门抄斩了的。

    如何与银作局产生了瓜葛呢

    “金公公,下、下官真的不知道啊”

    孔自惊叫,因为金忠把刀放在他另一个耳朵上,他哭嚎着说“此事不归下官管,归监工管”

    “这不管那不管,伱当什么银作局大使啊”

    金忠把刀横在他脖子上,直接一划

    孔自的喉管被划开,鲜血喷涌。

    整个银作局的人都吓傻了,堂堂银作局大使,说死就死了。

    锦衣卫居然跋扈至此吗

    关键皇帝就看着呢,难道皇帝要把银作局,杀个血流成河吗

    蔡宽浑身一软,磕头告罪。

    因为,金忠的目光看向了他。

    “金公公,奴婢真不知道”

    蔡宽吓傻了,膝行而来“皇爷饶命啊,皇爷饶命啊”

    金忠踹了他一脚“想活命,就把制作这种银子的人,给咱家揪出来”

    “奴婢遵命,奴婢遵命。”蔡宽吓傻了,他也不是皇帝的人,他是兴安的人。

    从兴安死后,他每天都不敢入睡。

    尤其听说宫中把太监、宫女都赶出了宫,只留下少数人伺候,他更加恐惧了。

    今早他接到圣旨,陛下驾到,他就隐隐猜测要出事,结果中奖了。

    “金公公,求赐一把刀。”蔡宽磕个头。

    “叫咱家卫督。”金忠招手,取来一把刀,丢在地上。

    “奴婢谢卫督”

    蔡宽捡起刀,爬起来,眸光嗜血,谁不让咱家活,咱家就让你先死

    大使死了,还有副使曹锟。

    他把刀架在曹锟的脖子上,曹锟只是个小小的从五品官,只能攀咬。

    蔡宽不想把事情做绝,又把刀指向曹锟攀咬出来的那个人。

    金忠咳嗽一声。

    蔡宽浑身一颤,皇爷是要清洗银作局啊

    “你个银作局副使是怎么当的”

    蔡宽把刀又架在曹锟脖子上“说是谁做的”

    “下官真不知道啊”

    蔡宽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然后刀架在管理曹环的脖子上,曹环刚犹豫,也被抹了脖子。

    转眼间,银作局死了三个人了

    佥书鲁典惊叫“别杀我,别杀我,是刘大壮的手艺,是刘大壮的手艺啊”

    “刘大壮”

    蔡宽猛地回头,看向工匠刘大壮。

    刘大壮吓得屎尿齐流。

    把什么都招了。

    他收了王喜的银子,偷偷给王喜做的。

    金忠拍拍蔡宽的脸“做的不错。”

    蔡宽哆哆嗦嗦跪下谢恩。

    然后,指向刘大壮,目光凶厉“把他拖出来”

    又指了指鲁典“他也一起”

    刘大壮被两个锦衣卫拖拽出来。

    “你是如何知道是刘大壮手艺的你有没有参与”金忠没审刘大壮,反而盯着鲁典。

    鲁典摇头“卫督饶命啊,下官只是认得刘大壮的手艺,绝对没有参与”

    “只是认得”

    金忠走向写字王睿,一把薅起他“你认不认得”

    “下官只是写字,不负责银作局工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王睿满脸惊恐。

    “咱家是问你,认不认得”金忠盯着他。

    王睿摇摇头。

    金忠丢开他,又抓起一个监工,问他认不认得。

    他也说不认得。

    金忠走回来,把刀架在鲁典的脖子上“所有人都不认得,为何就你认得鲁佥书,别诓骗咱家啊咱家心眼小,被骗了,就要狠狠报复的”

    鲁典惊恐地瞟了眼皇帝,皇帝安坐,显然是在给金忠撑腰。

    他隐隐猜到了,皇帝究竟要找什么

    “下官只是认得,没参与过啊”鲁典发出一声惨叫。

    他一只耳朵,被金忠剁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王喜,阴谋造反,他把党羽名单藏在这银锭子里”

    “刘大壮私藏名单,说明他也参与了造反,你鲁佥书偏偏又认得刘大壮的手艺,真巧啊,唱戏的都不敢唱这么巧”

    “怎么你当咱家脑子坏了”

    金忠举起刀,又要剁“来人,去抓鲁典全家”

    “不要,不要啊”鲁典满脸惊恐。

    但绣春刀斩落,狠狠劈在他肩膀上,鲜血迸溅,鲁典打滚惨叫“下官招了给下官个痛快吧”

    他承认,是他把刘大壮介绍给王喜的。

    “还有谁”金忠问。

    鲁典看了眼银作局其他人,银作局所有人满脸惊恐,担心鲁典乱咬。

    金忠把刀锋压在他的后脖颈上,他哭着指出几个人。

    “卫督,下官也不知道王喜是造反啊,只是接了私活,求求卫督,饶了下官家人吧”鲁典哭饶。

    就接了私活,糊弄鬼呢吧

    王喜用银子藏秘密,不就是在暗示,内承运库的银子,是张軏偷的吗

    内承运库银子有铸刻,不敢明目张胆流通。

    必须要经过银匠的手,重铸银子才行。

    而且,王喜的党羽也都招了,确实从内承运库里偷银子了。

    但具体运到哪里去了,没人知道。

    所以,要撬开工匠的嘴。

    万一有意外收获呢。

    金忠却蹲下来,按着他的脑袋看看那只被剁的耳朵,笑道“就少了只耳朵,不耽误活着。”

    “鲁典,咱家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做成了,咱家不但放过你的家人,还放过你如何”

    鲁典绝境逢生,拼命点头。

    “你不用怕,咱家也不是吃人的老虎,放松点,皇爷看着呢,皇爷是天底下最仁慈的陛下。”

    “刚才咱家手段狠辣了点,请你担待着点。”

    “咱家也是奴婢,皇爷交代下来的事,咱家可不敢有一丝一毫怠慢,你说对吗”

    金忠观察着鲁典,其实他不满意蔡宽把人都杀了,王喜已经死了,线断了,不过挖出些党羽罢了。

    真正目的是内承运库的银子啊

    皇爷缺银子,缺得快要疯了,整个皇宫里,一件像样的玩意儿都当了,皇爷苦啊。

    “下官不敢怪罪卫督,不敢”鲁典连连点头。

    金忠在笑“告诉本督,最近银作局是不是进来一笔见不得光的银子”

    “或者说,有大批银作局的工匠,出去接了私活”

    “咱家跟你直说了,那笔银子是内承运库丢的银子,谁碰了,都是掉脑袋的事;若知情不报,灭九族”

    鲁典脸色一变。

    金忠就知道,问对人了。

    “你说出来,咱家跟皇爷求情,让你做银作局的大使,如何”金忠安抚他。

    鲁典绝望中迸发出一丝希望。

    却在这时,刚才写字王睿忽然发起冲锋“我杀了你个狗太监”

    噗

    金忠反手一刀,劈在他的胸口,鲜血溅了鲁典一脸。

    “人还没死,抓起来,别便宜他,敢刺杀本督丢进诏狱里,慢慢审”

    金忠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又蹲下来,拍拍鲁典的肩膀“说吧”

    鲁典绷不住了,眼泪狂流,说出几个名字,有人想跑,这里天罗地网,哪里跑得了

    金忠都愣神,这般容易就找回来了

    这就是皇爷杀了陈循,掌控朝局的好处吗

    任何魑魅魍魉,都无从遁形。

    根据工匠交代,这笔银子没入银作局,而是由一个叫刘彦的监工,联络银作局的匠人,每天深夜,带着他们去山里重炼银子。

    刘彦交代,藏银子的地点是郊外一座荒山。

    “金忠,立刻带人去抄速度要快”朱祁钰开口。

    “奴婢遵旨”金忠跪下领旨,带着鲁典、刘彦等人去找那座荒山。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银作局诸多工匠。

    “你们本来是朕最忠心的奴婢。”

    “却不想成了贼窝啊”

    “查清犯罪者,诛族”

    “监工以上,不论知情与否,一律处死”

    朱祁钰目光如刀“银作局所有人等,知情不报,罚役三年”

    “陛下饶命啊陛下,我等没参与啊,也并不知情啊”有监工叫屈。

    “这不知情,那不知情,你做什么监工”

    “监工、监工,朕给你权力,就有责任”

    “享受了权力,就要承担责任”

    朱祁钰眸光变厉“叫屈者,诛族”

    “即日起,十二监四司八局,依乾清宫例,两两编组,行连坐之法一人犯罪,两人伏诛不可申辩”

    这才是朱祁钰的真正目的

    而银作局,就是杀鸡儆猴的寄

    御马监掌印太监阮让浑身一颤,皇帝让他来听音儿的,是在敲打他,乖乖投靠皇帝,若再三心二意,下一个被清洗的,就是御马监了

    “奴婢等遵旨”阮让匍匐在地,无比恭敬。

    “皇爷、皇爷,奴婢帮您查出了鲁典,卫督答应过奴婢,饶了奴婢的”蔡宽爬过来,哭嚎求饶。

    “呵,蔡宽你为提督太监,朕的内承运库被盗,你明知道城外荒山有一笔银子,却知情不报,还有脸跟朕求饶呢”

    朱祁钰冷笑“金忠答应你,你去找金忠吧。”

    他动动手指。

    不等蔡宽说话,东厂番子直接削首。

    这种吃里扒外的垃圾,留之何用

    “和王喜牵连者,牵连过甚者,族诛牵连轻者,举族贬为匠户,充入各局。”

    朱祁钰高抬贵手,没有杀戮过甚。

    旋即,目光看向阮让。

    “皇爷,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阮让磕头如捣蒜。

    雪中送炭者寥寥无几,锦上添花的比比皆是。

    之前朕急缺人时,无人帮朕;如今朕大权在握,都如狗一般趋之若鹜,真是可笑。

    “起来吧,随朕去看看养马军。”朱祁钰要把京中最后一支力量,攥在手心里。

    御马监在东北角上,而银作局在西南角,正好对称。

    路上,朱祁钰问李瑾,可否愿意接掌养马军。

    “陛下,臣担忧您的安全”李瑾当然想提督养马军。

    “无妨,宫中没什么危险了。”

    陈循死了,皇权正在收入手中,谁会傻的跟随造反

    别把老百姓当成傻子。

    给皇帝卖命,不香吗

    非要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去造反,图个什么呢

    今时不同往日了,皇帝攥住了皇权,能够大肆封赏,等到内承运库的银子找回来,皇帝的腰杆子就更硬了。

    二次夺门的可能性没有了。

    “你从羽林前卫举荐两个人给朕,由他们掌管羽林前卫,朕也能安枕。”朱祁钰很自信。

    “臣遵旨”

    李瑾露出了笑容,这就是投靠皇帝获得的好处。

    养马军啊,下辖勇士营和四卫营,都是天下精锐之士。

    当然了,如今养马军是不是精锐,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朕命你为养马军都指挥,下辖勇士营和四卫营,你挑选营中可用人才,不可用者打发回卫所,等这一战过去,再从天下卫所中挑选精壮,入养马军。”

    太祖设养马军,是为了防奸御侮,算是宫中最后一道防线,而攥住兵权的应该是太监。

    但朱祁钰不打算把养马军,养在京中。

    而是要拉到战场上打仗。

    这支养马军,会成为他的第一支嫡系军队。

    所以,不能让太监完全掌兵权,也不能把兵权完全交给李瑾。

    “朕再让赵顺过去配合你,赵顺是个老实人,不会插手你任何决定的。”

    朱祁钰给李瑾一颗定心丸“赵顺任提督太监,你暂且为都指挥,等时机成熟,朕任你为总兵。”

    “臣谢陛下隆恩”李瑾明白,各军都有太监做监军,这个赵顺他知道,的确是个老实人,皇帝没派老人出来,是照顾他。

    “朕给你一万两千人的实额。”

    朱祁钰看了他一眼,语气一冷“边关、京营的那一套,就别拿到养马军里了,知道吗”

    “臣知道”李瑾浑身一抖,宣镇大败的根本原因,恐怕皇帝已经心里有数了。

    “军饷也不必担心,户部不出,内帑出,朕会派人去底层问的,每一个士卒,都要收到实饷,知道吗”朱祁钰声音冰冷。

    大明的军饷实在低的令人发指,可偏偏前线士卒能拿到十分之一就不错了,所以训练不卖力,打仗不卖力。

    这么烂,不也打了北虏二百多年嘛

    谁说大明无男儿

    “臣绝不敢碰一分军饷”李瑾磕头。

    “在养马军里,谁碰,杀了谁这是朕给你的权力”朱祁钰冷哼。

    “臣遵旨”

    朱祁钰语气一缓“你的那份朕给你备下了,各级军官的那份,朕也给出了,可否”

    李瑾吓得跪在地上,连说不敢。

    “你可以不要,但下面的人得要,日后朕会出个条陈,你们按照上面的领饷即可。”

    朱祁钰不可能把军饷调高,他没这么多钱。

    而且,养马军要调,天下各卫所难道不跟着调高逼人家造反吗

    要调高,就都得调高。

    所以,直接调高军饷,那是找死的行为。

    只能以赐的方式,赏一点而已。

    也不能赏多了,养马军无功无劳的,就因为皇帝喜欢就多给赏赐边关、京营会服

    那就不是赏了,而是动乱因素啊。

    这是朱祁钰敲打李瑾呢。

    “李瑾,朕把养马军交给你,给你权宜之权,但朕要看到结果”朱祁钰目光一厉。

    “臣用性命担保,三个月,就让陛下看到一支强军”李瑾也发狠了。

    “好精锐不在人多,人少也是精锐朕就把养马军,全权交给你了”

    朱祁钰相信李瑾,因为养马军毕竟有底子,清理出去一批,练个三个月,总能练出点成果的。

    “李瑾,这养马军,日后是要驰骋漠北的,你要给朕练好了。”朱祁钰拍拍他的肩膀,就让他退下了。

    又诏赵顺过来,交代几句。

    “去了养马军,你是朕的眼睛,把你看到的,时时汇报给朕,不许添加个人情绪,知道吗”

    赵顺脸露不舍“奴婢领旨。”

    “别胡乱伸手,这养马军里,不兴这套,别脏了朕的军队,懂了吗”朱祁钰敲打他。

    “奴婢知道皇爷让拿的,奴婢才敢拿。”赵顺匍匐在地。

    朱祁钰颔首“不止你不能伸手,伸手的,你就给朕剁了他的爪子记着,养马军是朕的,任何伸进来的触角,都给朕剁了”

    “奴婢明白”赵顺在宫中混迹这么多年,什么不懂啊,不过在皇帝面前老实罢了。

    “去吧。”

    朱祁钰让御辇停下“御马监就不去了,传圣旨吧,三个月后,朕再去御马监。”

    阮让一愣,但听到圣旨差点哭了出来。

    皇帝把他这个御马监掌印太监的权力给架空了啊。

    不过,比银作局的下场好多了。

    “阮让,三个月后,朕要看到成果。”朱祁钰警告他,敢使绊子,三个月后就要你的脑袋。

    “奴婢谨遵皇爷圣谕”

    阮让想哭,不过皇爷这番话也能正着听,三个月内做出成果,不就得到皇爷青睐了嘛。

    “回宫。”

    朱祁钰临时改变决定,是因为怀恩来报,方瑛、石璞入京了,正在入宫的路上。

    一炷香后,朱祁钰正在用膳时。

    方瑛、石璞风尘仆仆入了勤政殿。

    “两位爱卿,朕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回京了”朱祁钰神情激动。

    方瑛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袭父职指挥使,后因功封爵南和伯,可以说,方瑛是他的嫡系。

    只是方瑛此人不站队而已。

    如今局势明朗,不必担心方瑛投靠太上皇了。

    石璞就有意思了,他为了升官,贿赂过金英,按律当斩,是他朱祁钰保下来的。

    他也不参与党争,却和李贤交好。

    “陛下,您晚膳就用这个”石璞看着桌上的清粥咸菜,大吃一惊。

    “唉,老尚书,朝堂难啊,朕只能带头,吃这个,希望臣民也能如朕一般,随大明度过难关。”朱祁钰惺惺作态。

    “好教石尚书知道,皇爷已经吃了半个月的清粥咸菜了,连宫中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冯孝在旁卖惨。

    石璞感动落泪“天下有如何贤君,大明何愁不兴啊”

    “老尚书,南和伯,先跟朕说说,湖广之事吧。”朱祁钰让人赐座,他把没吃完的粥吃光,才让人撤掉。

    “便请南和伯说吧。”

    方瑛从进入沅州开始说,计破鬼板等一百六十余寨。

    他又与尚书石璞移师天柱,率领李震、陈友等人分击天堂等寨,又大破叛军。

    共攻克寨二百七十座,生擒伪侯伯以下一百零二人。

    “臣离开时,按照圣旨,将兵权交给都督佥事李震和陈友二人,李震为总兵,陈友为副总兵。”

    方瑛道“臣以为,湖广苗乱无碍,只是湖广之地彻底烂了,流民遍地,无法休养生息了”

    平定苗乱是军事手段,想恢复湖广大地的平静,还须政治手段啊。

    “老臣以为,湖广应该以抚为主,朝堂最好能拿出一大笔钱粮出来,改土归流,把流民就地安置,再免除几年赋税,湖广即可大定。”石璞认真道。

    “老尚书以为需要多少钱”朱祁钰问。

    “恐怕需要上百万两。”石璞苦笑。

    “这么多”朱祁钰也吃了一惊。

    “陛下有所不知。”

    方瑛接话“湖广乱象,不止是湖广百姓,天下流民,都往湖广而去。”

    “根据地方官所报,湖广流民百万以上,但据臣估计,实则超过百万啊。”

    “有几个寨子,初时臣以为是苗人,可臣看衣冠和汉家无异,打听才知道,都是逃户,已经在寨子里生存很多年了。”

    “这样的寨子比比皆是,听口音都不是湖广人,哪里的人都有。”

    朱祁钰眸光一厉,湖广官场都该杀

    早晚荡清湖广官场

    “老尚书说百万两,但臣以为,恐怕不够。”

    “倘若朝堂真给湖广钱,安置流民。”

    “恐怕会吸引天下流民往湖广而去,如今天下”

    方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敢说下去了。

    “南和伯,你与朕说话无须有所顾忌。”

    “朕知道这大明盛世,无非粉饰太平罢了。”

    “京城外都遍地流民,何况地方了”朱祁钰实话实说。

    方瑛略微吃惊,皇帝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石璞却知道一些,李贤经常给他通信,所以知道朝堂变化。

    原来这八年,皇帝一直都在装傻呀。

    如今执掌天下剑,不知道他会成为建文呢,还是太宗呢

    方瑛咬牙道“臣入京城时,京郊流民遍地,臣担心再这般下去,恐怕会有流民作乱啊”

    他没敢细说,担心皇帝发雷霆之怒。

    “作乱应该不至于吧,流民虽多,但朕已经下明旨令寺庙、道观去城外赈济了,总能吃一口饭的,吃不饱饿不死吧。”朱祁钰轻笑。

    但方瑛不敢说话。

    朱祁钰脸上的笑容僵硬“南和伯,朕说错了”

    “陛下无错”方瑛吓得跪在地上,缄口不言。

    “你看到了什么方瑛,说”朱祁钰声音冷厉起来。

    方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城外那般景象,朝堂上无人出一言,不就是没人敢揭开盖子吗。

    自己也是蠢,明明不涉及党争,要明哲保身的,怎么就一高兴,说秃喽嘴了,什么都说出来了

    这下怎么收场

    “陛下,如今当务之急,是宣府,是山东啊。”石璞为方瑛解围。

    朱祁钰收敛杀机“老尚书所言甚是,但朕也不想做个瞎子,做个聋子,做个傻子啊方瑛,说”

    “臣先请陛下息怒”

    方瑛知道,不说不行了“城外,流民以万计算。”

    “每天都有卖儿卖女的事情发生。”

    “臣亲眼看到,一个男人领着两个孩子,跪在臣的马前,求臣买下他们。”

    “那个男人肚子圆鼓鼓的,应该是吃了观音土,怕是活不成了。”

    “还有些女人,只要给一口吃的,什么都能做”

    卖儿卖女

    妇女失节

    这是乱世之象啊

    朱祁钰脊背发凉,倘若有野心勃勃之人挑动,恐怕又是绵延不绝的叛乱啊。

    到时候天下烽烟四起,万一再出一个太祖皇帝呢

    “赈济呢宫中也出了钱的,朕的皇庄、皇店,都出了钱的,朕批条子了,每天都批,朕是出了钱的。”朱祁钰还抱有一丝希望。

    “回陛下,臣走了十几里,没看到一个施粥处”

    “什么”

    朱祁钰猛地站起来,一把薅起方瑛来,面容狰狞“你一个都没看到”

    “不可能啊,朕每天都批了条子的”

    “还有寺庙,道观,朕都下了明旨,每个庙观必须在城外设下一个粥棚,赈济流民,为什么没有”

    他松开了方瑛,这不是方瑛的罪责。

    喃喃自语“给老百姓一条活路,就这么难吗”

    “你们都享受锦衣玉食了,娇妻美妾,什么都有了”

    “你们要的,朕都赐给你们了,为什么还那么贪婪就不肯给老百姓一条活路呢”

    “逼着他们造反”

    “逼着他们打进城里来”

    “逼着天下再出一个太祖吗”

    “逼着大明倾覆吗”

    朱祁钰的情绪控制不住了。

    他一直以为,如今的大明,最多是有点烂,却没想到,是烂透了烂到骨子里了

    什么时候开始烂的

    仁宗宣宗还是太上皇呢

    “陛下,陛下”石璞唤了几声。

    “朕、朕一直以为自己这皇帝当的算合格呢,却不想,是个笑话啊”

    朱祁钰眸光如刀“传旨召集京中皇庄、皇店所有太监、管事,一应人等,午门听旨”

    只有血,才能浇灭朱祁钰的怒火。

    “皇爷”冯孝惊恐地跪在地上。

    他不担心杀些太监、管事,他担心皇爷对寺庙、道观动手啊,那是马蜂窝啊,碰不得啊。

    “去”

    朱祁钰炸了。

    但方瑛和石璞都跪下来请皇帝息怒。

    “朕就处置自己的家奴不行吗”

    朱祁钰还没疯,寺庙、道观是马蜂窝,不能捅,难道皇庄、皇店,也是马蜂窝吗

    “陛下”方瑛无比后悔,恐怕他今天这番话传出去,他会被僧道骂死,甚至可能直接暴毙。

    “无妨,你的话,不会传出去的,安心。”

    朱祁钰喘息几口,平静下来“让老尚书和南和伯看笑话了,朕实在是绷不住了,朕失言了。”

    “陛下爱民之心,臣等感同身受”石璞拍个马屁。

    这是在向皇帝示好呢。

    “方瑛,寺庙、道观的粥棚,也一个都没有吗”朱祁钰又问。

    方瑛想抽死自己,却还要说“回禀陛下,有的,但粥棚里面没有粥,只有把孩子卖给寺庙或道观,才能吃上粥。”

    “呵呵”朱祁钰乐了,惨笑。

    这是人贩子啊

    比人贩子还恶劣

    你们究竟信的是什么恶魔吗呵呵

    僧道是马蜂窝,朕惹不起

    但恶人还需恶人磨。

    你们等着瞧

    朕给天下人做主

    “南和伯安心,你在勤政殿的每一句话,都传不出去”朱祁钰有这个自信。

    石璞微微吃惊,他是工部尚书,他是知道八年来皇帝窘境的。

    却不想,一别经月,皇帝的权势已膨胀到了这般地步。

    “罢了,不说此事了。”

    朱祁钰露出笑容“方瑛,朕本打算让你入京营,可如今京营出征,营中没有兵丁。”

    “但朕打算编练团营,原本是十团营,朕打算再加两个,十二团营。”

    “之前于少傅和石亨改革京营时,改革不彻底,等京营回京,朕打算再次打乱重洗,彻底改革。”

    说到这里,朱祁钰看向石璞“老尚书也知道,宣镇初战大败,损失惨重,就算日后大胜,能回京多少人,也说不好了。”

    勤政殿中三人唏嘘。

    石璞和方瑛刚刚回京,不敢随便置喙,只听皇帝说。

    “所以再练两个团营,实额一万五千人,朕把两个团营都交给你你为总兵官加盖军机处金印”

    朱祁钰就要大肆收拢兵权,谁也休想阻挡

    “兵丁不从卫所挑选了,一来没工夫,二来等京营回京,还需要从卫所补充兵丁呢。”

    “朕打算从京中就地招募。”

    朱祁钰又是一缓“若可以的话,从流民中招募一些,朕可酌情赐些土地给他们。”

    这

    方瑛脸色瞬变,这又是个马蜂窝啊

    京畿流民,可是京中豪强的佃户来源啊,也是僧道的杂役来源。

    倘若团营再从流民中招募,恐怕会不祥啊

    “怕了”

    朱祁钰哂笑“朕派太监去招,你练兵便是。”

    方瑛被架到火上烤了

    皇帝这是逼他做孤臣啊,由他掌握京畿重兵之权,皇帝不放心,所以才逼他和京中权势人家做割裂。

    这手帝王心术玩的高明啊

    “臣不怕,臣愿意去流民中招募”方瑛咬牙道。

    “好,朕赐你天子剑,阻拦者,不问是谁,直接杀和你争夺兵丁者,杀”

    朱祁钰嘴角翘起“方瑛,你次子今年十岁了吧朕没记错吧,朕看你儿子方涵年龄和固安年龄差不多,不如朕与你定下儿女亲家,如何”

    方瑛大吃一惊,儿子尚公主,这是圣眷正浓啊

    石璞也暗惊,皇帝只有二女,幼女有疾,长公主颇得皇帝疼爱,却要嫁给方瑛次子,可见皇帝要无比重用方瑛了,才舍得下这般血本

    就是说,皇帝不止想让方瑛控制两个团营,而是更多

    用他来替换于谦吗

    “陛下,臣之犬子,如何尚得了公主”方瑛有点怕了。

    一旦和皇帝结了儿女亲家,他只能一条道跑到黑了。

    这和他不结党、明哲保身的守则相悖。

    方瑛不怕上战场,但在朝堂上,他容易被人玩死啊。

    “这件事就定下了,不必讨论了。”

    朱祁钰一锤定音。

    他之所以选方瑛,一方面是方瑛打仗有本事,另一方面是方瑛有两个好部下啊,李震和陈友,都是大将之才,他需要倚重。

    “臣遵旨”方瑛叩头领旨。

    “朕是极疼爱固安的,方卿放心便是。”

    朱祁钰是告诉他,虽然固安公主的母亲是废后汪氏,但并不能抵消皇帝对女儿的疼爱。

    “方涵能尚公主,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方瑛心里的不情愿,也得压着。

    “明日让方毅入宫伴驾吧。”

    朱祁钰还得上一道保险,方瑛的长子方毅,入宫当人质。

    “臣遵旨”

    却在这时,宫外递进来大同急报。

    “两位爱卿且慢,跟着一起看吧。”

    朱祁钰打开奏章,扫视一眼,顿时皱眉“老太傅果然料事如神,宣镇多出来的四万敌军,果然是从西北来的”

    大同总兵郭登传来奏报,正月二十二日,便有番民被抢掠。

    初时,大同镇诸多卫所并未在意,可关西诸番被抢后,跑来大同求助,郭登以宣镇告急为名拒绝了。

    后来有番人被抢急眼了,跑到大同劫掠,被大同镇卫所击退。

    郭登才派人探查,得知关西诸番被瓦剌人给抢得老狠了。

    这伙瓦剌兵又从天而降,降临宣府,大败杨信诸将。

    “老尚书,你也是知兵事的。”

    待二人看完,朱祁钰问石璞“待击退瓦剌,朕能否借机收回河套之地”

    石璞早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皇帝这是要当太宗啊

    “陛下,河套贫瘠,我大明军收回河套容易,但治理难啊”石璞苦笑。

    说来说去,就是没钱

    想收河套,就要往里面砸银子才行

    甚至,只要占有河套,就得一直往里面砸银子,是个无底洞。

    但河套的战略价值不言而喻,又是汉家领土,不收回来,实在没法交代。

    “老尚书,您估算需要多少银子才行”朱祁钰又问。

    见皇帝收河湟之心不死,石璞只能估算出个数字“五六十万两银子,应该是够了吧,老臣也不敢说死,但这钱要年年投入。”

    朱祁钰咂舌,大明一年才收多少银子啊。

    这几十万两,那几十万两,哪分得过来啊

    “而且,粮食问题最难解决,河套之地种出来的粮食,难以自给自足,需要从南方运粮,一旦赶上南方大灾,河套叛乱就会层出不穷,之前投入的治理银子,就全都打了水漂了。”石璞解释道。

    想解决河套问题,第一难关,就是银子和粮食。

    “朕明白了。”朱祁钰叹了口气。

    这不是有玉米就能解决的,这个时代的玉米,亩产恐怕也不高。

    但若能在河套地区种植玉米,粮食问题应该能缓解一些吧

    朱祁钰也拿不准主意,走走看吧。

    “陛下,臣有个问题请问陛下。”石璞忍了半天了,才问。

    “您说。”

    “陛下再练团营,饷从何来呢”石璞不解。

    “内帑出吧。”

    朱祁钰明白石璞在问,用不用文官镇守呢。

    “本来朕打算让李秉与方瑛配合的,奈何宣镇离不开李秉,朕又把年富派过去了,他们都是知兵的,朕心里实在没有人选了,请问老尚书能否举荐个懂兵事的文臣,辅佐方瑛”

    朱祁钰没和文官撕破脸,自然不能改变规则。

    石璞听到这话,登时松了口气“老臣倒是有个人选,寇深。”

    朱祁钰眼睛一亮。

    他之前正愁怎么安排寇深呢,寇深的资历太高,放进通政司,王复恐怕不好对付。

    让寇深帮着方瑛执掌团营,能安文臣的心,也能安朱祁钰的心。

    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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