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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陈友死,陈友案终结,紧箍咒再生效
    第311章 陈友死,陈友案终结,紧箍咒再生效

    乾清宫的宫门关闭很久。

    方才打开。

    冯孝小心翼翼进来侍奉,而掌灯的宫娥被门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精致的瓷器宫灯摔碎在地。

    宫娥惊惧地跪在地上请罪。

    “你怎么办差的快收拾下去,退出去伺候”冯孝担心皇帝心情不好,迁怒宫人。

    朱祁钰抬起眼眸“下次注意些,宫灯莫用瓷器,摔碎了容易扎到手,去吧。”

    “谢皇爷圣恩”宫娥连连叩首。

    众所周知,皇帝对宫人甚是宽厚。

    偶有宫人犯错,他非但不责罚,反而改变制度,民间多有“皇帝宠奴”的传言。

    也因此,宫人甚是骄狂,在宫外多有犯罪。

    都察院、监察司时常有举报的谏言。

    朱祁钰虽说要规范宫人,但只是说说罢了,导致宫人甚是跋扈,连官员都不放在眼里。

    “皇爷,是否该把中旨追回来”冯孝小声问。

    “追回来也乱了布局。”

    “朕的布局被坏了一角,但不妨事,也看到了人心。”

    朱祁钰高兴不起来“清剿多少了”

    “回皇爷,从开年至今,移走了117万人,皆按照您的吩咐,在交趾分最好的田地、最好的商铺,内帑又补了一批银币,每家最少配一个土人奴隶。”

    转眼,已是景泰十一年六月了。

    “到交趾的有多少说真话。”朱祁钰不喜欢报喜不报忧。

    “回皇爷,安全下船的有97万人,又有一些下船后病的,分到土地的,应该有83万人。”

    移走117万,活着拿到土地的,只剩下83万了。

    移民,果然是最血腥的事啊。

    这里面,肯定有人营私舞弊,可能活人不超过80万了。

    但这损失也太大了

    “每家再给五个银币,不,给十个”

    朱祁钰道“田土每人多给分一倾,房子多给一套,再补发一套农具,一口铁锅。”

    “皇爷,人多了,怕是土地不够分呀。”冯孝咂舌,这又是一大笔开支呀。

    “无妨,安南不够,就去老挝、柬埔寨借。”

    “这两个国家不是出来占便宜吗”

    “让他们知道,大明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用命来还”

    “再在江南张榜,凡是愿意移民交趾省的,每人分三倾土地,免十年赋税,发农具发铁锅,没媳妇的给发媳妇,只要愿意去,什么都给。”

    冯孝不敢说话。

    交趾的田土已经统计出来了,耕地约37万亩,就是37万倾。

    一人分三倾,一万多人就分没了。

    皇帝这不是玩笑呢吗

    可谁都看出来了,皇帝因为损耗太大,已经生气了,冯孝不敢劝,也暗恼那些运输船,怎么损失这么多人呢

    “你是不是傻呀统计出来的,是耕种出来的土地,还有多少生地呢不会开发出来吗”

    “现在张榜,愿意去的,到交趾的起码要明年了。”

    “这一年时间,朱英还不开垦出一批土地出来”

    “而新去的人,也会被征召开垦土地,如此反复,交趾的田亩数字不就上去了吗”

    朱祁钰相信朱英的能力。

    “还有多少人没移走呢”朱祁钰又问。

    “回皇爷,应天府附近的滁州、和州、太平府、宁国府、广德州、镇江府都清理完毕了。”

    冯孝回禀“还有77万人,等着被送去交趾。”

    “传旨运输船,凡是运送到交趾的汉人,活着下船一个人奖一文钱,死在船上一个人罚船老大一两银子,下船就计算,概不拖欠,是赚是赔,让他们自己掂量。”

    “传旨交趾各地接收点,汉人活着落户的赏一文钱,死了一个就罚一两银子,落户之后立刻结算,概不拖欠。”

    “再鼓励民间商贾做运输船的生意,把汉民,都给朕全须全尾地送去交趾”

    “这些在江南是罪民,可去了交趾,那就是金子做的朕不许他们死,他们就得活着”

    “再在交趾下一道圣旨,凡土民敢伤害汉民者,任何人皆可击杀,杀害汉民者,当派兵灭其部族绝不姑息”

    朱祁钰这股邪火,发到交趾身上去了。

    “给移民交趾的百姓,发一张奴隶执照,允许他们贩卖奴隶。”

    “皇爷,都发吗”冯孝觉得有点扯,几百万张执照

    “都发,标明有效期即可,第一批执照,有效期十年吧,十年后,再酌情颁发。”

    朱祁钰道“没有贩奴证的,不许贩奴,私自贩奴者诛杀”

    您这是要把中南半岛给卖光啊。

    “林聪在河南做的不错,撤河南督抚,河南恢复旧制。”

    “从于谦手里调兵,组建南海水师,林聪调入南海水师,当南海水师总兵官。”

    “撤山西督抚王伟,山西恢复旧制。”

    “从于谦手里调兵,组建交趾水师,王伟担任交趾水师总兵官。”

    “南海、交趾水师建成后,务必合作,荡清沿线倭寇,打通交趾至广州、泉州、上海、天津、对马岛的水路。”

    冯孝听到王伟,就想到了项文曜。

    皇帝是削了王伟的权,再把王伟踢去交趾,同时,削于谦手上的兵权。

    很显然,皇帝给于谦设的紧箍咒有失效的架势,皇帝就开始削权,谨防于谦跳出北京。

    所以皇帝才佯怒移民之血腥,其实是剑指于谦。

    于谦在西北打开局面,皇帝就用东南,切割于谦的权力。

    “奴婢这就去北京传旨。”冯孝磕头。

    朱祁钰嘴角翘起“再调仪铭出京,组建福建水师,仪铭任总兵官。”

    于谦手中的水师势力,就被削个干净了。

    “冯孝,给寇深写封密信,就说朕听说吐鲁番的瓜果很甜,朕想吃了。”

    陈友案妖风再大,皇帝一句话,就能镇住妖风。

    而皇帝的旨意要送去北京,由内阁加印后才能颁布天下,以前皇帝在北京,直接就能通行。

    现在需要从南京送到北京,再颁布天下。

    河南的林聪,已经提前收到了风声。

    皇帝令他掌军。

    意思很明确,南海水师非常重要,他不信任其他人。

    还有一层,中枢烈火烹油,不希望林聪这个直言不讳的蠢货进去瞎搅和,这是皇帝设下的局,不许人坏了。

    其实,林聪在河南做的不错。

    河南地处中原,不临海、也没有大面积牧场,吃饭还不够呢,哪来的土地种植果树呀水果罐头也没兴起。

    但河南却成为中原最富的省份。

    因为河南人发扬肯吃苦的精神啊,水果罐头火了,河南就玩命似的生产陶罐,装罐头用。

    肉罐头又火了,河南的陶罐力压景德镇、德化,成为陶罐畅销榜第一。

    两年时间,河南竟有上千家陶罐厂。

    陶罐本就利润微薄,又开了这么多家,景泰十年时候各家生意已经不好了,看着热闹,谁做谁知道。

    而且,陶罐没有技术含量,各地都能造。

    林聪深思熟虑后,派人学习玻璃的制作方法,鼓励民间建玻璃厂、瓷器厂,鼓励河南用玻璃罐、瓷器罐,自己卷自己。

    果然,卷死了一批陶罐厂,河南盛器的名声也打了出去。

    随着年富发明了鱼罐头。

    河南商贾发现了商机,我们没有羊肉,没有鱼肉,但我们有猪肉啊

    河南出现了猪肉罐头厂。

    猪肉味膻腥,那就多用香料呀,我们河南是天下正中之地,距离什么地方都近,运费成本低呀。

    猪肉罐头要比羊肉罐头更便宜,销量自然就多了。

    味道虽不怎么样。

    但大热天的,百姓哪里吃得到荤腥啊,有口肉吃,已经是最幸福的日子了。

    罐头价格再低,那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逢年过节,能吃两罐就不错了。

    而河南又是天下交汇的地方,罐头需要用糖。河南人就种甜菜,靠糖,打开局面,豫糖通行天下。

    景泰十一年初,林聪又建了几间蜂窝煤厂。

    煤价太高了,百姓负担不起,蜂窝煤应运而生,用煤渣和煤混合而成的蜂窝煤,价格低廉,又节省材料。

    天下各督抚,都收到了蜂窝煤配方。

    是皇帝公开的。

    但河南做的最好。

    这些都是林聪的政绩,给河南带来了卖树业、盛器业、猪肉罐头业、食肆业。

    河南是天下正中,天下商人都要经过河南,所以开饭店也是最赚钱的,还南北交汇之后,形成了豫菜。

    林聪即将卸任河南督抚了。

    以他的功绩,可入阁、入六部,而皇帝却让他去南面掌军,意味深长啊。

    他看到白圭的下场,知道现在不是他返回中枢的时间。

    文官变成外戚,难免会遭到攻讦。

    但于谦太狠了,直接把白圭打残,而文官集团更是袖手旁观,看得让他林聪心寒。

    外戚,若不依附皇帝,怕是在朝中没有任何余地的。

    所以他会乖乖去南方,掌南海水师。

    除了中枢党争渐起,他也在思考,皇帝为何让他掌军呢

    皇帝最忌文武不分明,对武将报以戒心,对文官戒心更大。

    他外宽内忌,又胸襟宽广,只要能为他千古帝业添砖加瓦,他肯给最大权限,任人施为。

    可一旦触到他敏感神经,他会立刻收回权柄,毫不犹豫,哪怕损失再大,他也不会犹豫斩断。

    这次,皇帝竟让他个文官去掌军。

    明人对海洋没有特殊感觉,甚至不屑一顾,林聪去水师掌军,多少有点被贬谪的意思。

    他让人取地图来。

    南海,南控交趾,北接岭南,在海上可是重中之重。

    再结合皇帝正在往交趾移民,积极开拓交趾。

    那么南海水师就显得至关重要了,一旦交趾有变,南海水师可掐死水上通道,并快速运兵去交趾平叛。

    皇帝只是看担心丢掉交趾吗

    看看于谦的党羽王伟,他做了交趾水师的总兵官,交趾想连结内陆,就要经过南海。

    这是用他林聪,挟制王伟呢。

    南海水师这么重要,必须得是皇帝的心腹去掌兵才行,所以皇帝打破了文武分治的固有思想,用文官去掌水师。

    未尝没有,担心武人掌水师,脱离皇帝控制的意思。

    水师要先成建制,死死攥在皇帝手里,然后才可放心分给武将,由他们代为掌军。

    林聪想透彻之后,就安心等待圣旨,顺利交接便是。

    山西。

    这个被朱祁钰几乎遗忘的省份,但这个省份,却承担了一百多年拱卫中枢的重任。

    自景泰八年起,山西外扩两个府。

    山西可谓是春风得意。

    原晋商,多被移民到了宁夏,王伟、俞山、俞纲又陆续移民40万去宁夏,20万去甘肃,山西被移走了近百万人口。

    而煤炭生意兴起,新晋商以煤炭为基本,再次兴隆起来。

    北方巨富之地,首称山西。

    本来晋人就擅长经商,虽被朝堂打断了根子,随着煤炭业兴起,晋商再次崛起,天南海北都有晋商的影子。

    北京新兴什么产业,山西就会冒出什么产业。

    因为山西人富啊。

    有消费能力,产业才会兴起,把整个山西的财政调动起来。

    而山西军,更是宁夏军、甘肃军、热河军的主力构成人员。

    山西各卫所,巅峰时期有七十万人,诸番调动后,山西军还有23万,皇帝南巡,主要从山西抽调边军。

    随着大批山西人,移民去西北,导致山西人在哪都有老乡,他们把生意做到了甘肃、宁夏去,最远的已经做到了吐鲁番了。

    这个被皇帝忽略的省份,却在重现生机,生机勃发,大有和河南争一争北方第一富裕省份的宝座。

    甚至,山西还飘了,想和江南争一争谁富的念头。

    王伟卸任,俞山和俞纲,也要返回京师了。

    中枢的乱象,他们也知道。

    汉宗案、妖书案、陈友案,三案频发,中枢有党争之象,混乱之局面。

    俞山还写了一封密奏,送到皇帝手中。

    言明党争的可能性,以及危害。

    然而,皇帝一直没回信。

    这让俞山的心在下沉,党争的局面是皇帝亲手开启的,目的何在呢

    于谦

    用党争来控制于谦

    不应该吧,于谦虽掌兵,但人在中枢,难道还能造反不成

    不是于谦呀。

    再结合皇帝在江南的所作所为,皇帝为什么如此深恨江南士绅呢

    江南士绅对中枢是很听话的,让交税就交税,杀头就杀头,也没怎么呀

    俞山想不出所以然来。

    但他可不想进中枢这个大染缸,看看俞士悦的下场,这个皇帝不疼,中枢不爱的倒霉蛋,被拎出来查案,最后被踢出来背锅。

    他俞山的处境,还不如俞士悦呢。

    皇帝对俞士悦是无视,对他俞山是没好印象。

    他去了,不就是当靶子吗

    皇帝估计就是打这个主意,让他俞山进京去当替死鬼。

    所以,俞山上书请辞,并在潞州装病,不肯回京。

    俞纲也聪明。

    三案频发,肯定得有人当替死鬼呀。

    执掌中枢的诸位老爷,都是皇帝的心头好,哪个都舍不得杀,那就得让他去顶缸呀。

    所以,俞纲在回京的路上,平定州病倒了,留在平定州养病。

    启程南下的王伟,在路上叱责他们不尽忠心。

    立刻上疏陛下,请皇帝派太医院太医为他们诊治,省着他们装病。

    王伟当然急了。

    他是于谦的党羽。

    三案频出,得有替死鬼呀,俞山、俞纲不就是最好的替死鬼嘛

    俞山请辞的奏疏送到内阁,执笔的正是姚夔,会心一笑,大笔写下驳回。

    请太医院的太医,去山西照看两位阁老。

    山西就在京师西侧,来往通信一天就能抵达。

    俞山和俞纲收到了回信,两个人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姚夔是真损啊,非得让他俩回京顶罪。

    俞纲最狠,他把窗子破坏,真把自己弄感冒了,装作病危垂死的模样。

    太医不显山不露水,一副药就让他起床了。

    然后抬着回京。

    俞山和俞纲在京师门口,彼此对视,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了,命咋就这么苦呢

    比他们命更哭的是陈友。

    陈友被押解回京,他前脚刚走,吐鲁番就丢了,坐实了阴占吐鲁番之罪。

    他俩上午入京,陈友下午入京。

    好好的沙州侯,变成了罪人。

    他被带到大理寺,被五司会审,周瑄任主审官,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实担任副审。

    “吐鲁番头人对满速儿强压政权,并不满意。”

    “所以我就暗中说服这些头人,归顺大明。”

    “恰逢东察合台汗国的大汗阿黑麻寿宴,满速儿回亦力把里过寿,我就瞄准机会,攻克吐鲁番诸城。”

    陈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他承认,确实和满速儿商谈过共管的问题。

    但那是给东察合台汗国看的,他还和满速儿达成协议,帮助满速儿谋求可汗之位呢,作为回报,他愿将豁刺棱部的地盘让给大明。

    周瑄和李实对视一眼。

    豁刺棱部的地盘,有二十个吐鲁番大,虽沙漠纵横,但那毕竟是西域古地。

    审讯中途,陈友身体不适,请太医来诊治,审问中断。

    第一次审讯记录,呈送到内阁。

    “本官之前就说,陈友若是真有功,谁来负责”姚夔剑指于谦。

    于谦指着这纸“凭着区区数言,就能脱罪”

    “周寺卿,本首辅问你。”

    “伱可问过陈友,陈友占领吐鲁番后,可知吐鲁番土地几丈几何可耕田土多少牧场多少百姓几人甚至有几座大城,几座小城”

    于谦冷笑道“连这些基础问题都不问吗”

    “若吐鲁番是我军打下来的,岂会因他陈友一走,吐鲁番就又丢了呢”

    “本首辅看呀,这陈友之战功有问题。”

    于谦咬死了陈友战功有问题。

    皇帝的手段更犀利。

    你破朕的局,朕就先调走你的人,再削掉你的兵权。

    皇帝和于谦,一南一北,你来我往,看得朝臣直呼还是于谦厉害。

    皇帝可是攥着十分皇权的皇帝啊,于谦尚且能和皇帝过招,其他人,只要皇威下来,都得跪地求饶了。

    所以,文官在于谦对抗皇帝的问题上,出奇的一致,支持于谦。

    “回禀首辅,陈友年纪甚大,又匆匆回京,身体吃不消了,已经请了太医,为他调理身体了。”

    周瑄虽专长破案,也看出陈友案更倾向于政治冤案,这就不是他擅长的范畴了。

    当朝首辅,咬死了陈友。

    文官形成新集团,集体反对首辅。

    “那就过几日再问。”

    于谦看向周洪谟“监察司可否派派人勘合功绩是真是假”

    “如何勘合呀监察司的兵科给事中刚到甘肃,吐鲁番就丢了,怎么查功绩呀”

    监察司就是换了个名字,还是沿用六科的作用。

    科道言官,六科就是科道,言官是都察院。

    现在六科改为监察司,三法司变成五法司。

    “查无可查,陈友做得可真绝。”于谦嘴角翘起。

    西北乱了,满速儿若聪明,会兵进哈密,夺走哈密,甘肃一年来的心血就没了。

    而且,用寇深去打仗。

    寇深本来在采油,采油铺路的工作主要是姚夔在负责,这也是坏姚夔的事情。

    于谦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然而,内阁的官员匆匆跑进来“出事了,陈友死了”

    什么

    阁部重臣全都站起来,包括于谦,都知道坏事了。

    可以往陈友头上泼脏水,可以炮制陈友案。

    但是,陈友毕竟有大功于国。

    陈友还有另一层身份,讲武堂的祭酒,讲武堂大半弟子都出自他的门下。

    于谦之所以选择陈友,就是因为陈友斗不倒。

    陈友背后有大批武学学子为他支撑门楣,陈友倒下来一次,查清后,皇帝就会复起。

    结果这些倒好,把陈友给气死了。

    陈友一死,他背后的讲武堂学子,必然要为老师讨个公道,陈友案势必会查清,届时于谦如何自处

    别以为皇帝还会包庇于谦,不会的

    你名声不臭,朕不安心

    本来陈友案让于谦拨开云彩见月明,陈友一死,弄巧成拙,天黑了。

    “是死了还是快死了”于谦急声问。

    “已经死了”

    完了

    于谦立刻开始想补救措施,他不能和皇帝闹了,必须和皇帝修好,这个时候能保住他的,只有皇帝。

    可皇帝要什么呢

    要他的命

    绝不是,皇帝有野心,也有信心降服他,没有杀他的必要。

    要收回爵位吗也不是,当初皇帝强赐他爵位,就是让他做勋爵之首。

    不要命,不收回爵位的话,就是要拿回他的文官权力呀

    这首辅之位,才是于谦最后的荣耀。

    他心里是文官呀,从里到外都是个文官。

    一直不肯去当一个武将,也不甘心让自己的儿孙去当武将,这是他于谦的荣耀。

    可是,事到临头,他必须放弃文官的权力。

    姚夔、耿九畴等人为何盯着他不放,就是这首辅之位,让文官觉得膈应人,你一个国公,当个首辅,什么玩意儿

    所以他于谦必须离开内阁,去当他的邢国公去。

    这何尝不是皇帝的心思呢

    皇帝能说服文官,和皇帝站在一条战线上,归根结底,就是于谦占着首辅的位置。

    “先将陈友送回家中,妥善安葬,大理寺继续追查。”于谦撑着口气道。

    耿九畴看向于谦,眼中折射出意味深长之色。

    他和王复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喜悦之色。

    姚夔竟松了口气,陈友死得恰到好处,若死在路上,都不会有这个效果。

    这个局,妙呀。

    阁部重臣散去,周瑄和李实一前一后走出内阁。

    “左都御史”周瑄目光锐利。

    李实脚步微停,提起煤油灯,照亮周瑄的脸颊“周寺卿,何事呀”

    “陈友身体健壮,虽舟车劳顿,但不会忽然猝死。”

    说到这里,周瑄停止不言,低声问“左都御史,此事还能查吗”

    “周寺卿此言何意呀首辅大人不是说了嘛,该查。”

    李实脸上带着笑。

    可这笑容,让周瑄不寒而栗。

    陈友没有死的征兆

    却突然死了

    他的死,给各方带来巨大的好处,不得不让人怀疑,陈友的真实死因

    “周寺卿,你是聪明人,用心想一想。”李实提着煤油灯,上了轿子。

    周瑄僵立原地。

    陈友案,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包括皇帝。

    而,破局之法,就是陈友枉死

    陈友死了,沙州侯的爵位就保住了。

    于谦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一切回到了原点。

    甚至,能拿走于谦的文臣位置,将他彻底打入武将的行列,不许再涉及文臣之事,给文官让道,让皇帝安心,皆大欢喜。

    还有一个巨大的好处。

    就是让于谦和姚夔等文臣,形成了对立关系。

    而这一切的好处,最终受益者都指向了一个人,远在南京的皇帝

    十天之后。

    南京的皇帝传来圣旨“陈友功劳为真,封赏不变,仍为沙州侯,加赐三世世券,由其嫡长子承袭爵位。”

    “待明军攻克吐鲁番后,在吐鲁番为陈友修建一座雕像,在哈密、吐鲁番建庙享香火,永久纪念陈友之功。”

    “御史秦纮,纠察不明,但其身为科道言官,有纠察天下之权,此乃分内之事,罚其三年俸禄,贬去交趾做知府。”

    “监察使周洪谟,用人不明,无识人之能、无辨功之手段,降为监察副使,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一个月。”

    “内阁首辅于谦,处事武断,置功臣枉死,夺其内阁首辅之位,但朕不在中枢,仍需阁部辅政,于谦暂在内阁处事,但不可一言而决,再遇要事,由阁部重臣,投票决定。”

    “陈友案此虚无有,乃科道言官之失误,科道言官将以儆效尤,切勿再犯。”

    看到圣旨。

    周瑄全明白了。

    陈友是死得其所,用死来保住侯爵,他儿孙不孝,难以再造功业,所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儿孙攒一个爵位。

    于谦呢,作为邢国公,却占着内阁首辅的位置,挡了很多人的路了。

    所以于谦被夺职。

    而浮上水面的于党周洪谟,则被皇帝直接贬职。

    似乎所有官员中,只有他周洪谟被处置得最重,盖因他本是皇帝提拔上来的,却往于谦怀里凑,所以皇帝给他当头一棒,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秦纮看似贬谪,其实是去交趾施展抱负去了。

    也就说明,这秦纮是皇帝的心腹。

    可陈友案,为何从秦纮而始呢秦纮是真的秉公直言,还是被谁收买了

    复盘整个陈友案。

    刚爆发时,皇帝也被打个措手不及。

    看皇帝是如何反败为胜的

    调林聪的时候,顺便调走了王伟。

    于谦能控制西北,靠的就是党羽王伟。

    调走王伟,断了于谦一臂,让于谦炮制的陈友案,无法继续,因为没有王伟,于谦也控制不了吐鲁番。

    这样一来,陈友回京的路上,就不受王伟控制了,就转而受皇帝控制了。

    皇帝调走王伟后,就动用了心腹李实。

    在内阁里,让李实出来做副审的是耿九畴。

    于谦并没怀疑过李实,因为在汉宗案和妖书案中,李实不显山不露水,并未完全站队。

    可在关键时刻,李实站在皇帝这边,给于谦致命一击。

    李实说服了陈友自杀。

    陈友自杀,导致陈友案不攻自溃。

    皇帝大获全胜。

    在南京的朱祁钰,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将星陨落啊。”

    “朕当初答应过陈友,告诉他,要让他亲自掌兵,收复他的家乡,朕要以他的家乡为名,给他封侯”

    “朕食言而肥了。”

    名将肯定是多多益善的好呀,陈友打仗,虽然算不上什么名将,但也是良将一枚。

    “皇爷,您也成全了他。”

    “若继续查下去,八成连伯爵都保不住了。”

    “经过此案,陈侯再努力,怕是也无法掌兵了。”

    “与其病死塌上,不如为国靖忠。”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冯孝安慰皇帝。

    “是啊,就算查明他是无辜的,也复起无望。”

    朱祁钰轻叹“中枢不会相信一个有污点的人的,再说他今年七十九了,还能活几年啊。”

    “他临终时可有遗言”

    冯孝摇了摇头,这等小事,谁会听一个罪人的遗言呢

    “罢了,上个好谥号吧。”朱祁钰也不想了。

    上谥号的权力,在文官手里,皇帝可管不到。

    这是他在南京,和在北京的于谦过招。

    陈友不过是牺牲品罢了。

    “陈友一死,吐鲁番又丢了,可惜了。”

    朱祁钰叹息“给内阁去旨,挑一个名将去甘肃掌兵,寇深岁数也不小了,不要在前线奔波了。”

    冯孝目光一闪,皇帝是担心寇深的身体吗

    “再从宫中派人,安抚讲武堂诸生的情绪,切勿因噎废食,当学好本事,以待日后。”

    冯孝瞳孔一缩,皇帝这是要借讲武堂诸生的手,削了于谦的荣光。

    讲武堂的学生,日后会成为军中的中流砥柱。

    陈友的死,可谓一石二鸟。

    他忽然有点恐惧于皇帝了。

    皇帝很少露出真面目,只有特殊时候,才会偶然露出真容

    “这南京的天儿啊,是太热了。”

    朱祁钰一个北人,真的住不惯,受不了南方的夏天。

    而在交趾,交州。

    方瑛叩接圣旨,圣旨对方瑛的功劳大家肯定,钦封为交国公。

    大明第四个国公诞生。

    用交字,来彰显他方瑛的战功。

    原河内,就是现在的新交州,塑造了方瑛、陶成、夏埙、边永等人雕像,和安南王宫遥遥呼应,杀人诛心。

    安南、占城王室的宝物,都送去北京了。

    据说皇帝打算建个园子,摆放战利品。

    方瑛已经和朱英交接完毕,朱英驻入交趾新省治驩州。

    方瑛这是回广西的路上。

    他很清楚,荣封国公之后,两广总督的官职也要拿掉了,他要回京养老去了,除非有特殊战事,才需要他出战。

    方瑛很清楚,近三年,他立功太多,晋升太快,需要时间消化战果,并且要建立勋贵中的新山头。

    这是皇帝要看到的,国公有国公的用法。

    他虽在南方,却对京师之事,了如指掌。

    京师三案频发,陈友案,显然是于谦试图反抗炮制出来的。

    皇帝反败为胜,削了他的文官之权,如今只剩下武勋邢国公。

    所以,皇帝需要他方瑛这位交国公,回到京师,挟制于谦,分摊于谦的兵权。

    可以预见,皇帝在南京并不顺利,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銮。

    这才迫切挟制北方的原因,将中枢牢牢控制在手。

    估计等皇帝回銮,就会主持公主大婚,这是当初拉拢他的筹码,到了该兑现的时候了。

    他要回去挟制于谦了,这个任务,比他吞并安南难上百倍。

    刚离开交州,进入广西地界,方瑛就写信给中枢,声称自己身体不佳,想请求入京调养。

    三请三让之后,他就会回到京师的。

    广西、广东,化土为汉后,已经生机勃发。

    广东是天下水运的中心,皇帝在广州湾,划了一地叫香港,对面叫澳门,香港里面叫深圳,澳门里面叫珠海。

    一大片城市,如雨后春笋建造起来。

    两广欣欣向荣,已经不需要用督抚来镇压什么了。

    驩州。

    朱英上任交趾督抚,而当务之急,首要是安置移民,其次是抓捕奴隶。

    上任以来,从江南共运来177万人。

    这些人仅看穿着气质就知道,都是士绅,这些人和当朝官员,都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

    年初第一拨妥善安置的,才80万人,伤亡率巨高。

    而第二拨、第三拨损失就很少了,几乎没有伤亡,各船都配备了足够的医者、药物,人员也并不密集。

    下了船后,全由交趾新组建的政府来安置。

    挑最肥沃的土地、最好的商铺给汉人分。

    前两年不用种植粮食,交趾给分粮食吃,也不用自己劳作,抓奴隶劳作即可。

    各地都按照中枢承诺的规制来安置。

    大面积田土、房产、商铺,还有一个奴隶、一张贩奴证,还额外给发了一把刀和一张军中淘汰的弓弩。

    奴隶少,因为得让兵卒去抓,抓奴隶损失较大,兵卒也不愿意去抓,只能由交趾政府出面,找土人头人去买。

    原七十多万广西军,在搞完屠杀之后,有64万解甲归田,变成了交趾百姓。

    这些江南士绅,一路上把皇帝骂死了。

    下了船,才发现交趾是天堂啊。

    虽然家业没了,但靠着一张贩奴证,很快就能发家致富。

    只是,移来的汉民越来越多,每天都有无数条船,停靠在码头上,无数汉民下船。

    用不了几年,交趾就会卷起来的。

    本来大批大批的俘虏,要送入治水司治理黄河去的,现在移入大批汉民,只能发给这些汉民做奴隶。

    夏埙在交趾南部,清扫安南、占城残余势力。

    这些江南士绅,竟然找夏埙做生意,让夏埙把这些人抓来卖给他们当奴隶。

    朱英为汉民发放奴隶发愁的时候,郝暄则建议朱英,可以出使柬埔寨,令柬埔寨贩卖一批奴隶给大明。

    “这不好吧”

    大明已经够欺负人家的了。

    军中粮食、移民的粮食,全都由三国负担,还让三国送来一批人,帮交趾耕种。

    三国也不同意啊,朱英来了后,就跟他们打了几十场小仗,明军全胜。

    方瑛执掌交趾事时,更是天天打仗。

    “下官愿意出使柬埔寨,必说服柬埔寨卖给大明十万奴隶不,五十万”

    郝暄口气不小啊。

    “最好三国各卖五十万。”朱英也愁人啊。

    郝暄狂翻白眼,三国最弱的就是柬埔寨,柬埔寨是王国衰弱的时候,最容易和大明合作。

    皇帝把交趾当成江南蓄水池了。

    江南士绅,有罪的没罪的,全都给移入交趾了,还得让地方妥善安置。

    而江南士绅尝到甜头后,别说种地了,一家没个几百个奴隶,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这就导致了,奴隶价格疯涨。

    内地还嚷嚷要人呢。

    奴隶是真的稀缺啊。

    朱英知道,皇帝预计移入五百万人以上,极有可能移入千万人。

    那么,仅靠交趾一地,肯定养不活这么多人。

    这是惦记三国领土啊。

    皇帝也不担心造反,他似乎忘记了,广西军已经解散了,剩下的也在解散的边缘。

    大明在交趾,没有强兵啊。

    朱英给皇帝写密奏,请求皇帝派大军南下,镇守交趾。

    郝暄当外交使臣当上瘾了,跋山涉水去说服柬埔寨王卖奴隶给大明。

    等雨季过去,就要修通到广西的驰道。

    但是,中枢却给他下旨,让他去找石油,用沥青修路,沥青路在雨季里也能正常行走。

    有了沥青路,大明和交趾,就不会因为雨季,就彼此隔绝了。

    可是朱英派人去找了,根本就找不到什么石油啊,这地方有石油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