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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请北孔移居捕鱼儿海!请南孔移居撒马尔罕!
    周瑄调查刺番案,捣毁了鞑靼在京奸细窝点。

    鞑靼人冒充瓦剌人,刺杀番僧,显然是激化大明与瓦剌的矛盾,鞑靼人好借机摆脱瓦剌人的控制。

    现如今,草原上乃乱世之相。

    也先活着的时候,建立了庞大的瓦剌帝国,号称世界第一强国,但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也先死后,瓦剌帝国走向崩溃。

    而一直被瓦剌压制的鞑靼,其实一直都处于乱世状态,表面遵从着名存实亡的可汗满都鲁,内部分成很多实力派,互相攻伐,消灭吞并,汗庭名存实亡。

    草原上,已经打出了狗脑子。

    至于鞑靼为什么刺杀番僧,朱祁钰想来,鞑靼肯定是脑子坏掉了

    难道是为了激化矛盾,用大明牵制住瓦剌,让鞑靼快速统一

    背后是谁策划的难道是满都鲁可满都鲁又不是什么明君,还是一个傀儡,哪来的自信

    朱祁钰真有点想不通,鞑靼的人脑回路。

    “诸卿,朕打算兵出长城”

    朱祁钰目光坚定“不是打仗,而是在长城外建设堡垒,战报上说了,我军俘获数万战马,有了这些战马,真打野战,明军也未必虚瓦剌人”

    “最主要原因,宣镇经不起祸害了”

    “需要在长城外建立屏障,打不过可以退回长城,以长城据守,立于不败之地”

    激动喜悦之后,是极为无奈。

    战报上,于谦详细说了此战经过,这场大胜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超过十万百姓殒命,财货损失不可估量,重建宣镇,恐怕要耗费无算。

    宣镇又是京师门户,绝对不能废弃。

    要谈重建,恐怕张凤会哭死。

    “宣镇必须重建,朕决不允许瓦剌军,再俯视宣府,随时威胁京师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朱祁钰目光坚决“最好的方法,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

    再大胆点,干脆在长城外建城。

    “陛下,在长城外建城,确实可行,问题是宣镇土地贫瘠,所出粮食,供养不了太多的军队,仅养着宣镇兵丁,已经捉襟见肘了,臣请陛下三思。”白圭高声道。

    他说的对,限制西部发展的,是粮食

    若能在宣镇种出高产的粮食,别说在长城外建造堡垒,就算是一路建城,建到汗庭,那也没问题

    甚至牧民都会举双手欢迎,盖因草原上太乱了,牧民也厌战了。

    明人打仗,打得是后勤,养兵,靠的是粮食。

    朱祁钰刚想说,可以牧羊、牧马,却悻悻闭嘴,把汉人变成了草原人,以后究竟是胡还是汉谁分得清楚这是贻害万世的策略,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

    必须解决粮食问题,有了粮食,便可蚕食草原,以钱粮控制草原。

    再行厉法,狠狠杀一批

    朱祁钰微微颔首“白卿此言有理,但总是迁回内地,也是办法”

    “于谦一把火,烧毁了杜尔伯特部,此时正是草原虚弱之时,若大明放弃此等天赐良机”

    “不消十年,杜尔伯特部又会成长起来,还会率兵攻打大明”

    “诸卿,议一议,说出长治久安之策”朱祁钰问。

    见皇帝从善如流,白圭心里松了口气。

    方才的皇帝,可真是吓人,面容狰狞,恨不得清空朝堂一般,怒火过去,却不记仇,幸好幸好。

    白圭历经三朝,若让他对比,还是前些年舒服,文官力量疯狂膨胀,几乎架空了皇权。

    当今皇帝横空出世,截断了文官集团的势力。

    独步天下的文官集团从朝堂上开始瓦解,白圭刚刚回朝,尚不适应。

    “陛下,此乃千古死结,中原王朝鼎盛时,漠北诸族尽皆避让,而当中原王朝衰落,漠北诸族就会崛起,漠北和中原王朝相生相克,此乃无解也。”

    白圭高声道“臣曾在山西整顿军务,经常思考这个问题,臣以为,若有足够的钱粮,就能解决此根结。”

    “但钱粮必须年年充足,不能有天灾人祸,百年光景,便能化胡为汉,不再有胡汉之分,漠北再也不是中原王朝桎梏,而是成为中原王朝的助翼。”

    “反之,若大明养了胡酋数年,一旦内地发生了天灾人祸,胡酋非但不会感恩,还会趁机撕咬大明,中原便有沦落入胡手的可能,五胡乱华、五代乱世再现,未尝没有可能。”

    “所以,臣敢劝陛下,经营内地,方是长治久安之道,怀柔胡酋,早晚必有藩镇之乱,请陛下三思”

    白圭的话,朱祁钰还真听进去了。

    “那依白卿之意,就是放弃此等天赐良机了”朱祁钰不甘心。

    “启禀陛下,如今朝堂焦头烂额,重建宣镇、京畿、山东灾害,都需要钱粮,若在长城外建城,又如何经营呢经营不了,还不如不建,长痛不如短痛,是以臣劝谏陛下”

    朱祁钰叹了口气“白卿请起。”

    “大喜的日子,朕以为能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了呢”

    “如今看来,不过是想想罢了”

    “先不提他,给朕时间,让朕想想,诸卿也想一想,如何让大明立足于塞外”

    归根结底,是粮食问题。

    西部水土流失严重,种不出足够的粮食,没粮食就养不起军队。

    至于化胡为汉,那是打出来的,把胡人彻底打服了,又给他们足够的利益,才能让其甘心化胡为汉。

    “宣进来吧”

    很快,鞑靼使团觐见。

    鞑靼使团觐见,领头的叫延答,恭恭敬敬的行礼,觐见完毕后,开始宣读国书。

    “大明皇帝敬启,满都鲁纠合老把都、吉能、永邵卜各部落议允内附,同心进贡”

    国书刚刚宣读,奉天殿内一片哗然。

    之前楚鲁金宣读国书时,一片愤慨;现如今,鞑靼宣读国书,却觉得难以相信。

    鞑靼请求内附也就罢了,竟然肯向大明进贡

    这究竟是大馅饼,还是大陷阱啊

    问题是,鞑靼现在并不知道瓦剌大败,而且,几天前,还刺杀番僧,挑唆大明与乌斯贜关系。

    刚刚转过头来,就称臣纳贡了

    实在诡异。

    诡异到朝臣跟见了鬼似的。

    前几年,鞑靼确实多次请求内附,那是因为瓦剌帝国日益壮大,景泰七年,瓦剌帝国土崩瓦解,鞑靼目前只有内忧没有外患,为何忽然进贡大明了呢

    朱祁钰让冯孝去问问胡濙。

    胡濙也做不了主,问兵科给事中方辅,方辅对鞑靼局势了解一些。

    方辅也懵了,满都鲁是个昏君,贪图享受,如今权柄操纵在太师癿加思兰手里。

    这个癿加思兰就是黄皓之流,实在没什么本事,只知道抢掠,兀良哈人遭殃。

    他认为,鞑靼汗庭向大明内附,是不可能的,因为满都鲁根本号令不了鞑靼部族,国书中的这些部落,根本不听汗庭的。

    这封国书,极有可能是癿加思兰的政治把戏。

    至于具体原因,他也搞不清楚。

    胡濙把方辅的猜测,送到朱祁钰手中。

    朱祁钰皱眉,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参见陛下”宣读完国书,延答行礼。

    “平身”

    朱祁钰指了指御案上的匣子,道“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外臣不知。”延答会说汉话。

    “打开来,给使者看看”朱祁钰让人把博罗的脑袋传给延答看。

    延答看了一眼,脸色微变,他当然认识博罗

    也先的长子啊

    连鞑靼可汗也要对其卑躬屈膝的

    却没想到,脑袋竟然落在大明皇帝之手,那么宣镇大明赢了

    延答万分庆幸,鞑靼是称臣纳贡,倘若应了这博罗之请,参与分割大明,那可就坏菜了

    万幸啊万幸

    “认识吗”朱祁钰高声问。

    “外臣认识,乃是瓦剌大王子,博罗纳哈勒”延答道。

    “不错正是博罗”

    朱祁钰站起来,情绪激动,高声道“就在使者觐见之前,宣镇传来大捷,本朝于谦元帅诛杀瓦剌十万大军,并取得杜尔伯特部所有权贵首级,其中就包括博罗的项上人头”

    延答脸色一变,十万大军

    瓦剌被灭国了

    惊恐之余,又转为惊喜。

    大明帮鞑靼做了一件大事啊,灭掉了瓦剌,大明不可能经营漠北的,岂不都便宜了鞑靼

    “外臣为大明贺”延答满脸惊喜,鞑靼赚大发了,只要太师摆平了国内部族,就能一统漠北,建立鞑靼帝国

    到时候,称臣纳贡的就是大明了

    猛地,又觉得不可能

    大明有上百万大军凭什么消灭瓦剌十万大军

    这个数字里肯定掺水了,说不定是瓦剌十万人,战兵也就三万。

    杀了三万人那也太强了吧

    大明怎么爆种了

    东方世界里三大强国,大明、瓦剌、鞑靼加兀良哈合并为一强,本来都在摆烂,大家都不强,大明怎么忽然就崛起了呢

    草原上的骑兵,不一定有多厉害,问题是会跑啊,骑着马哪里都去得,就算是围歼,也一定有漏网之鱼。

    以明军的战斗力,估计需要百万大军,才能战胜瓦剌十万,歼敌三万的话,恐怕需要一百五十万大军

    大明靠什么供养这么庞大的军队

    那大明又损失多少人

    延答越算,心里越惊恐。

    “哈哈,朕虽然听得出你言不由衷,却还是十分高兴”

    朱祁钰笑道“鞑靼肯内附于大明,朕倒是可允准。”

    一听这话,延答眼睛亮起。

    “但是”

    “朕有几个条件,你可以听一听。”

    朱祁钰直接做主了“两国开边贸,开马市、民市、月市都可,以金银、牛马、皮张、马尾交换缎绢、布匹、锅釜等皆可,朕也允准”

    “但朕也有条件,鞑靼去国号,为大明鞑靼部。”

    “既然是部,便不能再有可汗”

    “废鞑靼可汗,封为归顺侯,鞑靼诸部,要拥戴朕为天可汗,朕才是阳光之下,全部土地的唯一主人唯一的天可汗朕的尊号,要在成吉思之上”

    噗嗤

    胡濙忍俊不禁,皇帝这是想当天可汗想疯了。

    不过,鞑靼内附,显然居心叵测,大明无意长城外的领土,也不希望漠北民族影响内地的安宁。

    至于和鞑靼开边贸,还是算了吧。

    当初和瓦剌开边贸,其实是大明恐惧于瓦剌的强大,交的岁币而已。

    只是,大明太会玩了,把岁币变成了薅羊毛,把瓦剌给薅死了,薅得内忧外患,不得不和大明打一仗,希望改变边贸的游戏规则。

    要不是朱祁镇一意孤行,在土木堡葬送了大好局面,现在的瓦剌还是大明的肥羊呢,瓦剌是内帑的主要来源。

    估计薅到现在,瓦剌都被薅没了,哪来的瓦剌帝国

    而鞑靼,他们急需大明的商品,大明却不需要草原的任何东西

    连战马都不需要,没有战事,买回来就是净亏,吃吧还不好吃,血亏的生意。

    “这”

    延答满脸苦涩。

    满都鲁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怎么能背弃祖宗,认大明皇帝为祖呢

    其他条件倒是可以答应,只是成吉思汗这块,他不敢擅自做主。

    “皇帝陛下”

    “叫朕天朝大皇帝不,叫朕天可汗吧”朱祁钰又觉得天可汗被唐肃宗叫过之后,有点脏了。

    唐高宗李治勉勉强强可当天可汗,唐肃宗李亨是什么鬼您老老实实祸祸您老爹得了,称什么天可汗,别贻笑大方了。

    “尊敬的天可汗”

    延答忍着叫了,他是太师癿加思兰的人,出身吉能部贵族,被癿加思兰提拔,在汗庭担任要职,后来瓦剌崛起后,他便负责和瓦剌外交,常年驻扎瓦剌汗庭,什么苦头都吃过。

    瓦剌人比大明人霸道多了,明人就注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就一个称号嘛,有什么叫不出口的

    他叫的是草原大汗,行的却是汉礼,不伦不类。

    “哈哈哈”

    朱祁钰神色一喜“平身”

    “让鞑靼去了汗位吧,朕才是天可汗。”

    “成吉思汗的世系也都烧了吧,没用了,是过去式了。”

    “铁木真毕竟是英雄,庙宇自当供奉,但他的世系就没必要传承了。”

    “以后只有朕的血脉,才能当草原人的可汗”

    “其他人,枉称汗者,皆是乱臣贼子,以谋反罪论处”

    “草原一切官职,皆由朕这天可汗钦封,才有效”

    朱祁钰在大明皇帝宝座上,过足了当天可汗的瘾。

    李贤都忍不住想笑,皇帝是真能折腾人玩。

    成吉思汗的子孙能统治草原,靠的就是黄金家族的血脉,皇帝却连削带打,把人家引以为傲的东西给摘掉了。

    虽然很儿戏,怎么都觉得扬眉吐气呢

    “天可汗陛下,请听您聆听牧民的呼唤”

    延答毕恭毕敬的行礼“正如您所说,成吉思汗是牧民伟大的王,天可汗也尊重的英雄请您允许他的子孙在草原上繁衍生息”

    “鞑靼诸部,愿意听从天可汗的召唤,成为天可汗的子民。”

    “只求天可汗开恩,允准牧民的冒犯,让您的牧民能够饱腹,能够有奶茶喝、有厚实的衣服穿。”

    “请您将仁慈洒播在草原上,牧民将世代敬仰您,敬仰仁慈的天可汗”

    这

    胡濙张了张嘴,李贤愣了愣神。

    这人是假冒的吧

    连朱祁钰都给整不会了,他就是想占占便宜,痛快痛快嘴,谁能想到,延答居然顺杆爬,什么都同意。

    鞑靼出了什么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了不得的大事,迫切需要发展边贸。

    所以,延答才会卑躬屈膝到了这个地步

    反正等使团回去,他只报功,不表过,朱祁钰在大明国都说的什么,满都鲁汗也不知道,他延答领功便好了。

    但朱祁钰是让人占便宜的人吗

    “哈哈哈,延答你真是个妙人,来人,设下宴会,朕要亲自宴请延答,就用博罗的头骨宴请”

    朱祁钰打个哈哈,宣布退朝。

    他也给整不会了,再说下去,容易直接答应了。

    “天可汗陛下,请您聆听牧民的声音”延答不肯放弃。

    “延答,伱的孝心朕看在眼里”

    “但你的君父肚子疼,要去出恭。”

    “你作为天可汗麾下最虔诚的牧民,难道不听从天可汗的命令了吗你想亲自接也不成,朕没这个习惯”

    “好了,晚上朕亲自设宴,宴请尔等虔诚的牧民”

    朱祁钰宣布退朝,急匆匆往后跑,仿佛真的憋不住了似的。

    胡濙、李贤等人满头黑线。

    您就不能找个干净点的借口吗

    跑到了勤政殿,让阁部重臣过来,朱祁钰换了身常服“什么情况”

    胡濙让方辅说。

    “微臣猜测,太师癿加思兰恐怕遭遇了什么大事,所以迫切地求和,甚至可能借兵于大明。”方辅认真道。

    “朕要做天可汗,就做天可汗让把成吉思汗世系取消,就取消了朕都怀疑这个使者是假的”朱祁钰皱眉。

    “回禀陛下,满都鲁汗只是个傀儡。”

    “据臣所知,这位太师,亲手制造了汗庭大乱,杀死孛罗忽济农,吞并了鄂尔多斯众。”

    “鞑靼分崩离析,和这位太师有着直接关系。”

    方辅解释道“微臣只是猜测,这位太师极有可能处于生死攸关的境内,所以才纡尊降贵,向我朝称臣纳贡”

    就是说,要称臣纳贡的是太师,延答是太师的人,解释通了。

    朱祁钰微微颔首“咱们在漠北没有眼睛,一切都靠猜啊”

    “陛下,漠北诸族穷得底儿掉,当年和瓦剌开边贸,刚开始也是我大明吃亏多,后来才渐渐有了赚头。”

    张凤认真道“当时和现在又不一样,当时我大明缺马,所以开边贸,对双方皆有好处。”

    “正统年间,我大明便不再缺马,甚至还一度因为马贱,朝廷发了不少补贴呢。”

    “今日于少傅捷报中也写了,我军俘获大量马匹,足够我军军需之用了,无须再购进马匹,所以更加没有开边贸之理由了。”

    张凤拐着弯劝谏皇帝,不要惦记漠北的穷乡僻壤了,都太穷了。

    “那你们说,答不答应”朱祁钰皱眉。

    “不答应”

    重臣全部摇头,都认为开边贸,大明太亏。

    “诸卿,尔等想过没有,鞑靼明明有求于大明,为何要派刺客,杀害番僧呢这里面明显矛盾啊”朱祁钰岔开话题。

    “很有可能不是一拨势力。”

    胡濙看穿朱祁钰的心思“延答等使团,是太师派来的;而刺杀番僧,是满都鲁汗派来的”

    “若是满都鲁派来的,就解释的通了。”

    “陛下您看。”

    “刺杀番僧,不止离间大明和瓦剌,也在离间大明与鞑靼的关系。”

    “满都鲁,是堵住癿加思兰向大明借兵的路子。”

    “所以,提前派人搞刺杀”

    “老臣猜测,满都鲁虽然无能,却在收权。”

    “这个太师癿加思兰,恐怕走投无路了,才派使者向大明求救。”

    胡濙看见朱祁钰嘴角露出坏笑“陛下,您又有何想法”

    他有点被皇帝折腾怕了。

    “哈哈,朕也不打算开边贸,大明的茶和铁,在草原上是硬通货,铁咱们自己都不够用,为什么卖给他们呢”

    “朕是打算试一试延答的底线,看看能不能敲出点东西来。”

    “你们嫌弃马多,倘若鞑靼白送给你们一万匹马,你们要不要”

    朱祁钰坏笑。

    “可这,有损天朝威严啊”薛瑄皱眉。

    “屁,天朝威严是打出来的,有便宜为什么不占”朱祁钰不屑士大夫这种傻瓜思维。

    狗屁的天朝威严,天朝只要强大,把天下各族薅秃噜皮,他们也不敢反抗

    若天朝弱小,就算连年进贡,人家不照样打进中原做皇帝

    这世界,看的就是拳头够不够大

    薛瑄碰个钉子,悻悻不敢说话。

    “陛下,倘若等鞑靼统一,以此为借口,攻打大明呢”耿九畴低声问。

    “哼,统一等鞑靼统一了,朕的兵锋,已经血洗漠北了别说是一万匹马了,就算有一百万匹马,他们也得乖乖给朕献上来”

    朱祁钰冷笑“好了,此事便定了,派个人去接洽,能敲出多少宝贝,就敲出多少宝贝来”

    “朕的圣旨也可下,大不了到时候不认账呗”

    “反正朕不要脸。”

    朱祁钰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话听在士大夫耳朵里,怎么都觉得别扭、刺耳。

    堂堂天朝皇帝,却说自己不要脸

    把圣旨视为一团废纸

    真是个奇葩啊。

    但怎么越看越可爱呢

    以前的皇帝,都让群臣背黑锅,朱祁钰却主动把黑锅背起来,真可爱啊。

    “陛下,老臣有一人举荐给陛下”

    胡濙嘴角翘起,忽悠胡虏那不叫忽悠,而是功绩。

    笑道“此人与陛下,绝对天作之合,只是此人年龄已高,怕是出使不了漠北了。”

    他这样一说,很多人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

    陈诚,陈子鲁

    赫赫有名的外交家,艰苦跋涉数万里,五使西域,重开“丝绸之路”,和郑和堪称双壁。

    此人于宣德三年归隐,朝堂尚未收到报丧,想来是没死呢。

    “陈诚他还活着吗”

    朱祁钰站了起来,这位的撰写西域行程记,西域番国志,连他都拜读过。

    此人绝对是国之大才,和胡濙一个时代的人物啊

    “回禀陛下,去年年初时,老臣与他尚有通信,想来还是在的,只怕无法出使鞑靼了”胡濙叹息。

    “老大人可还能动”朱祁钰问。

    “尚可。”

    朱祁钰来回踱步“若朕将老大人诏至京中,不允他落叶归根,是否对老功臣太过刻薄了呢”

    “陛下,陈大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尚能为国效力”胡濙掷地有声。

    “好好啊”

    朱祁钰面露喜色“传旨,加授陈诚资政大夫,请陈诚入朝,告诉他,朕要重开西域”

    “朕派御车接入京中,车子行慢一点,安稳一些,朕等得起他”

    “再去民间请些医生随行,钱从内帑出”

    胡濙和陈诚是一个时代的人。

    宣德三年,陈诚激流勇退,离开京师之前,与他把酒言欢,说“当今皇帝,再无永乐之志,不会再开西域、安南了,也用不到臣了”

    那番话说的无比凄凉。

    陈诚离京之时,去太宗之庙跪拜后,才依依不舍离京。

    三十余年,弹指一挥间啊。

    当今皇帝,雄才伟略,有重开西域之志,他继承了永乐之志,老朋友,您跟他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吧。

    “老臣代陈诚,谢陛下”胡濙眼角含泪。

    用御车请入京中,给足了陈诚面子,也肯定了他的功绩。

    老朋友,你一生无憾了。

    “老太傅请起,告老在家的老臣,请您多多举荐,朕背负骂名,也要起复他们,让他们来京中”

    “哪怕不能为朝堂效力了,也可将他们所知所学所经验,著书立说,传于后人”

    “倘若还有精力,朕打算开一学堂,让天下学子来学堂听讲,再派一文书,将其所讲纪录成册,由其徒弟,编纂成书,传于后人”

    朱祁钰语气恳切。

    却让很多人眼前一亮,著书立说,编纂成书

    那是文人最高理想啊

    对胡濙、李贤等正派文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对陈诚、徐有贞、蒯祥这样的特殊型人才来说,著书立说,可就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了。

    “萧维祯,你有什么人才举荐给朕”朱祁钰看向萧维祯。

    萧维祯脸色发苦,鸿胪寺的人都被您抓进诏狱了,忘了

    哪还有什么人才啊。

    “那敲诈鞑靼的事,朕亲自做”朱祁钰看着他。

    “绝对不行”胡濙反应激烈。

    皇帝乃天下共主,哪能做这种腌臜事呢

    “可朝中没有外交人才啊”

    朱祁钰摊手“朕是天可汗,能随便打赖,延答又有求于朕,朕懂得分寸,便这般定了。”

    “陛下堂堂天可汗,岂能失信于人”

    耿九畴急了“要不臣去,臣虽然嘴笨,但忽悠夷人,手到擒来。”

    “不必,朕亲自来,尔等下去歇息吧,晚间设宴,尔等还需作陪,到时候配合朕便可。”

    朱祁钰决定亲自上阵。

    群臣退去,朱祁钰休息一会,用了午膳,才批阅奏章,周一清又上奏章,说宁藩不稳。

    朱祁钰目光闪烁“传旨金忠,派御车去接陈诚之时,多加打探宁藩情报。”

    陈诚是江西人,宁藩封在江西,一箭双雕。

    处置完奏章,朱祁钰在院子内溜达。

    谷有之急匆匆进院,行礼道“皇爷,山东有消息传来”

    是王越传来的密揭。

    朱祁钰拿在手里,进了勤政殿,认真检查后,才打开密揭。

    奏章极长。

    详细记述了王越在山东的所见所闻,着重写了衍圣公一脉,孔家是山东的土皇帝,朱祁钰心知肚明。

    而这次山东大涝,和孔家有着直接关联。

    “果然啊”

    “山东上下都是烂的”

    “官场烂,孔家烂,商场烂,民间烂,士绅烂,土匪烂,流民烂”

    “五毒俱全之地啊”

    朱祁钰目光闪烁。

    在王越笔下,连流民都烂了,很多流民,都是主动当的流民,撂荒抛地,专吃朝廷救济。

    甚至,这些流民,没得吃就上山为匪,有的吃就下山当民。

    他说,山东之民,鲜有人无辜。

    良善之民都已经迁居他府,剩下的都是奸猾刁民,拒不纳赋,吃着朝堂的救济粮度日。

    一边造朝廷的反,一边吃着朝廷的粮,毫无良心。

    而孔家,和各个山头土匪,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流民职业化和孔家的压迫有直接关系。

    山东之民,在交朝廷赋税之前,要先交孔家之税,后交朝廷的赋税。

    交完了之后,全都得饿死。

    所以,把好好的百姓活生生逼成了流民,又逼成了匪类。

    王越的奏章里写道治流民,不过治标之策,欲根治山东,唯有清空孔家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啊

    孔家,那是衍圣公,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神

    把孔家从山东踢出去,能踢哪儿去

    去哪,都是当蛀虫。

    朱祁钰目光一移“天下读书人心中的神,若设在汗庭呢谁还敢因为一点经济账,放弃漠北那是读书人的神啊”

    “放到捕鱼儿海上去对捕鱼儿海”

    “让天下读书人去捕鱼儿海朝圣去”

    “让草原人供养着孔家”

    “妙啊”

    朱祁钰一拍手,至于孔家不愿意去的,哼,配姓孔吗

    褫夺了孔姓,你们连一只狗都不如

    “请阁部重臣过来”朱祁钰当机立断,立刻就做。

    胡濙等人刚刚出宫,休息片刻便开始工作。

    宫中传来消息,请他们入宫商量要事。

    李贤捶了捶腿“真是忙碌命啊”

    入了军机处。

    军机处成立至今,他们还真第一次进来。

    “都坐,没必要拘束。”朱祁钰把翰林等人驱赶出去,只留下阁部重臣。

    “此奏章,只可尔等入目,看后更不准传出去,若朕听到风言风语,定斩不饶”朱祁钰面露厉色。

    胡濙等请罪。

    朱祁钰让他们坐下,坐在连椅上。

    胡濙看王越的奏章,真是越看越心寒,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大臣

    看吧,来了

    王越是景泰二年进士,根正苗红的朱祁钰的人。

    又得朱祁钰信重,自然为皇帝卖命。

    可这卖得也太彻底了

    连他胡濙都心胆俱寒,连他都不敢说出如此狂悖之言

    李贤、王直等人看完,差点没昏厥过去。

    “别给薛阁老看了,朕担心他心脏受不了。”朱祁钰有点同情薛瑄,这工具人当得太难受。

    “陛下,王越这是疯了呀”李贤震恐。

    “别急,只有咱们几个看到,不传出去便好。”朱祁钰笑道。

    “有这种心都不行,那是圣人呀,谁敢揣测莫说用一个山东,就是用半壁江山,也得奉养着”李贤急道。

    太祖不也捏着鼻子认下了嘛。

    元末时,孔家比现在还要放肆,太祖多次限制,才现在这样,不然更加无法束缚。

    “老臣也同意李阁老之言,莫说山东,就算用整个南直隶,也得养着”

    林聪认真道“这是谁都能说的话吗您若因此而整治山东,这江山必然大乱一个山东罢了,养着便养着吧”

    “不是还有南宗嘛。”朱祁钰幽幽道。

    “陛下,人心难制若您封南宗为衍圣公,就得用浙江养着,人心是一样的,不过换了个人作威作福罢了”

    林聪直言不讳“吾等身居朝堂,放眼天下,何尝不知道山东弊病可岂能因为一点赋税,就倒掉了文人信仰那是本末倒置”

    “就算以南宗替代北宗,那只是换了一批贵人罢了,人的本质都是相通的,有了权力就会变坏”

    林聪说了大实话。

    “老太傅,您怎么看”朱祁钰看向胡濙。

    “林阁老字字珠玑,老臣也是这般想的。”

    胡濙缓缓道“王越是好心,但人过于年轻,他是景泰二年的进士,至今为官不过六年,哪有经验可谈”

    “您因个人喜好而提拔他,这是揠苗助长,还是让他慢慢成长吧,等他年纪大些,就会明白个中深意了。”

    坐在椅子上的朝臣,说话都变得大胆了。

    朱祁钰并不在意,微微颔首“朕也是这般想的,衍圣公岂能不封儒教乃大明的根基,是朕统治天下的根本,若动摇了,朕以什么资格统治天下”

    见皇帝如此明白,重臣全都松了口气。

    不用提着头劝了,躲过一劫啊。

    “但是”

    朱祁钰话锋一转“山东本来富裕,被孔家一脉胡吃海喝,生生变成了穷省,而孔家繁衍千年,也不是一句话就能连根拔起的。”

    “林阁老说的北宗、南宗之争,朕也了解”

    “衍圣公不能随便变”

    “若变了,置太祖、太宗于何地朕的法统便来自太祖,违背了太祖之制,如何治国”

    朱祁钰无比认真道“但朕实在为山东之民忧虑,难以安枕,是以想到了一计。”

    “朕打算将衍圣公一脉,迁居捕鱼儿海”

    “朕赐给衍圣公十万户牧民,让他们奉养衍圣公一脉”

    “而内地文臣朝圣,也可去捕鱼儿海朝圣”

    “一来,捕鱼儿海乃大明国土,虽略微偏远,却环境优美,风吹草低见牛羊,牛羊肉肯定随便吃;”

    “二来,文人朝圣,既然是朝圣,便要显得虔诚才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三来,山东之民也可减轻税役,解民倒悬,此乃大功德之事啊。”

    噗

    胡濙等人直接吐血。

    您直接送北孔去北冰洋好不好啊

    捕鱼儿海根据典籍记载,一年冰封十余月,如何生存啊

    “如果吃不惯牛羊肉,朕再从全国送去十万汉民,给他们种菜吃。”朱祁钰为他们操碎了心,记得补充维生素哟。

    那是吃菜的问题吗

    那么冷的地方,能种出草都困难,那地方除了雪,还有啥

    “诸卿,你们认为朕的想法如何”朱祁钰满脸是笑容。

    却没人应答。

    都是儒学翘楚,听到皇帝的话,恨不得直接脑溢血,直接毁灭吧,别麻烦陛下了,好吗

    “怎么担心朕守不住捕鱼儿海”

    朱祁钰皱眉“哼,知道朕为何要请衍圣公一脉,移驻捕鱼儿海吗就是怕尔等文人软骨头”

    “总跟朕算经济账”

    “土地、大明安全,那是一笔经济账能算的吗”

    “若衍圣公在捕鱼儿海,后世之君,谁敢放弃捕鱼儿海”

    “朕还告诉你,朕的陵寝,也不建在京城了,也建在捕鱼儿海去”

    “以后朕就葬在捕鱼儿海上沐浴在孔圣人的光辉之下”

    “朕倒要看看,以后哪个不孝子孙,把朕的陵寝丢了,让朕的脑袋,也变成别人的酒器”

    朱祁钰生气了。

    他当然不会那么傻搞土葬,反正还是火葬安全。

    胡濙跪地求情。

    终于明白了,皇帝拿下漠北之心不死啊。

    真想不通,那破地方,皇帝为何心心念念,有什么好的吗

    “朕近来读西域记,知道西域有一城,叫撒马尔罕。”

    “朕打算把南孔迁到撒马尔罕。”

    “朕也在撒马尔罕建一陵寝,让后代守着,看谁敢丢了”

    “想去南孔朝圣的文人,便去撒马尔罕朝圣”

    “那个什么撒马尔罕,干脆改成孔城。”

    “你们意下如何”

    朱祁钰目光灼灼。

    胡濙等人狂翻白眼,您怎么就看上这等穷乡僻壤的地方呢

    那撒马尔罕,穷得都快卖裤衩了。

    永乐朝,多少次来使哭穷要是没有丝绸之路养着,那地方的人早都饿死了,现在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活着了

    胡濙摇摇头“陛下,您还是处置南北孔吧,老臣无异议若有人骂陛下,老臣帮陛下挡着便是”

    薛瑄也认真地磕了一个头“陛下真要杀,老臣愿意亲自动刀”

    “请您将衍圣公一脉杀得干净,省着去捕鱼儿海、撒马尔罕受苦了,您还是饶了他们吧”

    林聪也磕头求饶。

    真的,能死在汉地,比克死那鬼地方,强一万倍。

    “胡说八道”

    朱祁钰大怒“朕什么时候说杀人了衍圣公能杀吗疯了朕的大明不要了”

    “你们这帮老废物,捕鱼儿海哪里不好”

    “朕都说了,朕的陵寝建在那里,陪着衍圣公老人家”

    “撒马尔罕也很富饶,粮食、铁器一点不缺,那等富饶之地,你们为何视而不见”

    “十万户不够,就给二十万户,三十万户把那等夷人,统统封给他们又如何”

    “还逼朕杀孔,朕先把你们剁了”

    朱祁钰暴跳如雷。

    胡濙等人直接躺平了,您快赐死我们吧,真活腻味了,您也太能折腾了。

    北孔祸害山东百姓了,您惩罚当事者便好了,要杀便杀,孔家绝对没有异议。

    何必牵连南孔呢

    人家这么多年规规矩矩的,您却好,一脚踢去撒马尔罕了,撒马尔罕到现在有没有人都难说了,没见过您这么不讲理的皇帝

    “都滚”

    朱祁钰真想把胡豅等人叫进来,抽他们一顿。

    想了想,还是算了。

    驱赶孔家,还得由他们出面呢,恶人总得有人做呀,让朕来不合适吧

    “等一下,要不先让他们去辽东”

    “朕听说,东北有一地,叫勘察加,那地方风景美如画。”

    “朕做主了,改名为孔圣城,请北孔去那里,朕再从全国征召二十万民,任由北孔驱使,诸卿意下如何”

    朱祁钰笑眯眯道。

    把天下土匪、山贼、罪犯都塞过去,爱死不死,至于孔家会不会被土匪给弄死,就跟朕无关了。

    “敢问陛下,勘察加一年有几个月冰封”胡濙秒懂皇帝的心思。

    这可把朱祁钰问住了,他也不知道啊,大概能有两三个月春天反正那地方看极光估计挺方便,北极熊也多,没事跟熊玩玩,也不错的。

    “臣等告退”

    胡濙翻个白眼,陛下呀陛下,您就不能正常点吗

    滋养蛀虫的根源,是权力。

    无论您把权力给谁,都会产生无数蛀虫的,天下官吏和百姓永远是对立的,有百姓就不该诞生官吏。

    无论北孔、南孔,不是姓氏之罪,也不是一家之罪,更不是人之罪,而是权力之罪。

    您想剥夺孔氏特权,一道圣旨而已,孔家就跌入深渊了。

    您只需下旨申斥,孔家自然收敛,会给您一个交代,给山东百姓一个交代。

    百姓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公平正义,而是做错事后的一句道歉罢了。

    给了,就是好官。

    而天下间,真正尊您为皇帝,拥戴大明江山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百姓,而是官吏,是士绅

    他们,才是您的真正基本盘啊,陛下

    您到底在折腾什么呢

    赶走了北孔、南孔,还会有西孔、东孔,只要有衍圣公这个名头在,孔家的权力就不会消失

    无非换了一批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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