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鲸吞安南之战
朱英猛地瞪圆眼睛,匍匐在地“陛下,您毁了士绅,要用什么阶层替代士绅呢”
想毁掉任何东西,都需要替代品,否则社会就会动乱。
朱英知道这话会触怒皇帝,但还是要说“天下士绅中,纵有不法之徒,但更多的人在支持您呀陛下,江南是大明财税重地,江南士绅可否说个不字”
“陛下在江南大开杀戒,可有江南士绅反对过陛下”
“士绅虽有局限性,但它是最忠心的”
“因为士绅无法造反,完全没能力造反”
“这几年,您大肆鼓励军功贵族的出现,想用军功贵族制衡文官集团。”
“可是陛下呀,南北朝之乱是从何而来的呀那唐末五代,战乱何其恐怖呀”
“以文制武,才是长治久安之策啊。”
朱英使劲磕头“臣出自士绅,最懂士绅,士绅是贪是占,但不会动摇陛下的统治呀”
“文官掌权,不会换皇帝,但武将掌权,一定会换皇帝的”
朱英泣不成声“陛下,臣是您的忠犬,臣的荣辱富贵皆在您的身上,臣不会害您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反对皇帝荡清士绅阶层。
朱祁钰阴着脸看着他。
“陛下呀,臣不敢骗您,也不会害您”
“那些撺掇陛下和士绅作对的人,是真的想害您呀”
“大明的根子,是士绅”
“您毁了根子,等于毁了国祚呀,以后谁会支持您呀”
冯孝在旁咳嗽,示意朱英别说了。
“让他说。”朱祁钰瞥了眼冯孝。
支持。
皇帝也需要大部分人支持,皇位才能坐得安稳。
朱祁钰一直都对士绅报以恨意,想用军功阶层和市民阶层取代士绅阶层。
可是,这两个阶层,真的会支持皇帝吗
而且,他们的支持力度在哪里能让皇帝坐稳皇位吗
这个问题,朱祁钰一直很少想,朱英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朱英则重重磕头“陛下,臣知道您的想法,您想让国家昌盛,让国祚绵长。”
“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国运窃夺者,士绅。”
“就想到铲除士绅,让天下百姓变成小地主。”
“可是呀陛下,谁都能铲除士绅,唯独您不行”
朱英真的豁出去了。
“您是皇帝,士绅拥护的是正统是大明是皇帝维护的是您呀”
“臣说一句僭越的话,土木堡之变后,朝中无帝,为何朝臣会迎您继位”
“因为朝中所有官员,都是士绅他们维护您,就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呀”
“真正拥护天下正朔的是,是士绅啊最怕天下大乱的是,同样是士绅啊真正维护皇帝的,是士绅啊”
“您口中的贫寒百姓,他们会支持您吗”
“臣在山东,天天和百姓打交道,知道百姓天生有软弱性,他们只会委曲求全,哪怕知道您对他们好,可您有什么事情,他们能帮着您解决问题吗”
“不能呀”
“甚至,您想征其为兵,也要给足好处,否则他们偷奸耍滑,不会为您卖命的”
“您就算掏心挖肺的对百姓好,他们也会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他们不会念着您的好,反而只会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盯着自己的饭碗这才是人心啊”
“反而,您稍微加税,他们就会唾骂您、恼恨您。”
“百姓软弱、唯利是图、偷奸耍滑,不值得您为他们做这些啊”
“陛下呀,臣知道您的心思,可您没和那些升斗小民打过交道,您见过他们,就会知道有多失望了”
“这些人是靠不住的”
“您不给他们利益,他们就不会支持您的”
“就算支持您,又有什么用呀他们不掌握生产资料,也不掌握社会话语权,如何支持您呀”
“若给利益,他们就会变成新的士绅”
“陛下,今天士绅的祖上,难道不也是百姓吗无非是因缘际会,得了机会而已”
“这个世界上,剥削和压迫是永远存在的,不会因您而改变的”
朱英泪如雨下“陛下,军功阶层靠不住,农民阶层更靠不住啊”
“您能靠的,只有士绅呀陛下”
朱祁钰目光阴冷“那你想说,别让朕折腾了”
“不”
“臣绝非劝谏陛下,而是希望臣的一片丹心,能让陛下看清事实”
“您可以处置士绅,但绝不能荡平士绅啊”
“士绅,才是您掌控天下的基石”
“您不能自毁根基呀陛下”
朱英这番话真的振聋发聩。
朱祁钰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在扶持军功阶层,并想打破士绅,将天下农民变成小地主阶级。
这样一来,就能得到短暂的公平。
起码能得二十年公平。
但是,朱英这番话说得让他难以自制,朕一直以来做错了
“朕的根基,是士绅”这个论调,让朱祁钰很难接受。
窃夺国运的人,就是士绅啊。
他们什么时候成为王朝的根基了呢成为皇帝掌控天下的基石了呢
“陛下,满朝臣子,出自哪里”
“地方的粮长、吏员,出自哪里”
“大明靠谁在掌控基层”
“甚至,大明的税收,掌握在谁的手里呀陛下”
朱英哭泣道“陛下想整饬士绅,可以陛下想改造士绅,也可以”
“但绝对不能荡平士绅”
“就算要荡平士绅,也要考虑好,用何人来收税用何人来掌控基层”
“而且,还要做好基层混乱的准备。”
“臣最担心的,就是基层乱了,一旦士绅被铲除,整个社会基层就彻底乱了,届时陛下有强兵,难道能将六千万国民杀光吗再来一次靖难吗”
朱英叩首“臣虽不在中枢,但怂恿陛下杀戮士绅之人,必是叛臣,请陛下诛之”
士绅,竟这么重要吗
朱祁钰也考虑过,从士绅家族里拿出来的银子,足够大明运转十年了,到时候再重组基层架构而已。
但朱英说的一句话,让他束手束脚。
士绅掌控着大明帝国的基层,一旦皇帝动手,士绅不会坐以待毙,必然遍地烽烟,重新荡平一次,大明还剩下几分元气了
这是个死结啊。
朱祁钰很无奈地坐在椅子上。
朱英磕头时间很长,发现皇帝没有声响,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皇帝听进去了。
“先起来。”
皇帝声音传来,朱英长吐口气,活下来了
别以为朱英傻,他要去交趾担任一届督抚,交趾距离京师多远恐怕要三四年时间见不到皇帝了。
如何能做到简在帝心
必须得拿出不一样的看法,让皇帝牢牢记住他朱英。
而想在地方做事,必须要有皇帝的信任。
看看项文曜,本来在贵州做得不错,但失了皇帝的信任,就被岳正摘桃子了。
他朱英必须表明身份,他是皇帝的忠犬。
这样,他才能在地方放开手脚。
起码有言官污蔑他造反,皇帝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仅仅这个机会,就非常重要了。
所以,朱英要提出一个朝臣不敢提的观点,他在告诉皇帝,我朱英是您忠心的走狗,汪汪汪
于谦要是敢说这番话,皇帝会立刻砍了他;
姚夔等人为了留住朱祁镇,已经耗尽了皇帝的耐心,就算想说,皇帝也不给机会说。
所以朝中有人看得清楚,却不敢说、不能说。
地方督抚中,朱英的功绩最大,又得皇帝宠爱,所以他敢说。
其实,这番话若他不说,到了南京,胡濙也会说的。
皇帝没对士绅动手,一旦动手,无论在北京还是南京,都会有人劝谏的。
朱英却抓准这个时机,向皇帝摇尾乞怜,简在帝心。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朱英磕头谢恩。
“朕是听不进劝的皇帝吗”
朱祁钰看着他“虽一别两年,朕的初心,从未变过。”
“什么劝谏的话,朕都听得进去的。”
“陛下贤名,是以天下昌盛。”朱英磕个头站起来。
“朱英,你把朕带坑里了。”
朱祁钰反应过来了“朕何时说要铲除天下士绅了”
“陛下,即便是一地士绅,也不能铲除呀”
朱英正色道“大明基层,掌握在士绅手里,铲除了士绅,谁来填补基层呢”
“中枢来”
朱祁钰道“朕要收回收税权,中枢来亲自收税。”
收税权,放在地方士绅手里,是中枢的弱点,一旦地方抗税,财政就难以维系了。
而且,他要重建基层,把皇权伸到乡村去。
朱英还要说。
朱祁钰摆摆手“朕要开海,若不剪除士绅,就贸然开海,朱英你说,谁会是最大受益者”
“伱说的没错,大明的基石是士绅。”
“但是,它只能当成基石,而不能当朕的绊脚石,更不能翻身起来,压在朕的脑袋之上”
朱英明白了,皇帝担心士绅拥有巨大利益之后,变成财阀世家。
“陛下可设重税,用重税来挟制士绅。”朱英这个办法最好。
大美遍地财团,政府依旧稳如泰山呢因为收税制度优越,把财团当成羊毛来薅。
太祖皇帝构架大明时候,也走的是这条路,对士绅收重税,把他们当成肥羊。
结果,太宗皇帝靖难,为了稳定皇位,被迫和士绅做妥协。
后世之君都是短命鬼,就给了士绅做大的机会。
“把你的想法写出来。”
“臣遵旨”朱英欲言又止。
“用膳吧。”
用过早饭后,则打发朱英去写奏疏,他则一边看奏疏,一边思考士绅的问题。
晚间时候,项忠和梁珤入龙船拜见。
二人风尘仆仆,从海上而来。
先禀报了战果,以及水师训练程度,重要的是水师战力。
朱祁钰听得仔细“朕欲组建六大水师,定额在六十万以上。”
“其一是渤海水师,驻扎天津,兵额为十万,宝船六艘,大舰千艘,中、小船若干。”
“项忠,朕想让你来担任渤海水师总兵官,负责渤海湾内,北直隶、辽宁、山东三省海上一切事宜。”
“并允许你在青岛,修建一处驻地,若南方有军务,可从青岛出港驰援南方。”
“同时,在大连也修建军港,随时可驰援朝鲜。”
项忠一听宝船六艘,就知道皇帝要有大手笔。
节制十万大军啊,何等位高权重
但项忠却感到满满的责任,他跪伏在地“臣必殚精竭虑,为陛下执掌渤海水师。”
“朕还要设朝鲜水师,驻扎在对马岛上,实额十万,负责整个朝鲜东西安全。”
“总兵人选,朕还没考虑清楚。”
“改松江府,为上海府,建立上海水师,实额十五万大军,和渤海水师规制一样。”
“梁珤,你来担任上海水师总兵官”
“负责江苏、南直隶、浙江沿海军务。”
“改江苏海州为连云港,在连云港的岛上,建立一个军港;在盐城、丰利外,建筑军港;在宁波府舟山,建立军港;在台州府海门卫和温州府磐石卫都建立军港。”
“整个东南沿海的要务,朕全都放在你的肩上了”
梁珤就知道,皇帝隐藏他两年,会给他一个大惊喜。
果然,整个东南沿海的水师,都在梁珤身上,梁珤很快就要立下大功,荣封国公是早晚的事情。
“臣谢陛下重用”梁珤磕头。
“在福建设福建水师,沿海各府皆建军港,实额七万人。”
人选朱祁钰还没想好。
之所以人少,主要是福建暂时没有战事,等扩入台湾后,再行增加。
“在两广沿海,建立南海水师,驻地设在广州和盖宝岛安南,并在两广沿海全部建军港,实额十五万。”
两广沿海,至关重要,朱祁钰其实是想让方瑛来做的。
但方瑛还在督抚两广,分身乏术,只能从中枢调人。
得派个能臣去,不能全用勋爵。
“等收复交趾之后,朕还要建交趾水师,实额十万,负责整个中南半岛上的军务”
六大水师,兵额高达六十七万。
这个数字未来还会增长。
现在定下来的两个总兵官,就是梁珤和项忠。
项忠心里微微失望,接下来,渤海水师战争是最少的,他立功的机会最少。
“说是六大水师,其实就你们手上两万多人。”
朱祁钰自嘲笑道“如今的重中之重,一是东南沿海的倭寇,二是以对马岛为跳板,进入倭国。”
“所以呀,项忠和梁珤,你们两个肩上担子最重。”
项忠眼睛一亮,只要他做得好,那么南海水师未来还得他掌印。
从兵额就知道,南海和上海两大水师,在未来是重中之重。
水师随驾南下。
朱祁钰在济南府足足停了七天,龙船才南行。
在十月下旬。
逯杲的奏疏传来,经过逯杲调查,暹罗王拉梅萱确实有吹嘘之嫌,暹罗确实有亩产30石的土地,但非常少,至于亩产18石的土地,也并不多,暹罗亩产4石的土地是非常的多。
但是,暹罗确实没有大饥荒。
暹罗百姓懒惰,不事生产,却不挨饿,说明土地适合耕种。
随侍的重臣不多,但都是皇帝看重的青年才俊,比如何乔新、何宜、丘濬、彭韶等人。
“陛下,按照逯指挥使说的,暹罗人并未精耕细作,甚至还有很多荒田,就已经不挨饿了。”
丘濬咋舌“臣看那暹罗王其实所言不虚,只是百姓并未精耕细作而已。”
朱祁钰点头“你有什么看法”
丘濬翻个白眼“当然是打下来喽。”
朱祁钰大笑“对了,内阁为何没有批复”
他在想,怎么才能和暹罗接壤呢
“陛下,内阁怕是认为该打下来,所以批复也是浪费笔墨。”丘濬净说大实话。
朱祁钰不以为忤“内阁愈发慵懒了,不批复来糊弄朕,哈哈。”
“陛下,暹罗王欲进献稻种,您是何看法呀”何乔新开口。
何乔新是何文渊的儿子,此人甚是不凡,连胡濙、于谦都对他赞不绝口。
“收着,暹罗缺马,让太仆寺赐下些蒙古马,赐一百匹吧。”
朱祁钰现在有多是马。
大明境内的马场,都在陆续拆除,草场也要改成耕地。
而在热河、宁夏、汉州、山西等地,设下了十几个大型马场,一百多个小型马场,马文升上任后,对马场进行新规划。
如今大明有良马四十多万匹,种马十二万匹,驽马、挽马过百万匹。
这么多马,当然不是买来的。
而是战争的缴获。
牛羊更多,等今年年底会杀很多很多羊,这些羊会制成腊肉存放起来。
“陛下,赐驽马怎么样”丘濬笑问。
“你怎么这么抠呢还要和暹罗做生意呢,多赐点良马,让他们找咱们买马”
丘濬却跪在地上“陛下,马不可轻卖”
“暹罗盛产稻米,若再卖给他们战马、火器,他们可就成为中南霸主了,大明想打下他们,何其困难”
何乔新、何意、彭韶跟着反对。
“嗯,赐几匹良马吧,然后多赐驽马。”
“陛下圣明”丘濬磕头。
“告诉逯杲,朕对大象没兴趣,象辂朕早就不用了,让他们多献稻米和水果来。”
冯孝让司礼监的人拟定圣旨。
“催促夏埙,交趾该重回大明的怀抱了,下一个雨季来临之前,朕要整个安南”
朱祁钰对夏埙隔岸观火有些不满。
不快些吞并安南,就无法打通去暹罗的道路,没有天兵威压,暹罗就不会恐惧于大明。
“陛下,占城国已经只剩下片隅之地了,咱们吞并安南后,该怎么办”何乔新发言。
“占城王室还算恭顺。”
朱祁钰沉吟道“就宣回大明来,挑个地方,封个伯爵,养着吧。”
“陛下,太祖祖制,非军功不可授爵”
丘濬反对“而且,占城国已经不剩什么地盘了,却要荣封世袭罔替的伯爵,大明吃亏了呀”
何乔新也道“大明伯爵何其难封,都是将领用命拼回来的,给占城王室封爵,该封几个那么以后其他王室呢难道都封爵位吗那样的话,大明爵位还值钱吗”
朱祁钰沉吟“你们怎么看”
“回陛下,臣以为封武勋,带回京师荣养起来。”何乔新够糊弄人的。
武勋是散官,并不世袭。
关键是,若占城王室不满,逃回国内搞叛乱,头疼的还是大明。
一直没说话的何宜,却冷笑两声“陛下何不斩草除根呢”
朱祁钰看向他“说下去。”
“等收复交趾的时候,可买通安南将军,打下占城国属地,将占城王全家屠净”
何宜冷笑道“那占城国延续百年,王室钱财必然不菲,何不收为己用,充作军资呢”
“何大人,那占城王对大明还算恭顺的”彭韶小声道。
“恭顺当初大明丢了交趾的时候,他为什么没帮忙呢”
“我大明强大,他自然恭顺”
“等我大明衰落之时,他们还会恭顺吗”
何宜厉声道“陛下曾言,非我族裔,其心必异。”
“他占城王既然恭顺,为何不全面汉化用汉文取汉名为什么从不进献占城稻种他们是何居心”
“哼臣以为那占城王不过是假恭顺罢了”
“此等蛀虫,朝廷养他何意”
“不如利用安南军,将此事做绝”
何宜是真的够狠的。
但对朱祁钰的胃口,他点了点头“那占城百姓,是否会怀念他们的王呢”
“陛下心慈”
“臣以为,可诱使安南军南下,祸乱整个占城国,咱们再平定安南军。”
“如此一来,整个占城国破败不堪。”
“那些百姓十不存一,活下来的都会感激大明,大明再收其地纳其民,岂不痛快”
“这样,就没有了顽固势力困扰,占城就成为一块白地,就能彻底融入大明了。”
何宜跪伏在地“请陛下采纳”
朱祁钰站起来,亲手将他扶起来“你能将心摆正,朕很欣慰。”
“朕是汉人的父母,心永远摆在汉人这边”
“你是汉人的官员,心自然要向着咱们自己人,才是个好官啊”
“咱们是一家人,对外人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
丘濬在一旁听着,狂翻白眼,您也太明显了吧装一下不行吗
“陛下圣明”丘濬跪地高呼。
大明一直在实行大汉族主义。
从未变过。
“臣生是汉人,死是汉鬼。”
“所以臣一言而灭占城,却问心无愧。”
“因为臣是汉人打仗是堂堂正正的,落后就要挨打,没错的”
何宜恭恭敬敬磕头,满脸坦然。
“朕就需要你们这样的官员。”
朱祁钰大笑“何宜,你将所想写成奏章,送去中枢,由内阁下旨,送去安南,交给夏埙。”
“臣遵旨”
何宜也想升官啊,摸准了皇帝脉搏,自然得顺着说。
试问朝堂百官,哪个心里不以汉人为荣
只是一直没戳破而已。
“派些侍卫去民间看看。”
“朕想看看民间的真实情况。”
“告诉侍卫们,不要被人蒙蔽,有些事是当地官员做出来的。”
“朕不要看这些假的,朕要看真的。”
“还有,谁敢隐瞒实情,和本地官员沆瀣一气,他趁早滚出宫中,他爹也不必干了,滚回老家养老去吧。”
朱祁钰就想看看真实的民间,真正的大明。
在水上的日子,甚是无聊。
至于偶遇卖艺的画舫倌人,更是想都别想,皇帝走哪条河,整条河都戒严,不可能出现任何人的。
护卫的水师、两岸的马军,以及当地的卫所兵,都不是吃素的。
而在朝鲜。
王越收到中枢的批复。
横跨渤海湾,走海路传递信息,缩减了朝鲜到中枢的距离。
中枢让他将朝鲜百姓,编户齐民,落下户籍,重新分地,并让孙可法,严惩朝鲜士绅,以朝鲜之财,解朝鲜之困。
再从大明调入一批士绅去朝鲜,安家落户。
这批士绅,就得从江南出了。
又从北方移一批百姓入朝。
安南的雨季已经过去了。
安南的朝局,也变得稳定下来,黎思诚政斗失败,谣传黎思诚人疯了,如今主政的是丁列。
丁列已经遣使,和大明交涉,请大明将安南北部还给安南。
夏埙还在鸿基。
鸿基已经建造成为军港基地。
如今广西两个府,已经全部划分完毕,并沿河设置重兵。
城池名字,也是延续永乐朝的名字,全部用汉书书写,并插上了大明龙旗。
各地的官吏系统,已经基本架构完毕。
包括广西治所,已经从桂林,转移到了南宁。
七十万广西土人,被安置在新建的两府,因罪被强制解甲归田的有二十万人,这些人从军中退下来,进入地方任职。
因为是有罪的,并没有担任吏员,只是担任地方皂吏等等官位,但退伍金是照发的。
他们在当地都分到了田地,媳妇也是分配的,甚至还分了个安南奴隶给他们,若不愿意当皂吏的,则银行资助一笔贷款,做些小生意。
中枢严令,有功之臣,务必妥善安置。
主要担心这些人心中不满,在民间造反。
整个夏天,方瑛都在整顿军制。
将那些在军中混吃等死、贪生怕死的,全部清除军队。
广西军剩下47万人。
而广西的人口,在这一年的时间内,翻了一倍,超过了七百万人,其中有190万人是婴儿。
都是军卒的孩子。
甚至,中枢鼓励军卒生子,生孩子还给发一个银币做生子补贴。
这就导致了军中纳妾速度飙升,生孩子的速度在增快。
夏埙初时没看透中枢的想法。
但最近,他看透了。
中枢明显担心广西狼兵因为生活好了,而战斗力锐减,就用鼓励生育的方式,让他们变穷
别以为生个孩子,给补贴一个银币是好事。
就这一个银币,都不够孩子花一年的
何况,广西又成为大明商贸发达之地,各种婴幼儿的产业,疯狂发展,正在榨干狼兵的荷包。
倒逼狼兵去战场上建功立业,赚军饷得赏赐,最好能出去掠夺一波。
最近,军中正在鼓噪方瑛出战。
这番操作,夏埙看懂后,竟不寒而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当中枢把丁口看做物品的时候,那么中枢和无情的天地有什么区别呢
中枢催促的圣旨传来。
南下,侵吞安南全部,变得水到渠成。
夏埙还往深了想了一层,皇帝南巡,江南士绅肯定要分出来一些,来重建的交趾省。
这是一环扣一环啊。
安南的使臣又来,请求大明归还安南北部。
即便知道大明连城池名字都改了,安南百姓也强制起了汉名,落下户籍,但安南朝廷还是不遗余力,不停派人交涉。
而边永的儿子,边镛带着皇帝的赏赐,刚到鸿基。
和夏埙密谈后,边镛渡江来到河内,册封黎思诚为安南王。
册封礼上,丁列面皮抽动,中原皇帝这是不想让安南消停啊
黎思诚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只是恭恭敬敬受了圣旨,然后自己就把自己关入王宫,不肯出来了。
当天晚上,丁列找到边镛,开门见山。
“丁大人,陛下惦记着安南王啊。”边镛皮笑肉不笑。
“需要什么条件,大明才愿意归还北部疆土”
边镛看着丁列,还做梦呢
“大明挥师南下,安南也不会束手就擒的”
“真打下去,没个几年,是打不完这一仗的”
“大明难道就想要一个打成一片焦土的安南”
丁列真的生气了。
“丁大人,在下能视为这番话,是安南向大明宣战吗”边镛问。
丁列直接变色“你”
“若您敢触犯陛下龙威,莫说把安南打成焦土,就是把安南之地抹平,大明也能做到。”
边镛笑道“不过呢,陛下乃圣君,对属国甚是照顾。”
“安南若出一万船粮食,大明就可暂休兵戈。”
丁列傻眼了,我把粮食运给你,让你打我吗
边镛也不在河内停留。
休整几天,就继续南下,出使占城国。
然而,边镛刚走几天后,十月初九,驻扎在江对岸的明军,开始调动,十月十七,明军乘船南下。
丁列遣使问明军为何南下,结果明军没有回应。
他则派兵半渡击之。
双方交火。
夏埙手中有三万狼兵,都是火枪兵,有七千兵装备着火绳枪。
安南兵袭扰一次,被夏埙打退一次。
耗时三天,第一股明军才登陆,抄了安南军后路,才让大部队登陆。
夏埙掌握渡口。
后续明军陆陆续续过河。
此战方瑛亲自督战,总共率军三十万。
被方瑛分成六军,每军三万人,渡河后,先控制河内东面的城池,海阳、广安、海防、建安、太平等城。
夏埙这路,则包围安南王都河内。
方瑛亲率十二万中军,在十月二十七,抵达河内,包围河内。
河内坚城,若硬打的,需要十万大军围城,没个几年是打不下来的。
方瑛也不急。
再次拆分中军,又拆分出三军,每军三万,向西攻克山西、东木、乐松、朗达、文安、杭盖等城池。
使西部城池,和大明接壤。
并一路向南攻掠。
同时,夏埙率领本部南下,攻打河东、河西、河南,将河内变成一座孤城。
主政的丁列,收到一封封败报。
整个人都傻了,明军怎么这么快呀
三十三万明军,围住河内后,分散开来,开始攻掠附近所有城池,把空虚的城池全部占住,至于难打的,则困成孤城,把安南给切开。
安南的大军,在西面和南面,防备老挝、柬埔寨和占城。
明军南下速度太快,丁列反而没有调兵回防,因为回防的话,就给明军围点打援的机会。
明军摆明了是想围点打援,攻打来救援的安南军。
“南狩”
丁列做出最有利的决定,放弃河内,往南跑。
别看明军迅速取得战场优势,安南军可并未收到损失,一旦丁列南下,整盘棋就活了,主动权重新回到丁列手中。
丁列搞倒了黎思诚,整个朝堂是他的一言堂,好处凸显出来了,没有其他声音,他下令南下,令行禁止,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南下。
丁列更狠,派兵把城内的安南百姓全都抢掠一空,带不走的就烧掉,把这些嗷嗷待哺的百姓丢给大明,让大明养着去吧。
围困河内的只有三万明军,根本围不住。
丁列手中安南军在十七万上下,顺利突围。
在河东和明军打了一仗,丁列把河东城给烧了,沿途洗劫,并烧毁大面积耕地,坚壁清野,并大肆放明军屠杀的谣言。
本来安南是他的基本盘,但丁列不要了,把钱粮都烧了,留下个烂摊子给大明。
用烧毁农田、抢掠百姓的方式,延缓明军南下的速度。
丁列真够绝的。
但是,丁列却发财了,整个王都的财货,十七万大军,赶着蔓延几十里的马车,蜿蜒地往南撤。
并沿途焚毁城池,继续抢掠。
打了几仗后,丁列发现明军并不强啊,干脆,他开始攻打明军占据的城池,几座城池易手,他开始抢掠、焚烧。
一路上烧杀掠夺。
结果,在河南,碰到了钉子。
夏埙刚打下河南,气儿还没喘匀呢,就听说后面的城池被丁列抢走,并焚毁了。
“丁列可真是个狠人啊。”
“是大明成全他了呀”
“若不是大明,帮他铲除异己,安南朝堂上怎么只有他一个声音呢”
“没给他朝堂扯皮的时间,反而让他占据了战场主动权。”
夏埙叹息“真的果断,若让丁列逃窜,整合西、南军力,安南军会高达四十多万大军”
“到时候必有一番恶战,最好能把他堵在河内,围点打援”
以前是明军打,安南守。
丁列放弃河内,就变成了明军守,安南打,借此掌握主动权。
别忘了,丁列是权臣,他不是皇帝,国民死活跟他有啥关系啊反正有黎思诚这个倒霉蛋下罪己诏,他快活就好了。
夏埙正分析呢,手下就来禀报,安南军打来了。
丁列十分挑衅,枪杆上挂着明军的人头,气势汹汹而来。
“开城野战”
夏埙不是傻,而是城池他是刚打下来的,几面城墙都损坏了,守城反而会大败。
再说了,明军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
三万对十七万,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
丁列看见河南城门开了,顿觉这股明军不简单,他又发现,这股明军有骑兵。
骑兵护住两翼,把步兵围在中间。
靠近安南军的时候,骑兵散开,火枪兵对着安南军开火。
等到安南军反击的时候,骑兵则射箭袭扰,给火枪兵填充弹药的时间。
一轮一轮火枪打完。
安南军死伤不重,但士气明显暴跌。
他们根本打不着明军,明明都是步兵,偏偏明军有骑兵护住,不给安南骑兵反击的机会。
而对着骑兵射箭,则有步兵张开木盾,为骑兵遮挡箭矢。
明军如车轮一般的战阵,一轮轮打火枪。
打得安南军心里窝火,被迫后退。
他刚退。
城内传来急切的马蹄声,一股全副武装的骑兵从城中奔驰而来,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人上下。
但胯下皆是良马,装备精良,马上有弓弩、火铳,甚至还挂着一支带着钩的长枪。
骑兵在土地上疾驰,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
安南军登时就慌了。
丁列都看傻眼了,这股明军怎么这么强
想让步军快速脱离战场,他只能派出自己的骑兵队,安南骑兵人数在七千左右,这可是权臣的老本。
安南的马,比蒙古还矮。
蒙古马就矮,安南马更矮。
和蒙古马比起来,有种爸爸见儿子的错觉。
安南骑兵也不弱,这些都是安南贵族的家丁,都是用银子喂养出来的,装备也算精良。
但是,他们的战法落后。
两军靠近时,明骑先射箭,安骑也射箭回击。
而更近时,明骑忽然拿出火枪,安骑也知道火枪,但他们还停留在火铳的阶段,明骑用的是能瞄准的火绳枪。
愣神的时候,明骑开火。
明骑的火枪,并不打人,而是打马
专门往马身上打。
安骑被迫调转马头,不肯和明骑对冲。
明骑迅速散开,组成一个个小旗,把安骑切割,然后有的用火枪,有的用木枪,彼此配合。
安骑迅速落入下风,不少骑兵被打下马,然后两根木枪像钩子一样,钩住一个人,快马在地上拖。
细看会发现,木枪上面有一把钩子似的白刃。
配合十分默契。
这样的战阵,需要大量时间训练、磨合,才能初见成效,而骑兵训练,那是非常烧钱的。
“完了”
丁列发觉不妙,热武器和冷兵器融合使用,这是廖庄想出来的新战法。
明骑主将,赫然就是廖庄
丁列鸣金收兵。
可这是战场啊。
明军占据了优势,夏埙下令,骑步前压,掩杀安南军。
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安南军惨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