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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啪!于谦,你就这般求死?
    “请陛下允准。”

    于谦维持跪姿,纹丝不动。

    朱祁钰死死盯着他,怒火在胸腔中蔓延,环视一周,竟没人给他递个台阶

    甚至,王文、林聪也装死

    你们就想看于谦和朕顶牛是不是

    你们就希望于谦回来,给朕添堵是不是

    你们就想看看,这天下做主的是于谦,还是朕是不是

    “来人,拖出去砍了”

    朱祁钰目光灼灼“来人,杀了”

    哗

    整个乾清宫为之一颤。

    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直接要杀人

    于谦坦然闭上眼睛,仿佛解脱了一般。

    “陛下求饶过父亲”

    于冕和于康扑进来,跪在地上,嘭嘭磕头“陛下,父亲过于欢喜之下,病了,请陛下担待病人求陛下开恩,放过父亲一命”

    他们兄弟也懵了,本来欢天喜地的,身傍两大泼天之功,父亲绝对国朝第一功臣。

    甚至,他们看得出,皇帝也是极为欢喜的,特意在乾清宫设宴款待功臣,足见其重视。

    父亲出征在外的时间,皇帝极为信重他们兄弟,父亲回京,皇帝特意将他们召回来,在宴会上伺候,足见恩重

    父亲怎么会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

    陛下帮您遮掩几次了,您却非要请辞,为什么非要和陛下顶牛啊

    但朱祁钰脸如冰块,一言不发。

    侍卫带刀进来,一左一右架着于谦往外拖。

    宫中侍卫无人敢违背皇帝的意思。

    只要皇帝让杀,就必死无疑

    “求陛下开恩啊”于冕、于康嚎啕大哭。

    于谦已经被拖出了殿门。

    皇帝却一言不发,胡濙见势不妙,膝行几步“求陛下开恩”

    他一说话,文官跟着求情,山呼海啸。

    呵呵,还得看伱啊老太傅

    朕这皇帝,当得是一点都不得人心啊

    朱祁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你在为谁求情”

    咯噔

    胡濙心里一跳,知道皇帝恼怒他们看热闹。

    “老臣为陛下身后名担忧”胡濙很会拍马屁。

    “朕宁愿去当赵构,也不想被臣子挟制”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从丹陛上走下来,声音森寒“胡濙,朕问你,太宗在时,可有朝臣在庆功宴上,仗着功高盖主,公然请辞,让太宗皇帝下不来台阶有没有”

    胡濙知道引火烧身了,怔怔道“没有。”

    “朕再问你先帝在时,可有朝臣,置皇帝于水火之中让皇帝背负千古骂名有没有”朱祁钰又问。

    “没有”

    “那朕再问你太上皇在时,可有朝臣,庆功宴之上,打皇帝的耳光把天家颜面踩在脚下随意拿捏有没有”

    朱祁钰站在胡濙的面前。

    胡濙跪在他脚下,闷声回禀“没有”

    “那于谦,为什么偏偏欺负朕是质疑朕得位不正吗还是把朕当成软柿子,想试试朕的刀口硬不硬啊”

    朱祁钰目光如刀“把天子剑呈上来,朕亲自来杀”

    “胡濙,你要不要阻拦”朱祁钰低着头,死死盯着胡濙。

    你们不是想看热闹吗

    朕让你们看

    看完了,朕就把你们统统送进地狱

    这大明,没了你们,照样转

    胡濙浑身一跳,皇帝哪里是要杀于谦,是要一勺烩了,统统杀了

    立刻道“老臣不敢阻拦,更不能阻拦”

    “老臣劝陛下,绝非为于谦之命”

    “而是担心陛下千古仁君的美名啊”

    “谁敢质疑陛下得位不正”

    “陛下,您乃宣宗皇帝次子,乃太上皇亲弟,是宣宗皇帝惟二的儿子太上皇北狩之下,您不继位谁继位除了您之外,谁配享皇位”

    “谁敢说陛下不配为帝谁敢说,老臣便豁出性命,也要与他玉石俱焚”

    “您是宫中朝中,一致推举出来的,谁敢质疑谁配质疑”

    “哪怕是老臣去面见先帝,也说得出口,您就是做皇帝最合适的人选”

    皇帝就想听这话

    胡濙清楚,这是皇帝的心病,那个匣子,装的不是所谓的证据,而是皇帝的心病

    匣子打开,打开的就是皇帝的疑心。

    胡濙更聪明,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这番话,能保他的性命

    他的存在,是证明皇帝法统的,否则,皇帝早就剁了他了

    “您继位为帝”

    “虽然没有先帝诏书,但当时国难在即,瓦剌二十余万大军兵围北京城,北京城危如累卵,大明存亡在于旦夕之间”

    “陛下挺身而出,挽京师于既倒,扶大明于将倾”

    “大明存续国祚,乃陛下之功”

    “陛下以此功傍身,不亚于太宗皇帝靖难之功”

    “陛下又是先帝亲子,太上皇亲弟,值太上皇北狩之际,陛下凭祖制而登基,可谓得位天下最正”

    胡濙慢慢抬起头,回眸看向跪着的文武百官“诸卿,谁敢说陛下得位不正”

    “陛下得位最正,天下人绝无揣测之心”李贤领着百官高呼。

    胡濙又恭恭敬敬已头点地,高声道“陛下带病亲自上阵,力破夺门谋逆,可谓之勇;”

    “陛下烹彘墡,杀王翱,诛陈懋,可谓之智;”

    “陛下智杀陈循,拨乱反正,可谓之谋;”

    “陛下解宣镇、京畿、山东之难,可谓之能。”

    “陛下智、勇、谋、能当世冠绝,谁敢欺负陛下”

    “老臣请陛下,以刀杀之”

    胡濙疯狂拍皇帝的马屁。

    把朝臣给整不会了。

    咱们不是说好了看热闹的吗您怎么献上彩虹屁了呢

    胡濙心里苦呀,你们都瞎了吗

    皇帝是要杀于谦吗

    他要清空朝堂

    大家都得死

    “老太傅这张嘴呀。”

    朱祁钰收敛了怒容“把于谦拖回来”

    没错,他要的就是胡濙这句话

    胡濙为他站台,说他得位最正

    这就是胡濙存在的价值

    同时,他也在敲打胡濙,别和于谦搅到一起去,你们两个相加,以为能挟制住朕

    哼,可以试试

    这京畿,牢牢攥在朕的手心儿里,谁敢害朕

    侍卫立刻将于谦拖进殿里,不客气地丢在地上。

    “老太傅,是朕要逼杀功臣吗”

    “朕说得好好的,告诉他,朕不怕功高盖主,要大肆封赏于他,但他是怎么做的”

    “逼朕杀他”

    “他让朕做无道昏君,朕怕吗”

    “陈循当初逼朕,朕怎么回复他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大不了朕就做一做这昏君”

    朱祁钰猛地看向于谦“把他拖过来,跪在这”

    于谦又被侍卫拖拽过来。

    如行尸走肉一般,跪在朱祁钰面前。

    他一张手,冯孝将封赏的圣旨送到皇帝手上。

    朱祁钰直接把圣旨甩在他脸上“看看,朕打算加授你太保之位,越过少师,直接做太保”

    “又赐下满朝第一枚玉符,此乃如世券一般,可免你死罪免你后世子孙的死罪”

    “甚至,朕还打算重用于冕、于康,封爵给于康,再给于璚英封号封爵给朱骥”

    “朕对你仁至义尽”

    “可你是怎么报答朕的”

    “跟朕请辞”

    “逼朕杀你,逼朕做赵构”

    “好于谦,你他娘的非常好”

    啪

    朱祁钰扬起手,狠狠一个耳光抽在于谦的脸上。

    于谦被打得一哆嗦。

    呆滞的眼神,仿佛生出一抹朝气。

    一个耳光还不解气。

    朱祁钰反手又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清醒没有”

    于谦仿佛才回了魂,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谢陛下拳拳之心,但微臣心如死灰,不想再在超重任职”

    “抬起头来”

    朱祁钰想直接就扇他,偏偏于谦趴伏在地上。

    于谦刚刚抬头。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你再说一遍”

    朱祁钰爆吼。

    “微臣谢陛下厚爱,但微臣去意已绝,请陛下允准微臣请辞”于谦仿佛是傻了。

    啪

    朱祁钰狠狠一个耳光扇过去。

    气得他打了个踉跄,没站稳。

    可于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朱祁钰气得暴跳如雷“杀了他老太傅,你来杀了他”

    群臣都傻了,这才是高手。

    难怪是能拿捏住皇帝的人

    把皇帝气得暴跳如雷,还拿他没办法,恐怕皇帝跪着求他,他才能留下。

    换做别人,皇帝早就动刀子了,废个屁话啊。

    但对于谦,能吗

    赵构杀了岳飞,名声烂成什么样了

    皇帝不敢杀于谦,于谦就拿捏着一点,反复逼迫皇帝,也是绝了。

    偏偏皇帝拿他真没辙。

    胡濙拼命拽于谦的衣服,你这人也太自私了,你想死,就带着满朝文武去死吗

    皇帝杀了你,会收手吗

    不能收了,他背负了千古骂名,明君做不成了,只能做无道暴君了,今天在宴会上没帮皇帝说话的朝臣,统统得死。

    以皇帝的暴戾性子,鬼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

    你不考虑自己生死,能不能为朝堂想想啊,为天下万民想一想啊

    我们不想死啊

    胡濙忽然发现,他心心念念,日夜期盼的大腿,回到京师才发现,是个祖宗,比皇帝还难对付。

    他也心累。

    “请陛下息怒,老臣来解决”

    胡濙从桌上拿着一个铜盘,狠狠砸于谦的脑袋。

    于谦双眸中闪烁着怒意,胡濙嘀咕一声“怎么还不晕”

    啪

    狠狠一拍,于谦晕死过去了,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这老头力气真大。

    “陛下,这回清净了”胡濙放下染血的铜盘,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老太傅辛苦了。”

    朱祁钰扶他起来,却气汹汹问“还有谁学于谦,欲陷朕不义的都站出来快点”

    北征功臣皆低着头,谁傻呀

    谁像张軏啊,回师途中落水身亡了,多倒霉啊。

    他们现在抱皇帝大腿还来不及呢。

    “没有了是吗”

    “你们还都想当大明的忠臣想当朕的走狗”

    朱祁钰呲着牙问“想不想”

    仿佛有人说不想,立刻杀了。

    你们又不是于谦,朕连于谦都想杀,你们算个屁啊

    有胆子的,站出来,让朕发泄发泄怒火

    “臣想”高阳伯李文立刻说。

    勋臣们陆陆续续说想。

    “你想什么”朱祁钰问。

    “做陛下的门下走狗,乃是吾等之幸运”

    “宣镇之功,皆赖陛下之洪福,若无陛下坐镇中枢,调遣钱粮兵甲转运宣镇,何来宣镇之大捷”

    “老臣愿意当陛下之走狗”

    李文很会跪腆的。

    历史上,朱祁镇复辟,他冒领夺门之功,进入皇帝视野后,屡屡立功,后来又主动坦白冒领夺门之功,得到朱祁镇的喜爱,一步登天。

    可见勋臣之中,并非铁板一块的。

    朱祁镇的死忠,正在土崩瓦解之中。

    “你们呢”朱祁钰对李文很满意。

    “臣等愿意做陛下走狗”朱仪、朱永伏地高呼。

    朱祁钰慢慢走上丹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群臣“不该有的心思,都收敛起来,这天下是朕,朱祁钰的”

    “听到了吗”

    “这天下,是朱祁钰的是朕的”

    勋臣瑟瑟发抖。

    都明白皇帝这番话的深意,以前勋臣的主子是朱祁镇。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皇帝扇了于谦四个耳光,足见皇权之强。

    初时,有人心里盘算着,想借于谦之势,压制皇帝。

    所以都看热闹。

    结果,皇帝直接扇了于谦四个耳光,把于谦收拾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暂时压下去吧。

    其实,于谦可能是脑子出问题了,什么话都不说,就是请辞,不然挟大胜之威,指不定真能压住皇帝呢

    奈何啊,于谦放弃了大好良机。

    “起来吧,尔等的封赏,明日朝会上宣布,归坐吧。”

    朱祁钰目光下移“于冕、于康,把你们爹抬回去,找个郎中,给他治治脑子。”

    “明天朝会上,朕要看到他”

    “你们都劝劝他,君臣之恩,经不起消磨。”

    “朕今日能按捺得住性子,明天就未必了,万一做了无道暴君,你们二人不要怪朕无情”

    “微臣谢陛下隆恩”于冕、于康谢恩。

    他们俩也懵了,父亲为什么啊

    皇帝把话说得那般明白,胡濙又拦着,父亲为何非要和陛下唱反调呢

    朱祁钰目光如刀。

    对于谦极度不满。

    又不能杀。

    朕千算万算,就没想到,于谦会用这招折磨朕,也他娘的是个人才。

    被于谦这么一搅和,也都没心思饮宴了。

    “张軏怎么死的”朱祁钰沉声开口。

    “启禀陛下,微臣亲眼看到,张軏溺水而亡。”朱永硬着头皮说。

    关键他是真看到了。

    “可找到尸体”朱祁钰明显不信。

    张軏是担心回京,遭到报复,所以假死脱身,但他应该不知道,他的独子在内狱里关着呢。

    假死容易,再想真活,可就想都别想了。

    张軏你想玩,朕就慢慢陪你玩,今时不同往日了,朕倒要看看,还有哪些太上皇的人,暗戳戳地活着。

    你想钓鱼,朕反而拿你做饵,钓一钓。

    “当时尚在行军,没时间派人寻找”朱永把经过如实说一遍。

    “英国公一脉,真是命运多舛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张懋呢”

    “臣在”

    张懋从后面站出来,跪在殿中间。

    作为当代英国公,真正操盘的却是叔叔张軏,他也想代替叔叔,成为真正的家主。

    但张軏死后,他反而如履薄冰。

    这人心,不是他能对付的。

    “英国公府命运多舛,张軏是为国而死,他独子张瑾也死了,但香火不该断绝,将你儿子过继给张軏一脉,也算留个念想。”

    张懋脸色微变,他就一个儿子啊

    过继出去,英国公世系怎么办啊

    他今年也不年轻了,过三十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儿子

    就算有,他继承爵位时,年纪很小,还不被大房欺负死啊,本身他就是庶子袭爵,上面有个残疾哥哥张忠。

    皇帝这是让他家中窝里斗啊

    “有异议吗”朱祁钰寒声问。

    “臣没有异议,谢陛下隆恩”张懋敢说不吗

    宣镇一战,他寸功未立。

    堂堂勋爵之首,连个蒋琬、王琮都不如

    父祖的威望,正在一点点消减。

    “张軏死的可惜了,朕本来打算欲将公主许配给他呢,可惜了。”朱祁钰叹了口气。

    勋臣却听出来了,皇帝在暗示他们。

    抓紧挑山头站好队,朕快动刀子了

    “杨信,出来”

    朱祁钰脸上露出了笑容“杨珍、杨俊、杨能,你们杨家将,这次可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不吝惜赞赏之词。

    “杨信,朕很看重你啊,这次也能因功封爵了”

    “杨俊,你这人贪侈、冒功、横恣,朕当初除了你的爵位,是不是心里不服啊”

    “但这一仗,你打得不错,没有丢掉你爹颖国公的脸”

    “杨珍呢上前来,你比你那个混账爹强不少,可圈可点,朕看到杨家又崛起一颗将星。”

    杨珍是杨俊的儿子,杨俊被除爵后,景泰七年杨珍袭爵昌平侯。

    “杨能也不错,神机营在你手里,没辜负朕”

    这个杨能,当初军械给太上皇。

    不过,也能理解,大家族,两头下注,太上皇和当今皇帝都不得罪。

    但总要付出代价的。

    “王琮、曹泰,你们都很好”

    朱祁钰站起来“这一仗,是你们所有人的功绩朕不会因为以前的过失,便否定尔等今日之功”

    “朕说过,朕不怕功高盖主,就怕尔等没有本事”

    “只要有本事,朕什么都赏得哪怕是裂土分王,朕也敢给”

    “臣等不敢”勋臣跪下。

    宴会接近尾声,朱祁钰又勉励一番,酒宴就此结束。

    朱祁钰将阁部重臣,以及杨信、王琮留下来。

    酒水收走,换上茶水。

    杨信小心翼翼瞄了眼皇帝,竟觉得心惊肉跳,他不是没见过皇帝,但今天的皇帝,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他收到儿子的信件,知道京中发生的事情,更加谨小慎微,谨防惹得皇帝不满。

    毕竟他家中,两头下注。

    “镇守宣镇的人选,朕还没想好,诸卿帮忙参谋参谋。”朱祁钰没提于谦。

    大家都松了口气。

    “陛下,老臣以为可让赵辅担任宣镇总兵。”胡濙率先开口。

    方才陛下给群臣的压迫感太强了,只能他先抛砖引玉。

    “赵辅不错,由年富和李秉辅佐着,应该不会出乱子。”

    朱祁钰沉吟“王琮,于谦在战报中多次夸奖于你,你愿不愿意去宣镇,辅佐赵辅”

    王琮神情一喜,他袭父爵成山伯,但没有世券。

    陛下派他去边镇历练,是要大肆提拔他的节奏,说明他的所作所为,被皇帝看重。

    “微臣愿意”王琮激动叩拜。

    “嗯,宣镇之功,朕赐你三世世券,想挣个与国同休的世券,就得再接再厉了。”

    “朕派你去宣镇,一是让你和赵辅学兵法,日后朕出塞,由你率兵充当前锋。”

    “二来,是让你协助赵辅等人,重建宣镇,可不是打发你去作威作福的,宣镇百姓遭殃,所存不足一二,可不兴谁再祸害了若被朕得知,定斩不饶明白吗”

    朱祁钰盯着王琮。

    “微臣绝不祸害百姓,微臣愿从赵总兵,学习用兵之法。”王琮道。

    “陛下,老臣以为李秉和年富,资历尚浅,担不起重任赵辅也是景泰元年才被提拔的,经验不足,老臣建议,当请朝中老臣亲自镇抚宣镇,直到宣镇重建完毕,再还朝。”

    李贤忽然道。

    “李爱卿有何人选”朱祁钰皱眉,赵辅是王直举荐给他的,算是他的人。

    这次也会因功封爵。

    但李贤说得对,重建宣镇,花的是海量银子,当有个老持稳重的人坐镇,才能让人安心。

    “老臣举荐南京工部尚书王来,王来为人清廉,又有平乱之功,而且其人老持稳重,可为宣镇定海神针。”

    “王来年龄太大了吧,还能奔波吗”朱祁钰也觉得王来是个好人选。

    王来知兵,会打仗,又懂建设。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年龄太大。

    “陛下无须担忧,王来身体康健,如今尚能吃三碗饭,身体没有问题,只等陛下启用”

    王直说道。

    “嗯,就任命王来为宣镇总督,重建宣镇”朱祁钰拍板。

    至于文武之争,那是臣子的事,他想的是平衡,以文制武,稳定的是皇权。

    “赵辅为总兵,王琮为副总兵,那李秉和年富,没必要浪费在宣镇了。”

    朱祁钰目光一闪“让李秉去怀来吧,暂任怀来总督,年富回京,正好京中需要年富。”

    “陛下,怀来未经战火,如何让李秉当怀来总督”

    张凤立刻道“此于理不合,老臣建议,当派一勋臣,镇守怀来即可。”

    朱祁钰一愣,这个李秉肯定得罪于谦了。

    不然张凤不会出来咬他。

    “你有何人选”朱祁钰问。

    “老臣以为,曹泰可为怀来总兵。”张凤看穿皇帝的心思,皇帝想多多提拔新勋臣,制衡旧勋臣。

    这个曹泰是文人出身,参加过京师保卫战。

    宣镇大捷,也该封爵了。

    “曹泰资历不够,再派个老将辅佐吧。”朱祁钰算定下来。

    又举荐卫颖、刘安等人。

    朱祁钰觉得没培养价值,李文虽然会跪腆,但人不可靠,还是留在京中吧。

    “陛下,老臣只能举荐龚永吉和张固,此二人在新建团营时征兵,皆有武功,又老持稳重,可辅佐曹泰。”林聪无奈。

    勋臣真是凋零了,老持稳重的几乎没有。

    “罢了,就让龚永吉去吧。”

    朱祁钰想封龚永吉爵位,话到嘴边“明日宣龚永吉入宫,朕和他谈谈。”

    又聊了几句,便让其他退下。

    留下杨信。

    “杨信,知道朕为何单独留下你吗”

    杨信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你先败后胜,朕没申斥你,但宣镇打败,损兵折将,不是没发生过。”

    朱祁钰缓缓道“朕赐你彰武伯,没有世券,就是罚你当日之败”

    “这爵位,微臣受之有愧”杨信惊恐道。

    “知道便好,你之功,并不配封爵,瓦剌之败,败在运气上,绝非尔等之功。”

    “这次不止你,所有封爵,都不赐世券,因为尔等真正之功,还不够格。”

    “这番话朕私下跟你说,是鞭策你。”

    “于谦跟朕说,你是名将胚子,能继承他的衣钵,朕希望你戒骄戒躁,不要因为小小的彰武伯,便自娇自满,知道吗”

    朱祁钰语重心长。

    “微臣谨记陛下谆谆之心,微臣谨记”杨信微微松了口气,不是杨能的事。

    “你父亲杨忠,是杨家家主”朱祁钰忽然问。

    “是,但老父身体愈发败坏,权力移交给大房,臣兄杨俊才是家主。”杨信小心翼翼道。

    “回去,勒令杨能自杀吧。”

    朱祁钰幽幽道“给他个体面,当初给太上皇火器的事情,朕便不追究了,让杨能儿子袭职吧。”

    杨信浑身发软。

    果然,皇帝果然没打算放过杨能。

    不过,没牵连杨家,已属万幸了。

    “微臣领旨。”杨信道。

    “嗯,朕让你掌管虎豹军,是给你机会,是虎是鼠,朕不听别人说,朕要亲自看到”

    朱祁钰幽幽道“半年后,朕要看到成果,去吧。”

    杨信战战兢兢出宫。

    冷汗涔涔,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晚上时,朱祁钰让谷有之和冯孝一起伺候他安枕。

    冯孝看得出来,皇爷与他的疏离感。

    他蠕了蠕唇,欲言又止。

    朱祁钰躺下,进了三月,春华暖开,屋子里热了一些,换了薄被,慢慢闭上眼睛。

    做皇帝心得宽得大,不然睡不着觉。

    睡不好便精力不济,一来损伤身体;二来第二天没有足够的精力和群臣斗法,还要处理朝政。

    奏章,是皇权延伸天下的代表。

    皇帝通过看奏章,知道天下事。

    再加上他动不动就发怒,怒大伤身,谈允贤每日给他请脉调理身体,他一个人的时候,又克制自己。

    放下工作,便要安稳入睡。

    皇帝是天底下最繁忙的人,就像是一颗不停转动的齿轮,不能停下,不能因为心情耽搁了做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必须在有限的精力下,批阅天下奏章,又要制衡天下人心,稳稳攥住皇权。

    所以,每个时间点,都必须完成特定的事情,不能偏差,错过了就来不及追了,每天都是这般早朝,批阅奏章,廷议,晚上绵延子嗣,然后睡觉。

    朱祁钰已经养成,沾着枕头就睡的习惯。

    天色刚刚发亮,冯孝便在门外喊他起床,起来洗漱后,他在庭院里锻炼身体。

    噗通

    冯孝忽然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皇爷,奴婢有事瞒着皇爷”

    朱祁钰正在做简单的动作,锻炼要循序渐进,他身体刚刚大好,不能上来就提石锁,打熬力量,过犹不及。

    冯孝不断磕头“求皇爷原谅奴婢”

    朱祁钰却不吭声,慢慢收功,吐出一口浊气。

    歪头看了眼冯孝,幽幽道“什么事啊”

    “奴婢收了驸马都尉焦敬的孝敬,其中有一个女人。”冯孝小心翼翼道。

    “漂亮吗”朱祁钰问。

    “还、还算漂亮,奴婢这就送到宫里来,让皇爷过目”冯孝紧张道。

    “不必了,焦敬为何给你送礼啊”朱祁钰从谷有之手里接过茶杯,由着胡贵菊、林钰伺候着漱口。

    “奴婢也不清楚,焦驸马没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这次不说,下次送礼还不说,送了几次大礼,再跟你张嘴,你说他会求你干什么呢”

    朱祁钰漱完口,走到冯孝面前。

    “奴婢不知道。”

    嘭

    朱祁钰却一脚踹翻他“这不知道,那不知道你这个乾清宫大太监是怎么当的”

    冯孝惊恐地爬起来,规规矩矩跪在地上。

    嘭

    朱祁钰又踹了他一脚“是不是朕不知道,你就永远不会说出来啊”

    “奴婢不敢,奴婢是想探听清楚焦敬所求,再跟皇爷说出来”冯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皇爷是知道了的

    不由得心里惊恐,皇爷其实谁也不信任,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有人盯着呢。

    “你倒是会找借口”

    朱祁钰披上衣服,走进寝殿“明知道朕讨厌什么,你偏偏要做,跪着吧,朕也不罚你,好好想一想,你这身皮,是谁赐你的”

    冯孝身体一软,他清楚,在皇爷心中,不再信任他了。

    他听到皇爷的声音。

    “乾清宫里,有什么风声传出去,千万别怪朕辣手无情。”朱祁钰进了寝殿。

    由谷有之和齐卓伺候穿戴。

    手法笨了些,但朱祁钰不以为忤。

    殿里气氛沉闷,所有人恐惧。

    “朕是不是对冯孝太苛责了”朱祁钰问齐卓。

    “奴婢以为,陛下是关心冯公公,才惩罚他,您要是真心讨厌他,直接打发出去不更好吗”齐卓会说话。

    “给他送个蒲团去,伺候朕这么久,没有错漏,有功劳也有苦劳,但犯错便要罚。”

    朱祁钰看向谷有之“你也喜欢漂亮女人”

    谷有之吓得跪在地上,连说不敢。

    “焦敬算是看透了人心啊,知道内官喜欢什么,朕听说庆都薨逝后,他常年在府中作乐,有姬妾上百人”

    朱祁钰目光阴冷“传旨,驸马焦敬,对公主不恭,老而不恭,褫夺爵位,遣散姬妾其子去宣镇吧,宣镇正在建设,稀缺能人啊,让他的儿子去宣镇效力吧。”

    殿内所有人瑟瑟发抖。

    “至于焦敬,去给庆都姑姑守灵吧,对了,庆都姑姑葬在哪里啊”

    朱祁钰忽然说“朕小时候,记得庆都姑姑说过,她嫌弃北京气温干燥,喜欢南方,薨逝后,朕这个做晚辈的,也不能为姑姑做什么,就成全姑姑的遗愿吧。”

    “迁庆都公主的坟去凤阳,其驸马去凤阳守灵”

    “谷有之,去传旨吧。”

    谷有之紧张地看着皇帝,询问是不是在路上动动手脚,让他们直接去阴间侍奉庆都公主。

    “皇爷,驸马焦敬的兄弟,都在卫所任职。”齐卓小心翼翼进谗言。

    “一并打发去守灵。”

    朱祁钰目光闪烁“父皇看错了焦敬啊,为姑姑选这样一个驸马,朕记得,宣德年间,他便因为收受官马,被父皇训斥过,还是太上皇帮他求了情。”

    “看来焦驸马是个重情的人啊。”

    “朕刚继位时,他还是太上皇钦定的顾命大臣啊,提督京师九门,你不提醒,朕都忘了,难怪看不上朕”

    “宣进宫来,朕看看他。”

    朱祁钰反悔了,经过齐卓、谷有之的提醒,他觉得让焦敬去守灵,太仁慈了。

    “上朝吧。”

    乘坐御辇,进入奉天殿。

    于谦戴着官帽,看不出额头上的伤痕。

    见礼之后。

    朱祁钰率先开口“于谦,睡醒了吗”

    “启禀陛下,微臣清醒了,微臣谢陛下鞭策”于谦多少有点言不由衷。

    毕竟被扇了几个耳光,又被砸晕后,搬运回家。

    换做谁,心里都会有气。

    “朕也不是小气的人,你有大功于社稷,朕就赏得宣读吧。”

    谷有之不认字,只能怀恩来念。

    本来应该是冯孝贴身伺候的,可群臣没看见冯孝。

    朱祁钰一口气封了十余位伯爵,曹泰封为兴城伯、过兴封为广灵伯、杨俊封为浑源伯、徐恭为平鲁伯。

    本来没封杨俊,但杨能自杀,朱祁钰补贴杨家,就封了个伯爵。

    又赏下一批银符。

    银符之上,只赐给于谦一枚玉符。

    又加封于谦为太保,封于康为怀安伯,于璚英封为三品淑人,诏朱骥回京,准入京营。

    本来朱祁钰还打算加封朱骥伯爵,但昨晚于谦闹腾,直接划掉了。

    但封赏肉眼可见的高

    比当年北京保卫战,封赏高出一截

    当初若皇帝有这魄力,哪来的夺门之变

    “诸卿,朕说过,朕不怕功高盖主,就怕尔等没能力”

    “之所以不赐世券,是给尔等动力”

    “继续为大明建功立业,下次大功,朕会赐下世券,让尔等子孙与国同休”

    朱祁钰语气激昂“文官的封赏,也都有”

    “这一仗,打出了大明的风范朕心甚慰”

    “于太保,朕在朝堂上,跟你直接说,你不必怕功高盖主,也不必担心,再也没有领兵的机会,所以屡屡请辞,不惜自污,来明哲保身”

    “在朕这里,不需要”

    “朕与你,相扶于危难之间,朕不疑你,你也不必忌讳朕”

    “朕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天下的面,告诉你,下次南征北战,朕还赐你帅位”

    “朕信你”

    朱祁钰帮着于谦找补呢,粉饰太平。

    “微臣昨晚欢喜过度,脑袋生锈了,微臣谢陛下谅解,微臣愿意做陛下左膀右臂,为大明添砖加瓦”

    于谦今天脑袋还算正常,看来昨天没白挨打。

    朝堂上,一副君臣相宜的景象,让人怀疑是演戏。

    朝会结束。

    朱祁钰返回勤政殿,先见龚永吉。

    龚永吉是王骥的人,如今王骥死了,过往的一切也该消散了。

    朱祁钰让他坐了一段时间冷板凳,如今再次启用。

    “老臣请问圣躬安”龚永吉认真行礼叩拜。

    “朕安。”

    朱祁钰赐座“朕记得,于太保提议立朕为帝时,你是支持的,朕与你之间,算是有交情的。”

    “老臣不敢和陛下攀附交情,老臣只知道思善则献之于上,闻善则献之于上,知善则献之于上,此乃人臣之道。”龚永吉认真道。

    这老头,恭维朕呢。

    朱祁钰颔首“瓦剌这一攻,战事将起啊,如你这等知兵之人,便有了启用的机会。”

    “朕打算把怀来交给你,你和曹泰,一文一武,负责镇守怀来。”

    “老臣明白。”

    龚永吉长篇大论,说自己练兵的经验。

    朱祁钰听得津津有味“龚永吉,你若做得好,朕给你封爵,别急着拒绝,朕跟你说实话,勋贵凋零,文官独大,文武失衡,朕是不能放任的。”

    “但勋臣之中,实在挑不出老将,可威震一方。”

    “朕知道,你从小读圣贤书,骨子里瞧不起武将,更不希望后代放弃科举坦途。”

    “但你也要为国朝想想啊,老将实在太少了,王来多大岁数了,也要为国戍边,你多大岁数了,也要为朕管着怀来。”

    “国朝的老将实在太少了”

    “龚永吉,你就算帮帮大明,做个勋臣吧。”

    朱祁钰算是说软话了。

    打仗,看得是经验,如今时代变了,靠个人勇猛当不了武将了,打仗靠脑子、靠经验。

    所以朱祁钰打算提拔一批老臣,去做勋贵。

    “老臣愿意为大明付出,为陛下付出,做个勋臣”龚永吉恭恭敬敬磕头。

    朱祁钰松了口气,脸上浮现笑容“好你到怀来,做出功绩来,朕便赐你爵位,并赐下世券”

    “老臣谢陛下隆恩”龚永吉无奈。

    勋贵是个臭屎坑,随着盛世来临,文贵武轻,众所周知。

    龚永吉能去做勋贵,完全给皇帝面子。

    皇帝自然投桃报李,赐他世券。

    又聊了一会,才打发走龚永吉。

    朱祁钰打算再让王来做勋贵,这样他的勋贵班子就有了,有老中青三代,有战事也能应付过去。

    得开办军校,批量制造底层军官才行,真正让一支军队发挥战斗力,靠的是底层军官。

    但那些老将,谁愿意把看家本领交给外人呢

    这个年代,连匠户的独门绝技都传男不传女,连亲生女儿都不传,何况兵法了,岂能随便外传

    得想个办法说通他们,就从于谦开始。

    “皇爷,奴婢让焦敬和冯公公跪在一起。”谷有之给皇帝倒茶的间隙,低声说道。

    朱祁钰眉头一皱,瞥了他一眼。

    都开始斗了

    才过几天好日子啊,都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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