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在太监伺候下更衣。
整身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换了身衣服,重新进入外殿。
回来才发现,他的案几被搬到下面去了。
台阶上,只剩下两宫太后,和朱祁钰的案几。
就如他的皇位,被抢走了,再也不会还回来了。
这才是皇帝的心思。
朱祁镇慢慢跪在地上。
躲不掉了
这次,再没人为他遮风挡雨了。
“微臣有罪”朱祁镇语气悲戚。
“漠北王,一句有罪,太过敷衍了。”
朱祁钰可不打算放过他“既然承认了有罪,干脆当着天下诸王的面,把罪状都说清楚一次性说明白”
躲不过去了
朱祁镇声音在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微臣之罪其一、大明四代圣君积累,本该开创大盛世,却葬送于土木堡是微臣大罪”
“其罪二,微臣不辨是非,重用太监王振、喜宁等太监,违背祖制,祸国殃民,方有土木堡之大败。”
“其罪三,微臣兵败被俘,没有引颈就戮,反而苟延残喘,丢尽了大明的脸”
“其罪四,在瓦剌大营,微臣为了苟活下去,在瓦剌宴会上吹拉弹唱,丢尽了大明皇族的脸”
“其罪五,微臣不顾家国大义,叫门于边关,引瓦剌大军马踏中原,兵围北京,导致军民惨死不计其数,都是微臣的罪”
“其罪六,微臣不顾兄弟情义,无耻自私,试图夺门复辟,简直猪狗不如”
朱祁镇越说眼泪越多“其罪七,土木堡之时,微臣是皇帝,却向瓦剌跪下了,大明四代圣皇积累的气节、骨气,一朝葬送,导致大明跟着微臣跪下了,微臣有罪啊”
“微臣之罪状,罄竹难书,哪还有脸垂涎帝位啊”
“陛下能让微臣活着,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微臣谢陛下隆恩”
朱祁镇一叩到底,长跪不起。
整个乾清宫,落针可闻。
漠北王对自己是真狠啊,那些禁忌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完了”
朱祁钰却并不满意,目光看向朱见深“太子,你来补充”
又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悌那一套
朱见深不敢说。
朱祁镇终究是他亲父,子不言父之过,若说了,他还能当这个太子吗
“太子难以启齿,朕来说”
“漠北王”
“你兵败被俘,在瓦剌大营吹拉弹唱,苟且偷生,此乃不忠”
“你宠信奸臣,葬送了大明四代圣君积累下来的盛世家业,此乃不孝”
“土木堡之败,五十余万军民惨死,伱叫门于边镇,放瓦剌入寇中原,致死者不下百万,此乃不仁”
“朕千辛万苦,将你从瓦剌奉迎回来,你不思感恩,反而试图夺门复辟,夺朕之皇位,杀朕于奉天殿,此乃不义”
“你枉顾家国,不顾兄弟妻子之思、之想,只贪图自己享受,此乃不悌”
“像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悌之人,居然还想染指皇位”
“简直是不要脸”
“当初你为皇帝,不但自己向瓦剌跪下,还带着大明一起跪下,带着天下臣民跪下,你连人都不如”
“畜生都比你强”
“朕留你到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不想背负屠戮兄弟的恶名,更不想因为你的死,而伤了皇太后的心”
“这样的你,还配君临天下吗”
“你大声告诉朕”
“配不配”
朱祁钰是声嘶力竭。
明白了。
皇帝是拿他当靶子,彻底灭掉他的希望,让天下人看清他的嘴脸,不许再有人迎立他
朱祁镇脸色煞白,皇帝斩去他的金身。
下一步,是干什么
要杀他
这个狠人,竟然真的要杀他
“说”朱祁钰目光血红,死死盯着他。
“微臣不配帝位不配”朱祁镇崩溃大哭。
但这都是装出来的,他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皇帝辛辛苦苦筹备这场家宴,目标不止是天下诸王,还有他漠北王的正统性
“只不配帝位吗”朱祁钰又问。
“微臣也不配王位,连人都不配做”朱祁镇哭着磕头。
“没错”
“你连人都不配”
“如何君临天下谈何正统性”
“若父皇在天有灵,恨不得立刻下凡,打死你个畜生”
“土木堡之败,可以不算在你个人头上”
“朕允你兵败,却不允许你被俘”
“更不许你堂堂大明皇帝,在瓦剌大营吹拉弹唱,哄得瓦剌贵族开心,丢光了大明的脸”
“朱祁镇,你苟活于世的时候,想没想过,大明会如何你只想着自己苟活,却不顾大明利益,简直猪狗不如”
“好,这些可以说是你身不由己,你贪生怕死。”
“朕也允许你回国,你丧权辱国,不要自己的脸,可以”
“但朕何辜”
“朕为你收拾这烂摊子,好好的藩王当不了,好好的儿子女儿都没了”
“结果瓦剌被打败了,天下理顺了,你却跳出来,却抢朕的皇位”
“你的脸呢”
“被狗吃了吗”
“来人”
朱祁钰爆吼“抽他”
“除了他的衣袍,当着天下诸王的面,给朕抽”
“朕要执行家法”
“若太祖皇帝在天有灵,会不会杀光你这一脉”
“若太宗皇帝在世,还会认你这个皇太孙吗”
“仁宗皇帝在世,会不会亲手杀了你,清理门户”
“宣宗皇帝若天上有灵,一定会杀死你”
朱祁钰胸腔起伏,不停喘息“朕是朱家家主,朕来亲自执行家法鞭来”
他甩开衣袍,跨步走下去。
从郑有义手里接过鞭子,狠狠一鞭子抽下去
“啊”朱祁镇瞪圆了眼睛,痛得他浑身抽搐。
这一鞭子太疼了
上两个挨抽的一个是宁王,一个是沈王。
两个人对视一眼,竟乐了。
是兄弟,有罪一起遭。
“啊啊啊”朱祁镇疼得抽搐。
他这辈子,从来没遭过这种罪
“服不服”朱祁钰扬手又一鞭子抽下来
“服服”朱祁镇痛得不停惨叫。
“心服还是口服”朱祁钰又问。
“心服口也服”
朱祁镇疼得浑身扭曲,眼泪飙出,但他没有哀求皇帝,他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朕骂你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不悌,可对”
“微臣啊”
朱祁镇话刚出口,就挨了一鞭子。
身体不由自主地扭曲。
痛到爆炸。
眼看着鞭子又要落下,他赶紧道“微臣就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不悌的混蛋”
“求求陛下了,放过微臣吧,微臣知道错了,再也不敢对皇位产生丝毫垂涎之意了”
“微臣知道错了,求求陛下了,别打了”
求饶了
最后一丝尊严,也被朱祁钰踩在脚下了。
“起居郎,都记下来”
“让后世之君,去看、去读、去记住”
“大明绝对不能再出现这等畜生皇帝了”
“朕要为大明重塑金身,后世之君,若被俘之下,没有自杀以谢天下,当诛其一脉天下诸王,共证”
朱祁钰扬鞭,啪的一声落下。
一道血痕,出现在朱祁镇脊背上。
朱祁镇痛得想打滚,但被两个太监死死按住,他嘴角溢出鲜血。
实在太疼了
乾清宫内外,诸王全都倒吸冷气。
皇帝是要彻底将漠北王钉在耻辱柱上,连一块遮羞布都舍不得给
“别、别打了”坐在上首的孙太后声音沙哑,眼泪流出。
打在儿子身上,疼在母亲心上。
啪
可是,回应她的,却是一记响亮至极的鞭子声
还有朱祁镇的惨叫声。
朱祁钰的手特别黑,不像郑有义,打人手有准,都是皮外伤,但朱祁钰下手就是狠手。
“陛、陛下,别打了。”孙太后受不了了。
“皇太后,朕在执行家法,无人可干涉”朱祁钰冷冷开口。
啪的一鞭子落下。
朱祁镇两眼一翻,痛晕过去了。
孙太后从台阶上冲下来“不能打了”
“请皇太后安坐”
朱祁钰让太监,把孙太后拖回去。
“泼醒”
朱祁钰仍不解气。
“陛下,你不能这般狠心啊,他是你亲哥哥呀,已经知道错了,你就放过他吧”
孙太后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他已经说过了,不再与你争皇位了,放过他吧”
堂堂一国之母,确实有失威严。
“皇太后,就是你这般宠他、爱他、疼他,才毁了他啊”
朱祁钰痛心疾首“大明历经四代圣君,国富民强,达到鼎盛时期,就算他成不了汉武帝,安安稳稳当个守成之主,也就罢了”
“可他呢”
“一场土木堡,把大明打崩了”
“归根结底,就是皇太后您太爱他了,宗室太爱他了,满朝文武太爱他了,天下臣民太爱他了”
“爱,能毁了一个人”
“今天,朕是家主,不许他再混吃等死下去了”
“朕就要打醒他,打到他清楚、明白”
朱祁镇幽幽醒转,听到皇帝的话,还打啊
他想再晕过去
我就算改好了,你能把皇位还给我吗
不能你说个屁啊
你就是想泄私愤,说得这么好听,就是想打本王
啪
一鞭子落下。
朱祁镇浑身抽搐,那种被鞭子支配,皮开肉绽的感觉,让他想死。
尤其是被公开处刑,宗室亲戚们都瞪着眼睛看着呢,看他的笑话呢。
他不禁想起,在瓦剌大营时,吹拉弹唱
不,那不是献媚,也不是用弹唱取悦瓦剌人,而是大家都是朋友,喝酒喝嗨了,才展现琴艺的,是本王自愿的。
真不是为了活下去,吹拉弹唱的
“漠北王,朕有一肚子话想跟你说”
朱祁钰幽幽道“但是,当着你的面,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朱祁镇背对着他,脊背上全是血痕。
“朕作为朱家家主,打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
啪
朱祁钰接着抽。
朱祁镇浑身哆嗦,为了我好能不能别打了,疼啊
沈王十分惊恐,皇帝不会打完了漠北王,接着抽他吧
宁王松了口气,幸好跳反支持了皇帝,否则被皇帝抽三十鞭子,肯定抽死了。
啪
又一鞭子落下。
剧痛之下,朱祁镇一张嘴,呕出一口鲜血,人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晕过去了。
“不要打了”
孙太后哭着说“皇帝,你难道要让哀家给你跪下吗”
朱祁钰扬起的手,停了下来。
啪的一声,把鞭子丢在地上。
“皇太后,漠北王就是被您这般给惯坏了呀”
“朕打他,不是泄私愤,也不是为了大明百姓打他,而是为了让他好啊”
“皇太后,朕的苦心,您怎么就不懂呢”
朱祁钰痛心疾首。
心里乐开了花,这顿鞭子抽得爽
找机会再抽一顿。
“陛下啊,他已经沦为漠北王了,也不敢再和你争位了。”
“就算成为人材,那又有什么用呢”
“终究是当个囚徒,在南宫中被困一生。”
“陛下啊,放过他吧”
孙太后竟趁机为儿子谋求职位。
够高明的啊。
朕打了朱祁镇一顿,朱祁镇吐血晕厥,刚好引起诸王恻隐之心,你则乘机想给朱祁镇解封放虎归山
做梦
把他放出去,朕能睡得安稳
“皇太后此言谬矣。”
“漠北王既然不跟朕争位,朕自然要给他自由。”
“朕之前说过了,让他来做宗室之长,帮着朕管束诸王”
朱祁钰话音未落。
宁王、肃王等王爷傻眼了。
他们刚刚跳反,支持皇帝的,把漠北王骂得体无完肤,结果皇帝转头就把他们卖了。
让漠北王管他们,他们还能有好
孙太后眼睛一亮“陛下,当真”
“自然是真的,皇太后快些起来吧。”
“您是他的亲母,也是朕的嫡母,朕就算不看别人的面子,也得看您的面子啊”
“何况,朕与他嫡亲兄弟,怎么能不疼他呢”
朱祁钰也是个戏精。
给朱祁镇权力又如何
朕天天去南宫抽他一顿,让他起不来床,看他怎么出南宫
终究还是囚徒,还是个被虐打的囚徒。
“陛下仁厚”
孙太后由太监扶起来,让宫女伺候她擦脸,然后坐回主位上“快宣太医,给漠北王诊治。”
冯孝看向皇帝。
朱祁钰点点头“皇太后安心,朕下手有准,都是皮外伤,就他去内宫安歇吧。”
您这还有准呢
打了七八鞭子,比宁王抽了三十鞭子还狠
孙太后却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皇帝准许朱祁镇出南宫了
看来钱氏死得值得,朱祁镇这顿鞭子挨得也值得。
太好了
“都起来吧。”
“朕让大家看笑话了。”
朱祁钰走上台阶,再次端起酒杯“朕管束漠北王,确确实实是为了漠北王好”
“既然他不争皇位,那朕自然也不能薄待他。”
“传旨,任漠北王为宗人府宗令,恢复太祖时祖制。”
其实,从永乐朝开始,宗人府都由勋戚掌事,已然名存实亡。
这道旨意,是有利于宗室的
以前外人管着宗人府,比如赵辉,就管过几年的宗人府,如今权力回到宗室手中。
“陛下圣明”诸王叩拜谢恩。
对他们有利的事,自然忙不迭地谢恩。
“漠北王王妃不幸病逝,让礼部挑个好谥号,以亲王妃礼节下葬,再给她未出世的子嗣命名,追封为亲王。”
“但王妃之位,不能空悬”
朱祁钰扫视漠北王几个夫人。
周氏是朱见深生母,她抱着崇王,正在不断向皇帝献媚。
她应该名正言顺成为王妃的,毕竟大儿子是太子,小儿子是亲王,她来当王妃,名正言顺。
但是,朱祁钰看向了万夫人。
万夫人为了朱祁镇生下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夭折一个儿子,如今又有了身孕,怕又是个男孩。
万夫人为人得体,知道轻重。
重点是,娘家无甚势力,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兵,现在只是锦衣卫千户,容易控制。
“万夫人为漠北王生儿育女,极有功劳,便封万夫人为漠北王妃。”
周夫人如遭雷击。
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是万氏
那个贱人凭什么啊
万夫人也被这个大馅饼砸晕了,赶紧跪下谢恩。
为什么选她
朱见深已经是太子了,若是再加他母族的权力,未来如何制衡
再说了,这个周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好控制。
“这杯酒,朕敬漠北王”
朱祁钰举杯,一饮而尽。
诸王跟着喝。
周夫人坐在案几后面,整个人都不好了,哀求地看向孙太后,求她帮忙说说话。
可孙太后眼里根本没她,选谁当正妃,都无所谓,只要镇儿能活着,活得好,就足够了。
又倒满水。
朱祁钰举杯“这杯酒,朕敬天下诸王,尔等不远万里朝觐,陪朕过这端午节。”
“朕心甚慰。”
“但这半年来,天下变了模样。”
“朕强迁孔氏去四平城,又迁正一道、隆善寺去贺兰山。”
“可以说呀,这半年来,朕毁誉参半,但还是骂朕的多,骂朕不顾祖宗礼法,胡乱折腾,激怒圣人”
“你们在地方建藩,必然知道,地方生员群情激奋,对朕这个皇帝十分不满啊。”
“幸好,你们能入京,陪朕说说话。”
“朕心中感激。”
“满饮此杯”
朱祁钰举杯。
强迁孔氏,皇帝已经和纣王并列了。
纣王射天,景泰迁孔,都是取死之道。
诸王也不敢说啊。
这种事犯忌讳。
心里隐隐感觉,皇帝强征各路藩王入京,怕是有这一层涵义在里面。
“纣王射天,景泰迁孔。”
朱祁钰叹了口气“朕的名声算是崩塌了,和纣王平齐。”
“朕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做了八年勤政皇帝,结果民间一点都没看到。”
“就因为孔氏,骂朕是纣王,骂朕是亡国之君”
“朕心寒啊”
朱祁钰又端起酒杯“这杯酒,朕想敬自己”
“诸王,看看朕的头发,白了多少啊。”
“朕今年才三十岁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没了儿子,成了绝户,连头发都白了,结果换来的却是一片骂声。”
“偏偏,这皇位还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呵”
“朕这皇帝,当得苦啊。”
“诸王都是朕的血脉至亲,能不能理解朕”
朱祁钰眼角含泪,语气悲凉。
“臣等理解陛下”诸王叩拜。
“站起来,满饮”朱祁钰一饮而尽。
等等。
又三杯了吧
坏了,皇帝又要发疯了,这次倒霉的是谁呢
啪嚓
酒杯丢在地上,四分五裂。
“冯孝,去把孔弘绪给朕喊来”
朱祁钰的火,要冲着孔氏去了
“把随孔弘绪来的孔家人,全都吊起来抽,抽三十鞭子”
“朕把圣人奉若神明,依旧供奉着孔氏。”
“为何天下读书人要骂朕”
朱祁钰摇摇晃晃走下台阶“沈王,你也读过书,你说说,朕迁居孔氏,你会骂朕吗”
“微臣不敢”沈王吓坏了,怎么又挑我了难道因为我老实
“不敢那就还是想骂喽”
朱祁钰眼珠子发红“鞭来”
郑有义赶紧跪着把鞭子奉上。
啪
朱祁钰扬手一鞭子,抽在沈王的脸上。
沈王登时破相。
面皮被打得皮开肉绽。
“不许叫出声”
朱祁钰死死盯着他“朕为何要费力不讨好,强迁孔氏鲁王,你不知道吗”
鲁王身体一软,怎么又到我头上了
皇帝真的有精神病,尤其是喝了三杯酒,喝完了就打人。
“回禀陛下,孔氏在山东,乃是山东土皇帝,微臣在孔氏面前,也要低头三分。”
鲁王说真话了。
即便两家有联姻,但为了不挨抽,就说实话吧。
啪
回应他的,却是一道鞭子。
直接抽在鲁王脑壳上,鲁王脑袋被抽得嗡嗡直响。
这回理解了,为什么漠北王叫得那么惨,原来皇帝手劲儿这么大,抽得这么狠。
“放屁”
“区区山东,朕在意的是山东吗”
“圣人之光,照耀华夏两千年。”
“莫说山东,朕就算把北方,全都拿来奉养孔氏,那又如何”
朱祁钰厉喝“朕要开发辽东,要把辽东变成内地,变成汉人永远也不可分割的土地”
“所以朕请孔氏去辽东”
“只要圣人在,后世之君,谁敢放弃辽东”
“当初,大明版图虽不如蒙元,但也全据汉人疆土”
“现在呢疆土剩下一半都没有了”
“漠北放弃了一半,西北年年缩小,安南也不要了,麓川也不要了,朕的疆土还剩下多少”
“朕要恢复太宗时期的疆土恢复永乐盛世”
“朕要彻底怀柔辽东,就需要孔氏出力。”
“你们以为朕是苛责孔氏”
“脑子都被狗吃了”
“没了圣人,圣贤之书还怎么学没有圣贤之书,朕如何统治天下靠你们这帮猪吗”
啪
话音未落,朱祁钰又一鞭子抽在鲁王身上。
“朕看你改名猪王算了”
“都不如一头猪”
“平时少玩点女人,多看点圣贤之书,好好为朝堂出力”
“一群废物”
朱祁钰大怒。
诸王瑟瑟发抖。
您喝了三杯就打人,您能不能别喝了
鲁王苦啊,纯粹是无妄之灾,被抽得太狠了。
“微臣有罪”鲁王被打了,还得请罪,窝囊至极。
“还有你们,何时能理解朕的苦心”
朱祁钰冷冷道“朕提前告诉你们,朕还要迁孟氏,孟氏去西宁”
“将孔孟之道,传到西域去”
“别以为朕是舍不得内地一点钱粮,百姓丁口金银财宝,在朕眼里,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朕的雄心,你们不懂”
“就算用辽东、西域全部财货供养孔孟,那又如何”
“朕要的是,化胡为汉,化天下为大明”
“所以,你们也收起小心思。”
“朕不会杀你们的。”
“朕的心比成吉思汗还要广阔,你们王府的那点财货,朕还不放在心上,也不会放在心上。”
朱祁钰话锋一转“朕也跟你们交个实底,养猪那一套,朕不打算用了。”
“打算把你们全都培养成材,让你们为朕戍守四方。”
惊
诸王张大了嘴巴。
诸王戍守边塞,乃是太祖祖制,但是太宗皇帝靖难继位,担心藩王造反,所以拼命削藩。
削到至今,皇帝却告诉他们,要重新给他们权力
皇帝不会喝醉了,信口胡说吧
“所以,以前混吃等死那一套,现在行不通了”
朱祁钰冷冷道“混吃等死的,一概革除王爵,从你们兄弟、儿子、侄子们里面挑,挑有能力的继承王爵。”
不对
这还是削藩
一旦革除了王爵,什么时候再封,完全是皇帝说了算。
万一皇帝耍赖,拖个十年八年才封,王府又能剩下多少护卫呢
皇帝这招太损了
美其名曰给权力,实际上是削藩
“怎么不愿意”朱祁钰眼眸一阴。
“臣等愿意”
郑王带头,跪在地上。
其他诸王没得选择,只能答应。
反正封地都在各地,朝堂是派了教授来教,年终考核罢了,到时候贿赂教授,也就糊弄过去了。
终究流于形式。
朱祁钰刚要说什么,冯孝猫着腰过来回禀说漠北王醒了。
“请漠北王归位。”
很快,朱祁镇咬着牙,步履蹒跚地进殿,走路都无比剧痛,但皇命难违,只能撑着。
当初就该这般折腾朱祁钰
这个白眼狼,本王当初对你那么好,现在你却这样对本王
狗屁的为本王好。
本王也打你一顿,再说为你好,你愿意吗
“漠北王,朕正在和宗室们说,孔氏的事。”
“你也帮着参详参详。”
“朕刚才说,要迁孟圣人的后代,去西宁,将孔孟之道,圣贤之礼传到西域去”
朱祁钰叹了口气“不止他们,朕还要请天下佛道,去西宁、去西域、去漠北、去辽东、去朝鲜、去倭国、去安南、去天下”
“朕要将佛道儒,传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让天下人,沐浴在圣人的光辉之中。”
朱祁钰享受地闭上眼睛“历朝历代之君,都敝扫自珍,不愿将儒家经典,传给蛮人。”
“因为他们以为蛮人、野人、土人不配读圣人经典”
“但朕不一样,朕胸怀万民,以为众生平等,都该学孔孟之道,以儒教为人心之基,佐以佛道,彻底汉化天下人”
“对了,宁王,你和张元吉关系极好,对吧”
怎么又到我了
宁王吓得匍匐在地“陛下明鉴,微臣和张元吉,只是道友关系,切磋道法而已”
“朕没疑虑其他。”
“虽然那正一道,和朕不对付,帮着漠北王害朕。”
“但朕已经高抬贵手,请他们去贺兰山建立道统了”
朱祁钰幽幽道。
您这还不叫记仇呢
正一道上千年的根基,被您给毁了,去贺兰山那等蛮人居住的地方传教,不知道需要几代人才能将道教传到草原上。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宁王被吓破了胆。
诸王心中惴惴。
发现投靠皇帝,帮皇帝说好话,也得不到好处。
皇帝好似不需要他们投靠。
难道他真想当孤家寡人
“你是磕头虫吗”
“起来”
“老朱家的人,怎么都像你这般没种呢”
朱祁钰眼眸阴鸷,伸出手“鞭来”
郑有义赶紧把鞭子递到皇帝手中。
啪
朱祁钰扬手一鞭。
刚巧,宁王站起来,刚刚抬起头,兜头一鞭子,抽在他的脸上。
一道血痕,从脑门到下巴,皮輮翻开,鲜血淋漓。
噗通
宁王吃痛之下,竟跪在了地上。
这一鞭子,比郑有义抽三十鞭子还要疼
他终于理解漠北王的惨叫了,那是真疼啊
“没种的东西”
啪
朱祁钰一鞭子,接着一鞭子。
打得宁王满地打滚。
但最恐惧的,竟是朱祁镇。
朱祁钰每一次挥鞭,他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抖一下。
瞳孔中,印满了恐惧。
不过,心里却平衡了,不是打他一个人,那就舒服多了。
世人不患打而患不均。
诸王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都站起来”
朱祁钰收了鞭子,宁王被打得奄奄一息。
让你宁藩不老实,把朕的圣旨当成废纸,私自和正一道接触,要干什么
“太祖靠一只碗,打了下这偌大的江山”
“你们都是太祖子孙”
“怎么能丢太祖的脸呢”
“都站起来”
朱祁钰目光阴鸷“像朕一样,挺直了身体”
诸王慢慢爬起来。
但谁敢站直了腰啊,当着皇帝的面,那叫殿前失仪,是被处罚的
“一群废物”
“真该让漠北王好好管束尔等了”
“再不管,可真就不行了”
朱祁钰目光一闪“朕还想着,让你们帮着朕,完成宏图伟业,然后和朕一起,共享江山”
您可别忽悠了
当初太宗皇帝就这样忽悠宁王的,答应宁王共天下。
结果宁王朱权得了个寂寞。
你们燕王一脉,最没信誉。
“你们为朕戍守江山,朕才能睡得安稳。”
“朕还要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就在宴会之前,朕收到辽东密报。”
“辽东督抚李贤传来急报,鞑靼喀喇沁部,掠边辽东,此时正在攻打沈阳”
此言一出。
整个乾清宫,一片哗然。
朱祁镇都懵了,朝堂不是刚打了胜仗吗怎么鞑靼还敢入侵呢
“这还不算什么。”
“鞑靼满都鲁汗,正在草原上筹措大军,准备攻打大宁,兵向北京”
朱祁钰停顿一下,环视诸王“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京营都派出去了,京中无兵可调。”
“若大宁受袭,只能指望蓟州镇。”
“而蓟州镇,朕刚刚裁撤掉,怕是不顶用了。”
嘶
整个乾清宫上下,全都懵了。
大明都危如累卵了,您还在这叭叭的,干啥啊
快点召天下兵马勤王啊
难道您还想再打一场北京保卫战
就不怕,京师丢了您也和漠北王作伴等等
若京师丢了,老朱家的人,可就被一锅端了
他们都在京城呢,一时半会回不去啊。
“陛下,快些调河南备操军入京吧。”郑王吓得冷汗涔涔。
“郑王叔,河南备操军已经入京,但只有三万余人,派去大宁,怕是也无济于事。”
“那就请天下卫所兵入京啊”郑王真的害怕了。
他可不想被鞑靼抓走当俘虏啊。
而且,以皇帝的阴损,估计在城破之前,把天下诸王杀干净,然后他自己逃去南京。
别的皇帝干不出来,景泰帝绝对能。
“无兵可调了。”朱祁钰满脸颓然,丢了鞭子,坐在台阶上。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周王小声道。
“周王,那你说能怎么办”
朱祁钰叹了口气“满都鲁刚刚杀了太师癿加,整合了鞑靼势力,如今风头正盛。”
“大明军队,却分散各地。”
“本来可调驻守河套的京营回京,但张軏却和准噶尔部达成协议,割让西北给准噶尔部。”
“准噶尔部随时可能南下,偌大的河套、西北,都需要兵丁驻守。”
“于谦尚在山东,就算北上,也是屯守辽东都司,抵挡喀喇沁部,守卫辽东。”
“做不到守住辽东的同时,再守卫大宁,回防京师。”
朱祁钰把问题明明白白地告诉诸王。
没人敢问,张軏为何割让西北。
因为张軏是漠北王的人,这样做肯定和争皇位有关。
“陛下,河套、辽东哪有京师重要啊”
郑王跪在地上“请陛下以京师为重,调河套、辽东兵入京,大不了先放弃河套、辽东,等大明有了余力,再收回来便是。”
这句话说进了所有人的心坎儿里。
只要保住我们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朱祁钰却慢慢站起来“朕之前怎么教你们的挺直腰杆做人”
“这是大明的骨气”
“不能给祖宗丢人”
“辽东、河套就不是大明百姓了”
“百姓可以受苦,朕就受不得苦了”
“朕是皇帝,岂可放弃百姓”
“军队可以退走,但再回去,可就难了。”
“朕绝不可放弃辽东、河套,更不会放弃大明百姓的”
“这是朕的气节大明的骨气”
此言一出,诸王群情激奋。
您这不是有病吗
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白莲花啊
该放弃就放弃呗,百姓有什么用土地有什么用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快点诏各路大军勤王吧,我的陛下。
“陛下,不如调备倭军入京。”淮王小声劝道。
“还可调护漕军,全都调到京中来。”荆王附和。
郑王、淮王、荆王都是皇帝近支血亲。
但皇帝不搭理他们。
“若京师被围,产生的政治影响无比恶劣,请陛下慎思。”赵王也得当这个出头鸟。
“看来朕还得教教你们,如何做个有骨气的人”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鞭来”
啪
朱祁钰直接抽在赵王朱祁鎡的身上
宣宗皇帝心心念念的,就是把他三叔朱高燧送走,结果他三叔聪明啊,他继位后立刻支持宣宗皇帝,结果捞个善终,王位也顺利传下去。
先帝的心思,朕帮你完成
“啊”赵王冤枉啊,我就附和一下,结果挨了一顿鞭子。
“朕抽你,你还敢躲”
朱祁钰生气了,让太监按着他,玩了命似的抽
打朱祁镇的时候,孙太后帮忙。
打沈王、宁王的时候,不能打得过分。
轮到你赵王了,朕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是近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那就把筋先打断。
“朕今天就教教你们”
“何为大明的脊梁”
朱祁钰厉喝“鞑靼来攻,又如何”
“尚有蓟州镇挡着”
“京中还有备操军”
“等于太保打败了喀喇沁部,随时都能协防蓟州镇。”
“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鞑靼大军打破了大宁,进入了京师”
“那又如何”
“京中城池多高是人力能够打破的吗”
“鞑靼攻城又如何”
“朕披甲上阵,朕站在前面”
“你们都是朱家子孙,有什么可怕的”
“统统给朕上战场,让天下臣民看一看,朕朱家人,是最有种的”
“黄金家族又如何还不是被太祖皇帝追得满世界逃命吗”
“朱家的血统,是超过黄金家族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血统”
“朕”
“你们”
“让天下臣民看着,老朱家没有一个怕死的”
“听没听到”
朱祁钰爆吼。
诸王都傻了。
您不是装疯啊,您是真疯啊
打仗那都是泥腿子的事,冲锋陷阵用得着我们上
人都死了,让天下臣民看什么看蠢吗
简直不可理喻。
这皇帝绝对是疯了,真疯了。
诸王眼泪飙出,回去写遗书,骂死朱祁钰,此处省略一万字
“怎么”
“不同意朕的话”
朱祁钰语气森然“看来朕打得轻了”
啪
这回倒霉的是荆王朱祁镐。
荆王惨叫一声,莫名其妙挨一鞭子,我找谁说理去
这哪是家宴啊。
简直就是鞭子宴,动不动就挨抽,什么玩意儿
“微臣同意微臣同意”荆王哭着说。
“看你们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真是一群懦夫”
“一群狗屎”
“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堂堂朱家子孙,竟然怕死太可笑了”
“朕乃大明皇帝,尚且不怕死,你们区区诸王,怕个屁啊”
“一群饭桶”
朱祁钰冷冷道“反正也由不得你们了。”
“鞑靼大军随时可能打破大宁,朕也保不了你们。”
“到时候不上战场的,不想轰轰烈烈去死的,那就窝囊的去死吧。”
“朕成全你们”
朱祁钰图穷匕见。
诸王都被骂傻了,扑倒在地上,哭诉道“求陛下召集天下大军入京勤王”
“哪来的大军啊变出来吗”朱祁钰爆吼。
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白了。
哪来的大军
你们的护卫呗
识相的快点交出来,召集他们入京勤王,否则,都等着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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