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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小产真相,钱王妃发疯,却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朱祁镇!
    朱祁镇社死了。

    皇位被夺走八年了,你会还给我

    谁尿黄,呲醒我。

    偏偏皇帝在家宴上提出来,不就是羞辱他呢嘛

    给他定罪,盖棺论定

    钉在历史耻辱柱上

    母后手里究竟有他什么把柄,才让他如此投鼠忌器呢

    朱祁镇是聪明人,他很清楚,自己能活到现在,靠的是母后手里的把柄。

    否则以皇帝的心狠,早就把他凌迟了,他还会在乎天下人怎么想谁敢有想法,他就敢杀谁。

    诸王一个个表情尴尬。

    知道家宴是鸿门宴,唯独没想到,皇帝逼他们自杀啊。

    “怎么不说话了”朱祁钰问。

    诸王看向辈分大的鲁王、蜀王、辽王、庆王、岷王、沈王、唐王。

    这些王则看向郑王。

    求求了,说话吧

    郑王正在装死中

    “辽王,你说”朱祁钰直接点名。

    辽王朱贵燰浑身一抖。

    他这一支实在倒霉,第二个辽王朱贵烚,烝母烝妹,黩坏人伦;

    第三个辽王朱贵燮曾举报其父朱植有谋逆之心,朱植死后他没有奔丧,被朝堂判为不孝,红熙元年被贬为废人。

    朱贵燰是第四位辽王,一直谨小慎微,结果还是被皇帝点名了。

    “微臣不敢揣测天家,但陛下英明神武、仁厚礼贤,应当承嗣皇位”

    辽王捡好听的说呗,还能说你朱祁钰应该把皇位还给朱祁镇

    他活得不耐烦了

    “这是伱的真心话”朱祁钰问。

    “是辽藩的真心话”辽王战战兢兢磕头,把辽藩诸王都带进去了。

    朱祁钰对这敷衍的回答,十分不满,但也没继续苛责辽王。

    挪开目光“鲁王,你说呢”

    “陛下雄才伟略,气度恢弘,乃千古一帝,微臣以为陛下乃天命神授,不该让位给漠北王”

    鲁王被皇帝折磨怕了,他现在就想守住鲁藩的一亩三分地,千万别再被削一王了。

    “莫不是为了给邹平王开脱,所以诓骗朕吧”朱祁钰不信。

    “此乃微臣的真心话,绝对不掺杂世俗杂念,请陛下明鉴”鲁王也苦啊,鲁藩郡王都是他儿子,舍了谁都心疼。

    “若朕处死了邹平王呢”

    朱祁钰就差问一句,把你的心挖出来,让朕看一看。

    鲁王苦笑道“微臣对陛下之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朱祁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反正是不满的。

    “郑有义,鞭子不要停,抽”朱祁钰瞥了眼跪着的宁王,让你当出头鸟。

    啪

    鞭子又落下。

    宁王背后出现一道血痕,整张脸都在扭曲,还不敢叫。

    方才他哼哼两声,郑有义加大手劲儿抽他。

    他细皮嫩肉的,一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还不许他惨叫,影响到皇帝。

    忍耐时,他把嘴里的肉咬烂了。

    “晋王,你怎么看”朱祁钰又看向晋王。

    “陛下任贤改革、励精图治”

    晋王话没说完,朱祁钰冷冷打断“别说那些没用的车轱辘话,就说你是怎么想的”

    “微臣支持陛下”晋王咬牙道。

    “为了分封你的儿子们”朱祁钰又问。

    “就算陛下将臣的子嗣们都逐出宗族,微臣也支持陛下”晋王匍匐道。

    晋藩都比较能生,尤其庆城王一系。

    “你能无情,朕不能无义。”

    朱祁钰往前走几步,两手扶腰,俯视着诸王“朕要将皇位,还给漠北王。”

    “因为朕得位不正,又没有儿子”

    “所有天下人戳朕的脊梁骨,骂朕是绝户,质问为何不将皇位,回归正朔”

    “你们说呢”

    噗通

    朱祁镇吓得跪在了地上。

    这不是要我死吗

    说好的不杀我,让我管束天下诸王的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岷王,你怎么看”

    岷王朱徽煣是第二代岷王,第一代岷王是太祖第十八子朱楩。

    本来建藩在甘肃岷州,洪武二十八年,改封云南,历经建文、太宗两朝,三次被罢免王位,于洪熙元年,改封湖南武冈。

    朱徽煣本是次子,因为世子朱徽焲,诬陷其弟朱徽煣诽谤仁宗皇帝,被废世子之位,才由朱徽煣继承岷王王位。

    岷王从小被哥哥迫害,深知人心险恶,这些年谨小慎微。

    被皇帝点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没有丝毫王爵的架子,哭着说“微臣区区藩王,不敢置喙天家事”

    “但陛下非要让臣说,陛下乃群臣群策,圣母懿旨,方继承大统,得位最正,任何人不得质疑”

    “微臣以为陛下尚且年轻,一定能得龙子。”

    “所以微臣请陛下,莫要说如此狠毒的话,以积福德。”

    岷王的话刚说完。

    朱祁钰的脸却阴沉下来“朕没儿子,是因为缺德喽”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岷王汗如雨下,嘭嘭磕头“陛下洪福齐天,有苍天庇佑,何来福薄一说是微臣信口胡说,请陛下莫要怪罪”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当初宣宗皇帝,不顾劝谏,杀了汉王系九个藩王,引起宗室巨大不满。

    但当时宗室势大,又因为太宗、仁宗皇帝猝然离去,宣宗皇帝刚刚登基,人心不附。

    今时不同往日了,宣宗、漠北王、景泰帝三十余年,不遗余力地削藩,藩王势力愈发衰微。

    而且,如今藩王都在京中,在刀口底下,杀了谁敢说个不是

    “你倒是会辩解。”

    朱祁钰幽幽道“你是庶子继嫡脉,朕也是,你应该理解朕的苦心”

    “是是是,微臣理解,微臣理解”岷王都快被吓死了。

    “可你的话里,朕听不到任何理解的韵味。”

    朱祁钰语气冰冷“反倒咒骂朕缺德,所以没儿子。”

    “罢了,你不用解释。”

    “朕没有儿子,也许就因为缺德吧”

    岷王都快哭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您能不能听全了话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问题是,皇帝根本不听,转而看向其他王

    “沈王,你怎么看”

    沈王浑身一抖,怎么又到我头上了

    难道东厂在山西,给皇帝传了什么密报了不应该啊,沈藩还算老实,盖因沈王是宗室里的一股清流。

    沈王朱模时代,便十分低调,时常请求入京拜谒天颜。

    他朱佶焞完美遗传这一优良家风,渴望朝觐。

    但是,到了景泰年间,他就不安分了,私自结交官员,为了生母的封号,要挟中枢。

    他得了美名了,却让皇帝下不来台。

    “微臣是庶子继承家业,能理解陛下的苦心,所以微臣支持陛下”沈王赶紧表忠心。

    但朱祁钰不吃这套“忠心也得分,什么是真忠心,什么是假忠心”

    “漠北王在位时,你可没少献媚,时常上书请求朝觐。”

    “朕登基了,你又说支持朕。”

    “怎么”

    “你沈王所谓的忠心,便这般廉价吗”

    朱祁钰阴恻恻地问,陡然厉喝“郑有义,没吃饭吗使劲打”

    倒霉的还是宁王。

    “啊”宁王实在忍不住了,惨叫出声。

    这声惨叫,反倒让乾清宫愈发森然。

    沈王吓得趴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微臣只是臣,不敢干涉天家事,谁在皇位,微臣在便支持谁,不敢有异心”

    “就是说,你不管喽”

    朱祁钰冷笑“讨好处的时候,你把朕当亲戚,祸到临头了,不认朕这门亲戚了”

    “那你当个屁王啊”

    “不是朕的亲戚,你当什么王啊有什么资格当王啊”

    皇帝又开始歪楼了。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沈王不停磕头。

    “郑有义,抽他”

    朱祁钰一指。

    郑有义鞭子落下来,沈王痛得跳起来,这一鞭子,宁王是怎么忍的啊

    实在太疼了

    他挨了十几鞭子才叫出声来

    “楚王,你说”

    朱祁钰看向楚王朱季埱。

    朱季埱是第四任楚王,楚藩是太祖皇帝第六子朱桢,建藩于武昌。

    朱季埱本是朱孟烷次子,因为朱桢长子朱季堄卒于正统八年,因为没有子嗣,由弟弟朱季埱继承楚王王位。

    楚藩能安稳坐镇武昌,盖因永乐朝削藩,楚王朱孟烷主动上缴护卫,这才换来百年太平。

    “陛下恕罪,微臣以为,陛下天命正朔,应该承继大统”楚王哆哆嗦嗦地说。

    等了半晌,朱祁钰看向他“完了”

    楚王点点头,您不让说废话,我还能说什么

    “你也没儿子,应该知道朕的苦,可你就这般体会天心的”朱祁钰冷幽幽问。

    “请陛下听微”

    “好了”

    朱祁钰打断楚王的话“朕养了一群白眼狼”

    “好吃好喝供着你们”

    “结果,反而笑话朕是冤大头”

    “郑有义,没吃饱饭吗”

    沈王彻底遭殃了

    脊背上,全是血痕,沈王惨叫个不停。

    朱祁钰却视而不见,看向受刑完毕,趴在地上的宁王。

    “宁王,你说”

    宁王哭了,还让我说什么啊

    支持您,您说看不透我们的心;不支持,就是杀头。

    让我们怎么选怎么说啊

    郑有义的鞭子,很有讲究。

    抽了三十多鞭,宁王整个后背血淋淋一片,但都是皮外伤,伤不到筋骨的。

    但疼是真的。

    他面如金纸,声音颤抖“陛下爱恤民命、睦邻安边、勤政爱民、忠厚仁恕”

    “别说废话”朱祁钰冷冷打断。

    宁王浑身一颤,强忍着背上的剧痛,说道“陛下和漠北王,虽是兄弟,却属两支。”

    “皇家虽分嫡庶,但天下万民只希望圣君临朝。”

    “陛下乃天生圣君,又有战功傍身,不啻于太祖、太宗在世。”

    “乃天下万民之福,诸王宗室之福。”

    “臣等虽建藩于地方,但心在中枢。”

    “万望陛下切莫以嫡庶划分,莫要以承嗣先后划分,当以能力区分,陛下君权神授,乃天下最正统的皇帝”

    宁王是会说话的。

    也是懂皇帝的心的。

    “宁王此话,大家如何看”朱祁钰不动声色,但心里满意。

    争礼议,争的是正统。

    他没有先帝亲拟的传位诏书,名不正言不顺。

    再加上漠北王还健在,他这皇位就坐不稳。

    他从文臣手里,征回了皇权。

    还要从宗室手里,夺回来正统地位。

    诸王浑身发软,又是一道送命题。

    不知道皇帝会点谁的名字

    “代王你说”朱祁钰看向代王朱仕壥。

    代王朱仕壥是第二代代王,却是第一代代王朱桂的孙子,他父亲朱逊煓于永乐六年薨逝。

    其祖母是中山王徐达的次女,乃仁孝文皇后徐氏之二妹,民间传说的徐妙锦的二姐。

    代王朱桂是太祖第十三子,嫡妻是徐氏。

    “回禀陛下,宁王这番话说进了微臣的心坎儿里。”

    代王叩拜道“微臣父亲早亡,乃母妃一手带大的,心酸冷暖,微臣自小便知。”

    “陛下以庶继嫡,正因为历经磨难,经过岁月考验。”

    “一如西汉宣帝刘病已。”

    “所以,陛下勤政爱民,任贤用能,乃圣君典范。”

    “微臣仍记得,景泰初年,微臣表叙郭登之功,陛下给微臣亲笔写的批复,每一个字都彰显出陛下爱民之心。”

    “宁王说不以出身论,当以功绩论。”

    “陛下之功绩,震古烁今,无愧于天朝皇帝之美誉。”

    “和您比起来,漠北王在位时的功绩,就乏善可陈了。”

    “我大明以武立国,以气节长存于世。”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皆我明人气节”

    “但是,漠北王战败被俘,乃国之大耻”

    “如何再复辟为帝”

    “反正微臣不服,大明不服”

    代王投靠皇帝,投靠个干净。

    皇帝就等这句话呢

    你们就吹捧朕,却不骂漠北王,把朕当傻子糊弄

    然后向朕讨好处做梦呢,哪来的好事

    投靠朕,就得和漠北王做切割

    别想两头站队

    肃王跪在地上“漠北王丧权辱国,臣以他为耻”

    肃王朱曕焰,是第二代肃王,乃朱楧之子。

    朱楧是太祖皇帝第十四子,建藩平凉。

    见肃王卖个乖,诸王纷纷叩拜,咒骂漠北王。

    “漠北王恬不知耻,兵败被俘,竟苟延残喘八年之久,简直是宗室之耻”

    宁王豁出去了,破口大骂“陛下仁慈,竟还想将皇位,还给漠北王”

    “但是,漠北王,你配吗”

    “土木堡一败,你被抓之时,为何没有自杀偏偏要学那宋徽宗,让大明的脸都丢光了”

    “被抓也就被抓,屡屡叫门于边镇,又引瓦剌大军长驱直入,京师被围,天下板荡”

    “你有什么脸面,还活在世上”

    “微臣虽然远在江西,但也义愤填膺,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去土木堡,把你杀死”

    “幸好有陛下天降神威,打赢了北京保卫战,将瓦剌逐出国门”

    “而你呢”

    “还苟活于世,等着大明以重金赎回,简直是宗室之最大耻辱”

    “呸”

    “微臣不愿与你共处一殿”

    宁王气得怪叫,脱掉冕服“请陛下宽恕微臣殿前失仪,微臣实在生气”

    “虽然过去了八年,但微臣看到漠北王,就想打他”

    “昨天微臣问陛下漠北王,就是想打漠北王一顿,以纾心中不平之气”

    宁王彻底跳反了。

    这三十鞭子,抽得他会做人了。

    跟着皇帝,才有汤喝。

    坐在上首的朱祁镇,胸腔不停起伏,你提这些干嘛鞭尸有意思吗

    宁王,你等着,就算他放过你,本王也不会放过你

    孙太后的表情犹如吃屎。

    森然地看着宁王,冰冷开口“宁王此话过激了,漠北王有再多不对,那也是君,不是你个臣子,能够随便评论的”

    乾清宫里的骂声,骤然一停。

    宁王有点发怵,孙太后的威名,他是有所耳闻的,绝对是惹不起的硬茬。

    但站在皇帝这边,就必须和他们母子作对。

    他没得选择。

    “回禀圣母,正统十四年,漠北王是君,那时哪怕微臣心里气到爆炸,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但今天是景泰八年”

    “漠北王和微臣一样,都是亲王,亲王议论亲王,有何不可”

    宁王杀疯了,矛头对准了孙太后。

    孙太后脸色发寒“过去是君,那也是君你是臣,永远都是臣”

    “圣母之言,微臣不敢苟同。”

    宁王强忍着剧痛,洋洋洒洒“微臣不配评论正统皇帝,却有资格评论漠北王”

    “请问圣母,如今的漠北王,是君还是臣”

    孙太后瞳孔微缩,该死的宁王

    “请圣母回答微臣”宁王逼迫道。

    “哼,小小的宁王,竟敢胁迫哀家”

    孙太后转移话题“你父亲朱盘烒活着的时候,也不敢如此质问哀家”

    宁王真的杀疯了,匍匐在地,坚持道“请圣母回答微臣的问题”

    “哀家是君还是臣”

    “宁王,你回答哀家”

    孙太后霍然起立,暴怒出声“哀家是皇太后”

    “皇帝尚且不敢逼迫哀家,你区区一个藩王,也敢在乾清宫内撒野”

    “你要干什么要造反吗”

    “欺负哀家老了吗”

    可是,她口中的皇帝,正在安安静静看戏。

    宁王吞了口唾沫,压住心中的惊恐“微臣认死理,请圣母回答微臣的话,圣母想如何处置微臣,微臣绝不二话。”

    “你”

    孙太后被气坏了,慢慢坐在地上,扶着头,病恹恹道“皇帝,哀家头疾犯了”

    “放肆”

    朱祁钰陡然厉吼“皇太后乃朕嫡母,岂容你放肆撒野跪下请罪”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宁王没想到,皇帝转头就把他卖了,这样的皇帝,谁肯为他卖命

    心中悲戚。

    他一边请罪磕头,一边心里怨怼。

    “皇太后有疾,便让漠北王回答吧。”朱祁钰淡淡道。

    还能这么玩呢

    宁王柳暗花明又一村,真的学到了。

    孙太后气得吐血,你非要折磨哀家娘俩才痛快

    朱祁镇都懵了,战火怎么又烧到我头上了

    我都跪很久了,膝盖都痛了,还让我说什么

    我就站起来活动活动膝盖。

    这套路周王熟啊。

    “在陛下面前,微臣是臣。”朱祁镇耍个小心眼。

    朱祁钰眼眸一阴,不在朕面前,你就是君了

    “漠北王,天下只有一个君,就是陛下”

    宁王言辞激进道“你是亲王,无论何时都是臣”

    朱祁镇恨死宁王了。

    你被他抽了几鞭子,就当他的走狗

    等他削你的藩,褫夺你王爵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今天的你有多可笑

    小丑

    朱祁镇不说话了,不想搭理全殿的小丑们。

    “陛下,漠北王也自称为臣,您就是天下最正统的皇帝”宁王接着腆。

    “漠北王。”

    朱祁钰慢慢转过头,看向朱祁镇“诸王细数你之罪过,你如何看”

    朱祁镇的脸登时涨得血红一片。

    八年过去了,那点破事还没过去吗

    反反复复拿出来鞭尸,有意思吗

    然后拿出鞭尸结果,请当事人发表获奖感言,有你这么折磨人的吗

    “漠北王”

    等了半天,朱祁镇都不说话,朱祁钰冷冷开口“说”

    “微、微臣”

    朱祁镇说不出来

    殿内殿外,上百双眼睛看着他呢。

    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皇帝,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想在说,他要脸呢天家也要脸呢

    就不说,就不说

    朱祁钰慢慢转过来,盯着他。

    朱祁镇莫名恐惧,坐在上首的孙太后帮他解围“陛下,此乃家宴”

    她说一半,便被朱祁钰打断“皇太后不是头痛吗用不用退入寝殿,由太医诊治一番”

    孙太后知道,这是不许她帮腔

    “哀家少生些闲气,便好了。”孙太后闷声道,意有所指。

    朱祁钰懒得看她。

    慢慢走到朱祁镇的面前“漠北王,说”

    躲不过去了

    朱祁镇绝望地闭上眼睛“微臣知罪”

    一句知罪,就给了他过去的一切,盖棺论定了。

    他这皇帝,当得有罪

    毕竟曾经做过皇帝,他一句有罪,已经做了最大程度的让步。

    可是,一句知罪,就能免了你的罪责吗

    “漠北王,你知什么罪”朱祁钰追问。

    朱祁镇的身体在抖

    浑身上下都在抖

    他已经认罪了,皇帝竟还不肯放过他

    他要干什么

    非要把本王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吗

    本王把皇位都让给你了,你还不知足吗

    朱祁镇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抖,愤怒、怨恨、无奈、痛苦种种情绪混杂到一起,让他身体失控地颤抖。

    但是,朱祁钰就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皇帝站着,他漠北王跪着。

    高高在上。

    “陛下怎能这般欺人太甚”案几的后面,传来一声冷哼声。

    钱王妃慢慢站起来,躬身行礼“王爷已经认错了,陛下何必咄咄逼人,难道忘记了天家亲情”

    朱祁镇如蒙大赦

    终于有人救他了

    还是王妃,当年就是她,在宫中多次袒护他,他才能在南宫过好日子,如今她又站出来护着他。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朱祁钰眼眸一阴“皇嫂,此乃天家家事,和你无干。”

    “哼,陛下叫本宫什么”

    钱王妃站直身体,冰冷地直视皇帝,整个乾清宫,只有她敢这样看着皇帝,连孙太后都要避其锋芒。

    “陛下既然叫本宫皇嫂,那这家事,也是本宫的家事,如何不能说”钱王妃毫不畏惧,瘸着腿,慢慢靠近皇帝。

    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诸王趴伏在地,不敢看天家内斗。

    只是心中讶异,钱皇后向来有贤淑的美名,如今这一看,怎么像是个泼妇呢

    朱祁钰眼眸阴鸷“王妃,妇寺不得干政,你身为亲王的王妃,知法犯法,要干什么”

    “何为干政”

    钱王妃冷笑“陛下反复说过,此乃家宴,既是家宴,何来干政之说”

    “反倒是陛下,咄咄逼兄,有悖人伦。”

    “本宫不过仗义执言,怎么就被陛下冠以干政的恶名”

    “陛下未免危言耸听了。”

    整个乾清宫,落针可闻。

    和皇帝面对面硬刚,钱王妃是真勇啊。

    朱祁镇却听出不对劲来了,钱王妃这是发起冲锋式自杀呀,你死了,我可怎么交代啊

    遮掩过去就算了,他毕竟是皇帝,退一步吧

    他给钱王妃使眼色。

    钱王妃非要给他出这口恶气

    也要为死去的孩子,出一口恶气

    “王妃倒是理直气壮。”

    朱祁钰倏地笑道“但你看看,今日大殿内外上的人,都是姓朱的。”

    “唯二不姓朱却有资格说话的,俱是母仪天下的两宫太后,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是姓朱”

    “还是太后啊”

    钱王妃本就小产后虚弱,闻听这话,不由得想起腹中的孩儿,独眼中折射出炽烈的恨意。

    “本宫确实不姓朱。”

    “但本宫怀了朱家的龙子凤孙。”

    “但因为你,皇帝陛下”

    “流掉了”

    “死了”

    钱王妃死死地盯着朱祁钰,整个人状若疯魔“他若还在,本宫如何没有说话的资格”

    “皇帝陛下,你是否该给本宫一个说法”

    轰

    整个乾清宫瞬间爆炸。

    还有大瓜

    钱王妃小产,和皇帝有关皇帝做了什么

    朱祁镇整张脸漆黑一片。

    钱氏

    你要干什么

    嫌本王死得不够快是不是

    你是保护本王,还是害死本王啊

    孙太后也慌了,这女人是傻的吗

    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心里没数吗

    怎么能在宴席上,提这茬啊

    这不是将把柄主动交给皇帝吗

    这个蠢货

    “哈哈哈”

    朱祁钰倏地大笑“真是荒谬,王妃小产,和朕有什么关系啊”

    “王妃,朕看你身体不适,不如下去让太医给你诊治一番,调理调理身体。”

    朱祁钰已经十分仁慈了。

    全因,当年是郕王时,钱皇后对他的照顾。

    但那点恩情,用一点少一点,不要逼他。

    “皇帝陛下,别装了”

    “你说得大义凛然”

    “但本宫小产那日,你去南宫,逼本宫交出凤印、金册。”

    “当夜本宫惊惧之下小产。”

    “难道和你没有关系吗”

    钱王妃冲着皇帝嘶吼。

    她豁出去了,大不了就和皇帝鱼死网破

    激怒之下,她拔下金钗,试图扑过来,却被两个太监拦住。

    “王妃疯了,王妃疯了,快请太医快请太医”朱祁镇赶紧抱住钱王妃的脚,不断叫唤。

    钱王妃好似试图行刺皇帝

    太监们牢牢按住钱王妃,绝不能让她伤了皇帝。

    “王妃,栽赃朕的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太上皇不是太上皇了,你自然也不是皇后了,交出凤印、金册,有问题吗”

    “朕还没怪你,霸占凤印、金册之罪呢”

    “还有,看朕一眼,你就惊惧,导致小产。”

    “那天下人,看到朕的多了,怎么都没小产呢”

    朱祁钰语气森然,情分用一分少一分,你拔下金钗的那一刻,就是敌人了。

    朕的敌人,都该死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怕朕知道”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坦坦荡荡的,哪来的惊惧小产啊”

    朱祁钰声音凌厉“还有,你嫁入天家多年,宫中的姑姑没教过你规矩吗”

    “朕和叔伯兄弟们说话,叙天伦亲情,你算个什么东西”

    “莫说是漠北王的王妃”

    “就算是朕的皇后,若是这般,也该直接废掉”

    “不讲规矩的东西,打出去”

    朱祁钰陡然发怒“让她跪在殿外,跪着”

    “传旨,钱氏两个兄弟剥夺职位,滚回家中,闭门思过去吧”

    话音未落。

    “哈哈哈哈”

    钱王妃发疯似的大笑“心虚了朱祁钰你心虚了”

    “你害死了本宫的孩儿,所以心虚了”

    “本宫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那只独眼里,折射出刻骨的恨意。

    疯狂的眼神,配以张牙舞爪的疯狂,极力挣脱太监的束缚,想朝着皇帝冲过来。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漠北王不停磕头谢罪。

    他心里十分开心,被王妃这么一搅和,皇帝肯定没法细数他的罪状了,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

    整个乾清宫里,诸王都被吓到了。

    这个还是当年母仪天下的钱皇后吗

    当年的钱皇后,何其温柔,何其端庄,怎么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泼妇呢

    而且,她人残疾,瘸一条腿,又瞎了一只眼,疯起来更让人恐惧。

    “放开她”

    朱祁钰厉喝,走上去,扬手一个耳光扇在钱王妃的脸上“还要放肆到什么时候”

    “漠北王的脸,朕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若朕是漠北王,早就杀了你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

    “传旨,褫夺钱氏漠北王妃称号,收回金册,贬为庶人”

    朱祁钰真的怒了。

    朕已经忍你很久了,当年的恩情,朕该还的也还清了,你却还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朕无情

    “是你害了我的孩儿,我不会放过你的”钱王妃张牙舞爪的朝朱祁钰扑过来。

    啪

    朱祁钰又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把她扇翻在地。

    钱王妃瘸了一条腿。

    趴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手指挠在地板上,鲜血淋漓,但她恍然未觉,还试图爬起来,那只独眼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报仇报仇

    她的眸子里,就剩下这两个字

    “清醒了吗”

    朱祁钰看着她,竟有几分心中不忍,当年钱皇后何其端庄贤淑,大婚时何其美艶,迷倒众生。

    结果变成了这般疯婆子

    你的温柔呢你的贤淑呢你最好的那一面,都去哪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是谁害了你的孩儿吗”

    朱祁钰冷冷开口“去问漠北王吧”

    静

    整个乾清宫里,落针可闻。

    又爆出大瓜了。

    “你胡说八道”钱王妃不信,她肚子里的那是漠北王的嫡子啊,嫡亲骨肉啊,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慢慢的,慢慢的。

    她转过头,用独眼去看朱祁镇。

    眼睛里充满了温柔,那是一个妻子,看向挚爱丈夫的眼神,不掺杂任何世俗利益。

    朱祁镇趴伏在地上,不敢看她的眼眸。

    孙太后轻咳一声,试图解围,却迎来皇帝冰冷的眼神,只能悻悻闭嘴。

    “王爷”

    钱王妃用一条腿支棱着,硬爬过去,伸手抓住朱祁镇的胳膊,眼神温柔可人“王爷,你告诉臣妾,是假的是假的好不好”

    泪水,止不住地从独眼中流出来。

    清澈的泪水中,夹杂着血水。

    血泪

    朱祁镇想骗她,可当着皇帝、天下诸王的面,他又不敢说谎

    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在家宴上,揭开这个秘密

    他是怎么知道的

    谁泄密了

    “王爷,告诉臣妾,是假的,假的”钱王妃用最温柔的语气,问他。

    一如当年大婚时,挑起红盖头时的语气;也如南宫重逢时,她再次见到丈夫的喜悦之情。

    “王爷”

    可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慢慢的,慢慢的,她的手离开了他的胳膊。

    向后爬了一步。

    她想远离这个男人,可是,身体却动不了。

    她舍不得啊

    她最好的年华、最温柔的一面,都给了他。

    哪怕他被抓去瓦剌,她哭瞎了眼睛,熬废了一条腿,她也不在乎,为了能和他团聚,她一切都能豁出去的。

    真的,都豁出去了,不要了后位,不要了家人,不要了一切

    可是,换回来的

    是,孩儿夭折

    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钱王妃绝望地闭上眼睛,她不想再看他了。

    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总会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语气充满了关怀,她对自己都不曾这般好过。

    她想恨他的。

    真的,很想很想。

    但是做不到啊

    她的一切都给了他,让她恨他,真的做不到啊

    她知道,皇帝把这些告诉她,是让她去咬漠北王,让她恨他,让漠北王成为天家的笑话。

    可她做不到啊

    她这一生最重要的孩子,没了,她却不能报仇。

    她做不到啊

    做不到啊

    咔嚓

    她狠狠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涌出了嘴角,灌进了嗓子。

    “皇嫂”朱祁钰大惊失色。

    钱王妃死死闭着嘴,不肯张开,更不许任何人施救,她看着朱祁钰,眸中闪过一丝歉意。

    她要死了,活着好累啊

    死了,就解脱了,不用再舍不得了

    “王妃”朱祁镇扑过来,要抱住她。

    但是

    钱王妃用最后的力气,避开了他。

    她不肯再看他一眼。

    她无法恨他,但却可以不再见到他

    她害怕,去了那边,没法向孩子交代不怪你爹,是娘没用

    但是

    王爷,这是臣妾最后为你做的一件事了。

    臣妾死了,再也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了。

    若有来生,臣妾不想再和你遇见了,也不许你挑开臣妾的盖头,这、这辈子过得太苦了

    钱王妃瞳孔失去了神采,手垂在地上。

    没气了。

    朱祁钰看着她皇嫂,你的温柔全给了他,最后送你上路的人,也是他,未尝不是一个循环。

    “王妃,王妃”朱祁镇眼泪止不住地流。

    钱王妃突然自尽,死得过于突然。

    整个乾清宫,沉浸在悲拗之中。

    朱祁钰叹了口气皇嫂,你连死,都要为他遮风挡雨,值得吗你也太低估了朕的心了,你活着的时候尚且阻挡不了朕,死了,能吗

    “抬下去吧,丧事交给礼部操办,按亲王王妃礼下葬,对外说小产后,病死吧。”朱祁钰语气淡淡。

    朱祁镇一愣,他以为,王妃的死,会让宴会终止,这是王妃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可皇帝没有。

    王妃不是白死了吗

    她的血白流了

    “陛下,微臣心神大乱,请陛下准许微臣回家。”朱祁镇嚎啕大哭,真假掺半。

    “漠北王,悲拗也不能让王妃活过来了。”

    朱祁钰丝毫不近人情“朕陪你喝一杯,也就定神了。”

    “陛下,微臣心软,受不了生离死别。”朱祁镇哭着说。

    他多么希望有人站出来,骂皇帝不近人情。

    王妃都死了,你却劝人家丈夫喝杯酒定定神,你有没有人性啊。

    可那个能为他遮风挡雨的女人,没了。

    “受不了吗”

    朱祁钰把玩着酒杯“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没的多的,朕不想说了,留下还是回府,你自己选吧。”

    啪。

    他把酒杯放在案几上。

    朱祁镇明白了,王妃白死了,没救他。

    “但微臣的情绪崩溃,能否准许微臣换一套衣服。”朱祁镇要静静。

    王妃白死了,他要考虑一下,如何应对皇帝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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