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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捅破天,那就抱着皇帝一起死!皇帝
    第318章 捅破天,那就抱着皇帝一起死皇帝,只能是制度的维护者

    胡长恭脸上都是陈舞阳的唾沫星子。

    “陈指挥使,你非往我胡家头上扣屎盆子,在下也得找个地方说道说道了。”

    胡长恭被扇了一个耳光,这茬他忍了。

    “找地方说道”

    “好啊,那你告诉本官,这家青楼和你什么关系”

    陈舞阳就喜欢这种嘴硬的。

    “没有关系。”

    陈舞阳则看向常恩“伱说什么关系”

    常恩看热闹不嫌事大“胡先生,这家店你胡家占了六成股,由你家管事的胡三贵打理的。”

    胡长恭脸色微变,却还是道“此事在下并不知道”

    “那胡三贵,姓不姓胡是谁的狗”陈舞阳问他。

    “你”

    胡长恭觉得理亏,语气一弱“陈大人,虽说经营青楼被士林不齿。”

    “但我家只是占了干股,并不参与实际运营。”

    “而且,只占六成股。”

    “另外还有受益人,您为何不询问他们呢”

    陈舞阳把刀挂在腰间“常恩占了两成,这家青楼自己占了两成,你还想让本官去找谁呀”

    胡长恭见势不妙,立刻改变口风“在下毕竟是当朝举人。”

    “都知监查案,自当配合。”

    “不管这家店出了什么问题,我胡家一力承担。”

    “必给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胡长恭态度很好。

    “你可算说了句人话。”

    陈舞阳冷笑“但你承担得起吗”

    “养济院瘦马案,买家是谁,你知道吗”

    “就是她”

    陈舞阳指着卢氏“你问问她,她打着谁的名号去收购孩子的”

    猛地,胡长恭脸色惨白。

    他是政治家族,自然时时刻刻关注朝廷情况,而养济院瘦马案,让陛下一口气下了十道圣旨,亘古罕见,内阁未拦一道,布告天下,务必严查,查清每一个人

    他胡家收到消息后,就召开族议,让族人切割这些生意,切莫引火烧身。

    结果,竟坏自己家中。

    “你告诉本官,该不该查你”

    陈舞阳退后两步,手掌按在刀柄之上“解释”

    “此事非我负责,而是家中长随”

    胡长恭话没说完。

    陈舞阳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刚才不是很强硬吗不是要找个地方说理吗”

    “本官还想为那些无辜的孩子,找你胡长恭说说理儿呢”

    “来”

    “说理,说理”

    胡长恭第一次感到死神距离他这么近。

    陈舞阳极为激动,激动之余,刀刃随着他手劲儿划动,在他脖子上留下几道血线。

    “陈大人先别激动”胡长恭疼啊。

    “现在回到管本官叫大人了”

    “你胡长恭不是很厉害吗”

    “整个江苏,天下百姓只知你胡氏,不知万岁”

    陈舞阳狞笑“这江苏,到底是万岁的,还是你胡家的”

    噗通

    胡长恭吓得跪在地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天下皆是陛下之土,何况江苏一地”

    “我胡家区区清贵家族,若无陛下之盛恩,哪来的什么权势啊”

    “陈大人,我陈家确实经营了不该做的生意。”

    “但对陛下的忠心,如大人一般,日月可鉴啊。”

    胡长恭想磕头,但刀架脖子上呢。

    心里暗骂,陈舞阳是真狠啊,因为瘦马案,他家未必会死,一旦什么江苏是胡家的话,传到皇帝耳朵里,胡家都得死

    他所谓的胡家,根本就不是胡濙的嫡脉

    甚至,胡濙有二十余年不回家了,武进胡家,不过是打着人家旗号罢了,真出事,胡濙绝不会保全家族的。

    “把胡三贵叫来。”

    陈舞阳也不敢逼迫太甚,皇帝和太傅若即若离,他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不敢造次。

    胡长恭拼命点头“谢大人恩典”

    常恩看在眼里,顿觉陈舞阳得皇爷青睐,绝非偶然,此人做事非常有分寸,松弛有度。

    胡家是巍峨山峦,陈舞阳不是推倒山峦,而是因势利导,利用山峦之力查案,这份火候把握不容易。

    “这个邝公祠,你可否知道”陈舞阳问了也白问,胡长恭不知道。

    胡三贵也是随着胡长恭来江都游学,其实就是享乐来了。

    他闻听主人呼唤,就知道出事了,但他家祖上就是胡家佃户,是家生子,根本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

    硬着头皮进来,胡长恭对他一顿狠踹,让他把知道的都说了。

    “都怪小人贪财”

    陈舞阳打断他“别说这些没用的,邝公祠,是怎么回事”

    “这养济院建在邝公祠的遗址上,本地人就这么叫”

    嘭

    陈舞阳一脚踹他个四仰八叉“本官问这事了吗怎么买卖都有谁经手过官府之中,谁在帮你们做事”

    胡三贵小心地瞟了眼胡长恭。

    “都说都说”

    胡长恭快气死了。

    他家最大的靠山是胡濙啊,而胡濙是新政的先锋官,自己家却给胡濙拖后腿,这不找死呢吗

    “江都不得志的吏员,都在养济院等清闲衙门里。”

    “他们都是使银子上去的,如今被拨拉下来了,肯定想捞一笔。”

    “这边的物价,是两块钱一个孩子,品相好的三块、五块都有。”

    “像五块的,都是美人胚子。”

    “就不放在青楼里了,而是送去培养成瘦马”

    胡三贵对这行知之甚祥。

    陈舞阳知道自己找对人了“继续说,记下来”

    “这些孩子来源也有问题,多是父母不想要,把孩子丢出来的,想送去京师让皇上养着,其实就当是溺死了的。”

    “而恩养这些孩子,朝堂是会批一笔银钱的,这笔银子由地方垫付,按月中枢结算。”

    “但是,这笔钱并不好批。”

    “据我所知,江都知县熊瓒上书省南直隶,但南直隶并不愿意批复这笔钱粮。”

    “恩养天下幼童,虽是陛下之意,但中枢、地方都不太积极。”

    “中枢不给钱粮,地方自然也不敢深要,毕竟此事不涉及政绩,得过且过。”

    “这就给了青楼行业的可乘之机。”

    “地方知府睁一眼闭一眼,布政司、巡按使也不会派人来查,御史也不会盯着这点小事,这贩人之事就逐渐蔚然大观,形成大规模了。”

    陈舞阳盯着这胡三贵,这胡三贵谈吐不凡,却只是胡家一个长随,足见这等大族的底蕴。

    说白了,就是官府睁一眼闭一眼,下面的人上下其手,就使得养济院的幼童,被肆意采买。

    归根结底,是地方政府不作为。

    或者,他们都得到应得的一份了,得好好查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呢”

    陈舞阳蹲下来,看着胡三贵“你别告诉本官,你是听人说的,本官看你,是从业者吧”

    “不不不,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胡三贵欲言又止“各家大族,都会采买一些的”

    又爆雷了

    这贩人,是士绅家族开始的,就是说,士绅和地方官员勾结,让养济院本是善举,却成为犯罪窝点。

    “各家大族都有谁写下名字出来,本官一个一个的拜访”陈舞阳面露凶光。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就是因为这些人买,所以才会有人铤而走险的去犯罪。

    胡长恭意识到捅娄子了。

    胡三贵吐出来的,肯定都是他家的势力范围,一旦被陈舞阳一网打尽,他胡家岂不直接倒台了

    咳咳

    他轻轻咳嗽一声。

    陈舞阳仰起头,看向胡长恭“你什么意思”

    “学生嗓子不太舒服”

    啪

    陈舞阳忽然暴起,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这回舒服了吗”

    胡长恭刚要说话。

    陈舞阳却抓着他的脑袋,走到门板前,使劲往门板上撞,几下就鲜血淋漓。

    “这回舒服了吗”

    陈舞阳凶厉地看着他“要是不舒服,老子把你送阎王爷那,再让你舒服舒服”

    “你说”

    他凶厉地指着胡三贵“你要是有东西不说出来,老子就把你的肚子剖开,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他娘的”

    “在老子面前打信号,当老子白吃这碗饭的”

    胡长恭满脸是血。

    被陈舞阳丢开。

    而胡家家丁要来扶着他,陈舞阳却突然抽刀,劈了那家丁一刀“你要干什么造反啊”

    “本官在审案子,你出来干什么”

    “来人”

    “拖出去,劈死”

    “脑袋呈上来”

    然后,陈舞阳用刀指着所有胡家家丁“老子看看,谁还敢动”

    “胡长恭,滚过来”

    胡长恭收到呼唤,强忍着剧痛站起来,慢慢走过来。

    “说”陈舞阳冲着胡三贵怒吼。

    这么一瞬间,胡三贵想咬舌自尽,但没有勇气啊,能咬舌自尽的人,都是超级勇士,他不是啊。

    他胡三贵也有三妻四妾,住的宅子不比胡长恭家里小,也是家赀万贯。

    他舍不得啊。

    哆哆嗦嗦的吐出几个人名来。

    “来人,把他肚子剖了,本官看看还有没有存货”陈舞阳目光凶厉。

    “不要啊,不要啊”

    胡三贵吓惨了“家主救我,家主救我啊”

    可是,胡长恭不敢说话。

    陈舞阳凶厉的眼睛就盯着他呢,他敢说话,陈舞阳就敢剐了他,让他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而刀子已经落下,胡三贵惨叫个没完“我都说了,都说了啊”

    “本官看你还有货,没告诉本官啊。”

    陈舞阳狞笑“你现在瞒着也行,本官派人去武进,把你妻妾儿女都抓来,一个一个挖肯定能挖出秘密的”

    这个挖,好像是真挖。

    胡三贵惊恐至极“还有王法吗”

    “对待你们这等败类,王法太轻了,所以本官就用都知监的法度。”

    陈舞阳坏笑“当然了,你要是肯将你知道的都吐出来,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让他看看自己的肠子”

    “啊啊啊”

    胡三贵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看啊。

    但番子把他眼睛撑开,顿时吓晕过去了。

    可随便一扯,他就痛醒了。

    胡长恭心中惊惧,陈舞阳这是让胡三贵撕咬他胡家啊。

    “家主都知道”

    胡三贵一句话,胡长恭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攀咬,这是攀咬”

    啪

    陈舞阳用刀鞘抽他的脸“老子让你说话了吗闭嘴,让他说”

    胡长恭脸部火辣辣剧痛,却知道完了。

    “胡家有几艘船,专门做贩人的生意,天南海北的买,尤其是五块钱的女童,家里设有安养堂,其实就是驯养这些女童成为瘦马,以后送给达官显贵当妾室”

    完了

    胡家的秘密,被扒光了

    胡长恭脑子炸开。

    陈舞阳早就知道,这瘦马案没这么简单,不然圣旨从南京到北京,再颁布天下,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所有关于此案的线索消失。

    当然了,养济院瘦马案,其实是盐商顶不住宋伟的压力,利用悟明教收买桂怡,让桂怡举报中枢,才爆发的。

    背后都是盐商的实力,可在江南,能为盐商挡刀的势力可不多。

    江南仅存的士绅,并未被吏部整治的官场,都是顶雷的好人选。

    说白了,能在政治暴雨中还能保全的,多是朝中有人之辈,这些人执掌朝政,自然会护住下面的人。

    同样,他们也是最需要这些幼童的,用心培养,编织关系网。

    就说胡家,等胡濙没了,胡家凭借这些关系网,照样岿然不动。

    联姻,是表面的关系网。

    妾室、丫鬟,乃至漂亮的男童、伶人、僧侣,就是暗层关系网。

    天下士族,靠这一明一暗的关系网,才形成树大根深的士绅阶级,形成能左右皇权的恐怖阶层。

    所以,大理寺寺卿周瑄,都知监指挥使陈舞阳联袂而查,却一无所获。

    “都记下来了吗”

    胡三贵足足说了十五分钟,记录了十几张纸。

    陈舞阳看向胡长恭“你有什么可说的呢”

    “你、你不是查瘦马案的,你要查什么”胡长恭感到恐惧了。

    “查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混蛋”

    胡长恭目光闪烁,既然你敢玩这么大,那就干脆捅破天吧。

    “不止我家,天下哪个家族,哪个不培养些娱人的妇人整个江南,你陈舞阳去查,家家都有”

    “你陈舞阳既然想捅破天,那就捅破吧”

    “看看这江南,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看你陈舞阳能不能兜得住”

    皇帝强制移民,虽有叛乱,但没有形成规模,主要因为皇帝抽调天下各地的军队,屯守整个江南。

    但是,谁能保证,这些客军,没有被美瑟诱惑成为傀儡

    皇帝来南京已经一年了,他的这些军队,还听他的话吗

    皇帝的王牌是军队,他敢随便折腾江南士绅,靠的就是军队,可被江南渗透一年的军队,还能用吗

    “有你胡家陪葬,我陈舞阳死也值了。”

    陈舞阳怪笑“押下去”

    其实,心里也打鼓,他有点查大发了。

    皇帝是移民了,但移民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有一技之长的留在本地,其实移走的都是旁支别脉,酒囊饭袋。

    江南士绅虽伤筋动骨,但根系还在。

    正如叶盛所说,二十年后,就会再长成参天大树,因为皇帝铲除得并不彻底。

    移走了别脉,反而剩下的人更加团结,更能一致对外。

    一旦皇帝触到士族的根子,看看皇帝能不能坐稳皇位

    这就是胡长恭的底气。

    陈舞阳按照胡三贵招供的人,一家一家拜访。

    深查哪个当官的,牵连此案。

    查第一个官员,就是江都知县熊瓒。

    消息传到周瑄耳朵里“坏了,陈舞阳太急了”

    “老师,可有不对”荀硕问。

    “陛下人在南京,万一以扬州为中心,烽烟四起,陛下安危如何保证”

    周瑄还在调查悟明教,并已经理出脉络。

    悟明教确实很诡异,明明是本地小地主建立的教派,却被外地大盐商控制,他们暗戳戳借桂怡的手,转移中枢视线。

    偏偏扬州本地的小盐商还不知道,被人利用了。

    而陈舞阳把胡长恭牵连进来,让周瑄意识到不妙,他再查这些细枝末节,变得十分无用。

    此案涉及政治太深,其实是中枢党争引起,而无意间扩大的政治打击案件,归根结底是朝堂之争。

    周瑄深觉无力,他本打算再次审讯周氏的。

    如今被迫放下手中事,写奏疏送去南京,请陛下调北方军南下。

    晚间。

    朱祁钰就收到了陈舞阳的奏报,还有胡长恭。

    陈舞阳派了十个人护送胡长恭回南京,死了六个,遭到十二次暗杀,江都离南京多近啊,胡长恭又是胡濙的亲侄子,贼人都干杀,这是触动根本利益了。

    朱祁钰刚要入睡,登时睡意全无。

    “宣重臣入宫,去文华殿。”

    朱祁钰阴沉着脸,他刚好整饬宫中宦官,就碰上了此事。

    可以说,此刻是他最危险的时刻。

    来南京一年,并未遇到什么危险,这一刻却遇到了生命危机时刻。

    “叫舒良来。”

    舒良住在宫里,他是最早来的。

    朱祁钰摆手,让人都退出去,包括冯孝。

    “舒良,你从山西带来的选锋营,现在还可靠吗”朱祁钰问。

    “皇爷,一定可靠。”舒良因王诚案牵连,也被弹劾解职,如今正在操练选锋营。

    朱祁钰把陈舞阳的密奏给他看。

    “来南京一年了,这些人可曾在南京纳妾可曾收了谁的贿赂你都知道吗”

    “朕的底牌揭开太早了。”

    “就不该匆匆调你回京,应该遇到困难时,比如现在再调你南下的,再翻开朕这张底牌。”

    “悔之晚矣啊。”

    选锋营暴露的太早了。

    江南士绅的渗透力太强,谁也不敢保证,这些人有没有被渗透。

    “皇爷,无论如何,奴婢一定挡在您的面前”舒良表忠心。

    朱祁钰摆摆手“如今情况不妙,你要尽快发动下一案,要快。”

    恐怕连冯孝想不到。

    汉宗案、妖书案,是皇帝一手策划的,而执行者,就是舒良。

    都以为皇帝最信任的人是王诚、金忠,却忘记了在山西秘密为皇帝训练军队的舒良。

    他才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啊。

    “奴婢这就回京”舒良磕头。

    “选锋营不可靠了,你拿着朕的圣旨,去山东调朝鲜军,朕巡幸山东时,叮嘱过朱英,让他操练一支从朝鲜来的军队,这支军队连汉话都不会说,应该可靠。”

    “再调宋杰南下,柳溥北上,代为执掌热河军。”

    “朕的身边不能没有人,让王来调一支吉林军来护驾,那里的生人生猛非常,又在朝中没有臂助,只能依附于朕,所以可信。”

    “回京路上,你秘会林聪,林聪会明白的。”

    “再从湖北调来一支军队护驾,朕已经给年富下过密旨了,年富会配合的,你负责送信即可。”

    “切忌,一定要派信任的人去送信,朕不传密旨,这宫里,朕怀疑也被渗透了。”

    说到这里,舒良猛地抬头“皇爷,用不用奴婢清理一番”

    “没到时候,狐狸尾巴尚未露出来,再等等。”

    “皇爷,您不能以身犯险啊”舒良着急。

    朱祁钰摆摆手“朕清楚,朕既然知道了有眼线,就会注意的。”

    他并不慌乱。

    因为出京之时,于谦就分析过,三个月一轮值,让江南士绅无法渗透。

    但是,他刚巡幸南京时,天下就不安稳,不能频频调兵,尤其陈友案后,更不能调兵替换了。

    于谦的策略,却被他一手给毁了。

    好在山东、河南、湖北皆有布置,最快的三天就能抵达南京。

    朱祁钰并不担心。

    “皇爷,奴婢离开,您手中少个可用的人,您万勿注意。”舒良叮嘱。

    “朕晓得,再调西厂来南京,金忠北归。”

    舒良却道“皇爷,不如启用王诚,王诚对您忠心耿耿,而金忠留在南京,尚能护卫您,您说了宫中不密,就让金忠代查,必能让您满意。”

    “王诚伤势未好啊,怎么奔波”

    “舒良,你发现没有,这是江南士绅给朕设的一个圈套,从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所以时机恰恰好,好的让人惊叹。”

    “王诚之事,让朕警醒,朕刚要整顿内宫,这胡长恭主仆就招供了,这是离间朕和老太傅的感情,君臣相疑。”

    “同时,也让朕猜忌手中之兵,让各军投鼠忌器。”

    “内宫、军中、朝堂,都让朕开始不信任。”

    “所以,江南士绅的反击,太妙了。”

    朱祁钰目光闪烁,刚要继续说,门外冯孝的声音传来“皇爷,老太傅等人皆到文华殿了。”

    “你速度要快,案子办成,朕就安全了,你也切忌注意安全。”朱祁钰拍拍他的肩膀。

    “奴婢遵旨”

    舒良磕头,星夜离开南京。

    朱祁钰抵达文华殿。

    诸臣跪地行礼。

    朱祁钰坐上御座“带进来。”

    没让朝臣平身,胡濙、叶盛心头一跳,连夜诏见群臣,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胡濙瞳孔一缩,这不是他的侄子胡长恭吗

    胡长恭第一次见到皇帝,却是这般情形。

    看见自己的伯父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世人皆说,这江苏姓胡,不姓朱。”

    朱祁钰幽幽道“老太傅,您厉害啊,朕没分封给你王爵吧大明有裂土分封的规矩吗”

    “这胡家的江苏,是怎么来的啊”

    轰

    胡濙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看见胡长恭,他就知道是家族惹祸了。

    一听这句话,更是把他吓惨了。

    李贤入阁的圣旨已经送出南京了,他是李贤的举主,执掌吏部,已经权势滔天了。

    却闹出这么一出,就如当年杨士奇被迫离开内阁,一生清名,毁于一旦。

    文臣权势滔天,也不能造反,只会让自己难堪的离开朝堂。

    “老臣不知此言何意”

    “我胡濙侍奉五位君主,对大明忠心耿耿,而我胡家更是清贵人家,不事生意,耕读传家。”

    “这胡长恭,确实是老臣侄儿。”

    “但老臣已经二十四年,没有回到武进老家了。”

    “饶是祭祖大事,老臣也只是派长子回家,老臣不肯面见族亲。”

    “就是担心族亲不知法度,坏了我胡氏祖训”

    “陛下可抄老臣的家,老臣家中若多一两纹银,多一文钱,请陛下斩我父子三人头颅”

    胡濙掷地有声。

    “你说”朱祁钰指着胡长恭。

    胡长恭都吓惨了,他没想到伯父第一句话就这般绝情。

    “胡长恭,照实说”胡濙沉声冷喝。

    叶盛低眉顺首,不置一词。

    心中却在思考,皇帝这是要罢免天官之位还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贤入阁,王复居次辅,姚夔三辅,他叶盛和岳正,行列四、五,王竑、张凤暂时不在京中。

    他可不想争首辅的位子,他很清楚皇帝是要地方督抚来入阁,担任阁部重臣的。

    所以他叶盛,早晚也要去当一任督抚的。

    再回朝担任重臣,顺理成章。

    “我家参与了买卖女童”胡长恭哆哆嗦嗦,复述一遍,但遮遮掩掩。

    “怎么见到伯父了,反而不敢说话了呢”

    朱祁钰嗤笑“你不好好在武进老家里面读书,去江都干什么”

    “说话遮遮掩掩,难道朕大半夜的不睡觉,跟你扯嘴皮子吗”

    “来人”

    “打”

    胡濙心头一跳,这是给他看呢。

    两个太监按着胡长恭,一个太监行刑,专往腰眼上打。

    冯孝的脚,是合着的。

    这是要打死胡长恭啊。

    朱祁钰把奏疏丢在地上“老太傅,自己看吧。”

    登时,胡濙脸色大变,打死他,快打死他

    “陛下,武进老家族人如何,老臣并不知道啊”

    胡濙叩首“老臣有三个弟弟,胡长恭是我三弟之子。”

    “您是知道老臣三弟的,他诗画一绝,又无仕途之心。”

    “宣德朝,先皇曾诏见老臣三弟,三弟却夺窗而逃,装病数月不肯入朝,先皇看着三弟的画,徒呼奈何。”

    没错。

    胡濙兄弟四个,个个高寿,而且在民间名声还算不错。

    尤其是这个三弟胡汄,书画一绝,却不受征召,不事权贵,一时传为美名。

    “纵然老家做生意,有进项,但老臣绝未取过一分”

    “尤其此等脏钱,老臣死也不要”

    “老臣愿意亲自查明武进胡氏,给陛下、给朝堂、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胡濙真的懵了。

    他很少提拔过家族的人,也远离家族。

    因为他知道,自己侍奉的皇帝是什么样的,比较好糊弄的就是正统和景泰前期,也就十年时间。

    但他也没有以权谋私,也不敢。

    皇帝这招,恰好打在他七寸之上。

    朱祁钰阴沉着脸,心里却在思考,这是最好拿下胡濙的机会,当年杨士奇就因为不孝子而离开内阁,倭郡王才真正掌权。

    他皇权膨胀到了这个地步,胡濙、于谦已经成为皇权进一步膨胀的绊脚石。

    所以他先夺了于谦的文臣之权,让他老实当个勋贵,必要的时候出去打打仗,当个工具人。

    胡濙呢,也该回家养老去了。

    不是胡濙能力不行,恰恰相反,这个老滑头能力太强了。

    胡濙见过他最凄惨的一面,见过他哭泣、软弱、无能的一面,所以当他彻底长大后,单独和胡濙在一起时,他会觉得十分别扭。

    虽然胡濙还跪着,但他总觉得,是自己跪着,而非胡濙跪着。

    可是。

    最好的机会,却发生意外。

    胡长恭捅破天了,真的捅破天了。

    皇帝对付江南士绅,是在打散江南士绅的势力,然后强制移民,可交趾有雨季,有几百万人在等着十月开始移呢,这些人就是定时炸弹。

    就如叶盛所说,皇帝并未彻底铲除江南士绅,只是达到权力平衡的基本点而已。

    而这个脆弱的平衡,因为胡长恭一番话给打破了。

    这个时候,能让胡濙离开吗

    没有胡濙,他会更加被动。

    最可怕的是,军中变得不可信了,军中有多少兵卒,被士绅渗透了呢

    内宫呢宫人就没被渗透吗惩治王诚之后,宫人就没和他离心离德吗

    这些都是未知数。

    需要时间慢慢试探才知道的,可现在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善于以强权压人的朱祁钰,此刻面临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皇爷,没气儿了。”冯孝小声提醒。

    同样的,胡濙也非常被动。

    李贤入内阁担任首辅之后,他本来进退自如,可赖着天官位置不走,也可急流勇退,留一世美名。

    偏偏胡长恭深度参与了瘦马案,胡家飘摇,让他变得极为被动。

    只能跪伏在地,等待皇帝审判。

    “老太傅之心,朕是知道的。”朱祁钰退让了,保住胡濙,放过这次让他滚蛋的机会。

    胡濙长吁一口气,皇帝出面,会保住他的声名的。

    到了他这一步,其实已经不贪恋权势了,他的弱点是名声,他想要身后名。

    而能保全他身后名的,恰恰只有皇帝。

    所以,他和皇帝再一次捆绑到了一起,就如当初夺门之变后,皇帝迫切掌权时是一样的。

    “请陛下屏退诸臣,老臣有话上禀圣上”胡濙决定和皇帝做一场政治交易。

    皇帝厌恶他,主要是他到南直隶后,毫无作为。

    这才使得君臣离心离德。

    而从汉宗案开始,皇帝就给他设套,让他滚出朝堂,换上一个听话的吏部尚书。

    “诸卿暂且去偏殿等候。”朱祁钰让人下去。

    文华殿只剩下朱祁钰和胡濙。

    胡濙却跪在地上“谢陛下成全。”

    朱祁钰走下御座,坐在台阶上“老太傅,朕和你向来是亲密无间的,您扶立朕、拥戴朕,这份情朕永远不会忘记的。”

    这是瞎扯喽。

    您是想用我,也想赶走我。

    因为我这把老骨头不听话,还倚老卖老。

    可是,朝中没有老臣拴着你,大明就真的能一切变好吗

    “那老臣就说两句肺腑之言。”

    胡濙道“您改革,其实将社会各阶层都得罪了,让您再次陷入势单力孤的地步。”

    “而您在南京,这天下士绅的巢穴里,岂不更加危险”

    “陛下,您太急躁了。”

    “您移民,为了开发交趾,就如那隋炀帝开凿大运河,福泽千年,但隋炀帝享受到了吗”

    “您做的这些,都是千年计的大事大好事”

    “但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君主,都不做呢”

    “陛下呀,您聪明绝顶,应该早就知道的呀”

    “因为您是制度的维护者”

    “无论是开疆拓土,开发东北、西南、交趾,都是挖您统治的根子呀”

    “为何黄河只是小修小补,从来不根治是没钱吗”

    “为何北京黄沙漫天,却无人愿意治理是不会种树吗”

    “为何改土归流有好处,却无人愿意改呢是嫌弃云贵吗”

    “为何明知暹罗是产粮之地,却不愿占领呢是没能力吗”

    “为何朝鲜近在咫尺,却没有并入大明呢是吃不下吗”

    “陛下呀”

    “因为做这些,就会改变社会阶层就会让您的统治变得摇摇欲坠呀”

    “没错,所有事,都是为大明百年计、千年计的大好事。”

    “却没有任何君主愿意做。”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会动摇您的统治啊”

    说着,胡濙眼泪流了出来“臣等那些劝谏之言,您听听就好了,为何要真信呢”

    “历朝历代先贤君王,都不曾做,因为都清楚。”

    “会动摇自己的统治”

    “您也清楚啊”

    胡濙泪如雨下“黄河决口,受灾的是百姓,肥了的是士绅”

    “不改土归流,朝中有贬谪官员的地方,将军有立功的地方,流官有赚钱的地方,土官有剥削的地方。”

    “天下缺粮,所以运河重要”

    “不开疆拓土,所以天下稳如泰山。”

    “陛下,这才是现实啊”

    “这不是本朝就形成的,而是华夏用了四千多年,形成的一套理念,一套礼法”

    “没人能破的,陛下”

    胡濙在哭。

    朱祁钰认真的在听。

    所以大明永远不会诞生工业革命,永远也不会产生资产阶级萌芽,哪怕被一遍一遍犁清,最终还是回到惯性上去,也许,因为天下百姓期盼的是明君,而非自己参知政事

    数千年大一统的国家,千古强国,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悲哀。

    “朕知道,都知道。”

    “隋炀帝于当代有过,却大功千年。”

    朱祁钰嗤笑“朕也没做隋炀帝,大明也不是大隋。”

    “朕的确遇到了困境。”

    “但这些,朕早就有所预料。”

    “您说的这些,朕都明白,归根结底是利益。”

    “不是做不了,而是不能做”

    “运河上,牵扯了太多利益集团,又有几百万漕丁靠着运河讨生活。”

    “一旦粮食不缺了,运河就没用了。”

    “所以黄河不能修,修了黄河,北方粮食就能自给自足了,运河就没用了。”

    “黄河不决堤,沿岸的家族就赚不到钱了。”

    “朕开疆拓土,穷士绅富百姓,所以得到的地盘也要丢掉。”

    “朕都懂。”

    朱祁钰幽幽道“朕在用一己之力,推动大明前进。”

    “所以,朕早晚会有一天,众叛亲离。”

    “但朕希望,这天晚一点来。”

    “也许朕能凭一己之力,能将大明推到另一条轨道上去呢”

    说到这里,朱祁钰停顿一下“正如您,明知是陷阱,不也站到朕的对立面上去了吗”

    “正如您,根本就没预料到,瘦马案,会牵连到您。”

    “让您被迫和朕,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这就是与人斗,其乐无穷。”

    朱祁钰笑了。

    胡濙低头不语。

    没错,江南士绅对付皇帝,是他出的主意,他知道皇帝的弱点,所以编织一张大网,把皇帝像捞鱼一样捞回北京。

    可陈舞阳意外破局。

    而这却要感谢盐商,盐商被宋伟拷问太厉害,导致盐商恐惧之下,反用桂怡案,把江南士绅再次推到台前,让他们和皇帝去斗,自己喘一口气。

    胡濙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皇帝身边。

    就像是前女友求复合一样。

    “老臣有罪”胡濙意识到,这是场政治交易,他入戏太深了,被皇帝笑话了。

    “你只是逼走朕,没想过伤害朕,朕看出来是你布局了。”

    朱祁钰道“否则,躺在那的,就是你了。”

    他指了下胡长恭死的地方。

    胡濙叩首“老臣绝不敢伤害陛下,只是希望陛下慢下来,让大明慢下来。”

    “人的观念,是要一点一点改变的。”

    “您骤然改变人的观念,只会让人站在您的对立面上去。”

    “要以利诱之,慢慢发展,不急不躁,才是治国之道啊。”

    胡濙说的很对。

    被移走的江南人,哪个不恨皇帝

    但等到了下一代,都会感谢皇帝的,改变观念是要一点点来的,过程是漫长的。

    朱祁钰吐出一口浊气“老太傅,朕来一次南京不容易。”

    “朕不想做被勒死在江都的隋炀帝。”

    “只能快刀斩乱麻,快点做完,返回北京。”

    “在这里,朕夜夜都睡不好。”

    胡濙翻个白眼,您带来四个妃嫔,路上怀孕一个,在南京都怀孕了三个,还睡不好

    听说又临幸了两个美人。

    “说说吧,江南士绅要什么”朱祁钰打开天窗说亮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