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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朕做了一个梦!(端午节快乐!)
    啪

    一个耳光甩在朱佐敬的脸上

    朱佐敬站在奉天广场上,瑟瑟发抖。

    整张脸都被扇花了,这些文臣看似弱不禁风,打耳光的时候,却个个用力

    皇帝哪里是不罚他啊

    是要罚死他啊

    朱佐敬摇摇晃晃,旁边有两个太医候着,他倒下就给及时医治,然后让他站起来,接着挨打。

    朱佐敬哀嚎。

    皇帝诏天下藩王入京,能活着出京的,又剩下几个人啊

    看透了,这皇帝就是个残暴之君

    朝堂上,都是千古佞臣

    没有一个好东西

    朱佐敬在风中凌乱,消息禀报到朱祁钰耳朵里。

    朱祁钰嘴角翘起“没有装晕,倒是条汉子,没丢老朱家的脸。”

    “皇爷,天家人终究是有气节的”冯孝溜须拍马。

    朱祁钰不置可否“可收到藩王的奏报”

    “回皇爷,湖广诸王已经启程入京。”冯孝回禀。

    “看吧,畏威而不怀德,没人听朕的圣旨,拿朕的圣旨当擦屁股纸。只有大军到了眼前,才会恐惧、才会害怕。”

    朱祁钰压根就不担心他们造反。

    因为经过太宗、宣宗皇帝的削藩,亲王府卫队人数在六千余人左右,这些人又被各大势力渗透,陪着藩王胡闹还行,造反就算了吧。

    李震、杨信率领的兵丁,虽然人少,却都装备着火器,又沿途剿匪,收拢悍匪入营,势力愈发壮大。

    有哪个不开眼的藩王造反,旦夕可灭。

    范广率领的京营,也在督促西北诸王启程入京。

    “商贾入京情况呢”朱祁钰问。

    “回禀皇爷,根据驿递传来的信报,天下商贾都在入京的路上。”

    冯孝小心翼翼道“先入京的,多为商贾中的旁系支脉,入了京,也只是做了些小生意而已,不敢和皇家商行争锋。”

    他们倒是谨慎。

    “你亲自出宫,把在京中的商贾头目,组织起来,去西华门,朕要跟他们谈谈。”

    朱祁钰没让他们进宫。

    因为上次杀得太狠,商贾对宫中恐惧万分,说让他们进宫,容易其反效果。

    再者,商贾有何资格入宫

    以前那是没办法,他不敢出宫,现在京畿尽在掌握,自然不肯坏了规矩。

    “皇爷打算何时诏见商贾”冯孝问。

    “明日下了早朝吧。”

    朱祁钰准备重用商贾了。

    无商不富,想让民间富起来,自然得发展商业。

    但这个商业,却要控制他手里才行。

    叮嘱完毕,他才打开广州市舶司传来的密奏。

    是市舶司的提督太监传来的,密奏中,他形容有一株如甘蔗般的植物,结出金皇瑟的棒状果实,看着十分喜人好看。

    根据卖货的番邦使者说,此物能食用,味道甘甜,十分好吃。

    “玉米”

    朱祁钰猛地站起来,眼睛发亮。

    却又不敢相信,又反复一遍,可惜提督太监刘玉,没画出来,只是描述出个大概。

    但怎么看,都像是玉米

    “真是玉米”

    朱祁钰又看了一遍密奏,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好像真的是。

    “传旨,让刘玉带着这株植物,火速入京”

    朱祁钰的心情,没法用激动来形容。

    因为他不敢激动,他担心刘玉送来的植物,万一不是玉米,让他空欢喜一场。

    也不是兴奋,因为这个年代的玉米,能否在寒冷气候、恶劣土壤中生存,还是个未知数。

    至于高产就不用想了,能种植出来,就不错了。

    反正他此刻的心情五味陈杂,十分复杂。

    “怀恩用八百里加急送去让刘玉火速入京,沿路让各卫所派兵护送,那株植物,一定不能出事”

    朱祁钰厉喝“告诉刘玉,植物死了,朕就摘了他的狗头”

    “奴婢遵旨”怀恩磕头。

    “走水路,要快”

    朱祁钰还是着急了。

    这可是玉米啊,有了它,就能让西北吃饱肚子了,就能开发辽东了

    怀恩出了勤政殿。

    朱祁钰却静不下心来。

    来回走了几趟,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他是鸠占鹊巢的,不能让人怀疑。

    可他之前并没注意这些,对高产、适应寒冷地区的作物言之凿凿,仿佛他见过一般。

    若是被有心人揣摩,就会发现,他仿佛开了天眼,有些事,仿佛生而知之。

    可在景泰八年之前,他却并不知道。

    这是个最大的破绽

    一旦被人揭开,很有可能对他不利。

    “该怎么掩饰呢”朱祁钰指尖敲打案几。

    以前他没注意,导致破绽百出。

    以前他没随意杀人,百官也不会彻底研究他。

    可现在,他大权在握,随心杀人,天下百官又都是绝顶聪明人,自然开始研究他。

    “神化”

    朱祁钰目光一闪“神化朕,把朕塑造成神仙转世,佛道经常用的伎俩,关键朕本就开了天眼,什么都知道的”

    本来,朱祁钰还真没在意过。

    反正他是皇帝,谁敢质疑他

    可是。

    还有蠢蠢欲动的漠北王、心思不纯粹的太子呢乃至天下试图僭越的诸王

    天下官员,是否会藉此迎立漠北王登基呢

    别忘了,他还有把柄,攥在胡濙手里呢。

    必须得想个办法,越过胡濙,让朕成为真真正正的正统皇帝

    以前忽略的事,这回必须弥补回来。

    朱祁钰陷入了深思。

    他装作批阅奏章,其实神游天外。

    怀恩回来了,禀报称,耿裕选好了秀女,来勤政殿谢恩来了。

    “送出去了”朱祁钰定了定神,问。

    “回皇爷,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去广州了。”怀恩跪下回禀。

    八百里加急并不常用,一般都是特别重大的事情,才会使用八百里加急。

    这个速度,会跑死很多马的,耗费良多。

    “刘玉每天送上来的奏报,直接送到朕手里来,朕天天都要看。”朱祁钰很着急。

    怀恩讶异,那植物究竟是什么就能如此牵动皇爷的心

    “先让耿裕候着,等朕看完奏章。”朱祁钰头也不抬,眉头皱起一个团。

    “这陕西布政使倒是狮子大开口”

    “一张嘴,就跟朕要十万两银子”

    朱祁钰冷笑“李柰也是老臣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有点事就坐不稳板凳”

    “司礼监批得不错,张永长记性了。”

    陕西左布政使李柰奏报,今年春天陕西干旱,所以请朝廷拨付款项,做取水之资。

    再兴修水利,灌溉农田,缓解干旱。

    司礼监批复令陕西自行筹措取水之资,兴修水利的钱列出详细项目,呈上来,再行批复。

    若是玉米在陕西推广种植,不下雨也无妨了。

    可惜,就算市舶司进献上来的真是玉米,推广下去,起码要两到三年时间,唉,做实事难啊,难怪都喜欢空谈,吹吹牛多容易啊。

    “京城几天没下雨了”朱祁钰忽然抬头问。

    “回皇爷,有十来天了。”怀恩回禀。

    “阁部有没有派人去看看地里的秧苗若是旱了,是否有条陈呈上来该怎么办”

    朱祁钰担心着呢。

    “回皇爷,奴婢去看了,地里的秧苗蔫蔫的,农人从河里挑水,往地里面浇灌,可人力哪赶得上苍天伟力光凭挑水,几乎无济于事。”怀恩认真道。

    “你出宫去看了”朱祁钰诧异地看着他。

    “回皇爷,奴婢也是苦人家出身,知道饿肚子的滋味,近来皇爷天天念叨,奴婢也上了心,所以去地头看看。”怀恩跪在地上回禀。

    朱祁钰微微颔首“你心里是有百姓的,百姓日子过得苦啊,日夜在土里刨食儿,都未必能填饱肚子。”

    “今年又是大旱,收成锐减,京畿百姓尚且如此贫苦,何况天下百姓了”

    “有大旱,又怕蝗灾啊。”

    “到了秋天,老百姓怎么过啊京中的粮食,如何供应啊”

    朱祁钰叹了口气“听李柰说的,陕西日子也不好过,朕之前还想着,用陕西之粮食,供应河套,现在看是不行的了。”

    “李柰也是能臣啊,跟朕要银子,怕是日子过得太苦了,才张这个嘴。”

    “给他拨五万两,用来兴修水利。”

    朱祁钰咬咬牙,宫中省一些,总不能让陕西老百姓饿肚子。

    “怀恩,把朕的朱笔提来,朕亲自批复。”

    怀恩眼睛一亮,这提朱笔的差事,只有太监冯孝做过,皇爷这是有意提拔他。

    伏于案上,朱祁钰划掉司礼监的批复。

    直接开始写,劝告李柰千万提防蝗灾,一定要预防,布政司各级官吏,亲自去民间,走访旱灾实际情况,酌情赈灾。

    朱祁钰反复叮嘱,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洋洋洒洒,写了很多字。

    “加急,送去陕西。”朱祁钰把奏章交给怀恩。

    他又不放心地方官员。

    东厂在山西,陕西又鞭长莫及。

    “去把逯杲、邹苌诏来”朱祁钰想看看,逯杲去了缇骑,缇骑有了什么新变化

    卢忠人尚在山东,还没回来。

    他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把耿裕宣进来吧。”

    门外的耿裕,入殿叩拜。

    “先说正事。”

    朱祁钰让他起来“耿裕,今年怕是有旱灾,陕西布政使上了奏章,请求中枢拨款兴修水利,朕允了。”

    “伱怎么看”朱祁钰看向耿裕。

    耿裕第一次来奉天殿。

    他自幼便有神童的美名,小时候,他父亲耿九畴带着他拜访了十几位名师,却没有名师肯收他。

    原因是他天姿太高,老师认为自己的才学,不足以雕刻这块美玉。

    后来读书时,他常常有不同于别人的言论,常常振聋发聩,又鞭辟入里,景泰五年考取进士功名,如今在工部任事。

    “微臣在工部,经常往返于城市之中,所以对灾情知之甚祥。”

    耿裕很清楚,这次答对,很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斟酌词汇,慨然道

    “微臣以为,旱灾并不可怕,农人可挑水灌溉,最多粮食减产。”

    “最可怕的是蝗灾”

    “大旱之后,必有蝗灾”

    “微臣以为,如今便该着手防范。”

    “如今蝗灾尚未来临,但虫卵可能已经发育,微臣以为,应该让农人开始消灭虫卵。”

    “可用翻耕法、草木灰法、熏烟法等等,微臣便不一一举例了。”

    “然后再在田间地头,饲养鸡鸭鹅等家禽,家禽可食用虫卵长大,长大后又可自己留着吃,也可卖钱,一举两得。”

    耿裕显然做足了功课。

    朱祁钰微微颔首“嗯,耿裕,朕知道你父子皆是栋梁之材,便由你父子编纂一本防治蝗灾书,由经厂刊刻,然后送去民间,争取做到一甲一本,让百姓提前预防。”

    耿裕眼睛一亮,这是流芳千古的好事啊

    “等编纂完这本书,你们父子再编纂一本救荒简易书,刊刻出来,广发天下”

    朱祁钰道“让老百姓知道,什么是灾荒,如何防治、救治灾荒。”

    “微臣遵旨”耿裕神情激动。

    “耿裕,编纂的书,不要用干巴巴的文字,老百姓没读过书,看不懂你们文绉绉的文字,要用简笔画的方式,告诉百姓,如何防治蝗灾”朱祁钰又道。

    “啊”

    耿裕一脸懵“简笔画”

    “没错,你们父子都有丹青妙笔,把救治灾情的方法画出来,旁边标记上简单易懂的文字,让不认字的百姓看一遍就看懂了。”

    朱祁钰拿纸笔随便画一幅,举例。

    耿裕眼睛一亮“陛下圣明,若用此法,那些不认字的百姓,都能学明白。”

    “没错,文字要用大白话,让百姓看懂就好。”朱祁钰道。

    耿裕却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陛下爱民之心,微臣深切感怀,请陛下放心,微臣必定编纂出防治蝗灾书,不负陛下所望。”

    朱祁钰点点头“几个宫女儿都挑走了”

    耿裕赧然。

    “哈哈哈,不必不好意思,那些宫女儿能嫁入你的府邸,也是积了福气的。”

    朱祁钰笑道“这些宫女儿虽是从宫中出去的,但也不能作威作福,你该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

    “耿裕,你父亲年纪大了,身边又没个暖心人,你要时常注意他的身体。”

    “微臣谢陛下关怀。”耿裕流出感动的眼泪。

    “去吧。”

    朱祁钰又坐在椅子上,吐出一口浊气,继续批阅奏章。

    看了好半天,逯杲、邹苌进殿拜见。

    “缇骑发展的怎么样”朱祁钰头也不抬地问。

    “回禀陛下,不算卢指挥使带走的缇骑,如今京中的缇骑人数超过一千人。”

    邹苌跪在地上,恭谨回答“此皆是逯副指挥使的功劳。”

    朱祁钰看向逯杲,果然是个能人。

    “发展得倒还快。”

    朱祁钰道“卢忠还没回来呢”

    “回禀陛下,卢指挥使正在回程的路上。”逯杲回禀。

    朱祁钰就随口一问,卢忠每日都上奏报,在哪里,朱祁钰心知肚明。

    “邹苌,朕打算派你出京。”

    朱祁钰对缇骑的发展很满意,但如今缇骑的定义愈发模糊。

    以前,他想用缇骑盯着厂卫,缇骑代天巡狩,帮他传圣旨、看一看地方,监督厂卫。

    可卢忠发展得太慢,缇骑完全被厂卫甩在后面。

    如今厂卫的势力版图,已经延伸去全国了。

    缇骑如何监督

    厂卫凭什么被你卢忠监督

    卢忠没有立威,没有大本事,光凭皇帝的看重,是走不远的,厂卫也不服他。

    “邹苌。”

    “陕西大旱,求救中枢。”

    “朕打算从中枢拨付五万两银子去陕西,兴修水利。”

    “邹苌,朕打算派缇骑去,你带队去”

    朱祁钰要考校邹苌的能力了,看看他是卢忠,还是逯杲。

    “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邹苌跪着磕头。

    “此去陕西,朕交代你两件事。”

    “其一,看看陕西的旱灾情况,如实禀报上来”

    “其二,这钱拨下去了,你给朕盯着,要花在水利兴修上,多带些计相过去。”

    朱祁钰道。

    “微臣遵旨”邹苌叩拜。

    “有人贪墨,不必发作,传密奏给朕,朕亲自处理。”

    朱祁钰没给缇骑放权。

    缇骑负责监察可以,万万不能当钦差大臣使用。

    他拿回皇权后,愈发守礼,因为这个礼,维护的是他的皇权。

    而且,如今当务之急是赈灾,而不是查贪腐。

    若放权给邹苌,邹苌一定会挖空心思抓人,以此讨好自己,舍本逐末,耽误地方灾情。

    “逯杲留在京中,继续招募缇骑。”

    朱祁钰又叮嘱几句,便让他们出去了。

    逯杲忧心忡忡。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确实对缇骑并不满意,若是再让皇帝不满,缇骑可能就裁撤了。

    必须展现出缇骑的价值。

    出了宫,他便邀请邹苌酒楼一叙,交交心。

    而他们的对话,都被厂卫送到宫中。

    可笑的是,朱祁钰想让缇骑监察厂卫的,结果倒好,缇骑一举一动,都在厂卫的眼皮子底下。

    “当初让卢忠去做缇骑的指挥使,就是个错误啊。”

    朱祁钰对卢忠愈发不满。

    去了山东,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奏报上来的,和真实情况,大相径庭,还不如不去,浪费钱粮。

    “回来就闲置吧。”

    朱祁钰懒得培养了,这种没用的人,只会拖后腿。

    今日奏章少,太阳落山,便基本看完了。

    他抻个懒腰“去后宫走走。”

    没有坐御辇,在宫中甬道上溜达。

    他在想,如何神化自己

    进了承乾宫。

    唐贵妃出来跪迎。

    “起来吧。”

    朱祁钰进了正殿“你这屋里也不凉快啊,固安在哪呢”

    固安公主被唐贵妃收养,自然住在承乾宫。

    “在偏殿呢,臣妾这就让人去叫。”唐贵妃眸现讶异,陛下为何想起来固安公主

    难道固安背着她,向陛下告状了

    她自认没半分虐待公主的做法,陛下为何忽然诏见公主呢

    这时,固安公主进殿,恭恭敬敬跪下“女儿请问陛下,圣躬安。”

    “朕安,起来吧。”

    朱祁钰打量着固安,不知不觉,女儿也长大了。

    固安站在旁侧。

    朱祁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过来坐。”

    固安小心翼翼过来。

    “近来可有去拜见皇祖母啊”朱祁钰问她。

    “回禀父皇,女儿晨昏定省,日日不落。”固安要跪下回禀。

    朱祁钰摆摆手,让她站着回答。

    “嗯,去皇祖母身边尽尽孝心,是应该的。”

    “朕不孝,不能承欢于母亲膝下。”

    “你是朕的女儿,代朕去尽孝,是理所应当的。”朱祁钰语气恹恹。

    “陛下可不许胡说,陛下日理万机,尚且时时去请安,如何不孝”

    唐贵妃听出皇帝的不快,立刻道“臣妾日日都去咸安宫侍奉,咸安宫那边一切安好,哪里有不孝陛下万万不可胡说”

    朱祁钰瞥了眼固安。

    固安低着头,身体不由自主的发抖。

    承乾殿陷入莫名的寂静。

    伺候的宫人,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十分惊恐。

    唐贵妃也不敢说话,虽然坐着,却还不如跪着舒服。

    噗通

    固安受不了皇帝的威压,吓得跪在地上“女儿知错,求陛下恕罪”

    朱祁钰看着她半晌,才道“叫朕什么”

    “陛父、父皇。”固安战战兢兢回答。

    “如何错了”朱祁钰又问。

    固安流出了眼泪“女儿不该去见皇祖母,更不该在皇祖母面前嚼舌根,女、女儿知错了”

    她万分惊恐。

    打死也想不到,在咸安宫说过的牢搔话,竟然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去孝敬皇祖母,有什么错的。”

    朱祁钰缓缓开口“但你的母亲只有一个,若认汪氏为母,你就是罪人之家属,不该在宫中享受富贵,该去凤阳祖坟,做姑子去。”

    “女儿知错女儿知错”固安不停磕头。

    “你妹妹的死,和汪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朕罚她,是理所应当。”

    “她去死,那是她不顾念与你的母女亲情,是她的罪。”

    “你不该拿着此事,去叨扰皇祖母。”

    “皇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你的念叨。”

    “你若是怀念汪氏,大可以随她而去,就当朕没有你这个女儿。”

    朱祁钰语气阴鸷。

    他每天和群臣勾心斗角,已经够累的了。

    迟迟没有广收后宫,是为了让后宫安稳,让他把全部精力,放在前朝,为百姓多做一点事,把江山理顺了,再广纳美人入宫,绵延子嗣。

    可是,偏偏他的亲女儿,却在后宫里兴风作浪。

    为她的犯罪的母亲,伸张正义

    闹得宫里沸沸扬扬,天家的家丑传到了宫外,朕的颜面往哪搁

    汪氏的事,和漠北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来正值天下藩王入京的关键时刻,前朝不能乱,后宫更不能起火。

    漠北王,绝对不能出差错。

    一旦漠北王死了,或者宫里稍微露出处置漠北王的风声,天下必然板荡不安,藩王造反,此起彼伏,江上顷刻间倾覆

    牵一发而动全身,岂是儿戏

    区区罪妇罢了,死了就死了,难道因为她,江山都不要了

    唐贵妃闻听皇帝说这么重的话,赶紧跪下,不停磕头“陛下,固安年龄小不懂事,做了错事,求您原谅她,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陛下”

    固安也傻了。

    父皇竟然让她死

    母后常说,父皇心里没有她们,以前她还不信,现在才知道,母后说得对啊。

    父皇的心里,只有他自己

    没看连皇祖母,他都能软禁吗

    “固安,快快磕头,给你父皇认错快呀”唐贵妃膝行过去,按着固安的脑袋磕头。

    “陛下,儿、儿臣知错了”固安浑身在抖,又改变了称呼,父女之间又疏远了。

    她是母后养大的,和父皇并不亲昵,从母后被废后,她饱尝人间冷暖,不敢耍性子的。

    “如何错了”朱祁钰慢慢问她。

    幸好,固安没有耍小性子,还算乖巧,给她这个父皇一个台阶下。

    唐贵妃提示固安。

    “你闭嘴。”

    朱祁钰瞥了眼唐贵妃,唐贵妃赶紧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儿、儿臣”

    固安却说不上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见她实在说不上来,朱祁钰缓缓开口“固安,朕好好教教你。”

    “在这后宫之中,最要紧的是谨言慎行。”

    “你明知道汪氏是罪妇,不该提及的。”

    “但你仗着皇祖母宠爱,便央求皇祖母,为你的母亲正名。”

    “知道吗”

    “这话会从宫里传到朝堂去,汪氏若是无罪,为何会被废你可有想过,无过废后,朕要如何面对天下人”

    “没有朕为你遮风挡雨,你算个什么公主呢”

    “而你皇祖母,因为此事劳心费神,忧思成疾。”

    “你岁数也不小了。”

    “从小又吃过苦的,该知道如何为别人着想。”

    “你是公主,享受着这锦衣玉食、万民敬仰的日子,就该比其他人更加成熟,更加懂得思考。”

    “凡事多想再做,不显山不露水,才是你这个公主,该做的事情。”

    朱祁钰叹了口气“明白了吗”

    “谢陛下教诲,儿臣明白了。”固安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贵妃,起来吧。”

    朱祁钰看向她“明日找个师父,给公主授课,这么大了尚不读书,如何明礼以后嫁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天家的女儿”

    “臣妾遵旨”唐贵妃心惊肉跳。

    她以为,皇帝会真的处置固安公主呢

    在没有儿子之前,她唯一傍身的,就是固安公主

    她费尽心机,才把固安从汪氏手中抢过来,可不能丢了呀。

    固安一动不敢动。

    皇帝的威势太重了。

    “为人父母,若一味溺爱,只会害了孩子。”

    朱祁钰淡淡道“这孩子呀,要好好管教,方能成材。”

    “臣妾知错了”唐贵妃又跪下。

    朱祁钰伸出手,唐贵妃站起来,抓住皇帝的手,坐在皇帝身边,却如坐针毡。

    “起来吧固安。”

    朱祁钰看着她“父皇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些,就明白了人心险恶,日后嫁去伯爵府,也好能在后院中,稳坐钓鱼台,不至于被旁的女人,夺走你夫君的爱。”

    固安半知半解。

    “陛下还允许驸马纳妾”唐贵妃讶异,以陛下的脾性,必然会停止此风。

    “难道他不纳妾了,就会喜爱嫡妻吗”

    朱祁钰反问她“管得住人,管不住心啊,朕终究有老去的一天,如何能看护她到老”

    “不如让她自己长本事,知道如何驭人,方是长治久安之策。”

    唐贵妃了然,叩拜道“陛下果然深谋远虑。”

    “父母之爱子女,不是娇生惯养,而是为其计深远。”

    朱祁钰看向固安“等你长大了,做了父母了,就了解朕的苦心了,去吧,准备准备,明日开始上课,读书才能明礼。”

    “儿臣告退”固安心中有怨,听不进去这些。

    朱祁钰看着她的背影“等以后受苦了、遭罪了,就该想起来朕今日这番话了。”

    “天家女儿岂能受苦”唐贵妃讶然。

    “哼,这话也就骗骗傻子吧,天家的女儿就不是女人了不需要丈夫的疼爱”

    朱祁钰冷笑“人心易变,七年之痒,朕富有四海,也改变不了人心啊。”

    “何况夫妻恩爱,是在心,在感觉;人是否幸福,不在于权势高低。”

    “强扭的瓜不甜。”

    “朕能杀人,却改不了人心。”

    唐贵妃似懂非懂,眼眸浮现担忧,若她的孩子,在婆家受气,她又该如何呢

    “唉,这孩子呀,多受些气好。”

    “受了气、经了挫折,才知道谁是真,谁是假。”

    “这世道,看不透人心的,被人愚弄,才最痛苦的。”

    朱祁钰摇摇头“罢了,不管她了,有些话说了几万遍,她也过不好这一生。”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懂得,让她慢慢体会吧。”

    “这天下唯一不会害她的,就是朕这个父皇啊,她却不知啊。”

    臣妾不知道该怎么接

    唐贵妃嫁入皇宫,便宠冠六宫,后来因为李惜儿入宫,才失了宠爱,但如今又重新得到宠爱,所以她理解不深。

    固安可没有唐贵妃的美貌、心智、手腕。

    她就像是一张白纸,傻白甜一个,去了哪都会吃亏的。

    “安枕吧,朕累了。”

    朱祁钰看向冯孝“去,把朕的笔,送去咸安宫,交给太后。”

    唐贵妃手指轻轻一颤,皇帝这是让太后闭嘴呢。

    对汪氏的话,也不许再传了。

    看来,明日不能让固安去叨扰皇祖母了。

    皇帝不喜。

    一夜无话。

    翌日,朱祁钰早早起来锻炼,耳朵里听着太监读的文章。

    乘坐御辇上朝。

    先讨论旱灾、防治云云。

    “诸卿,粮食是重中之重,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朱祁钰认真道“朕今早让太监读了关于根治蝗灾的书籍,朕想到了一个办法,多多种植树木。”

    “朕发现了,蝗灾多发区域,都缺少植被。”

    “朕想着,能否多多栽种树木,来减少蝗灾发生的数量”

    朱祁钰问。

    “陛下,多种树木,确实能有效防范蝗灾。”

    耿九畴出班,道“但是,种植树木多了,因为树根盘根错节,会影响粮食生长。”

    “就是说,树木会占用耕地。”

    “我朝向来人多地少,朝堂安稳时,百姓恨不得把任何一寸土地,都给耕种上粮食,精耕细作。”

    “若是种树的话,可能会让百姓饿肚子啊。”

    耿九畴的话,引起朝臣点头。

    “陛下已经令朝堂,在京中多多种树了,老臣以为足够了,不能因为树木而耽搁了粮食。”宋琰道。

    百官都比较认同。

    而且,种树还需要一笔支出,都得朝堂来支出。

    日后还得养护,树木也有病虫害,还要防止百姓砍伐,养护费用很高。

    “诸卿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朱祁钰微微颔首“但蝗灾总要预防的。”

    “陛下,蝗虫厌恶棉花,如今京畿并不缺粮,陛下大可趁机推广棉花种植。”

    程信话没说完,白圭便厉喝道“绝对不可棉花能吃吗倘若漕运出了问题,京畿就会因为没粮,而出现动乱”

    “京畿粮食就算不能自给自足,也必须维持基本的粮食供应绝对不能出现动乱”

    白圭的话,引起项忠、马瑾等人赞同。

    “好了,别争论了。”

    朱祁钰道“种树不一定要种杨树、柳树,也可以种果树啊,朕就爱吃果子,什么果子朕都爱吃。”

    “让百姓在田间地头上种些果树,等着果子成熟,可到坊市贩卖,也能增加百姓收入嘛。”

    这话引起百官的赞同。

    “陛下,栽种果树,对百姓利大于弊,而且能增加收入的话,百姓肯定会精心照料的,这是善政啊。”刘广衡道。

    “没错,栽种果树能增加收入,是件好事。”

    胡濙躬身道“陛下,您不是扩大了坊市嘛,不如划分出一块地方,给京畿的农户,让他们来京中贩售,嗯,就别收费用了,您看如何”

    “老太傅在这等着朕呢”

    坊市的摊位费,都入了内帑,户部眼馋着呢。

    “既然老太傅开口,那就不收了”

    朱祁钰笑道“不但贩售,朕不收钱,朕还每家送五棵果树,内帑出钱再多了,朕也负担不起了”

    “陛下圣明”朝臣叩拜。

    “朕希望天下百姓都富裕起来啊。”

    朱祁钰真诚道“今年刚有干旱的苗头,朕就夜不安枕,睡不着啊,民以食为天,百姓要是没吃的,就会不安分。”

    “百姓没吃的,如何给朝堂纳税啊”

    “所以呀,诸卿要把眼睛放在下面,别总盯着上面”

    “这天下,不是朕一个人圣明,就能治理好的。”

    “需要朕与你们,共同努力”

    群臣心中一跳。

    皇帝话里有话啊。

    不许他们看着上面,是说,不许探听天家机密

    送进宫里的孩子们并不听话,他们总传些情报出来,使得他们在宫外,却也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搞得天家没有秘密可言。

    皇帝在点他们呢。

    等着宫女儿进了他们的家。

    那就可以互相伤害了

    你们看天家的热闹,朕就让天下人看你们家的热闹

    皇帝这招狠啊

    “臣等遵旨”百官心怀叵测,恭恭敬敬磕头。

    “诸卿,朕昨晚做了一个梦。”

    朱祁钰幽幽道“梦到一种长相如甘蔗般的作物,通体绿色,结出金皇瑟的棒状果实,这一根有这么长,皇橙橙的,看着就好看,朕形容得不贴切,画出来了。”

    他举起一张纸,让人传下去。

    “朕的梦里,这种作物亩产几万斤,能在寒冷地区种植”

    皇帝话没说完。

    整个奉天殿就炸了。

    “几万斤的作物不愧是梦,这要是现实,那粮食岂不永远也吃不完了”

    “这东西谁见过”

    “不会是陛下臆想出来的吧”

    群臣窃窃私语。

    朱祁钰不置一词,等他们议论完,才继续道“朕梦中的辽东,种满了这种果实,能养活上亿人口”

    嘶

    奉天殿又炸了。

    “绝对是梦,大明才多少人啊,上亿人就辽东”

    “那么多人生活在辽东,每天得冻死多少啊”

    “陛下的梦实在不靠谱。”

    群臣议论纷纷。

    但胡濙却颇有深意地看着皇帝。

    皇帝这是玩哪出啊

    他可听说了,平江伯陈豫进献了一株六月柿,皇帝说鲜艳的果实可以吃。

    难道皇帝又得到了一株新植物,所以在给这株植物披上神秘的外衣

    等等

    他在神化自己

    等着这种作物问世,不说亩产上万斤,单说能在辽东种植,就足以让人相信皇帝,如有神助了

    皇帝为何突然神化自己呢

    他要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胡濙开始瑟瑟发抖。

    “朕醒来之后,也觉得这只是一场美梦。”

    “是朕想粮食,想疯了。”

    “但是,朕总觉得梦和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说这种作物,倘若真有的话,不说亩产几万斤,只要能在辽东种植,种出来后能吃”

    “那朕就知足了”

    “朕希望,这个梦是仙人指路,而不是空想一场啊。”

    朱祁钰唏嘘道。

    “愿陛下梦想成真。”群臣叩拜。

    其实心里都不相信,哪来的这种作物啊

    不过,熟悉皇帝手腕的耿九畴等人,已经隐隐猜到了,皇帝要开始神化自己了。

    八成这种作物,已经被皇帝找到了。

    可皇帝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在寒冷地区种植呢还亩产几万斤,难道是臆想出来的

    目的呢

    他要杀谁

    耿九畴、白圭对视一眼,互相眼神之中给出了答案,藩王

    皇帝要杀藩王,所以要先神化自己

    把自己塑造成神,以神的旨意,杀死藩王,皇帝藉此洗清自己。

    在景泰朝的藩王,也真够倒霉的了。

    听说朱佐敬被打破了相,在宗人府里闭门思过呢。

    “罢了,只不过一个梦,朕随口一说而已,诸卿不必在意。”

    朱祁钰话锋一转“如今藩王,都陆陆续续启程入京,京中也该操办起来了。”

    “鸿胪寺、太常寺、宗人府,就交给你们来办。”

    “用了多少钱,朕的内帑出,不必给朕省钱,亲戚们好不容易济济一堂,朕这个皇族的族长,总不该吝啬才是,大不了朕再喝两年稀粥罢了”

    完了,皇帝又苦穷了

    这次该谁遭殃了

    “朕已经宣了在京的各派商贾,在西华门候着呢,等下了朝,诸卿陪朕去一趟,朕打算和商贾们交交心,支持他们。”

    明白了,这回遭殃的又是京中商贾。

    怪不得您昨天让我们和他们做切割呢,下手来得这般快

    这热闹得去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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