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娇娇不得不承认,一千年的时光没在她妈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老太太逻辑自洽到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好在她对付这经验十足,所以直接就拿出“不听、不看、不回应”三不大法,专心致志的盘点财产,看要去开个什么铺子做买卖营生。
虽然碍于原本母女俩的见识有限,对年号皇帝甚至是行政区划都一无所知,但她们的“东京”这个首都名称,还是让阎娇娇将时代铆定在了北宋年间。
北宋好啊,众多周知,北宋商业发达,市民生活丰富,对女性的束缚又不像明清那么严重,所以她们娘俩儿生活下去还是有希望的。
至于靖康之变她应该没有这么倒霉吧
算了算了,还是先挣钱。
阎娇娇盘点了下自己的财产,她目前有十五两银子和一栋临街的二层小楼。一想到阎小娘子竟然花了三两银子买衣服首饰,二两银子叫席面跟那个张三郎吃,就被这败家玩意儿气的头疼,琢磨着改天得把那人叫来,设法让他将吃席的钱还给自己。
想到这里,她又咚咚咚的下了楼,跟在厨房忙活的母亲说道,“妈妈,你以后就上楼跟我住。”
“这怎么行。”穿成阎婆的阎女士对这具身体适应良好。虽然阎婆被人称为婆子,可实际年纪也不过四十来岁,比阎女士还小十岁。而且年轻时没有遭遇渣男,身上没有七七八八的暗伤,所以如今耳聪目明,一大早上就跑出去以买菜为名溜达,跟附近的同龄人八卦到中午才回来做饭。
如今她觉得自己比女儿知道的多,便指点女儿,“我听她们说了,都是小姐和姑爷住绣楼,婆子们住下面的。”
“你是我亲妈,又不是使唤婆子。”阎娇娇爽利的回答道,“之前之所以这么住,不过是那小姑娘虚荣的拿捏小姐架子,把亲妈当使唤婆子,我可不会这么做。再说你年纪大了,晚上一个人睡下面,万一半夜起夜滑到怎么办,都没个人搭把手。”
“这也是。”阎婆向来不在小事上跟女儿犟,爽快的同意了。“那下面房子怎么办空着也太浪费了”
“我看了,这房子背面是沿街的,明天找匠人在那梁山开了门窗,两间房子收拾收拾就能当铺子使。下店上屋,咱们那儿这种房子不是多得很。”阎娇娇一边检查两间房子,一边跟母亲说。
“也是。”阎女士很利索的答应了。
她俩商量过,为了避免露馅,便将以前的生活统称为那边。反正也母女也是从东京搬来的,认识的人不多,行为举止与当地人不大相同,也没什么突兀的。
“不过你打算做什么买卖要不咱们卖些吃食之类的”阎婆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拜网文的春风,她虽然五十多岁,但也常用手机听一些“特工皇妃”“麻辣小厨娘”之类的故事,因此很想自己复制一波。
她做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也是有些拿手菜的。
“餐饮行业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咱们娘俩这体格撑不撑得住三更起且不说,关键是这郓城的人能吃得惯吗”阎娇娇提示道,“她们可连小曲儿都不爱听。”
别忘了阎家母女是怎么闹到卖身葬父的。
“也是。”阎女士顿时怏怏。
“先慢慢来,弄一些不太费本钱的试试市场,若后面做的好了,开小吃店也未尝不可。”阎娇娇安慰着母亲,然后将自己打算告诉她,“我想开个绢花铺子。”
宋人不论男女,都喜欢簪花。有应季的鲜花,那自然也有一年四季都可以戴的绢花。
市场需求大,所以销量不错。
“可你连花儿都不戴,怎么会做花”阎女士下意识的反驳,她可太知道女儿的习惯了,别说戴花,她平时忙的出门衣服都是自己给她买的,所以哪怕后世汉服再流行,女儿压根都没碰。
“我打算雇人做。”阎娇娇早就琢磨过一番,所以给母亲解释起来也很轻车路熟,“只凭我们母女俩,手做断了,眼做瞎了,又能做几朵我跟其他小娘子的优势,不在于手速,在于眼光,在于管理经验。我可以把东京的花样儿画下来,然后标准化流程,各个环节分包,只要最后在我们这里组装就行了。”
“万一她们偷学咱们花样子呢”阎女士立刻想到盗版问题。
“流程拆分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很难模仿。再说了,只要我们产品更新的快,就没有人能追得上我们。”
“行吧,做生意的事你在行。”阎女士早就习惯了女儿拿主意,略微问了两句就没有再问了,而将话题转向另外一边,“那我置办一桌酒菜,你把三郎叫过来吃吃酒,把咱们的打算跟他说说”
“你怎么又提他”阎娇娇无语至极,就知道母亲撮合之心不死。
“你开店不要跟官府打交道啊这不是现成的官面上关系”阎女士笑的像是偷着油的老鼠,“做生不如做熟,买卖不成仁义在啊”
“这两句话不是这么用的。”阎娇娇无语扶额,但是她想到总归要跟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划清关系,便也点头同意母亲的安排,“行吧,那你请他晚上下衙了来吃酒,我还有些其它的话要跟他说。”
“好嘞”阎女士提高了嗓门,声音里充满了快活。
阎娇娇原本以为这人夜里才会来,没想到傍晚太阳刚落,记忆中的那个大怨种就来了。
“儿啊,三郎来了,你也不赶紧下来迎一迎。”阎女士在下面叫嚷着,然后阎娇娇就听到她欢天喜地的声音,“我们家娇娇被惯坏了,有些小性子,三郎你一个男人就不要跟她个小女子计较了。”
“我没有。”一个低低的男人声音从下面传来,充满了拘谨和不情愿,但仍然非常克制和有礼貌,“娘子若是不舒服,我改日再来便是。”
阎娇娇是个声控,听着这男人的声音,拿笔的手顿了顿,忍不住站起来扶着栏杆,想往楼梯下望。
“娇娇儿是因为你不来得的心病,三郎一来,就百病全消了。”阎女士笑着说道,然后底下便是拉扯声,“哎呀,瞧这天热的,三郎衣服都汗湿透了,我刚好拿了你浆洗的衣服,不如先换身衣服,松泛松泛”
“不必,不必。”那声音除了尴尬,还多了几分羞恼。
阎娇娇听得有意思,便忍不住扶着楼梯,慢慢的走下去。
她穿的是软底布鞋,脚步又轻,是以快走到一楼,拉扯的两人还没有注意到她的来到。
阎娇娇先看到的是一张宽阔的背。
健康的小麦色,结实有力的肌肉,再配上半没入衣服中的纤腰嗯,是个做擦边博主的好材料。
男人原本正在跟阎女士拉扯,他力气大,怕伤着缠上来的老妇人,所以不免有些束手束脚。等听到身后传来轻笑时,忍不住回头,与阎娇娇一打照面,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我知道我最近晒得又黑了些,但你也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倏的一把抓紧了衣襟,看着阎娇娇的眼神里,倒是被羞辱的愤怒大过衣不蔽体的羞恼。
阎娇娇却没有回话,只是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她记忆中只道这宋三郎面目可憎,今日一看,却发现这人其实长得挺好。五官端正大气,一双大而圆的眼睛,眼神清亮,有一种体育生的单蠢。
之所以被阎小娘子嫌弃,可能就是因为他那一身麦色皮肤。时人都以白为美,他这种黑皮,自然被当做“丑”了。
不过却意外的合了阎娇娇胃口。
她本来就对小鲜肉没什么兴趣,一直喜欢健美的,有男子魅力的。
“有话坐下说。”阎娇娇走下楼梯,在着圆桌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宋三郎见她这样子,先是愤愤,但最后却也没有走,被阎女士推着,半推半就的倚着桌子坐下。
阎女士见两人终于肯在一起了,乐的心里开花,当下就找了理由退下,“你们俩先慢慢喝着,我去厨下烧几个小菜。”说完转身就跑了,
“我今天找你来,是有正事跟你说。”阎娇娇斟酌的开口,一码归一码,色心动了是一回事,但占人便宜是另外一回事。
或者说,正是因为想要好好相处,才需要把先前的糊涂账掰扯清楚。
“你想做什么”宋三郎警惕的看着她,将她打量之后,像是悟到了什么,全身松懈的坐了下来,伸手就往兜里掏,“又缺钱了要多少这个月的家用我忘记让人送来了”
“究竟是什么遭遇让你把自己定位为自动取款机”阎娇娇轻声自言自语道,然后还不等宋江反应,直接伸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直视自己,“你脑子怎么就长得这般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宋三郎对着阎娇娇,先是一愣,然后四目相对之下,黑黢黢的脸颊上竟然也能泛出红来,接着就是受惊般的直接挣脱掉她的手,蹿到了楼梯边,惊恐的看着她。
“我没有中邪,只是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想跟你聊聊。”阎娇娇坐在原处,敲了敲桌子,冷静的吩咐道,“坐下。”</p>